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东 岁国（1）
1.
在岁长鹿的四个子女当中，长子岁问之是最有慧根的。
东山之巅，云雾弥蒙，仙气缭绕。从岁国之巅绝忆峰上鸟瞰，其余诸峰星罗棋布，仿佛是天上的星宿在人间的倒影，又仿佛是两个巨力之神遗留下的棋局。
大概是居于山巅，窥探眼下的天机甚久，岁问之似乎也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领悟是灵光一现之时与天地之间的对话，是在一瞬间看到沧海桑田的巨变，是在时间与空间双重束缚之下获得了短暂的自由。镇业告诉他，这种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时刻便是“悟空”。
对于师父的总结，岁问之很是欢喜。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觉得镇业所说的并不能概括自己的全部多得。岁国王室之人大抵都有着天生的领悟能力，有着与自然与人的本质交流的能力。
因此，他们才会在鸿蒙世界里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在于，岁国王室，自有记载开始，便痴迷于修仙炼丹。整个岁国之人都相信，只要足够虔诚，只要能够找到最终的法门，他们就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练就与天同寿、与地同岁的长生不死之神。
与众不同还在于，岁国，自有记载开始，便设立道坛学舍，广迎鸿蒙同好之人。只要本国国君首肯，其余四国之人都可入岁国修炼，但须与本国彻底断舍，包括至亲血肉。
与众不同甚至还在于，在岁国，这样的修炼被细分成了修仙派与炼丹派。前者相信人的本心的力量，而后者更相信万物有灵、万法归一的力量。
就是这些不同，让岁国成了鸿蒙世界里的净土，成了渴望皈依、渴望自由、渴望长生之人的最后庇护所。
“人人都有处可逃，倘若我们要逃，能够逃去哪里呢？”岁问之曾经问过镇业这样说。
镇业没有作答，他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当然，岁问之只是在思考的时候偶尔一问，他没有想知道答案，因为世间之事并非事事都能寻到答案，也不是人人都要得到答案。问，只是因为疑惑；不渴望回答，是因为早已“悟空”。
与岁问之相比，镇业身上少了一股子仙气，却多了不少杀气。
仙气不好藏掖，杀气更是无法掩饰。所以，镇业不得不在来岁国之前就被迫让自己习惯了黑纱遮脸。遮住一半的表情，就如同隐藏了一半的动机，镇业觉得躲在黑纱之后很安全，像是心里的那个自己退了一大步，可以安心看着真实的自己与别人在周旋。
周旋？镇业很诧异自己用了这样的字眼。
在与岁问之朝夕相处的十年里，镇业清楚地知道岁问之如何想法设法地让自己融于天地间。而自己，即便是亲眼看着岁问之一点点建立起自己坚不可摧的精神世界，镇业也依然是那个年少离家，带着自己那时候还不能够完全理解的重任只身来到遥远岁国的胆怯少年。
他依然是脆弱的。与天生而来的杀气水火不容。
岁无味说他从镇业的眼神里看到了矛盾，看到了纠结，看到了放不下却始终拿不起来的一块石头。
“呵，那不是石头，是一把刀，一把要杀你的刀。”黑纱背后的镇业用唇语对岁问之说。
2.
北极王庭的鸿函阁不允许四国有任何秘密。
因此，在鸿函阁的河图中，每个国家的历史都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千万册。一百年的史册就是填满一整个通顶的书架，每一个书架最后都立成了一堵墙壁，两个墙壁之间隔着厚厚的、不再流动的时间。
岁国是与众不同的。镇业自打进入鸿函阁的那一刻就笃信，岁国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不仅仅来自镇业的直觉，而是来自出现在他面前的空空的书架。
表面看来，岁国太简单的。除了山下勤勤恳恳劳作的百姓，就只有永世居于山巅的岁国王室。王室之人不问世事，偌大的岁国基本是在“无为而治”的环境里飘摇而行。令人称奇的是，与其他四国在强权镇压下的安宁不同。岁国在飘摇中所得的安宁似乎更稳固，是在权衡与制衡间巧妙的稳固。因此，历代记载河图的之人在写到岁国的之时也显得词穷了。
千百年间，时间在岁国过得格外缓慢。无论是山下的百姓，还是山巅的王室，他们脸上的从容，他们对时间的不屑一顾，都让镇业无比羡慕。
“他们一定是参透了时间的真谛吧？”小小的镇业在站在鸿函阁高高的书架面前怯生生地问他的父亲。
“不，他们不是参透了，他们是得到了。”镇河山声音缓慢而有力，让小小的镇业觉得安心。
“他们，得到了什么？”镇业不明白，既然他们的河图全然没有被传授的必要，父亲还是要求他和镇悠儿、镇鹤、佛桑一起日日研读。
“他们得到了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镇河山回答。
听到这里，镇业更加迷惑了。他那透着锋利眼神的眼睛里只看到鸿函阁之外的光透过书架之间空隙漏了出来，映照在父亲宽大的袍子上，然后再爬上父亲的冠冕上。
镇业艰难地抬起头望了望父亲，看见他坚毅的脸上写着镇业看不懂的表情，那个表情镇业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镇业才想起来，那种表情是不会说话的镇忘言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绣球时候的表情，没有被满足却无法言说。
“修仙真书，你只要记得修仙真书就可以了。”镇河山的这句话重重地可在了镇业的心里。
镇业最后也终于明白了，他，镇业，来岁国收岁问之为徒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监视岁国的一举一动，寻找修仙真书的下落。、
不止是岁国的镇业，还是荧国的佛桑，玄国的镇悠儿，启国的镇鹤，他们的真正使命不是传承河图国史。而是监视四国，寻找四国隐藏的秘密。
岁国果然适合沉思与冥想，镇业在岁国之后才真正了解北极王庭秩序背后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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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岁长鹿的四个子女当中，长子岁问之是最有慧根的。
东山之巅，云雾弥蒙，仙气缭绕。从岁国之巅绝忆峰上鸟瞰，其余诸峰星罗棋布，仿佛是天上的星宿在人间的倒影，又仿佛是两个巨力之神遗留下的棋局。
大概是居于山巅，窥探眼下的天机甚久，岁问之似乎也领悟到了一些什么。
领悟是灵光一现之时与天地之间的对话，是在一瞬间看到沧海桑田的巨变，是在时间与空间双重束缚之下获得了短暂的自由。镇业告诉他，这种人生之中不可多得的时刻便是“悟空”。
对于师父的总结，岁问之很是欢喜。但是与此同时，他也觉得镇业所说的并不能概括自己的全部多得。岁国王室之人大抵都有着天生的领悟能力，有着与自然与人的本质交流的能力。
因此，他们才会在鸿蒙世界里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与众不同在于，岁国王室，自有记载开始，便痴迷于修仙炼丹。整个岁国之人都相信，只要足够虔诚，只要能够找到最终的法门，他们就会得到上天的眷顾，练就与天同寿、与地同岁的长生不死之神。
与众不同还在于，岁国，自有记载开始，便设立道坛学舍，广迎鸿蒙同好之人。只要本国国君首肯，其余四国之人都可入岁国修炼，但须与本国彻底断舍，包括至亲血肉。
与众不同甚至还在于，在岁国，这样的修炼被细分成了修仙派与炼丹派。前者相信人的本心的力量，而后者更相信万物有灵、万法归一的力量。
就是这些不同，让岁国成了鸿蒙世界里的净土，成了渴望皈依、渴望自由、渴望长生之人的最后庇护所。
“人人都有处可逃，倘若我们要逃，能够逃去哪里呢？”岁问之曾经问过镇业这样说。
镇业没有作答，他的心里也没有答案。
当然，岁问之只是在思考的时候偶尔一问，他没有想知道答案，因为世间之事并非事事都能寻到答案，也不是人人都要得到答案。问，只是因为疑惑；不渴望回答，是因为早已“悟空”。
与岁问之相比，镇业身上少了一股子仙气，却多了不少杀气。
仙气不好藏掖，杀气更是无法掩饰。所以，镇业不得不在来岁国之前就被迫让自己习惯了黑纱遮脸。遮住一半的表情，就如同隐藏了一半的动机，镇业觉得躲在黑纱之后很安全，像是心里的那个自己退了一大步，可以安心看着真实的自己与别人在周旋。
周旋？镇业很诧异自己用了这样的字眼。
在与岁问之朝夕相处的十年里，镇业清楚地知道岁问之如何想法设法地让自己融于天地间。而自己，即便是亲眼看着岁问之一点点建立起自己坚不可摧的精神世界，镇业也依然是那个年少离家，带着自己那时候还不能够完全理解的重任只身来到遥远岁国的胆怯少年。
他依然是脆弱的。与天生而来的杀气水火不容。
岁无味说他从镇业的眼神里看到了矛盾，看到了纠结，看到了放不下却始终拿不起来的一块石头。
“呵，那不是石头，是一把刀，一把要杀你的刀。”黑纱背后的镇业用唇语对岁问之说。
2.
北极王庭的鸿函阁不允许四国有任何秘密。
因此，在鸿函阁的河图中，每个国家的历史都事无巨细地记载了千万册。一百年的史册就是填满一整个通顶的书架，每一个书架最后都立成了一堵墙壁，两个墙壁之间隔着厚厚的、不再流动的时间。
岁国是与众不同的。镇业自打进入鸿函阁的那一刻就笃信，岁国一定藏着天大的秘密。这不仅仅来自镇业的直觉，而是来自出现在他面前的空空的书架。
表面看来，岁国太简单的。除了山下勤勤恳恳劳作的百姓，就只有永世居于山巅的岁国王室。王室之人不问世事，偌大的岁国基本是在“无为而治”的环境里飘摇而行。令人称奇的是，与其他四国在强权镇压下的安宁不同。岁国在飘摇中所得的安宁似乎更稳固，是在权衡与制衡间巧妙的稳固。因此，历代记载河图的之人在写到岁国的之时也显得词穷了。
千百年间，时间在岁国过得格外缓慢。无论是山下的百姓，还是山巅的王室，他们脸上的从容，他们对时间的不屑一顾，都让镇业无比羡慕。
“他们一定是参透了时间的真谛吧？”小小的镇业在站在鸿函阁高高的书架面前怯生生地问他的父亲。
“不，他们不是参透了，他们是得到了。”镇河山声音缓慢而有力，让小小的镇业觉得安心。
“他们，得到了什么？”镇业不明白，既然他们的河图全然没有被传授的必要，父亲还是要求他和镇悠儿、镇鹤、佛桑一起日日研读。
“他们得到了所有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只是他们还不知道罢了。”镇河山回答。
听到这里，镇业更加迷惑了。他那透着锋利眼神的眼睛里只看到鸿函阁之外的光透过书架之间空隙漏了出来，映照在父亲宽大的袍子上，然后再爬上父亲的冠冕上。
镇业艰难地抬起头望了望父亲，看见他坚毅的脸上写着镇业看不懂的表情，那个表情镇业好像在哪里见过。后来，镇业才想起来，那种表情是不会说话的镇忘言在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绣球时候的表情，没有被满足却无法言说。
“修仙真书，你只要记得修仙真书就可以了。”镇河山的这句话重重地可在了镇业的心里。
镇业最后也终于明白了，他，镇业，来岁国收岁问之为徒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监视岁国的一举一动，寻找修仙真书的下落。、
不止是岁国的镇业，还是荧国的佛桑，玄国的镇悠儿，启国的镇鹤，他们的真正使命不是传承河图国史。而是监视四国，寻找四国隐藏的秘密。
岁国果然适合沉思与冥想，镇业在岁国之后才真正了解北极王庭秩序背后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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