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二十岁生日的告白

　　
二十岁的生日这天终于到来了。子欣早早拒绝爸爸想要为她举办生日宴会的想法，向姜白路邀来了一个礼物：陪她在学校过一个特别的生日。
姜白路以为子欣的爸爸妈妈又因为忙没有办法同她一起庆祝，自然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生日当天，子欣很早就起床做起准备工作，她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连衣裙，画了一个淡淡的妆，在镜子面前翻来覆去地查看，连舍友都忍不住感慨，说她是坠入人间的精灵，美得不像话，不用再检查了。她甜蜜的笑着，今天是我长大的日子，是我向姜叔叔传达心意的日子，是我最幸福的日子，世上怎么会有沉浸在幸福中而不美丽的女孩儿呢？
她和姜叔叔约在了自己最喜欢的梧桐树下，这也是何岩当年最喜欢的地方。
这个时节，梧桐树上早已开满了密密的花，姜叔叔还没有来，子欣一个人站在树下，抬头仰望着满树的梧桐花。
黑色粗狂的树枝上缀满淡紫色的鲜花，花朵紧密地围绕在花枝四周，在晚风的吹拂下，花朵随着花枝轻轻摇动，仿佛情窦初开的少女同情人的悄悄地絮语一般。
天色逐渐变暗，暮色中的白云和蓝天互相交融，在昏黄的夕阳下更显淡薄。花与花交汇在一起，仿佛融进苍茫暮色，清白娇艳的颜色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枝干越发黑得浓郁。子欣皱着眉，她不喜欢这样黯淡的感觉。
姜白路拎着蛋糕缓步走来，远远地看见站在梧桐树下的子欣，她正仰着头，朱唇微启，专注地看着梧桐花，满树的梧桐花将子欣衬托得愈发娇艳可爱，当真是人比花娇花无色，花在人前亦黯然。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一下把姜白路的思绪拉回到22年前的那个夜晚，那天，何岩也是在这梧桐树下等待着自己，而自己更是在这梧桐树下向何岩倾诉了自己的爱慕之情，恍惚之间，姜白路有些分不清回忆和现实了。
子欣的头略微偏了偏，不经意间看见远处站着的姜白路，脸上露出惊喜又略带娇羞的神情，“姜叔叔！”
略带娇嗔的声音瞬间把姜白路的思绪拉回到眼前，他摇了摇头，驱散头脑中种种或美好或痛苦的记忆，快步走到她面前，露出温柔的微笑，“子欣，不好意思来晚了，等着急了吧？”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手中的蛋糕放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里面正安静地躺着一支万宝龙签字笔，“生日快乐！恭喜我们家子欣正式步入大人的世界。”
“谢谢姜叔叔，我今天好开心。”子欣接过姜白路手中的礼物，仔仔细细地把它收进自己的皮包中。
姜白路又拿出蛋糕，点燃插在上面的蜡烛，“来，许个愿。”
子欣听话地闭上眼睛，对着蛋糕默念着自己的愿望，睁开眼睛，一口气吹灭了所有蜡烛。
姜白路正轻声唱完生日歌，她的嘴角露出高兴的微笑，静静地听着生日歌，生日歌并不长，姜白路唱完时，她鼓起勇气，猛然抬起头，美丽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姜白路的眼睛，
“姜叔叔，我的愿望能够实现哩。”
“嗯，蜡烛一下全灭了，你的愿望一定能够实现，恭喜小寿星。”
“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姜叔叔，你能帮我实现吗？”
“我说过，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努力帮助你实现的。”
“前些日子，我非常愉快，竟然和你演了同一部戏里的角色，我本来应该觉得死而无憾了，但是，我却总觉得不知足，今天，我的生日上，我既然能够一口气吹灭所有的蜡烛，我想即使我勇敢地说出来，也能够实现愿望吧。”
“子欣……”
“姜叔叔，请你一定不要打断我，我怕错过这一次，我就再也没有勇气了。”她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姜叔叔，我一直都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我的小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我的梦想都是做你的新娘，姜叔叔，我爱你！”说完，她认真地盯着他，眼神中闪烁着亮晶晶的光彩，期待着他的回答。
姜白路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话一般，仓惶地退后了几步，“子欣，你，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姜叔叔，你，你不喜欢我吗？”他的反应深深刺痛了她，她难过地低声呼唤他，怯懦懦地询问他。
“请你容我想想。”他双手捂着脸，一动不动地伫立着，夕阳落入灿烂的晚霞中，残酷无情地消失在这长久的沉默中。
子欣感到火热的心慢慢地下沉、变冷，仿佛坠入冰天雪窖的深渊之中，她觉得自己此刻是一个等待最终审判的囚犯，手脚冰冷，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此刻，也许死亡都比这煎熬好过很多。
终于，姜白路缓缓地抬起头，双目空洞无神，“子欣，对不起，是我的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给你造成不必要的无解。也许是我不合时宜的话语，也许是某些不好的举动，让你以为你是爱我的。但，这不是真正的爱，等你碰到一个和你一样优秀的男孩的时候，你就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不，姜叔叔，”她打断他的话，“我已经长大了，我知道什么是爱，并且知道自己对你怀有的是爱慕、仰慕之情。”  她急切地想要辩白，急得要哭出来。
“你对我的感情只是出于晚辈对长辈的仰慕之情，这种仰慕之情和爱情并不相同。你看，就像我爱你，但这只是长辈对晚辈的关心和爱护，虽然也是冠以爱的名义，但和爱情却是很不同的，你还小，等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自己现在的感觉是错误的，说不定到时你都会后悔自己当初的这个举动呢。”
她不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万般话语皆被他斩钉截铁的态度堵在心头，她真的是错的吗？
“都这么晚了，你们宿舍该关门了，咱们先回去吧。”
她茫然若失地任由他将她送回了宿舍。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宿舍，而是推开了李依云宿舍的大门。
由于二人经常走动，李依云宿舍的人都已经认识她，然而，大家从未见过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愣住了。最后还是依云第一个反应过来，将半死不活的她带到宿舍楼下的花圃旁边没人的地方。
“子欣，发生了什么，你怎么变成这副样子？”
子欣先是茫然地看着依云，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依云，怎么办，姜叔叔他不要我，他不要我？”
“他怎么说的？直接说不要你了？”
“他说，我对他的是晚辈对长辈的感情，这不是爱情，一切都是我的错觉，但我觉得我是真的爱他。”
“子欣，乖，别哭了，你好好听我一句，好不好？”
依云一边劝着子欣，一边轻抚她的后背，直到子欣又哭了好一会儿，释放完所有的委屈和不甘，像一个急切需要肯定的孩子，眼泪巴巴地望着自己，才继续说道，
“其实，我觉得，你姜叔叔说的是有道理的。”
见子欣瞪她，她又慌忙道，
“你先别急着瞪我，听我说完。你从小接触的男生不多，唯二的两个就是你姜叔叔和你爸爸，你对你姜叔叔的感情和对你爸爸的感情不同，不代表你对你姜叔叔的感情就是爱情，对不对？也许这就是对某一个长辈的崇拜之情，毕竟你姜叔叔和你爸爸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而且，他又是那么优秀英俊，你就算崇拜他也很正常。”
子欣仍然小小声地坚持，“我这不是单纯的崇拜。”
“好吧，就算像你说的，但你记不记得我们看过得一部电影，一个女人幻想自己是美女不敢照镜子，陷入自己想象情节中的那部电影？当时我们不都说一切她执念的结果，让她分不清现实和虚妄吗？你有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肯定你爱的是现实中的姜白路，而不是你自己多年以来的执念呢？”
“我……”
“你也不能肯定，是不是？”
依云的话击中了子欣的软肋，把她多年来铸就的城堡猛然打碎，她失去了长久以来赖以信念的堡垒，一下子变得六神无主，岌岌可危起来。
“那，我要怎么办才好？我似乎觉得自己不再是自己了。”
依云有些心疼地搂住她，叹了口气，  
“其实，你既然已经捅破了你和姜叔叔之间的窗户纸，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也许长时间以来，姜叔叔一直把你当做晚辈，你的告白使他不得不正视你已经长大和你对他的感觉，他势必要以全新的眼光看待你。而你呢，子欣不是我说你，你总是关闭自己的心灵，不给其他人机会，现在，你需要的是像姜叔叔说的那样，敞开胸怀，试着去接受其他人，即使不是爱情也好，至少应该了解一下除了姜叔叔以外的其他的男生，去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所在。其实，不管你对姜叔叔的感情是不是爱情，你们双方都需要一段缓冲时间。毕竟你俩的关系已经维持了这么久，彼此都需要调整和适应的时间呢！”
刘子欣是个执着的人，但却不是个盲目的人。她的执着只体现在她对自己正确的坚持上，如今，她既然已经对自己产生了怀疑，自然不会盲目固执下去，她决心按照李依云说的，试图从纷乱的感情中找到正确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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