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道心需大
连绵细细的春雨又起，依着清风，洒落得有些随意，也不再循帘线行，都轻巧地钻入行人们的衣衫里。
微风斜细雨，湿了多少心。
小小的竹篓遮蓬自然挡不住乱窜的雨绳子，陈风除了脸面尙是干的，脖颈以下都腻在湿漉漉的水衣中。
他走下飞石山小路时，口中长呼一口气，眯起眼眸，看着这依旧安详平和的小小村庄，面上笑得灿烂。
看见小溪青石板桥上亭亭静立的那一抹纤弱绿影，笑得愈发灿烂。
他脱去背上竹篓，也不寻伞，冒着绵绵细细的柔雨，就往那奔去。
小姑娘斜撑着一把油纸伞，本是安安静静地向远方眺望着水润青山，也没太管顾腿脚处被春雨沾湿的裙摆，看到他下山奔来，不自觉地心生慌乱，忙不敢再看，垂下小小脑袋，看着仍是润着小雨的白嫩脚趾，没来由地升起几分气恼。
察觉到他来到近前，长长吐露出一口心气，直起油纸伞，让他钻了进来。
小姑娘低头瞥着他的衣角，轻轻说道：“回来了？都淋湿了。”
他看着小姑娘白皙娇软的秀美侧颜，笑着说道：“回来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同默默看着远方笼在朦胧烟水中的淡渺青山。
一缕青丝随风荡起，浮漾在他们的脸间，轻飘飘如细雨撩落，细弱间润着清凉水意。
许久之后，她问道：“山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了那么久？”声音轻轻柔柔，软弱中带了几许埋怨。
陈风轻声说道：“上山第一日，上午倒是轻松，还见了一方神龛；下午倒不如意了，师傅又是敲打我，又是让我背书；到了晚上淬熬身体，第二日早上便见了你和你娘。”
看着她精雕细琢般的面孔，白嫩如牛乳的肌肤以及鬓发间的细微绒毛，又说道：“发现我也能看得更仔细了，看你是更好看了。”
小姑娘垂低着头不言不语，默默听着，面上却现出一丝淡晕。
“之后我遇到了一条小白蛇，它咬了我一口，后来我又砸了它一下，其间我还杀了一头野狗。”
陈风说着又把那蛇那狗详细的描述了一遍，也说了自己那时的态势和想法，之后讲了师傅和他说的道心之言，又讲了之后在山间的那些有趣见闻……
“到了那破石崖壁时，自那之后才是最漫长的。”
“爬崖第一日，我不知上了多少，晚上崖面黑沉沉孤无一人，孤寂又恐慌，那时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怕黑……”
“第二日时，仍是攀爬，此种苦累自不多说，之后就落起了雨，哪个咬我的小白蛇也不知怎的爬上来了……”
“第三日，雨依旧下，一片崖壁很滑，我沉浮了许久，依旧是想起了你……”
“第四日，我爬过了那片崖壁，也收下了小白蛇送的杏果……”
“第五日，我在‘道’字上正式成了练气士，雨也停了……”
“第六日，我攀上了青字……”
“第七日，雨又起了，我用以气御物之法爬上了老松……”
“第八日，我荡到了‘門’底，受到了‘直剑意’的侵袭，吃了杏果……之后，我抗着‘直意’上攀，爬到了‘門’顶，也昏睡了一日……”
“第九日，我绕过了‘陽’字，爬上了崖顶……”
陈风平静诉说，说的很轻，说的很细，把自己所处的位置姿势、心理状态都说了出来，除了略去那三场奇异的梦，其他的无一丝隐瞒。陈汐月听得入迷，都不知脸上已被细雨打湿。
他深深吸了口清凉水气，润了润喉咙，最后说道：“那时我即知师傅带我爬这山崖的目的。这攀崖可谓是求道，初始艰难困苦时要如何度过，遭遇极大挫折时需如何坚持，皆需一刻道心坚守；中途的一帆风顺代表不了什么，那是有更大的苦难在横在前方。”
“求道之路也需知，有些需坚持，有些需借用他物、依用外物，有些当避则避。”
“亦让我明晓为何求道，若是只为攀山而攀山，只为求道而求道，那还求得道吗？攀山仅仅是一个任务，若因此而失去性命，那还值得吗？因而我后面上得随意了许多。求道亦是如此，若是只为那虚无缥缈的一个道，而失去自我，那我求它干嘛！”
陈汐月静静思考，默了半晌，抬手拭去面庞上的晶莹水滴，柔声说道：“师傅让你去攀山崖，却实是让你明悟道心之念，以及求道之路。但是小风你不应以我为观想道念，道心应为己之己念，应为宏大心意，或为长生，或为苍生，应是远不及达到的，若是得了道心，即是失了此念，要么重新建立道心，要么只是渐渐沉沦凡俗。”
陈风听着，却笑了起来，笑道：“道心即是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求道之心？”
陈汐月点点头，“我是这样理解的，我现在见识浅薄，以后若有新想法再和你说。”
又道，“求道与本心本性，有时确实是会有冲突之处，这个我也不知如何解，有人或继续求道，有人则会停步不前……”
陈风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道心是内心的坚守，有了内心愿意守护之心，才能不会迷失于求道之路，却也会道与心相驳……”
陈汐月不知如何作答，陈风也默默不言。
默然片刻，他撇了此念，继续讲述山崖上的场景以及那个老瞎子，提起剑兰草，他从身后解下长条包布，置于身前，一手轻托一手解开，说道：“山上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这是我看着顺眼的，望二姐不要嫌弃。”
那两条细直剑叶，仍是翠绿绿的直让人想啃两口。
陈汐月低头看了看，嬉笑道：“我以为你会带些花啊、石啊，什么的。”
陈风想了想，好像送给小姑娘这剑兰叶确是不妥，哈哈笑道：“我觉得那山中的奇花异石都配不上你，要是这剑兰开花那就好了。”
小姑娘轻笑点头，伸出纤柔手指便想拾起剑叶。
“小心。”
话语未落，白嫩小手上就润出了一滴红血。
她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阻去陈风的担忧，两根手指轻轻捻住剑叶中部，将它提到身前，看了片刻，眉眼笑起如细润雨线。
“我很喜欢。”
陈风点了点头，接过剑叶，重新包好，夹在臂弯间，另一只手持着油纸伞，又说了些下山时的所见所感。
最后说道：“师傅说，他能教的都已经教与我了，之后就不再和我一同上山了，需自行上山采药磨炼自我。”
陈汐月默默听着，手掌轻轻转着油纸伞，而后松开手拢了拢脸颊边荡漾的湿润发丝，不小心触到他的头顶丝发，于是也轻轻扶好他湿漉漉的乱发，轻声说道：“下次上山带上我吧。”
陈风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向她，陈汐月也转过头来，盯着他，说道：“下次我和你一起上山。”
两人隔着伞杆看了片刻，小姑娘强忍住怒意，直直地瞪着他，陈风手上持着伞，扶不了她的脑袋，只得说道：“可以，不过你要吃得了苦，也要听我的，可不能到处乱跑……”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陈汐月转过头去，心中厌意还未消去，娇声怒道：“知道了。”
陈风不敢再说，陈汐月平息怒气，又笑了起来如雨花荡起，伸手继续拢好他的发丝。
他们又静静看了会细雨青山，才分开离去。
……
陈风回到家中换好衣物，又和父亲说了会话，询问这些时日过得是否妥当，行动可有方便；去了这么久之前准备的食物清水是否充足，是否渴着或饿着……
他也大致讲了一遍山中经历，说了一些山中趣事，没有描述任何的艰难苦痛，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心……
之后，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吃罢洗漱后，便昏沉睡去，这些日子真是累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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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斜细雨，湿了多少心。
小小的竹篓遮蓬自然挡不住乱窜的雨绳子，陈风除了脸面尙是干的，脖颈以下都腻在湿漉漉的水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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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小溪青石板桥上亭亭静立的那一抹纤弱绿影，笑得愈发灿烂。
他脱去背上竹篓，也不寻伞，冒着绵绵细细的柔雨，就往那奔去。
小姑娘斜撑着一把油纸伞，本是安安静静地向远方眺望着水润青山，也没太管顾腿脚处被春雨沾湿的裙摆，看到他下山奔来，不自觉地心生慌乱，忙不敢再看，垂下小小脑袋，看着仍是润着小雨的白嫩脚趾，没来由地升起几分气恼。
察觉到他来到近前，长长吐露出一口心气，直起油纸伞，让他钻了进来。
小姑娘低头瞥着他的衣角，轻轻说道：“回来了？都淋湿了。”
他看着小姑娘白皙娇软的秀美侧颜，笑着说道：“回来了。”
两人都没再说话，一同默默看着远方笼在朦胧烟水中的淡渺青山。
一缕青丝随风荡起，浮漾在他们的脸间，轻飘飘如细雨撩落，细弱间润着清凉水意。
许久之后，她问道：“山中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去了那么久？”声音轻轻柔柔，软弱中带了几许埋怨。
陈风轻声说道：“上山第一日，上午倒是轻松，还见了一方神龛；下午倒不如意了，师傅又是敲打我，又是让我背书；到了晚上淬熬身体，第二日早上便见了你和你娘。”
看着她精雕细琢般的面孔，白嫩如牛乳的肌肤以及鬓发间的细微绒毛，又说道：“发现我也能看得更仔细了，看你是更好看了。”
小姑娘垂低着头不言不语，默默听着，面上却现出一丝淡晕。
“之后我遇到了一条小白蛇，它咬了我一口，后来我又砸了它一下，其间我还杀了一头野狗。”
陈风说着又把那蛇那狗详细的描述了一遍，也说了自己那时的态势和想法，之后讲了师傅和他说的道心之言，又讲了之后在山间的那些有趣见闻……
“到了那破石崖壁时，自那之后才是最漫长的。”
“爬崖第一日，我不知上了多少，晚上崖面黑沉沉孤无一人，孤寂又恐慌，那时我才明白你为什么怕黑……”
“第二日时，仍是攀爬，此种苦累自不多说，之后就落起了雨，哪个咬我的小白蛇也不知怎的爬上来了……”
“第三日，雨依旧下，一片崖壁很滑，我沉浮了许久，依旧是想起了你……”
“第四日，我爬过了那片崖壁，也收下了小白蛇送的杏果……”
“第五日，我在‘道’字上正式成了练气士，雨也停了……”
“第六日，我攀上了青字……”
“第七日，雨又起了，我用以气御物之法爬上了老松……”
“第八日，我荡到了‘門’底，受到了‘直剑意’的侵袭，吃了杏果……之后，我抗着‘直意’上攀，爬到了‘門’顶，也昏睡了一日……”
“第九日，我绕过了‘陽’字，爬上了崖顶……”
陈风平静诉说，说的很轻，说的很细，把自己所处的位置姿势、心理状态都说了出来，除了略去那三场奇异的梦，其他的无一丝隐瞒。陈汐月听得入迷，都不知脸上已被细雨打湿。
他深深吸了口清凉水气，润了润喉咙，最后说道：“那时我即知师傅带我爬这山崖的目的。这攀崖可谓是求道，初始艰难困苦时要如何度过，遭遇极大挫折时需如何坚持，皆需一刻道心坚守；中途的一帆风顺代表不了什么，那是有更大的苦难在横在前方。”
“求道之路也需知，有些需坚持，有些需借用他物、依用外物，有些当避则避。”
“亦让我明晓为何求道，若是只为攀山而攀山，只为求道而求道，那还求得道吗？攀山仅仅是一个任务，若因此而失去性命，那还值得吗？因而我后面上得随意了许多。求道亦是如此，若是只为那虚无缥缈的一个道，而失去自我，那我求它干嘛！”
陈汐月静静思考，默了半晌，抬手拭去面庞上的晶莹水滴，柔声说道：“师傅让你去攀山崖，却实是让你明悟道心之念，以及求道之路。但是小风你不应以我为观想道念，道心应为己之己念，应为宏大心意，或为长生，或为苍生，应是远不及达到的，若是得了道心，即是失了此念，要么重新建立道心，要么只是渐渐沉沦凡俗。”
陈风听着，却笑了起来，笑道：“道心即是目标，有了目标才会有求道之心？”
陈汐月点点头，“我是这样理解的，我现在见识浅薄，以后若有新想法再和你说。”
又道，“求道与本心本性，有时确实是会有冲突之处，这个我也不知如何解，有人或继续求道，有人则会停步不前……”
陈风摇了摇头道：“我却觉得道心是内心的坚守，有了内心愿意守护之心，才能不会迷失于求道之路，却也会道与心相驳……”
陈汐月不知如何作答，陈风也默默不言。
默然片刻，他撇了此念，继续讲述山崖上的场景以及那个老瞎子，提起剑兰草，他从身后解下长条包布，置于身前，一手轻托一手解开，说道：“山上也没什么好的东西，这是我看着顺眼的，望二姐不要嫌弃。”
那两条细直剑叶，仍是翠绿绿的直让人想啃两口。
陈汐月低头看了看，嬉笑道：“我以为你会带些花啊、石啊，什么的。”
陈风想了想，好像送给小姑娘这剑兰叶确是不妥，哈哈笑道：“我觉得那山中的奇花异石都配不上你，要是这剑兰开花那就好了。”
小姑娘轻笑点头，伸出纤柔手指便想拾起剑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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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语未落，白嫩小手上就润出了一滴红血。
她眉头微皱，轻轻摇了摇头阻去陈风的担忧，两根手指轻轻捻住剑叶中部，将它提到身前，看了片刻，眉眼笑起如细润雨线。
“我很喜欢。”
陈风点了点头，接过剑叶，重新包好，夹在臂弯间，另一只手持着油纸伞，又说了些下山时的所见所感。
最后说道：“师傅说，他能教的都已经教与我了，之后就不再和我一同上山了，需自行上山采药磨炼自我。”
陈汐月默默听着，手掌轻轻转着油纸伞，而后松开手拢了拢脸颊边荡漾的湿润发丝，不小心触到他的头顶丝发，于是也轻轻扶好他湿漉漉的乱发，轻声说道：“下次上山带上我吧。”
陈风没有立刻答应，转头看向她，陈汐月也转过头来，盯着他，说道：“下次我和你一起上山。”
两人隔着伞杆看了片刻，小姑娘强忍住怒意，直直地瞪着他，陈风手上持着伞，扶不了她的脑袋，只得说道：“可以，不过你要吃得了苦，也要听我的，可不能到处乱跑……”
他又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陈汐月转过头去，心中厌意还未消去，娇声怒道：“知道了。”
陈风不敢再说，陈汐月平息怒气，又笑了起来如雨花荡起，伸手继续拢好他的发丝。
他们又静静看了会细雨青山，才分开离去。
……
陈风回到家中换好衣物，又和父亲说了会话，询问这些时日过得是否妥当，行动可有方便；去了这么久之前准备的食物清水是否充足，是否渴着或饿着……
他也大致讲了一遍山中经历，说了一些山中趣事，没有描述任何的艰难苦痛，不想让父亲太过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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