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戏剧社变革

　　
自从上次的谈话后，两个人的距离逐渐靠近。
这学期期末末，王一鸣、李念等老社员即将卸任，新一届的社长竞选大会即将开展。
历年来新任社长的竞争十分激烈，一方面因为戏剧社是学校最大的社团，人数颇多。另一方面，戏剧社的成员基本都是学校表演或创作方面的精英，如果能够加上社长这一头衔，毕业之后想不大红大紫都难。还有一个小小的理由，那便是如果能够当选社长，便有机会每年戏剧社专属的欢送会中选择自己喜欢的演出剧目和搭档演员，甚至可以邀请往届戏剧社的前辈们。
按理说每年都会有一次竞选大会的，但是由于王一鸣的出众有目共睹，他从一入社就备受瞩目，大二顺利当选，直到大三连任为止，基本很难再挑出能够与他竞争的人，因此这两年戏剧社一直风平浪静。直到他宣布卸任以后，新一届的竞选即将开始，各方人马蠢蠢欲动。
王一鸣极其欣赏刘子欣，虽然这种欣赏包含有爱慕的情绪在其中，但不可否认的是，刘子欣在表演方面的天赋是有目共睹的，王一鸣相信，若果刘子欣担任社长，那么戏剧社将会吸引和培养更多好的表演者，自身实力也将更上一层楼。他想要极力劝说刘子欣参加竞选，甚至不惜策反李依云，让她帮忙劝劝子欣。
依云开始时也很希望子欣参加竞选，她曾幻想过，如果子欣当选社长，自己创作的剧本很有可能作为出演剧目，自己和子欣成为黄金搭档的心愿便可以提早几年实现。想归想，依云最终还是放弃了游说子欣的念头。因为她知道，子欣虽然热爱表演，也极有天赋，但是，凭她的性子，她恐怕无法很好地胜任社长这一职务，除了姜白路，她对一切都看得很淡，没什么野心，也不怎么愿意管事情。如果她自愿担任社长，依云相信她能够做好，但是，如果她被迫当上社长，依云很难想象戏剧社会发生什么。最终，依云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和心愿告诉子欣，后续便任由子欣自己做主了。
子欣认真思考了几天，还同何岩谈论起社团竞选的事，没想到却勾起何岩对往事的回忆，
“说起来，戏剧社还算是我和你姜叔叔一起创立的呢！”
姜叔叔三个字勾起了子欣的好奇心，“姜叔叔？妈妈，你说你创立了戏剧社我可以相信，但是姜叔叔，我怎么想，都觉得姜叔叔不是那种会成立社团的人。”
“那倒是，白路他，一直都很独来独往，他热爱表演，有天分，又肯专注其中，这在我们那届是相当罕见的。毕竟那个时代，大多数人学习表演都是为了混口饭吃，真正愿意从事演艺事业的人并不多。表演系的学生当时并不多，戏剧社更是不存在，反倒是文学社是学校最大的社团，人气极高，当时能够成为文学社的一员是非常值得骄傲的一件事呢！说起来，刚开始你爸爸还是文学社的骨干呢，不过后来还是加入了戏剧社。”说到这里，何岩忍不住笑了起来，“表演系虽然势单力薄，但是大家都正处在年轻气盛的年纪，总认为没有属于自己的社团是低人一等的表现，几番探讨下来，我们便打算成立属于表演系自己的社团。这便是戏剧社了。没想到二十几年过去了，这戏剧社发展的倒是越来越壮大，甚至连社长都要竞选上岗呢！”
“可是，妈妈，你还没有告诉我姜叔叔是如何加入戏剧社的呢。很难想象姜叔叔会成为你口中年轻气盛的年轻人哩。”
“你姜叔叔好像开始并没有加入我们，”何岩有些不确定，回忆了一会儿，才向子欣介绍道，“其实，当时的我们，组建社团的目的虽然明确，但是方法和手段却并不清晰，连社团要干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什么骨干成员这一说，开始的很随意。只是某天大家一起讨论的时候，正巧白路经过，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他愿不愿意参加。你也知道你姜叔叔的性子，其实我对他会同意没有抱任何希望。却没想到他真的愿意参加，我们这才有了把戏剧社做好的信心。别看你姜叔叔话不多，其实大家暗地里都很信服他呢。现在想想，好像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你爸爸才和你姜叔叔真正成为好朋友的。”
何岩在家很少讲姜白路的事，子欣一直觉得奇怪，没想到这次随口提起的社团的事情竟然唤起妈妈那么多对于往事的回忆，她感到十分高兴，忍不住想象当年爸爸、妈妈、姜叔叔意气风发的样子。何岩也陷入了回忆，母女俩一时都不再说话。
过了片刻，子欣最终还是开口询问何岩，“对了，妈妈，说到姜叔叔，他最近和你联系过吗？感觉他似乎很久没有消息了。”
“是啊，不过你姜叔叔失踪也是常事儿了，估计又跟着剧团出去表演了吧!”
何岩不甚在意地回答，却在子欣胸中掀起惊涛骇浪，姜叔叔经常不在吗？可是为什么，我却总觉得姜叔叔其实一直在我身边，只是最近才消失不见的呢，而且，为什么，只有这次，我觉得他消失了那么久那么久，仿佛永远不会再回来一般呢？
子欣最终没有参加社团竞选，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竞选的人员因为少了子欣这一强有力的对手反而陷入了白热化。
最终，令人大跌眼镜的是，与以往社长都是表演系的学生不同，竞选成功的是戏剧创作系的一位男生，名字叫做徐沛。子欣对他不是十分了解，倒是依云因为和徐沛是同一系的学生，对这位徐沛同学颇为熟悉。
“戏剧社，也许，要变天了。”知道徐沛当选的那一刻，她对子欣说道。
“为什么？我没觉得徐沛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呀？”
“这正是他厉害的地方。其实徐沛不算很有天分，当然，他也不算不上努力。然而，他能当选，我却丝毫不意外，可以说是情理之中吧！”
“情理之中？”子欣有些意外依云会这样说。
“是啊！据我了解的看来，徐沛他，其实很会经营。也熟知现在的一些套路，尤其像是竞选这种需要大众投票的机制，正是他所擅长的领域，在他的带领下，戏剧社必定会有极大的变化，只是，不知道，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了。”依云不无担忧地说道。
“都是为了表演，能有什么样的变化？”
“你就只知道表演！”依云忍不住吐槽她，“现在是什么时代了？表演得好已经不是大家唯一的追求了。很多人学表演是为了出名，为了成为明星，而非演员！而徐沛的当选正好说明了这一点。”
“这和徐沛当选有什么关系，表演得好，自然就会出名。他肯定有他过人的地方。”
“很多明星都是靠营销的，徐沛恰恰具备这一能力。而表演的好，却不一定会是明星，就像姜老师，表演上算是大师级的人物了吧，但是他却不是明星，你以为是因为为什么！”
“这个我知道，但，我们毕竟还在学校，戏剧社也只是一个社团而已，大家最首要的目的还只是学习呀！”
”
“早就不是了，你没发现我们学校其实就是一个微型社会吗？大家都在拼命努力着，为了更好的适应这个圈子。又或者为了尽早成名。我们这行竞争太激励了，如果不比别人早一步，很更能就早早被扫地出局了。不过，你除外，世界上有两种人不用参与竞争，一种就是已经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譬如你，譬如一鸣学长，你们的天赋和资源已经打败了世上99%的人。还有一种就是站在食物链最底端的人，他们连参与竞争的资格都没有。而其他人呢，包括我，无一例外，都要拼命努力去适应。你看吧，戏剧社在经营王徐沛的带领下，一定会不一样的。”
“什么顶端、底端的，无法理解，无法接受，无法相信。再说，这么多年戏剧社一直是这样，不会变的。”
“怪不得徐沛没有拉拢你，他是一定无法拉拢你的，看来他很明白你的不思变通！”
子欣没说话，只是送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依云。
最终，一切正如依云所预言的。徐沛的出现大大改变了戏剧社。他是一个很会经营和营销的人才。首先，他和各位老师搞好关系，获得学校的特权。然后，他便开始自己的改革计划，一方面，对外依靠宣传进一步提高社团知名度，扩大社团影响力，甚至对接一些商演项目，美其名曰提高演员知名度，赚取社团活动经费。另一方面，对内，他不鼓励长时间扎实的排练，追求速练速成，以便能够排出更多的戏，打造更多的明星社员。另外，他还懂得运用高科技技术，在剧场打造绚烂、新奇的视觉效果。
徐沛大刀阔斧的改革让戏剧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改革在很多人看来无疑是成功的，戏剧社的知名度不断提高，他担任社长的三年，出身戏剧社的同学都很快适应演艺圈的氛围，可以说，他为演艺圈这一买方市场输送了最合适的供给。
但是，子欣却觉得，现在的戏剧社不再是一个社团，而是一间公司了。当表演不再是一份事业，而是一门生意的时候，她失去了坚持的理由。
终于，在一次商业表演中，她因为是否要按照广告商的要求更改剧情和徐沛发生争执之后，愤然离开了戏剧社。
当然，依云作为和自己共同进退的黄金搭档也离开了戏剧社。
子欣很后悔，她觉得对不起妈妈和姜叔叔共同创立的戏剧社，也觉得对不起依云，她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懒惰不愿承担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而不断自责后悔着。她总在想，如果自己当初听一鸣学长和依云的话坚持着，那么一切会不一样吗？但是，自己真的能够坚持吗？她不禁感慨，能够一直坚持自己喜欢的表演道路，不放弃，不改变，不怯懦的姜叔叔是多么的坚强和伟大啊。
当然，这一切都是后话，咱们暂且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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