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陌生的女人

　　
子欣生日宴会的事情刘开平对谁也没有提起过。
只是从此以后，原本去何岩夫妇家就不多的姜白路去的次数更少了，即使会去，也选择在某次演出结束之后，衣冠楚楚地出现，再也不见以前的随性自然，何岩有些奇怪，但体贴的没有多问。
子欣也是知道事情来龙去脉的，她大约能够体会姜叔叔的感受，决定反对爸爸，支持姜叔叔。反正自己很早就获得了进入姜叔叔家的特权，姜叔叔不来反而让自己多了去他家的理由。
子欣开始频繁使用姜白路赋予她的特权——她经常出入他家，仿佛这是她的第二个家一般。
这天，像往常一般，她推开姜白路家里的大门，却意外发现姜白路的家中多了一位不速之客。那是一位非常漂亮的阿姨，30岁上下的年纪，大眼睛，鹅蛋脸，身形苗条高挑，两个女人面对面站着，看见对方，彼此都很诧异。
最先动作的是那位漂亮阿姨，她冲着屋里大声叫道，“白路，我竟不知道，原来你有个女儿！”
她的话惹来子欣的怒目而视，她却没有看见，随着子欣一起坐到沙发上，姜白路这才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他递给那个女人一碗，“瞎说什么呢！”又面向子欣，“子欣，怎么来了？吃饭了吗？”
子欣只觉得脑子乱哄哄的，甚至不知道姜白路问了什么，只是机械地摇摇头。姜白路顺手把另一碗面递给子欣，自己又跑去厨房盛了一碗。
子欣和女人彼此打量着对方，并不说话。直到姜白路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看见二人似乎有些尴尬，才想起来，“子欣，这是我下部戏的搭档，陈平，我们今天一起碰头说说戏。陈平，这是刘子欣，我好朋友的女儿，也算是我半个女儿。”
刘子欣喜欢姜白路把自己当做大人向别人介绍的样子，却不喜欢姜白路介绍自己的方式。她轻轻皱皱眉，却没有多说什么。这个细微的表情落在陈平打量的目光里。
她似乎明白了眼前这个小姑娘小小的心思，不过并没有戳破，她礼貌地向她伸出手，“你好！子欣，我是陈平。”
子欣有些慌张的伸出手，“你好！”
陈平冲她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头一本正经的对姜白路说起戏来。
子欣插不上话，只能一边吃饭一边在一旁听着，她此刻的心中多么懊恼，对方是那么成熟，那才是真正的大人，反观自己呢，幼稚，慌张。她们之间又那么多话题可以聊，再看自己呢，什么也说不上来，她一边想着，一边把目光投向二人，甚至连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目光从未离开过二人片刻，这个状态一直持续到陈平离开。
“没想到，姜白路竟然来了一出萝莉养成记，并且这个小萝莉似乎是个小醋坛子。”女人的直觉是敏锐的，陈平有心趁机戏谑姜白路几句，想了想还是作罢。
毕竟是感情的事，最好不要瞎掺和。更何况，目前她只看见小萝莉单方面的感情，而姜白路呢，那个木头疙瘩，她轻轻啐了一声。  
这个小插曲很快就过去，却在子欣心里留下了一丝阴影。
很久没有来家里的姜白路，有一天突然满面喜悦的出现在子欣家中。连极少在家的何岩和刘开平也在家。
放学回家的子欣看到那个坐在沙发上的身影，惊喜之余，突然感到一丝丝羞涩，她直直地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了。
没有察觉到女儿的异常，何岩大声招呼子欣，“子欣，快看谁来了，你不是念叨了好久想姜叔叔了吗？”她又冲向姜白路，“你不知道，子欣都去你家几回了，你总不在。”
“姜叔叔。”她小小声地叫道。  
姜白路露出温暖的笑容，“子欣，好久不见了，越长越漂亮了。”
子欣的脸腾地红了，姜叔叔他，夸我漂亮呢！她走过去，不好意思挨姜叔叔太近，选择了姜白路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正好可以清楚看到姜白路的脸，子欣仔仔细细地盯着他俊俏面庞上那粗黑的乱发，姜叔叔壮了一点点，看着有些憔悴，脸色也有些苍白，但是，男人味儿更重了。
“白路，干什么去了，这么久不见身影？”
“接了一个好本子，和剧组闭关排练呢，还专门为此增肌了十斤。”声音中难得的透出喜悦。
“什么戏，让你这么高兴？”
“是个难得一见的好本子，剧组都很重视，等上演了你们一定要去看看。”
“那是自然，你每次的本子都很优秀，口碑都很不错呢。”说这话是何岩。
“只是，似乎都有些叫好不叫座的感觉。”说这话的是刘开平。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姜白路不答话，只是微微笑着，并不着恼。
“姜叔叔，你都好久没来了，今天就留在我们家吃饭吧！”
“对对对，今天就留家里吃饭吧，咱们这么久没见面，好好聊一聊。”何岩顺着女儿趁机转了了话题。
盛情难却之下，姜白路留在何岩夫妇家吃了晚饭，饭桌上最开心的也许就是许久没有见到姜叔叔的子欣了。
但是，这开心的情绪很快就被爸爸破坏。
“白路，我觉得你真应该结婚了，好好组建一个家庭，正好多个人照顾你。我看你从来不恋爱，你总不会想一直单身下去吧？”刘开平并非一时心血来潮，有时气姜白路的榆木脑袋，但很多时候他还是关心这位朋友的，只是他身上的世俗气太重，对这位朋友的关心总是不在点子上。
子欣猛地抬头，她突然感到惊惶不安，他太习惯只有一个人的姜叔叔了，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姜叔叔的身边会有另一个女人出现的情形。
“我没考虑过结婚，而且，就我现在这个样子，又怎么好再娶一个女人，让他跟我一起吃苦受累呢？”
“话不能这么说，只要彼此相爱，哪有什么吃苦不吃苦的，而且，你只要肯稍稍放下些身段，又哪会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子欣才刚刚放下的心又被父亲的话吊在了空中，她气恼父亲的多管闲事，张口道，“人家姜叔叔想结婚就结，不想结婚就不结婚呗，你在一旁瞎参活什么，还不允许人家自由了，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哎，我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说话。我说你姜叔叔，你着什么急，你哪里懂得一个人生活的辛苦，大人讲话，小孩不要乱插嘴。”
子欣更不高兴了，“谁让你瞎操心，人家姜叔叔也许早就有喜欢的人了，要你多管闲事。”
“你……”似乎觉得女儿说的有道理，刘开平转头问姜白路，“白路，你有喜欢的人了？那我就真的是多管闲事了，哈哈哈哈！，如果真的有喜欢的，就娶了人家嘛，你看我们一家多幸福啊，你真应该考虑看看。”
姜白路没有回话。
倒是何岩出来打了个圆场，“好啦好啦，白路肯定心里有数，咱们就别操心了，来，白路吃点菜。”
子欣的心又被吊了起来，姜叔叔真的有喜欢的人了吗？会不会是自己？会不会是那天出现在姜白路家的那个女人？会不会哪天姜叔叔又会领来一个别的什么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无尽的想象让她难受极了，见到姜白路的喜悦被深深地担忧所取代。
她趁爸妈没注意的时候，问姜叔叔，“姜叔叔，你真的会像爸爸说的那样，娶一个漂亮的妻子吗？”  
她的神情很严肃而认真，逼得姜白路也同样严肃地回答她，“我想此生我是不会了。”
仿佛从昏暗的丛林突然走进辽阔的原野，心头豁然开朗，眼前立刻呈现出各种各样令人兴奋的蓝图。
晚上，子欣罕见的做梦了，梦中姜叔叔娶了一个很漂亮的妻子，似乎就是陈平的样子，她和姜叔叔住在一起，姜叔叔给她做饭，把之前对自己的种种好都体现在陈平身上，而自己呢，无论怎样哭喊，姜叔叔都看不见她，他的眼里只有陈平这个漂亮的妻子，自己如同泡沫一般消失在姜叔叔的生活中，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子欣是在哭喊中醒来的，天还没亮，她再无睡意，索性下床，清冷的月光冷冷地照在身上，露水很重，长夜很凉，她就这样独自倚在窗台上，一直到天明。
自此以后，子欣去姜叔叔家的次数越来越多，如同一个需要时刻监督丈夫的嫉妒的妻子。她太不安了，如果自己还没有长大，姜叔叔就有了妻子，自己要怎么办呢？她能做到送上美好的祝福吗？每每想到这个情景，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她急切的需要长大，需要宣示自己对姜叔叔的主权，需要让所有人知道，姜叔叔是我的。庆幸的是，她再没有在姜白路家里看见那个叫陈平的阿姨，这让她不安的心略微放下了一点。
在姜叔叔的家里，她喜欢坐在桌前，那里可以看到姜叔叔在小小的厨房里为自己做饭的身影，幻想自己是姜叔叔的小妻子，那种甜蜜比什么糖都甜，甜的她的心都要融化了，她又希望时间不要流逝，就这样停在现在，停留在自己美好的想象中。  
姜白路虽然察觉到子欣的不安，但他没有过问，他一直把子欣看做一个有独立思想的成年人，有些事，想说时自然会说，不想说，自然如何刨根究底，她也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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