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 过往云烟4
“大漠真的好美。”
戴向光抓着不知何时从戴矜前襟里掉出来的乌木管子，那是戴矜八岁那年生日，他亲手制成的，小巧玲珑，方便戴矜挂在身上，也方便她以后想家，想他。
戴向光冲戴矜笑了一笑，可惜戴矜通红的双眼溢满泪水，模糊到看不见他最后的笑脸。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戴矜从戴向光身上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黑夜中的月牙，原来大漠的夜色并不像她从前以为的那样一片漆黑，那孤独的，高高悬在夜空的月牙，将光洒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上，也将光洒在同样孤独的她身上。
戴矜拖不动戴向光，只好抽出戴向光别在腰间的匕首，就地挖出一个更戴向光一样大的坑，将他深深埋葬在土里。
她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然后拿着指南针和匕首，向南国的方向行走。
半夜的大漠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狼嚎。
戴矜握紧匕首，她以为自己会退缩，因为前年戴南丰带着她去边界沙漠送驼队的时候，遇到了一匹狼，当时的她吓得哇哇直哭，回到家中后，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可是，现在，小小的女孩紧紧环抱着双臂，眼眸中满含警惕，咬紧下唇，一步一步向前，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都要坚定。
或许，是因为她肩上扛着戴氏一族近百条性命，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倒下了，身后没有人再扶她了。
在大漠中，饥渴的感觉完全覆盖不住戴矜内心的孤独和疼痛，她彻夜未眠，一步一步，从夜晚走到白天，又从白天走到夜晚。
戴向光说的没错，仇恨成了戴矜活下去的全部勇气。整整两天，不眠不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在大漠中，一步又一步，走到黄沙尽头，踏入南国边界。
她身上的血迹被黄沙覆盖，虽然很脏，却不会吓到人，她叩响一户人家的柴门，是一位老婆婆开的门。
“小丫头，你找谁？”
“我找鬼谷”戴矜话还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
戴矜醒了过来，她瞧着干干净净的房梁，以为那大火弥漫鲜血四溅的夜晚只是噩梦，可是手掌传来的刺痛却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噩梦，她最爱的人已经离她而去。
“你醒了，觉得好点了没有？”
戴矜躺在床上，微微侧头，便看到一个老婆婆，应该是她晕倒前问她找谁的那个。
“婆婆，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南国边界，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小丫头，你家住在哪儿？听你口音像是从沙漠那边的蝎夷国来的。”
老婆婆将端着的粥递给戴矜，却见戴矜接过粥后，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以为戴矜是在想事情，太投入了，可当她俯身时，却瞧见女孩脸颊滑落的一滴又一滴的晶莹的泪珠。
“小丫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先喝粥，等一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婆婆没有再询问戴矜，反而劝她先喝粥。
戴矜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原本应该香甜的粥。
在家中，她是多么想喜欢从南国运过来的大米煮成的雪白雪白的粥，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这粥是如此的苦涩。
这或许是因为她的泪水和在粥里，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伤痛，香甜的米粥在她的嘴里自然而然地变成苦涩的味道。
即使她没有一点食欲，可是她还是强撑着一点一点地将粥全部喝完。
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想要报仇，就必须先活下去。
老婆婆接过戴矜手上的空碗，转身想去洗干净，却被戴矜叫住，
“婆婆，你知道鬼谷山在哪儿吗？”
“丫头，你想去鬼谷山？”老婆婆对戴矜的话表示十分惊讶。
“是。”
“小丫头，我告诉你，村里人都说那鬼谷山是鬼谷老头的地盘，山上尽是机关陷阱，专门让人有去无回的。”
老婆婆重新坐到床沿，看着戴矜，异常严肃地说。
“可是，我还是得去。”无论如何，她都得去闯一闯，为了戴氏一族，为了她的父母亲人，为了他，她都必须有来无回地走一遭。
看到戴矜眼底的坚定，老婆婆知道即便是现在她不告诉戴矜，戴矜还是会去问其他人的，与其让她再去问别人，还不如直接告诉她，何况她还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助小丫头一次。
戴矜见老婆婆良久没有开口，以为她不愿意告知，便想下床离开，去询问别人。
老婆婆拉住匆匆离开的戴矜，说：“丫头别急，我告诉你，成了吧。”
过了一会儿，戴矜便离开了婆婆家，临别，她将婆婆替她换上的那件半新的衣裳还给婆婆，换上那件破破烂烂，又臭又脏的彩裙，她不想欠别人人情，怕以后没有机会还。
她凭借婆婆的描述，开始往鬼谷山走。
出门左拐，沿着沙漠边界一直走，直到看见一座山，山顶异常尖耸，且山脚种满火红色的枫叶。
找到鬼谷山后，先不要轻易尝试上山，先找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绕过山神庙，从它后面那条长满荆棘的小路上山，经过半山腰，你会看见一棵银杏，银杏下面有一个温泉，那儿是鬼谷老头的娘子经常去的地方，若是有缘，便可以在那儿遇见她。
戴矜顺着老婆婆的话走到了银杏树下，可是那里没有任何人，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与鬼谷老头无缘，所以一直坐在树下等着。
很快，白昼被黑夜代替。
长夜漫漫，山里比较冷，光线也比较暗，戴矜缩在银杏树下的杂草丛中，眼睛盯着乳白色的温泉。
时间渐渐流逝，夜越来越深。
顾远之冷着一张脸，拎着一个酒壶下山。
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居然三更半夜地使唤他下山打水，还要他走有温泉的这条路，说是下山能遇到亲人，鬼才信他，莫不是想让他掉进温泉了，好笑话他。
若是被鬼谷老头听到顾远之的嘀咕，一定会把两根小胡须气得翘起来。
他确实是兴起卜卦，卜出今晚他会在收一个徒儿，但是前提条件是要他下山，他现在想陪着自家娘子，所以，只好委屈徒儿顾远之了。
路过温泉口时，顾远之听见有人说话。
“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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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向光抓着不知何时从戴矜前襟里掉出来的乌木管子，那是戴矜八岁那年生日，他亲手制成的，小巧玲珑，方便戴矜挂在身上，也方便她以后想家，想他。
戴向光冲戴矜笑了一笑，可惜戴矜通红的双眼溢满泪水，模糊到看不见他最后的笑脸。
不知道哭了多久，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戴矜从戴向光身上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了看挂在黑夜中的月牙，原来大漠的夜色并不像她从前以为的那样一片漆黑，那孤独的，高高悬在夜空的月牙，将光洒在广袤无垠的大漠上，也将光洒在同样孤独的她身上。
戴矜拖不动戴向光，只好抽出戴向光别在腰间的匕首，就地挖出一个更戴向光一样大的坑，将他深深埋葬在土里。
她坐在地上休息了一下，然后拿着指南针和匕首，向南国的方向行走。
半夜的大漠除了呼呼的风声，还有时不时传来的狼嚎。
戴矜握紧匕首，她以为自己会退缩，因为前年戴南丰带着她去边界沙漠送驼队的时候，遇到了一匹狼，当时的她吓得哇哇直哭，回到家中后，一连好几天都不敢出门。
可是，现在，小小的女孩紧紧环抱着双臂，眼眸中满含警惕，咬紧下唇，一步一步向前，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沉重，都要坚定。
或许，是因为她肩上扛着戴氏一族近百条性命，又或许是因为她知道她倒下了，身后没有人再扶她了。
在大漠中，饥渴的感觉完全覆盖不住戴矜内心的孤独和疼痛，她彻夜未眠，一步一步，从夜晚走到白天，又从白天走到夜晚。
戴向光说的没错，仇恨成了戴矜活下去的全部勇气。整整两天，不眠不休，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在大漠中，一步又一步，走到黄沙尽头，踏入南国边界。
她身上的血迹被黄沙覆盖，虽然很脏，却不会吓到人，她叩响一户人家的柴门，是一位老婆婆开的门。
“小丫头，你找谁？”
“我找鬼谷”戴矜话还没有说完，便晕了过去。
戴矜醒了过来，她瞧着干干净净的房梁，以为那大火弥漫鲜血四溅的夜晚只是噩梦，可是手掌传来的刺痛却清晰地告诉她，那不是噩梦，她最爱的人已经离她而去。
“你醒了，觉得好点了没有？”
戴矜躺在床上，微微侧头，便看到一个老婆婆，应该是她晕倒前问她找谁的那个。
“婆婆，这儿是哪里？”
“这儿是南国边界，你晕倒在我家门口。小丫头，你家住在哪儿？听你口音像是从沙漠那边的蝎夷国来的。”
老婆婆将端着的粥递给戴矜，却见戴矜接过粥后，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以为戴矜是在想事情，太投入了，可当她俯身时，却瞧见女孩脸颊滑落的一滴又一滴的晶莹的泪珠。
“小丫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先喝粥，等一下凉了就不好喝了。”
老婆婆没有再询问戴矜，反而劝她先喝粥。
戴矜一口又一口地喝着原本应该香甜的粥。
在家中，她是多么想喜欢从南国运过来的大米煮成的雪白雪白的粥，为什么，现在她却觉得这粥是如此的苦涩。
这或许是因为她的泪水和在粥里，又或许是因为她的伤痛，香甜的米粥在她的嘴里自然而然地变成苦涩的味道。
即使她没有一点食欲，可是她还是强撑着一点一点地将粥全部喝完。
她明明白白地知道，想要报仇，就必须先活下去。
老婆婆接过戴矜手上的空碗，转身想去洗干净，却被戴矜叫住，
“婆婆，你知道鬼谷山在哪儿吗？”
“丫头，你想去鬼谷山？”老婆婆对戴矜的话表示十分惊讶。
“是。”
“小丫头，我告诉你，村里人都说那鬼谷山是鬼谷老头的地盘，山上尽是机关陷阱，专门让人有去无回的。”
老婆婆重新坐到床沿，看着戴矜，异常严肃地说。
“可是，我还是得去。”无论如何，她都得去闯一闯，为了戴氏一族，为了她的父母亲人，为了他，她都必须有来无回地走一遭。
看到戴矜眼底的坚定，老婆婆知道即便是现在她不告诉戴矜，戴矜还是会去问其他人的，与其让她再去问别人，还不如直接告诉她，何况她还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助小丫头一次。
戴矜见老婆婆良久没有开口，以为她不愿意告知，便想下床离开，去询问别人。
老婆婆拉住匆匆离开的戴矜，说：“丫头别急，我告诉你，成了吧。”
过了一会儿，戴矜便离开了婆婆家，临别，她将婆婆替她换上的那件半新的衣裳还给婆婆，换上那件破破烂烂，又臭又脏的彩裙，她不想欠别人人情，怕以后没有机会还。
她凭借婆婆的描述，开始往鬼谷山走。
出门左拐，沿着沙漠边界一直走，直到看见一座山，山顶异常尖耸，且山脚种满火红色的枫叶。
找到鬼谷山后，先不要轻易尝试上山，先找到一座废弃的山神庙，绕过山神庙，从它后面那条长满荆棘的小路上山，经过半山腰，你会看见一棵银杏，银杏下面有一个温泉，那儿是鬼谷老头的娘子经常去的地方，若是有缘，便可以在那儿遇见她。
戴矜顺着老婆婆的话走到了银杏树下，可是那里没有任何人，她不相信，也不愿相信自己与鬼谷老头无缘，所以一直坐在树下等着。
很快，白昼被黑夜代替。
长夜漫漫，山里比较冷，光线也比较暗，戴矜缩在银杏树下的杂草丛中，眼睛盯着乳白色的温泉。
时间渐渐流逝，夜越来越深。
顾远之冷着一张脸，拎着一个酒壶下山。
他那个不着调的师父居然三更半夜地使唤他下山打水，还要他走有温泉的这条路，说是下山能遇到亲人，鬼才信他，莫不是想让他掉进温泉了，好笑话他。
若是被鬼谷老头听到顾远之的嘀咕，一定会把两根小胡须气得翘起来。
他确实是兴起卜卦，卜出今晚他会在收一个徒儿，但是前提条件是要他下山，他现在想陪着自家娘子，所以，只好委屈徒儿顾远之了。
路过温泉口时，顾远之听见有人说话。
“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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