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试炼（上）
弄蝶湖的清晨偶有蓝蝴蝶飞过，阳光算不上炽热，只是淡淡地温暖着万物。湖面流光溢彩，湖畔高高低低的亭台楼阁沉默地伫立，几颗苍翠的古树在地面洒下阴影，仍由水月门饲养的几只灵猫在此歇息。
居忆鸢已经吃下了丹药，她的体内升腾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感觉。她感到心跳得很快，浑身灼热，可当她用指尖触碰自己的脸庞，手指上传来的却是微弱的冰凉。这就是法力在体内涌动的感觉吗？居忆鸢曾只是个闺中小姐，虽跟着哥哥们学了简单的马术与剑术，但对于法术灵力之类，便只停于耳闻，并未有过修炼。那时母亲夏无涯常说起众族之战，说郁缄之身穿红甲，双掌燃火，将一切草木焚烧殆尽，而尘珏的言风绛凝水为冰，硬是在战场上树起一道冰墙，而这冰墙竟然也阻拦了焰火术的怒袭。
那是一场绝望的战争，世家们牺牲弟子，家主们痛失亲人，郁氏将火焰烧向一切反抗他们的人。想到这里，居忆鸢开始有些理解夏遇笙的恐惧，曾经最擅幻化术的风飒门在峧阳之战中，被郁缄之施下极强的法术，一场无法扑灭的大火烧了门派整整四日，将无数弟子化为焦骨，而其余幸存的人也被郁氏的部队屠杀，至此，风飒门彻底被埋葬在了火焰和刀光中。
遭遇苦痛的不止风飒门，还有她所在的水月门。即便是以御水术闻名江湖的水月门，在郁氏的猛攻下，仍是节节败退，由最初的五千人迅速削减为七百人，也是在那个时候，水月门退出了纷争，在弄蝶湖旁苟延残喘至今。
耳畔传来一阵脚步声，居忆鸢回头一望。她看到风度翩翩的柳悠然缓步而来，在他身边的，还有两位陌生男女。男子身形健硕，长发高高束起，一身深蓝劲装，看上去是个擅武之人，而正与他交谈的女子则穿着一身大胆的红衣，头戴金步摇，红唇似火、双目含情，就算是从居忆鸢这里看过去，也能肯定那是个美人。
“红衣？难道是郁氏……”居忆鸢困惑地嘀咕。
“那是飞戚岭祝氏的三小姐，芳名祝罗裳。”她的舅舅回应道：“看到她身边那位公子了没？那可是化鸠林言氏的言落云，是言氏家主言风绛唯一的儿子。”
“言氏？他们不是最擅冰寒术了吗？为何要来水月门？”
“谁知道呢？大世家的贵公子，没准儿是只想来玩玩，见见世面呢。”
“可是加入水月门这样的事儿，言落云的家族真会同意？”
“他父亲言风绛这人心思深得很，我也实在不懂……”夏遇笙说着说着，便把头拧向了另一边。他看着三人徐徐走到自己面前，又对自己寒暄行礼，脸庞上浮现出一丝得意的甜美。
“不知我送掌门的那坛酒，掌门大人觉得如何？”寒暄过后，言落云这样问道。
“抱歉了，言公子，那酒我还没喝呢。”夏遇笙礼节性地笑了笑：“弄蝶湖的结界内不许喝酒，这是门派规矩。”
“啊，原来还有这样的禁令！”言落云伸出那双骨节分明又修长有力的大手，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失敬了，我不该送酒的。”
“无妨，言公子的酒并非绝不能喝，待我闲暇之时，出到结界外尝一尝便是。”夏遇笙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小白瓷瓶，拿出三颗丹药，分给了柳悠然、祝罗裳与言落云。三人接过丹药，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只有柳悠然什么也没说，默默吃下了丹药。
“这是能短暂使人拥有灵力的丹药吧？”祝罗裳的声音妩媚婉转，眉眼里荡漾着温柔的秋波，火焰般的红裙更是让她光彩夺目。她没有刻意装模作样，但她投手投足间皆是魅惑，一颦一笑，一抬眼一低眸，无处不是绝色风光。
居忆鸢只轻轻看了祝罗裳这么一眼，心里便已然确定，这个姑娘若是想要施美人计，恐怕世上没几个男子架得住。
“是的，祝姑娘。”夏遇笙直直地望向祝罗裳，唇边不自觉地高高扬起：“御水试炼是需要法力才能继续的，若是没有法力，反而会在试炼中受伤。姑娘你若是没有法力，就先吃了这个吧。”
“我？我不可需要吃这个。试炼要我做什么？直接说吧。”祝罗裳伸手就想要将丹药放到言落云的手里：“这位公子，想必你一定需要这丹药吧？夏掌门也说了，试炼可是会让人受伤的哦。”
“喂，你这是干嘛？”束发的健壮男子像是见了什么肮脏的东西那般，灵活地向后小跃一步，又用犀利的目光盯着祝罗裳：“我可是有法力的。”
“哇，原来你有法力？我可没看出来。”
“你没看出来，那是你眼瞎！”
“我眼瞎？”祝罗裳脸上的鄙夷化为了愠怒：“你说我眼瞎？你这一副傻乎乎的相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牛棚里长大的呢。”
“我可是化鸠林言氏家主唯一的儿子。”言落云的嗓音阴沉了起来。
“那又怎么样？”祝罗裳虽看出了言落云的不满，却丝毫没有要妥协的意思，反而拔高了声音：“你是郁缄之的小舅子吧？我可是清楚得很，你姐姐言落忻是郁缄之的正妻，郁狗的狗老大是你的姐夫！”
此言一出，弄蝶湖畔登时鸦雀无声。在一旁待命的侍女、弟子们缓缓低下了头，大气也不敢出，夏遇笙脸上礼节性的微笑刹那间枯萎，反而转变成了一种排外的警惕，居忆鸢与柳悠然对视一眼，神情凝重，而言落云已愤怒得满面通红。
他的嘴唇因暴怒不住地颤抖，俊美的面容几乎拧成了另一张脸。言落云凑近祝罗裳一步，用修长的食指指着她，欲言又止，最后又垂下了手臂。祝罗裳满目蔑视，散发着一种让言落云更加愤懑的高傲。
“你给我道歉。”言落云的声音很低，但每个人都能听清。
“为什么？我说的句句是真。”红衣美人不依不饶。
“好，很好。”言落云点点头，又抽搐了一下嘴角。他向后踉跄着迈了一步，似是已完全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半晌，每一须臾都被沉默拉到无限漫长。夏遇笙想要上前说什么，但不知为何，这个男子终究还是选择了赖在原地、一动不动，柳悠然则满面痛苦，似是难受非常。
在所有人都以为沉默会延续下去的时候，只在一瞬间，言落云的手心凝结出一团冰霜，接着那弥漫的白色霜气以闪电般的急速袭向祝罗裳。
“住手！”柳悠然蓦地喊了出来，想要上前阻拦。可置身战斗的祝罗裳却不慌不忙，她乌黑水灵的眸子一动，接着扬臂甩袖，霎时，一层薄薄的水幕出现在她跟前。那水幕上流光溢彩，不时还有水珠从其上溅出，似是随时都会失控而化为水流、跌落在地。
可也就是这样的一层极轻薄的水幕，竟生生挡下了言落云手心溅出的冰霜。水冰相触，水幕将那团白霜包裹了起来，接着砸到地上。
这是居忆鸢从未见识过的战斗——言落云的冰寒术简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命的寒霜与冰锥在它们周遭的白雾中飞速向前，洁白无瑕、又危险异常。而祝罗裳所使的御水术更是美轮美奂，极柔，却也管用。
“等等，御水术？不是只有水月门与钟离氏才能学到御水术吗？”居忆鸢的心里冒出了迷惑，只是没等她发问，夏遇笙倒是先开口了——
“祝姑娘……刚刚所用的莫非是御水术？”
祝罗裳莞尔一笑，整个弄蝶湖仿佛都为之黯然失色：“我九岁伊始便被父亲送到柳溪钟离氏学习御水术，如今我十八岁，修炼御水术已有九年。”
“既然姑娘本就掌握了御水术，又为何要来水月门呢？”夏遇笙继续询问。
“留在风辄十多年了，我可不想一辈子就窝在那一个地方。”祝罗裳笑吟吟的，一只手摆弄着发梢：“来了月炎，总觉得还想继续修炼御水术呢。不过，比起我……”
说到这里，祝罗裳的嗓音由妖媚一转而成了挑衅：“不知道这位郁丞相的小舅子到水月门来，是有何贵干呢？现在天下这局势，学学焰火术，投靠丞相大人，岂不是更好嘛？”
“你给我住嘴，祝罗裳。”言落云咬牙切齿，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别以为你是祝家小姐，我就不敢杀你。你再多说一句，我真的、一定会杀了你。”
“呦，水月门里当这么多人杀我？那还真是可怕呢。”
“我姐姐爱上郁缄之，和他结了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言落云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不过待他说完这句话，一股酸楚的嘲讽涌上面容，他的嘴边微微扬起，随即那俊俏的脸上挂起了和祝罗裳一样高傲的微笑：“倒是你姐姐祝凉叶，嫁给秦氏家主秦师洛，却是只生了个女儿，此后便再也无法生育，秦大人后来还又招了个小妾想抱个儿子呢，想必你姐姐在浪遏寨过得很低声下气吧？”
“你！你给我闭嘴！”祝罗裳嚷了起来。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送到凌河清境去的缘故。”言落云越说越起劲，像是在报复她似的：“你母亲因生你难产而死，从小你父亲祝华年就对你冷眼相待，再加上你那妖艳的狐媚相，实在是红颜祸水，还未成年便就扰得浪遏寨的男子都无心修炼。谁要是你父亲，不都得想快点把你这个女子送出去？”
“我母亲难产过世，我生得这样的容貌，这是我的错吗？”祝罗裳身后的弄蝶湖边，水波开始不安分地涌动——这是她无意识中体内涌起的法术使然。
“好了好了。”柳悠然实在看不下这样的互相嘲弄，便大步跨到二人之间，柔声劝道：“言公子的姐姐与郁丞相相敬如宾，且不说郁缄之这人如何，这算是一段好姻缘。况且，言公子的姐姐爱上郁缄之，与言公子又有何关系？祝姑娘的母亲过世，这也并非她的过错。再者，祝姑娘确也生得出尘，能有这般国色，应是好事，不该如此无端指责。”
“行啦，这事儿就过去吧。”夏遇笙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赶紧顺水推舟：“御水试炼也该进行了。”
祝罗裳摸了摸白皙的脸蛋，委屈地嘟起小嘴，就好似她因自己的姿色而懊恼那般。言落云终究也是忍不住多看了祝罗裳一眼，又气愤地扭过头去，不知在沉思何事。
夏遇笙挥一挥洁白的长袖，从弄蝶湖中升起一根水柱，紧接着，那水柱如龙般飞腾到岸上，却是化为了一面偌大的水墙。水墙迅速在地面上爬行着延伸，随即包围成了一个圆圈，将这五人困在了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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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道歉。”言落云的声音很低，但每个人都能听清。
“为什么？我说的句句是真。”红衣美人不依不饶。
“好，很好。”言落云点点头，又抽搐了一下嘴角。他向后踉跄着迈了一步，似是已完全无话可说。
接下来的半晌，每一须臾都被沉默拉到无限漫长。夏遇笙想要上前说什么，但不知为何，这个男子终究还是选择了赖在原地、一动不动，柳悠然则满面痛苦，似是难受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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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居忆鸢从未见识过的战斗——言落云的冰寒术简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命的寒霜与冰锥在它们周遭的白雾中飞速向前，洁白无瑕、又危险异常。而祝罗裳所使的御水术更是美轮美奂，极柔，却也管用。
“等等，御水术？不是只有水月门与钟离氏才能学到御水术吗？”居忆鸢的心里冒出了迷惑，只是没等她发问，夏遇笙倒是先开口了——
“祝姑娘……刚刚所用的莫非是御水术？”
祝罗裳莞尔一笑，整个弄蝶湖仿佛都为之黯然失色：“我九岁伊始便被父亲送到柳溪钟离氏学习御水术，如今我十八岁，修炼御水术已有九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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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给我住嘴，祝罗裳。”言落云咬牙切齿，竭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别以为你是祝家小姐，我就不敢杀你。你再多说一句，我真的、一定会杀了你。”
“呦，水月门里当这么多人杀我？那还真是可怕呢。”
“我姐姐爱上郁缄之，和他结了婚，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言落云变得歇斯底里起来，不过待他说完这句话，一股酸楚的嘲讽涌上面容，他的嘴边微微扬起，随即那俊俏的脸上挂起了和祝罗裳一样高傲的微笑：“倒是你姐姐祝凉叶，嫁给秦氏家主秦师洛，却是只生了个女儿，此后便再也无法生育，秦大人后来还又招了个小妾想抱个儿子呢，想必你姐姐在浪遏寨过得很低声下气吧？”
“你！你给我闭嘴！”祝罗裳嚷了起来。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被送到凌河清境去的缘故。”言落云越说越起劲，像是在报复她似的：“你母亲因生你难产而死，从小你父亲祝华年就对你冷眼相待，再加上你那妖艳的狐媚相，实在是红颜祸水，还未成年便就扰得浪遏寨的男子都无心修炼。谁要是你父亲，不都得想快点把你这个女子送出去？”
“我母亲难产过世，我生得这样的容貌，这是我的错吗？”祝罗裳身后的弄蝶湖边，水波开始不安分地涌动——这是她无意识中体内涌起的法术使然。
“好了好了。”柳悠然实在看不下这样的互相嘲弄，便大步跨到二人之间，柔声劝道：“言公子的姐姐与郁丞相相敬如宾，且不说郁缄之这人如何，这算是一段好姻缘。况且，言公子的姐姐爱上郁缄之，与言公子又有何关系？祝姑娘的母亲过世，这也并非她的过错。再者，祝姑娘确也生得出尘，能有这般国色，应是好事，不该如此无端指责。”
“行啦，这事儿就过去吧。”夏遇笙像是抓到了救星一般，赶紧顺水推舟：“御水试炼也该进行了。”
祝罗裳摸了摸白皙的脸蛋，委屈地嘟起小嘴，就好似她因自己的姿色而懊恼那般。言落云终究也是忍不住多看了祝罗裳一眼，又气愤地扭过头去，不知在沉思何事。
夏遇笙挥一挥洁白的长袖，从弄蝶湖中升起一根水柱，紧接着，那水柱如龙般飞腾到岸上，却是化为了一面偌大的水墙。水墙迅速在地面上爬行着延伸，随即包围成了一个圆圈，将这五人困在了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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