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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伤琴曲(一)

小说:江山一赴作者:如墨在腾字数:6997更新时间 : 2021-01-06 13:08:56
  庄煦驾崩,建宁城中三月禁止歌舞丝竹,任凡倒不在意,他本就不乐于此,这三个月来除了每日去国子学中读书学习,也就是与梅子川等烟宁学派的师兄弟们聚了几次。

  转眼夏去秋来,正是深秋时节,三月已过,建宁城中渐渐热闹起来。这日任凡仍旧去学中读书,刚进学堂便看到路修在林陌桌前侃侃而谈,路修本就是小时旧交,而林陌虽是商人出身,但为人坦荡爽快,在学中任凡与此二人这些日子相交甚欢。

  两人见任凡来了,都笑着招呼他过来。任凡走过来问道:“一大早的,你俩在说什么,这般开心。”

  林陌看了看路修道:“这些日子不是京中歌舞又起了么,这家伙定是这些日子闲坏了,说晚上要请我们一起出去聚一聚呢。”

  任凡笑道:“想也知道,能让茂林这么开心的事情,定不是读书学习之事。”路修看了看二人,拍了拍桌案道:“嘿,我寻思你二人春天进京,前一个月在准备入学之事,刚一入学便赶上了先皇崩殂,迟迟未能领略京中繁华,好心请你们二人一聚,你们还一个个冷嘲热讽起来了。”

  林陌二人都是连忙笑道:“原应如此,不过玩笑,晚上定不推却。”路修这才笑着回到自己案前,三人各自准备今日功课不提。

  傍晚课毕,任凡正让带来的小厮进来收拾笔墨,见林陌和路修都向自己走来,便命小厮把书笔带回去,又吩咐道:“回去若老爷问我,就说我与朋友去喝酒了,让你南屏姐姐把我房里的那碟芙蓉金钩蛋卷拿去送给小姐吃。”自己则同路修二人一起出了学堂。

  因林陌与任凡都对京中不甚熟悉,因此路修在前面引路。三人一路往西过了灯市,便到了护城河畔佳元街上,只听得人声鼎沸,楼阁耸立,又见街旁彩灯辉煌,映在河水之中,秋风本是微凉,但伴着酒香脂粉,竟也暖人起来。街上车水马龙,贩夫走卒,王孙公子,还有许多女子出来游玩,或是乘轿,或是两两结伴。各色人等,不胜枚举。

  路修对一旁林陌笑道:“这佳元街是京中一等一的繁华之地,不逊色你们洛川几分吧。”说着又引两人到一楼前,只见这楼碧瓦飞檐,朱梁画栋,又魁梧高耸,在周围一众楼阁中亦是鹤立鸡群。任凡与林陌细细一看,也都暗暗称赞,又看到门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伴月楼”。

  路修在一旁笑道:“佳元街伴月楼,在京中将来多玩些日子,自然会听说此处。”说完三人进去,只见是花团锦簇一个大厅,厅顶直到三楼,两侧游廊环立,厅中宽广的台阶通往二楼的地方,又有一个精致小巧的戏台,上面坐着一个妙龄女子弹琴,任凡与林陌便知不是寻常的酒楼饭庄。

  这边早有店中小二堆笑凑过来招呼,一见路修更是叠起笑容道:“路公子几月未见,可还是清溪小筑。”路修点头吩咐道:“仍是惯例的酒菜。”小二领三人到了二楼一个雅间,又沏茶奉上,方才下去。林陌坐下,看清这雅间正好在二楼游廊之上,身侧窗外便是刚才进来的大厅,正对着那弹琴的女子,余音缭绕,果然精妙。

  “景行,如何?”路修在一旁笑道:“此处可比得你们洛川欹红阁。”林陌点头应道:“自然是丝毫不差的。”任凡不禁对林陌指着路修笑道:“看来这人惯是个风月浪子。”路修连忙笑道:“不然岂不是负了我这鲜衣怒马少年时。”林陌笑着打趣:“只是不知这伴月楼中可有你的佳人。”

  三人一面说话,这边已布上酒菜,便又举杯笑谈,觥筹交错之间,林陌只听楼下远远的歌声传入耳中:“原是晨妆未罢,复谢秋花,赶与这辰良时佳,落叶谁忍踏。”靠窗看去,只见台上已换了一个紫衣女子,弹着琵琶唱曲。其声婉转悠扬,自有一股风流别致,一旁任凡与路修也注意到了歌声,三人静听,待她一曲唱罢,任凡方才点头称好,路修笑道:“这是这里有名的疏桐姑娘,刚才这倒罢了,卫遥与她熟识,常为她写诗做赋的,那些唱起来才是好的。”任凡忙问:“可是那位公子卫遥?”

  “自然是他”路修笑道:“这伴月楼原名沁香楼,后卫遥在此处题诗“长风一啸卷尘去,携星伴月摧寰宇。”方才改名叫作伴月楼”。

  任凡自然听过卫遥之名,此人是司天台一个散官,素以诗词闻名,为人轻狂自由,颇受仰慕。一旁林陌似乎仍沉浸在曲中,愣了一愣,方才笑道:“这般歌声,倒是唤起我的乐兴来了。”

  “哦,景行于音乐一道还有钻研?”任凡听他这般说,好奇问道。林陌一笑道:“颇懂乐理,倒擅吹笛。”

  “这还不简单,既然今日有这般雅兴,岂能扫兴。”路修一听连忙招呼小二,命他取笛来。这边小二出去只一盏茶的功夫,便捧了崭新的一支紫竹笛来,林陌接过试了试音,果然也不是凡品,便笑道:“如此,我便献丑一下,以助酒兴。”

  路修与任凡都笑道:“何必谦让,速速吹来。”

  林陌便举起笛来,因刚才疏桐所唱是江南唱腔,他也吹起江南清曲的腔调来,一旁任凡二人,只听得先是散漫而起,忽又快慢交错,长短参差,颤叠互用,好如仙乐一般,一曲吹罢,两人还尚在沉浸之中,只听得外面其他雅间连并楼下大厅,都喝起彩来,任凡两人也不禁鼓掌道:“景行这一擅吹笛原来竟擅长到了这般地步,只怕是这满楼红粉,皆要汗颜了。”

  说完两人都倒酒来敬林陌,林陌也不推谦,只笑着与两人同饮,过了片刻,却听得外面有说话之声,一会儿小二又叩门进来,向路修道:“路公子,扶玉姑娘想进屋来见您几位。”听得此名,路修连忙道:“快请进来。”林陌与任凡皆是好奇,只见门外果进来一个少女,她不似这楼中其他姑娘一般,艳丽华服,而是只穿着一身浅绿色的素净长裙,长发轻挽,亦只戴了一只乳白色的玉簪在脑后,略施粉黛的容颜却是灵动精巧,双目之间神采如飞。她进来向三人浅浅行了一礼,柔声道:“敢问三位公子,哪位是刚才吹笛的?”路修一笑,抬头示意林陌道:“景行找你的。”林陌虽然心中疑惑,也只好点头应道:“在下林陌。”扶玉闻言便面向林陌又行了一礼道:“我家小姐想请公子前往一会,不知公子是否愿意?”林陌不明就里,但一旁路修却推着他笑道:“仙子邀约,怎能相拒。”

  林陌被他一推云里雾里便跟着扶玉出去,出了雅间,扶玉领在前面,沿着长廊走到东南角侧的楼梯,扶玉在楼梯前做了个请的手势,林陌便随她往上,这伴月楼一共四层,两人直爬上顶楼,林陌到了顶楼却吃了一惊,原来从楼梯出来,是露天的天台,两侧皆是红木栏杆,栏杆下摆着一盆盆白玉海棠,夜风微凉,更有花香。再将目光前移,却发现这天台只是很小一片,面前仍是一个小巧阁楼,紧闭着朱漆大门。扶玉轻轻推开门,引林陌进去。进了门,是一个小小的门厅,中间摆着一扇秋日长空图的大屏风,这伴月楼连并外面整个佳元街都人声鼎沸,喧闹异常,这里却颇为安静,只听得楼下传来的浅浅琴声,绕过屏风,又是一扇朱门,推门进去,方才是大厅。厅中摆着一案长几,地上铺着厚重精美的毡子,连并熏炉书架,南侧窗前又有小桌茶海。

  “小姐,这位便是在清溪小筑中吹笛的林陌公子。”一旁扶玉的声音让林陌顺着她看去,发现自己刚才没有注意,原来大厅东面垂着巨大的桃红色帘幔,细如蝉翼,从上至下将整个东面如瀑布般遮住,帘纱后隐约可看到一个窈窕的身影。

  帘后身影突然传出了一道声音:“公子好一首《西陵雨》,这伴月楼却没有这样好的笛子。”那声音隔着帘幕,落入耳中,显得朦胧轻灵。林陌微微一怔,他没想到在这京中有人识得这首在江南也是极少见的古曲,但习惯性的仍是谦让道:“姑娘谬赞了,在下不过偶有闲致,略献拙技罢了。”

  那帘后身影听他这般说,沉默了片刻,又突然开口道:“扶玉。”扶玉站过来回了一句是,帘后的声音短促清脆,只有两个字:“送客。”

  林陌云里雾里来,云里雾里回。所幸他是个脾气极好的,倒也没生气,只是一脸困惑的回了清溪小筑之中。见他回来,路修,任凡颇为惊讶他怎么如此快便回来了,林陌只好苦笑着说了一下,路修笑道:“是了,这是那人的性格。”

  “这位姑娘到底是什么人物?”林陌不禁好奇问道。

  任凡在旁笑道:“方才我没有反应过来,路修说仙子邀约我才想起。她就是这京中有名的花魁,洛仙子:洛尘雪。”

  路修在一旁点头道:“你不认得她,但在京中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年前,她从教坊司中学艺而出,教坊司便称之为多年未见之琴师。你也知道,先皇一生痴迷音乐,因此京中也盛行追逐丝竹之风,所以这位洛尘雪首次在伴月楼出演,便引来王孙公子,雅客琴师云集。其中还包括了先皇的贴身公公贵骆也出宫来,数曲之后,果不负盛名,贵公公随先皇见过无数名家琴师,仍以为天人,当天便带她入宫演奏,好取悦于当时已病重缠身的先皇。先皇虽然病重,但耳目未损,听完琴曲又与洛尘雪谈论乐理,引为伯牙子期一般的知己,遂赏她刻着:‘妙音仙子’的金牌玉佩,又命贵骆切不可将这种毓秀之才拘于宫中,仍送回伴月楼,吩咐伴月楼好生安置。伴月楼领了先皇口谕,忙把楼上携星阁收拾出来,不想那洛尘雪是个性子乖张的人,她住进携星阁就把御赐金牌挂在门前。这下莫说一睹花容,除了她们主仆两人,其他人连携星阁的门都靠近不了了。”

  林陌不想还有这般故事,便疑惑问道:“那按你这么说,伴月楼岂不是白养了这么一个花魁?”

  “那自然不可能,她只是随性自由,但也会下楼弹琴,每次洛尘雪登台演奏,伴月楼都会提前广散消息,你可知当日想进场听琴,便要交多少银子?”路修笑问道。

  “这不稀奇,洛川也有不少奇优名妓,每办琴会,便要先交几两银子做进场费。”林陌对此倒不稀奇,一旁任凡却是摇头笑道:“八十两银子,分文不少。”

  一旁路修点头道:“就是这样,依然是一场难求,这伴月楼大厅雅间约能坐数百人,你算算她一月演奏一次,只这一宗便是多少。这伴月楼恨不得供着洛尘雪才好。”

  林陌听了方才恍然道:“是了,这等奇人必不喜俗语,刚才我定是说些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让她觉着辱了乐理,才赶出我来。”路修道:“那也未必,这洛尘雪虽然弹琴极好,但是个古怪的人,她怎么想的谁也难知。”

  三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已起身出了伴月楼,互相别过,各自回府去了。

  林家是洛川颇有名望的豪商,但林陌母亲早亡,父亲又于去年过世,独留了林陌这一个长子和两个妹妹,林父一生精研商贾,攒下万贯家产,生前唯一期愿,便是独子林陌能考取功名,进朝为官。因而林陌在家中守孝一年后,便把家中事业交给老仆,照旧管理。自己则来国子监中求学,以遂亡父遗愿。林家在京城也有几处铺子和宅府,林陌来京便住在自己府院之中,今日回府,心中不免想起在伴月楼的一番奇遇,倒是勾起了几分兴趣。

  第二日,早早下学,路修和任凡都府中有事急急的回去了,林陌一人在京中闲逛,不经意间又走到了伴月楼前,看了看那上的携星阁,林陌笑着摇了摇头,正欲转身离去,突然从一旁急匆匆的走过一人,和他一撞,两人都吃了一惊,那人连忙道歉,林陌这才看清,来的是一个俊朗的公子,穿着白袍,留着短须。林陌正示意他莫要在意,他抬起头来看清林陌长相,却连忙道:“阁下是昨日在清溪小筑吹笛的那位公子。”

  听他这一问,林陌倒是颇为惊讶,见他面露疑色,那人忙道:“昨日我便在清溪小筑对面的雅间中,隔窗看到阁下吹笛,因此认得。”

  林陌这才明白过来,行了一礼道:“在下林陌,昨日献丑了。”

  那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还没自报家门,忙也回礼道:“在下卫遥,昨日林兄一曲,可谓技惊满座了。”“你是卫遥?”林陌一时脱口而出问道,他自然也听过卫遥大名,因此难免有些惊奇。

  卫遥笑着点了点头,又笑道:“林公子,我不仅认得你,我还知道你昨日去了携星阁。”林陌微微皱眉,倒是没露出样子来,仍笑着说道:“原来卫公子与洛仙子也有来往。”卫遥却连连摇手道:“那女人任性的厉害,我可与她没什么来往,是疏桐说给我的。她和洛尘雪关系颇好,昨晚急急去找洛尘雪说今日伴月楼中来了个吹笛极好的,不想洛尘雪却说已见过你了,又说。”说到这,卫遥倒是迟疑了一下。林陌笑道:“不妨事,卫兄直说便是。”卫遥只好笑道:“她又说你是个无趣的俗人,因而疏桐回来才像说书一般说与我听。”说完他又拍了拍林陌肩道:“你也别在意,那洛尘雪本就不好相处的很。”

  林陌摇了摇头道:“这回原是我说错了话,怪不得她,我倒是想向她道歉,但看来却是没机会见她了。”卫遥想了想道:“你想见她却也不难,我们去找疏桐让她带我们去携星阁便是。”

  说完也不待林陌客气,便领他往伴月楼中去,直上了三楼,原来这里都是楼中女子的闺房,卫遥轻车熟路,带林陌到了一间房前叩门,过了一会,疏桐方才出来开门,林陌认出果然是昨日唱曲的那位姑娘,昨日远远未曾看清,今日一见,她仍穿着一件紫衣,但见双目含露,清如芙蓉,好似闺中少女一般天真无邪的样子。见了卫遥身后的林陌,疏桐不禁好奇张大眼睛看了一看,卫遥连忙向她介绍道:“这便是昨日吹笛的林公子。”

  疏桐不禁眼前一亮,拍手笑道:“原来是这位公子,快快请进。”里面是一间小厅和深处一间卧房,疏桐替两人斟了茶,林陌道了谢,卫遥方才将想见洛尘雪一事说给疏桐听,疏桐听了,微微歪头沉思了一下道:“那你俩便跟着我一起上去,到时候我去敲门。”

  “不先跟洛姑娘说一下么?”林陌忍不住问道:“我们直接上去,会不会唐突了些。”疏桐赶忙笑道:“使不得,若是我先去跟她说,她必定不会同意,我带你们上去,开了门,你们站在门前,她倒不可能不让你们进去,只是这样我又得罪她了。”

  林陌听了连忙摇手道:“那还是算了,我不过一点小事,若让两位姑娘因此生出矛盾来,我岂不是罪过大了,这事还是往后再谈吧。”

  疏桐倒没想到他会这般说,不禁露出一丝浅笑解释道:“这林公子不用担心,洛丫头虽然好使小性子点,但她人是极好的,这楼里新来的姑娘,家中贫寒的,都受过她接济。她是个天真浪漫的人,你只要是没有坏心的,今天她纵然跟你生了气,明日便好姐姐的又喊起来了。”

  林陌听她这样说,便不好再拒绝,三人出门上楼,再次到了携星阁前,疏桐上前去叩门,林陌在后面方才认真看向这阁楼,只见中间匾上写着携星阁三字,又悬着一块金牌,定是那个御赐的“妙音仙子”金牌了,两侧则是一副对联,写的是“万缕缘愁笛语,千丝恨绪琴声”林陌默默读了,正暗暗点头之际,一旁卫遥笑道:“年少狂笔,让林兄见笑了。”林陌便知是他的文章,正欲回话,听得开门声音,出来的正是昨日那位扶玉姑娘。她看了看门前三人,不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疏桐忙拉了拉她,附耳小声说了几句话,扶玉笑着点了点头,招呼三人进了门中,在屏风前稍站了一下,扶玉便又请三人进去坐下,这边扶玉忙着沏茶,却不见洛尘雪身影,疏桐起身打起帘纱进了内室,只听她笑道:“你这丫头,又装神弄鬼什么,人家林公子来向你道歉了,你还不出来。”

  卫遥和林陌相视一笑,听里面传来细细的对话声音,又看到一个身影挽着疏桐在帘后道:“昨日原是我冒犯了公子,既白听了林公子一曲长笛,我便赔公子一曲。”

  说完,便见她身影忽的消失在帘后,待一旁扶玉替卫遥和林陌沏了茶,便有婉转的琴声从帘后,从窗外,从四面八方倾泻而来,那琴声宛如有怪力一般,让一屋中人都不敢言语,林陌微微愣在桌前,他不想竟有这般年纪的人,能有把琴声融入天地之间的功力,只是,他又觉得这琴声把一种极隐晦的哀伤弥散在了身边,每一节声音入耳,都伴随着呼吸,感受到那难以察觉,但刻骨铭心的悲愁。

  一曲琴罢,林陌竟觉着眼中要落泪一般,他长嘘了一口气,听到疏桐在帘后嘻嘻笑道:“洛丫头这琴比往日更见功力,看来今天认真了十分。”又听到洛尘雪轻轻的声音:“林公子以为如何?”

  林陌恍惚之间,不假思索回道:“姑娘的琴与天地同息同止,如万物之声,只是。”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但仍继续说道:“太哀愁了些,姑娘这般年龄,何苦做如此悲伤之乐。”

  他一言说完,不仅洛尘雪没了声音,卫遥也颇为惊异看向林陌,刚才洛尘雪演奏之曲,只是普通的南疆民谣,不是那离别伤情之曲,虽然婉转别致,但林陌所说的“悲伤之乐”却是听不出来半分。他正讶异林陌为何如此说时,却听到洛尘雪在帘后颇显无力的声音:“扶玉,送客。”

  林陌第二次被从携星阁中请出,仍旧是不明不白的便到了伴月楼外,一旁卫遥忍不住笑道:“你看,这洛尘雪就是这样的性子,刻薄古怪,那些喊他洛仙子的,多半是没和她真的结识。”

  林陌似是颇有心事,他只笑了笑,又与卫遥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回去。第二日仍是正常去国子学中读书,也未与路修和任凡谈及此事,到了下学,他也没由再往伴月楼去,只好打道回府,刚进府中,便有府里的何管家拿着封信上来奉道:“爷,今日外面来了说是伴月楼的小厮,递了封信给您,小子们收了呈给我的。”

  林陌忙接过信来,拆封却见是一行极秀丽的女儿手笔:“连日唐突,心中抱歉,今斟香茗,扫花以待。”虽没有落款,林陌却明白出自何人,他饭也不顾的吃,便迈步出门而去。到了伴月楼前,日已西斜,还不待林陌进去,便有一十三四岁的小子凑上来作揖道:“是林公子吧,扶玉姐姐让我在此等您。”林陌点头应是,那小子便领林陌进了楼中,又将其引到楼梯旁笑道:“大人请上去,扶玉姐姐自在上面等候。”林陌一面随手掏了几两散碎银子赏了,一面迈步上楼,那小子千恩万谢的行礼下去。

  又一次到了携星阁前,虽说不上轻车熟路,但林陌也算是颇为熟悉了,他在门前停了停,方才抬手叩门,立刻便听到了扶玉轻快的声音:“请稍候一下。”

  过了片刻,扶玉忙匆匆的过来开了门,见到是林陌,浅笑着行礼请进,林陌进了内厅,才猛然发现,除了身后的扶玉,眼前的紫檀木长几前背对他斜坐着一个女子,正在烹茶。

  从身后,林陌只能看到如瀑的青丝垂落而下,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慵懒的挨在桌前,听到林陌进来,她却并无反应,只是从旁边拈起一个前朝官窑的月白小钟,将炉中滚烫的茶斟了,轻轻端起,回过头来。

  “两次鲁莽,今日斟茶以待公子,公子若愿意饮了这杯茶,便是不在怪罪尘雪了。”

  如凝脂的柔荑托着小钟,微微升起的缭绕雾气间可看到一双灵巧纤细的眸子,在不经意间与林陌四目相对,在那一瞬,双方仿佛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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