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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暴露的心脏

小说:我在古代贵族废物改造作者:大叽叽女孩字数:0更新时间 : 2021-05-11 10:58: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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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后大半个月,  顾珠都再小顾府里跟着待今大哥一块儿抄佛经。

        待今大哥自从考试连连失利后,一副皈依佛门了样子,看淡了生死,  就差剃度出家去,顾珠要是不在旁边时时刻刻的盯着,待今大哥的老婆跟孩子可就遭殃了!

        ——说到底是有些自私。

        不管怎么颓废,待今大哥还有妻儿来着,孩子还没有长大呢,  比他小许多,当父亲的就想甩开手吗?

        这日顾珠看完顾炙侄儿的信笺,看完送去给泷大族长看,  全家和和平平,  一团和气的时候,柔柔弱弱的三伯伯却是不知为何来了他这边的院子,  笑着和他说话。

        顾珠甚少跟三伯相处,这大半个月下来也不大了解三伯,  只感觉三伯女人缘未免也太好了些,娶的老婆,  纳的小妾,  不说都是富贵人家的姑娘,但当真都有两把刷子,不是聪慧过人,  就是有经商头脑,  府上暗地里不少铺子,每年的利润高达十万两雪花银!

        顾珠原本还不晓得,是听老爹讲,才发觉三伯有钱。

        “珠珠又陪着待今抄经书啊?”顾三爷顾威海被不知名的小妾搀扶着过来,  一脸的肾虚模样,顾珠瞧着都觉得三伯真是辛苦。

        “恩,三伯是来找爹的吗?爹入宫去了,说是近日各地官员上的折子太多,皇帝舅舅一个人看不过来,要我爹在外面帮衬着。”

        “五弟如今出息了嘛,三伯知道的,只是今日来可不是找五弟,三伯就是想着手头刚得了一对叮当镯,甚是漂亮,听你爹说你尤为爱玉,这对镯子便想着送给你,日后你看上哪家的姑娘,也好有拿得出手的东西不是?”

        一面说话,一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的三伯笑意盈盈,顺道还打开来给他瞧:“喏,是不是颜色极好?”

        顾珠拿出来看了看,触手升温,色泽的确极好,却总觉得三伯不会无缘无故的送东西,也懒得绕来绕去地猜,便直接说道:“三伯这是有事相求?但说无妨。”

        三伯老脸一红,不,说老脸实在愧对三伯那每日喝下去的燕窝,这脸绝不是老脸,比三四十岁的男子都瞧着俊美几分的脸是老妖精的脸:“珠珠这话说的……嗐,既然你都开了口,我也就不扭扭捏捏了。”

        ——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

        “是这样的,刚得了消息,说是皇帝终于决定了今次的河道总督,但却不是大皇子,而是二皇子。”三伯双手拘谨的扭在一起,很是羞愧又像是不得不说一样,“原本这不干我这三品的翰林什么事,可生在大兴,哪怕是我这样半截身子都入了土的人,也不免为之操心,为百姓操心……”

        顾珠余光看见身边的待今大哥放下了笔,跟着他一块儿认真听三伯说话,欣慰之余跟三伯说:“三伯是好心,有什么话直说吧,你我是亲人,不必兜兜转转。”

        “嗐,还是为了大皇子去做那河道总督一事。”三伯苦笑着说,“虽然二皇子也是聪慧过人,但只要是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二皇子哪里晓得河道上的事情?他根本管不住的,河道上有那么多的官员,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光是漕帮那一众土匪似的庞大帮众,便不好指挥。”

        “首先漕帮帮主早年跟老相爷一脉有些交情,大皇子又是老相爷最看好的东宫之主,现在虽然老相爷没了,可大皇子若是不能得到那河道总督的位置,漕帮定然也不会配合二皇子去处理河道淤泥,修缮河堤一事。”

        “其次老相爷门下有个名叫东方柯的人,很是厉害,虽学业极差,但各类奇淫巧术却精通得不得了,听说是发现了一种奇怪的液体,能够迅速凝固,且坚不可摧,用于紧急修补河堤,那是绝妙的法子!可惜大皇子既然去不了,那么这法子也就绝不可能公之于众。”

        “所以我想……珠珠,你跟大皇子那边的伴读韩公子有些交情,不如去问问,能不能让二皇子把那位东方柯给带上,这是为天下百姓办事,不是什么坏事啊,这样耽误过来耽误过去,怕是汛期一道,不止朝廷要损失几百两银子,光是流离失所的百姓便也不知多少。”

        说道动情处,顾珠看见柔柔弱弱的三伯竟是动了胎气似的一边抹着眼泪儿,一边上不来气。

        他还没说些什么,三伯身边的小娘便有些责怪他的意思,心疼地给三伯擦汗,并幽怨地撇了他一眼,劝道:“小侯爷快先答应你三伯吧,他身子不好,最近又忧心忡忡,你先答应他,小娘就在这里给您跪下了。”

        顾珠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见小娘给自己跪下,三伯往后一仰,昏了过去,弱得一匹,真是不知道怎么活到现在的,还娶这么多老婆。

        “我知道了,小娘你先送三伯回去休息,让大夫过来看看,还有,三伯一向这样吗?”小侯爷顾珠忍不住问,“若一遇上什么事情就这样激动到晕倒,以后还是少让三伯知道了,能多活几年……”

        说罢,顾珠见三伯被一群下人还有小娘送回去,才继续跟着待今大哥一块儿写字。

        他有心静下来继续写,身边的待今大哥却是用一张胡子拉碴地脸看着他,良久,声音低低地道:“珠弟弟,您答应三伯要去找韩公子,怎么不去?”

        顾珠手中的毛笔在写下一个字的最后一笔后,放回到笔架上,一面欣赏自己如今工整的字体,一面撩了撩眼皮,说:“不着急,韩大哥今天也不放假呢,好像是要下午才能回去,下午点儿我会约他见面。”

        “此事重大,不得有半点儿马虎啊……”

        “我知道。”

        “……珠珠你知道就好,就好……”

        说完,待今大哥便摇头晃脑的继续抄写佛经,顾珠却听着待今大哥那一声声‘你知道就好’沉默许久。

        他是知道待今大哥的,心比天高,然而时运不济,一腔才华最后都施展不出来,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原本带待今大哥来长安是想着让待今大哥寻找别的寄托,结果待今大哥还是关在房间里抄写佛经,这跟在扬州完全没有区别嘛!

        可惜他是劝不动的,只听着待今大哥那声音里浓郁到快要滴出血的惆怅与郁郁不得志,感觉待今大哥……实在可怜。

        ……

        午后,顾珠应约出门,出门前跟忙得飞起的爹爹打了个招呼,老爹亲自给他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玉冠,又捏了捏他的脸,才放他出门,但依旧有郭管事跟随。

        约会地点在常去的西山围猎的山顶上。

        先是乘坐马车过去,而后换自己的小马,顾珠不乐意跟韩大哥约会的时候有旁人在,所以特地命令郭管事不许悄悄跟着,自个儿跨马上去,腰杆儿挺得笔直,朝开了许多桃花的山坡上去。

        他跟韩大哥是在途中碰见。韩江雪当时牵着马,一袭白衣,走在花间,忽地仰头,便折下一株桃枝,顾珠在后头看见,只觉好看极了,这几日因为对方忙碌而被冷落的小脾气也瞬间丢开脑后,夹马便跑去韩江雪身边,抢了人家的桃枝,大笑:“你追得过我,我再还你!”

        韩江雪满目皆是少年单纯的笑脸,是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犹如堕入深海里看见的会发光的奇怪生物,惊喜充满胸腔,当即便也骑马上去,陪着少年玩耍,不多时干脆单手抓着少年的肩膀,一把将人拽到了自己的前头坐着。

        顾珠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要摔跤,没想到韩大哥手劲儿极大,一落到人家怀里,他便调皮不起来,只垂眸盯着自己手里的桃花枝看,还回头去给韩大哥插在耳边夸道:“好看。”

        韩江雪满怀的香风,不敢搂太紧,怕唐突,却又不敢搂太松,不然人摔下去怎么办?

        如此煎熬着,韩江雪心里便想不去大皇子与朝堂上那些尔虞我诈的勾心斗角,只想起一句话来,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从前韩江雪听这种话,毫无感触,听说扬州的小侯爷便是这样被驸马宠溺,更是只晓得皱眉,暗想那小侯爷怕是废了。

        结果现下他深有感触,便轻笑起来。

        “你笑什么?有那么高兴吗?”漂亮的顾珠侧头回去。

        韩江雪一本正经的解释:“想起一些事情,发现有时候人之所以对旁人有偏见,是因为不了解,没有身在其位。”

        小侯爷皱了皱眉:“你跟我在一起还想这么深奥的东西做什么?”

        韩公子连忙摇了摇头,求饶道:“是因你而起,有感而发的。我现下不想了。”

        “切……”顾珠把玩着韩公子的手指头,悠悠道,“原本这世上便没有感同身受的,哪怕是身在其位可不可能感同身受,毕竟这个世界可没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

        “恩,珠珠说的很对。”

        “我说什么都对?”顾珠后背靠在韩江雪的怀里,对跟亲近之人的亲昵接触很自然。

        韩江雪比他的珠珠大上几岁,无时无刻不总让着几分:“恩,你说什么都对。”

        “那你愿意答应我一件事吗?”

        韩江雪停顿了一瞬:“这要看是何事。”

        “自然是好事。”顾珠看出韩大哥的停顿,知道韩江雪是个颇一板一眼的家伙,便也不奢求什么无底线的宠爱,这种小孩子才想要获地的东西,他很清楚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给不起,无底线的溺爱是只属于父母的,当然,不配做父母的人也例外,“是为国为民的好事。”

        “说来听听。”

        “咳咳,反正就是,我听说河道总督的位置让二表哥去了?”

        “正是。”

        “可二表哥对这方面一窍不通,你也说过的,二表哥是因为跟大表哥有私仇,才会这样跟大表哥争抢这个位置,可实际上二表哥即便过去了,也无从下手,下面的人听不听他的话这都是其次,主要问题是他根本没有人可用,除非大表哥愿意把手底下的东方柯借给他。”顾珠觉得自己在讲道理,韩大哥又是个极其喜欢讲道理的人,应该能够理解支持。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韩大哥整个人瞬间肃穆起来,浑身都像是凝出一股坚硬的壳来,语气虽然还是很温柔,却绝不容反驳:“这是二皇子来找你想要从你这里得到的承诺吗?二皇子原来也会这样迂回地请人帮忙了……看来是知道他根本拿不下这样大一件功劳。”

        顾珠听罢,皱眉道:“不是二表哥找我来当说客的,是我自己想来。”

        “不,一定是二皇子想了办法让你主动前来,不然珠珠你从未参与过这些事情,为什么今日突然跟我说这个?还让我帮忙?”韩江雪异常理智,跟他的珠珠说,“珠珠,你不要掺和这件事,如今时局很不明朗,即便我愿意开口去给二皇子求情,可老相爷家现在一手遮天的谢祖峥愿不愿意,这还另说。”

        顾珠顿了顿,没有开口问为什么。

        韩江雪却是好像看得出珠珠的疑惑,解释道:“最近大皇子跟谢家的关系也有些不好,完全不像老相爷在的时候那样好获得各种人脉与钱财了。东方柯这个人虽然还在大皇子手里,但说到底,还是谢家的门客,那东方柯只听谢家的人的话,我即便开口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顾珠听了一堆,半晌,语气淡淡地总结道:“说到底,就是不乐意借,怕人借出去后功劳都被二表哥拿走,就是这个意思对吗?”

        韩江雪听出顾珠的不悦,无奈道:“很复杂,不单单是这样。”

        “那韩大哥你觉得现在该怎么办呢?二表哥马上就要出任了,却一定一事无成的回来,他有无功劳,被不被皇帝喜爱,这都是小事,可那河道今年一定会出问题,一定有人被淹死,庄稼被冲毁,该怎么办呢?”顾珠理解韩江雪,却不满意。

        “那就得二皇子自食其果,皇帝会大怒。”

        “我说的是百姓该怎么办,不是二表哥的后果会是什么。”顾珠发现自己好像跟韩大哥在这件事上不在一个频道。

        韩江雪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脑袋,委婉地说:“该如何便如何,除非陛下改变主意,让大皇子亲去,不然哪怕是派谢祖峥前去,那河堤都不一定能修好。”大皇子等待登上东宫之位多年,如何能忍受旁人捷足先登?!

        这泼天的功劳就是大皇子殿下在皇帝面前最重要的敲门石,如何能不慎重?

        更何况既然谢家如今跟大皇子关系不稳定,借着这个机会干脆除掉二皇子在皇帝心中上位的可能,岂不是一劳永逸?

        韩江雪近日来与大皇子还有另一位伴读商讨的结果便是这个,顾珠问他‘那百姓该如何’?韩江雪只能沉默,最后说出一句他知道恐怕没办法让珠珠赞同的话:“有时候大局为重,是逼不得已。”

        “这不是逼不得已,是为了一己私利!”顾珠气地说出这句话后便直接跳下马,回到自己的马上,掉转马头离开。

        韩江雪没有追他,但顾珠才不在乎,他满心都是这件让人头疼的事情,非要弄个明明白白不可!

        他直接进宫想要见皇帝舅舅,问问能不能干脆把河道总督的位置给大表哥,他才不是帮大表哥,只是既然大表哥能够做到让河堤牢不可摧,那就应该让大表哥上!

        谁知道皇帝舅舅还在病中,是完全见不了他的,只有如今常驻在宫中的公主娘见了他一面。

        结果是他虽然跟公主娘说了这件事,那位东方柯的重要性,公主娘却是完全不信,说:“你二表哥也是堂堂皇子,怎么可能像你说的那样无能?且放宽心,既然你二表哥接了这个活,倘若做不好,自有惩罚,你何必担心这些呢?”

        想要换人的事情几句话就被推了回来,顾珠甚至还觉得公主娘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说到底他总是听别人说几句话就相信了,跑来跑去,未必二表哥当真就是个糊涂蛋,会拿整个城池的百姓家业开玩笑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说法,顾珠什么都没办成,什么都好像也不需要他操心,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混了一下午,最后隔天听见二表哥已经出发去青州治水,才怅然若失地感觉出几分挫败。

        他想自己或许应该当面问问二表哥有没有把握做好,可二表哥大概会怕他是大表哥派去的奸细,所以不会跟他说实话。

        他或许应该问问老爹对此事有什么看法,但顾珠也隐约察觉到老爹最近有很多动作,跟谢家走得很近,怕是为了不让他担心,也不会跟他说实话。

        他问谁,得到的都有可能不是实话,这只说明一点:他在长安可信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居然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这真是有点可怕……

        虽然吧,顾珠一直很不愿意掺和任何会有危险的事情,可这事儿他知道了,总不能装作不知道吧?要怪都怪三伯,三伯若是不来找他,他也不会纠结成这个样子了。

        顾珠在浑浑噩噩的无所事事里等待着青州那边二表哥的消息,写信给在青州大营历炼的二哥哥顾桥然,了解那边的施工情况,结果是越看越无语……

        “他喵的!二表哥这个蠢蛋!还当真是为了个女人跟大表哥抢饭碗,他毛都不会,去那里干什么?!下头人也不服他,他不晓得求助吗?!”

        连续看了青州二哥哥送来的三封家书后,顾珠在书房掀桌,一旁的待今大哥立马放下笔,拿过他的信看起来,看罢亦是沉默不语,良久深深叹了口气。

        “待今大哥,你说,这二表哥现在回来,换上大表哥去救场还来得及吗?”顾珠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胸口,一边深呼吸平复心情,“我是完全不能理解他们这种内耗的人到底在想什么,难道是和平太久了?非要有点儿外部矛盾才能一致对外?”

        当然了,如果有了外部矛盾还是在搞内耗,顾珠可以断定这大表哥跟二表哥没救了,干脆换人当太子得了。

        三表哥就不错,不,三表哥似乎也不行,城府也忒深了,也功利心过重……

        “外部矛盾?”顾待今皱眉,他总是能从小堂弟的口中听到各种各样的新鲜词语,如今已经能够面不改色的虚心求教,“珠弟弟你是说如果大兴有外敌入侵的话,这两位皇子才不会斗法怄气?”

        “恩,可如果当真有外敌,岂不是又要打仗了?哎,我也只是说说罢了。”

        “的确,而且大兴乃中原大国,周围莫不是附属便是臣服,再不济也都和平多年,和亲过,大家繁荣昌盛同气连枝,谁想要先挑起战争呢?应当是不会的。”

        “所以我说只是说说罢了。”顾珠可不想真的打仗,他摇了摇头,捏着桥然二哥哥给自己寄来的三封信,踹在袖子里,便道,“我真是得去见见舅舅了,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这回去宫中,顾珠谁都没有先行告诉,他有令牌,腰间的玉牌那么多,再加上守宫门的侍卫都认得他,就直接进去了。

        有相熟的太监带路,原本又是跟他说,皇帝病着,还不能见,要把他带去公主娘亲那里,顾珠这回可不上当受骗,先是捂着肚子说自己肚子疼,要上厕所,然后打算直接翻窗户逃跑,要悄悄躲开那明着带路,实则就是不愿意带他见皇帝舅舅的太监!

        然而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顾珠蹲在皇家御花园的厕所里,四处看了一遍,都没找见可以爬上去窗户的落脚点!

        这前御花园的厕所房间因为连着上朝用的大殿,可以供不少想要方便的大臣也来坐坐,所以修建得很高大上,有专门的擦手宫女,还有专门的洗帕子的宫女,那帕子还有干净的亵衣裤容需要的大臣更换,总之一应俱全了,却偏偏除了坑位没有人守着,可以做小动作,其他地方都有人看管,他想爬墙?做梦!

        “谢将军?您来了?今日是用什么汤来净手呢?”

        就在顾珠愁眉不展之时,许久没见的某人却是来得正好。

        他连忙从颇高的隔间木门里头出去,睁着一双求助的眼睛欢天喜地迎接谢崇风。

        刚刚从吏部出来,要回谢府的谢崇风原本是极少在宫内方便,今日像是一场上天早有预谋的遇见,让他忽地调转了方向走到御花园这边,然后在并不特别着急的情况下进入了味道不管如何洗都实在还是有些熏人的茅房。

        甫一踏进茅房,谢崇风就看见里头熟悉又永远惊艳他的少年扑过来,握住他的手,说:“你来得正好!我想见舅舅!”

        谢崇风比少年高几乎一个头,少年仰视他的时候,像是要靠到他怀里去,谢崇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哪怕过后对这举动感到不悦,因为这一后退,倒显得他心怀不轨。

        他有吗?

        不,他没有,绝没有。

        “你想见陛下干我何事?”谢崇风狭长的眼眸略略眯起,垂眸看着古灵精怪的小侯爷,“你要见谁,直接去见,谢某只是小小五品将军,哪里能说得上话?”

        “……”顾珠拧眉,脸蛋上叫人一见便永生难忘的光彩瞬间淡了几分,露出只跟熟人才有的娇横,“铁柱,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舅舅有一腿……唔!”

        顾珠话刚说完,还没得意的威逼利诱铁柱呢,结果就被谢崇风一手捂住嘴巴,另一只手放在薄唇上做出了个‘噤声’的动作。

        顾珠被捂得大半张脸都落入谢崇风手里,只有一双大眼睛还在外头,睫毛眨啊眨的撩落在谢崇风手指侧面,一时叫谢崇风瞬间松开手,低声说:“不要乱说,小朋友,这里可不是那天的酒馆。”

        顾珠哼了一声,伸手撒娇似的捏着谢崇风的袖子,扯了扯,说:“你不叫我乱说也可以,反正我现在是非要去见皇帝舅舅不可,你带不带?求你了。”

        “……”谢崇风头都是大的,按照他的意愿,他是希望永远都不要再碰到顾珠这样的小孩,“你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又威胁,又撒娇吗?”

        顾珠一愣,想了想,摇了摇头:“我好像只对你这样……”

        谢崇风微怔。却很快又听顾珠这小混蛋露齿一笑说:“哦,不对,还跟爹爹这样,跟娘亲这样,跟二哥哥、待今大哥、泷大族长还有好多人都是这样的……”

        谢崇风回神,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觉自己有点奇怪:“你想去也不是不行,松手,我就带你去。”

        “不要,我松手你要是跑了怎么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武功。”顾珠说完,干脆双手抱住谢崇风的手臂。

        谢将军晓得跟这小东西讲道理怕是白费口舌,骗也骗不到人家,便先答应道:“你先松手,真的,松了我就带你走。”

        “不信,不信,有本事现在就带我过去啊。”

        “可你不松手,我怎么小解呢?”谢崇风另一只手指了指下边儿,忽地露出个笑来。

        顾珠原是有些害羞了,他是个基佬哇,看别人的那啥还是有点羞耻的,可这铁柱柱笑什么笑?笑他肯定会放手吗?

        顾珠生怕自己当真信了谢崇风,谢崇风这个臭铁柱却不讲信用,拔腿就跑,那他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次机会?

        “你、你小解你的呗,又不是没有见过。”顾珠嘟嘟囔囔,脸颊却要命地开始发烫。

        谢崇风跟顾珠两人莫名其妙开始僵持起来,一块儿站在小解专用的水沟处,前者用一只手方便,后者硬是瞪着眼睛绝不闭上,不然好像就输了一样。

        只是不闭上眼睛,顾珠漂亮的大眼珠子便不受控制去瞄别人,他说‘又不是没有见过’,这话不是唬谢崇风的,他当真见过,当初谢崇风还是铁柱柱,会尿床的好不好!又只信任他,他就只能亲历亲为教傻了的铁柱怎么方便,只是那时候他心无旁骛,怀着几分怜悯,现在却不是,他满脑子黄色泡泡,劈里啪啦跟过年一样,被那大小吓得爆炸。

        ——奇怪,他进宫来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小侯爷闭上眼睛,默默又回忆了一遍自己进宫的目的,但抱着谢崇风右手的双手却绝没有松开半点儿。

        以这样古怪姿势处理完毕的谢将军正要系上腰带,谁想外面有太监竟是忽地又对一位来这里方便的大人说话:“哟,韩公子,今日又跟大殿下忙了许久吧?”

        一句话而已,瞬间叫豪华茅房里头的顾珠掐着谢崇风的胳膊就摇头小声说:“快躲起来!别让韩江雪看见我!”

        谢崇风裤子还半挂在腰上,没能好好系上,就被身边突然暴躁起来的小东西给推进了木门里面,裤腿绊住他,导致他一下子坐在西洋桶上,而顾珠则连忙坐在他腿上,双脚离地,学着他方才的动作,一面捂住他的嘴,一面将一根玉白的手指放在唇间,急促而紧张地说:“嘘!”

        顾珠反手插了木门的门栓,整个人都坐在谢崇风的身上,耳朵直竖,紧张兮兮地听着外面的举动。

        外头脚步声还没有进来,但小太监却跟韩江雪攀谈:“谢将军与小侯爷也在里面呢,韩公子不是跟小侯爷要好?这可真是缘分。”

        顾珠‘嘁’了一声。

        谢崇风鼻尖下便是少年干净娇嫩的侧颈,却是连呼吸都瞬间不敢太重,双手虚虚放在少年的背后,护着不让其朝后摔倒。

        “他肯定要来找我了,你说我脚没有放在地上,他应该发现不了我吧?”顾珠没有多少借力点,便总是动来动去,只是也不知道碰到哪里,下一秒便惹来谢崇风一只手臂箍着他的腰,立时叫他动弹不得,他便鸵鸟似的紧紧抱着谢崇风,脑袋埋在谢崇风的肩窝,听天由命了。

        “都说了要少招惹那韩家的韩江雪,你自己不听。”

        顾珠正躲人呢,自己都懊恼死了,却还要听谢崇风数落自己,不免气不打一处来,委屈道:“我发现跟他不合适,所以不想理他了,他却老来府上找我,一副很憔悴的样子,我看了怕心软,你也知道,他长得好看,好看的人总是有特权的,随便哭一哭,我就没办法了。”

        谢崇风的声音顾珠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用气音评价他:“儿戏一般。”

        “恩?”

        “没什么。”谢崇风摇了摇头,发现怀里的少年又扭了扭,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一巴掌拍在少年的后腰下,不重,但极具威慑力,“不要乱动。”

        顾珠被打得一个激灵,后知后觉得察觉到为什么谢崇风让他不要乱动了。他既惊讶又有种说不出的娇羞,浑身瞬间软趴趴起来,像是滩水,挂在谢崇风身上,乖乖道了一句:“哦,我听话。”

        既是听话,约莫也听见了心脏跳跃的声音,那心脏暴露在外一样,跳动着,滚烫着,弥漫着潮湿、浓烈的气味,就在他们中间,叫顾珠既觉得应当离那心脏远一些,不然可太害羞了,但又大胆地有着几分调皮的惑人念头,想要更近更紧一些……

        毕竟谢崇风啊……肯定是喜欢他啦。

        顾珠根据这显而易见的反应认定这谢崇风喜欢自己,心情大好,连外面有着甩不掉的前任也似乎不算事儿了。

        然而外面的前任韩公子进来后没有看见他跟谢崇风,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站在唯一关着的木门外头,开口问候道:“珠珠在里面吗?”

        顾珠才不会蠢到开口说话,只顾抱着谢崇风,鼻息洒在谢崇风的颈间,余光看着谢崇风的喉结上下滑动,耳边是谢崇风佯装常态的音色:“是我,韩公子这么有雅兴?上茅房也要找人聊聊?”

        顾珠抿唇笑,不敢笑出声。

        “非也,只是听外头的公公攻说,今日顾小侯爷也进了宫,还入了这里,我便想着过来看看。”韩公子在外面声音也平静极了,“不知谢将军可看见了他?”

        “并没有,不过听说韩公子找那小侯爷许久了,小侯爷也不见你,韩公子何必死缠烂打呢?跟那白少主差不离。”谢崇风闭上眼。

        韩江雪依旧是不走,甚至笑了笑,说:“谢将军这话说得,我若是那日没有在酒楼里,知道你跟他有交情,帮他藏了一回,怕是如今都要被你骗过去。谢将军才是,何必要掺和进别人的事情里?谢家的事情还不够你掺和的吗?还是说谢祖峥那边如今忙着对付大皇子跟二皇子,还用得上你,所以懒得指使谢家老爷打杀你?一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怕是不知道给了陛下什么好处,才会在匈奴联姻的时候没有把你送上刑场,来作为两国联姻的友好礼物。”

        顾珠听得认真,眨了眨眼,睫毛刮过谢崇风的发丝……

        谢崇风:“正是呢,所以我乐得清闲,跑来宫里逛逛,看陛下有没有什么事情能交给我,好让我报答陛下,谢某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个东西,只愿能为母亲博得一个入谢家祖坟的机会,所以大哥让我做什么,谢某都在所不辞,哪怕是做一个刽子手呢,只要能保得老相爷在乎的江山社稷,谢某也算是尽孝心了。”

        “那麻烦如此有孝心的谢将军开门来,好叫韩某膜拜膜拜。”韩江雪垂眸,可以看见墙壁斜窗落入此地的光将木门里面的影子泄露了一小节出来,影子的确是只有一个人的脚,没有其他人,但韩江雪就是想要看看,毕竟公公说过没有看见小侯爷出去,那么不在这里面,会在哪儿?

        “膜拜那真是大可不必,谢某便秘,现下还坐着呢,起不来,怕是要好几个时辰才好。”

        韩江雪:“我有时间。”

        “是么,那韩公子不必去大皇子那里吗?最近听说大皇子脾气不大好啊,陛下迟迟不叫那河道总督的位置换人,到底是逼他后退一步,把能人送给二皇子,来博取一个兄友弟恭的名声,还是放任二皇子自我毁灭,连带着他日后上任,也不能随便启用那能人义士,不然会被疑心是故意祸害百姓,嫉贤妒能,自私自利,难当大任。”

        韩江雪一愣:“没想到谢将军还有这般见解。”

        “只是听府上的大哥说得多,便记下来了罢了,要我说,现在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劝大皇子将那东方柯献上给陛下,陛下一定会重重嘉奖大皇子,这比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戏码,好得多,不然到时候我家那位大哥一个不高兴,将东方柯的存在捅到皇帝那里去,你那大皇子这‘心思歹毒’的名头怕是要在陛下心里生根了。”

        韩江雪听罢骇然,他们原本便是抱着一意孤行的法子,想要让二皇子彻底离开夺储的队伍里,底气便是谢家的谢祖峥哪怕再瞧不上大皇子,也应当是不敢真的不扶持大皇子。

        大皇子可是唯一有谢家血脉的皇子!

        可谢崇风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谢祖峥还敢造反?想要在青史上留下万年臭名不成?!

        ——不,谢祖峥那狂妄自傲的性格,很有可能!

        韩江雪瞬间无法在这里跟谢崇风耗时间,这可是关系到他全家生死存亡的大事。

        韩江雪自作为大皇子的伴读开始,便全家都站在大皇子的背后,与大皇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倘若大皇子永远被皇帝厌弃,那么他们家所有人也将仕途无望,倘若谢家要造反,那么他们这大皇子一脉的人,怕是生都不能了!历来造反之人焉能留下前朝余孽?

        韩江雪立马便折返出去,离开前对他不知道在不在的顾珠说:“小侯爷,若下此能听韩某说上几句心里话,韩某感激不尽,只是现下韩某还有要事,实在不得空,望改日亲见。”

        说罢,脚步声远去,顾珠还挂在谢崇风的身上,眨着一双故作单纯的大眼睛羞答答地感受那暴露在外的心脏的温度,说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可以借你一只手。”

        结果谢崇风不解风情,迅速推开他,好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冷面沉声地警告道:“离我远点,顾珠。”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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