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紫姑

　　
（啊！？有那么深吗！？）
刚才的水确实只到他的腰部，可不知为什么，此刻水底消失了，水下成了一个无底洞。蛇卷着夜辰，继续往更深处潜去。
（会死……！）
夜辰不禁一阵战栗。他只顾挣扎着，反抗着，甚至来不及意识到这些行为根本没有意义。
（我会死！真的会死！这样死也太难看了！好难受好难受……咦？怎么不难受？）
对——一点也不难受，尽管是在水中。
却与在空气中时一样，能够毫无困难地呼吸。
但包裹着全身的压迫感却毫无疑问是水的压力所致，这感觉太奇怪了。
忽然，他回忆起了那个女子的话。
——你身上有一种特别的味道，清净的水的味道……所以，我认为那些普通人办不到的事，你一定能办到——
夜辰疑惑不解。
（“你一定能办到”……啊，难道那个姐姐指的就是这个吗……但这又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在水里却不会感到难受呢——啊，不会是“事实是，我阿娘是鲛人族的吧，所以我能在水里呼吸！”……怎么可能》）
他能用唯一自由的左手试着在水中挥了挥。
这触感和水的阻力，不管怎么看都确确实实是在水中，可……
（说不定……这不是水，而是幻觉之类的东西？）
正在思考的当口，夜辰一直被水蛇拖者下潜的身体忽然咚的撞上了类似于坚硬地面的东西。
“啊！”
夜辰在地面弹了几下终于停了下来。他坐起身——看来是水底。夜辰以便确认着脚下地面的触感一般战战兢兢地站起身。环顾四周，却没有发现那条可恨的水蛇的身影，或许是离开了，连气息也感觉不到。
这里同样是一片除了水以外空无一物的广阔空间。
夜辰抬起头，头顶上却是一片漆黑，望不见睡眠。
“……”不知是今天第几次叹气了（虽说是在水中）。
老样子，一直站在这里发呆也没用，带着这样的想法，夜辰再次迈开了脚步。今天怎么老是在走路。除了水带来的若有若无的阻力以外，感觉上基本和平时走路没什么差别。
走了一会儿，忽然有什么东西与夜辰擦身而过。夜辰吃惊的停了下来，还以为是身边水流的缘故……但看来事情能够并非那么简单。接着。
嘻……
从极近的距离，响起一阵窃笑。
夜辰的身体立刻僵住了。
嘿嘿嘿……嘿嘿……
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
伴随着有远有近的诸多笑声，水流中有什么温温的东西拂过夜辰的脖子，接着是左臂，然后是腿部。
嘻嘻……
……嘻嘻……
看来这些东西并不打算加害于他，只是单纯想要捉弄他一下，但任由它们这般捉弄也着实令人不快。夜辰摸了摸一片鸡皮疙瘩的脖子。
（……让人不舒服。）
不能理睬它们。夜辰这样想着刚要向前走去，忽然脚尖——碰到了什么东西。
他低头看了看，空无一物。
但刚才的确像是踢到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夜辰疑惑地仔细观察着地面——于是。
（啊……塑料瓶？）
那是个有一半埋在了水底的五百毫升容量的塑料瓶。因为既没有瓶盖也没有标签，所以乍一看很难发现。
在这种不可思议的空间里居然突然出现了这种人类文明的产物，也太不自然了。夜辰不解地单膝跪了下来。
（这也是幻觉吧……可做出这样的细节来有什么用吗。）
夜辰下意识地握住了塑料瓶并开始向上用力。接着——只听“砰”的一声，瓶子像个软木塞一般被拔了出来。
（啊。）
瓶子下的地面露出了一个小洞，周围的水向着洞穴涌区，哗哗地卷起了旋涡。旋涡的水流越来越急，不一会儿便占据了夜辰的整个视野。但不知为什么，夜辰却没有被卷进去，他只是握着塑料瓶站在原地。
他的心里感到无比焦急。
（这是……怎、怎么回事，怎么办，我做错事了？我做错事了吗！？）
大量水流卷起旋涡，如同怒涛般被吸入那小小的洞穴的样子，看起来倒有点像抽水马桶。在这狂乱的水流和轰鸣声中，一阵细微的清脆铃声惊醒了夜辰的耳朵。
“你成功了！”
夜辰倒抽了一口气，这声音是那女子的。
“这样就能复元了  ……谢谢你。”
视野立刻暗了下来
……夜辰。
……夜辰。
夜辰。
“夜辰！”
夜辰猛地睁开眼。
正注视着倒地不起的夜辰的是——
“土地……爷爷？”夜辰眨了眨眼跳了起来。环顾四周……自己正站在那条被女子跟踪时走古的小道右边的河堤上。刚才，他一直呈大字型躺在这片矮草丛中。
“在河堤上睡觉，你可真是有情调，台风天刚过这样是会感冒的。”土地爷爷依旧带着他那笑眯眯的表情盘腿坐在夜辰身边，“你手上拿着什么啊，那么小心。”
夜辰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东西：“……塑料瓶。”
“这我还不知道？”
接着，夜辰将在自己上完课回家路上遇到身穿奇装异服的女子、被女子拥抱后忽然被拖进一个充满了深蓝色水的空间、在那里被蛇一样的东西袭击、以及之后将堵在水底的塑料瓶拔出后水流走……等等，带着一丝兴奋的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
土地爷爷边听边不住点头，接着忽然站起身若无其事地走下河堤，并回过头对夜辰招了招手道：“跟我来。”夜辰乖乖地跟了上去。
在下河堤有片小小的洼地，洼地中安了一间小型木制建筑，看样子像个小庙。它差不多只有狗屋那么大，而且看上去非常古旧——夜辰生在巫族，第一次在这里看到这东西。
土地爷爷指指小庙：“你看。”
这间小小的庙宇中，放着一块小孩儿脑袋大小的石头——这块被红绳牢牢固定住的石头有着不可思议的形状，像是鸟，又像是人。
“这是，什么东西……”
“怎么说好呢……她是神明，专管茅厕的，古称厕神。住在附近的老人好象是叫它‘紫姑’来着。”
“茅厕？那我刚才喝的水？”夜辰不禁大叫道，下意识地做着抠弄喉咙的动作。
“放心好了，一般神明的水，都是比这四海八荒里的水要纯净得多，只有益处，没有坏处的。”土地爷爷安慰道。
土地爷爷拿过夜辰手中的塑料瓶，接着蹲下身子，用它比了比神社边的混凝土排水口。
“正好”
的确，塑料瓶的直径和排水口的大小刚巧吻合。
土地爷爷站起了身，“恩”了一声边思考边说道：“……因为台风。紫川河水暴涨，水淹没了这里，但因为塑料瓶堵住了排水口所以水位一直下不去，直到夜辰把瓶子拔出来，紫姑一直浸在水里……应该是这样吧。”
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这里无论是石头还是神社，都好象被刚浇了一桶水似的湿淋淋的，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滴——可天很晴朗，今天一整天都没下过雨。
“而且你看，这个神社在洼地里，离河又近，从以前就是这样，一旦下大雨河水涨高，这里就会很容易被淹没。虽然也有被冲走的危险，但这毕竟是神明的住所是不能随意移动……所幸玄思阁的洛渊觉得这样紫姑太可怜，特意为它设了个排水口水位才能尽快下降……另外还用了混凝土加固，只是……”土地爷爷长长地叹了口气，“这次好象适得其反了。以前，水就算排不了也能渐渐渗透到泥土里，但现在用了混凝土，水从无处可去啊。”
“而且排水口还被塑料瓶堵住了……”
“对。正在紫姑无可奈何的时候，碰巧能够‘夜视’和有‘神缘’的夜辰路过，所以她才向你求助……就是这中感觉吧，从理论上来说。”
“就像当初，我看到了你的住所被不祥的东西缠绕一样？”夜辰举例道。
“是啊，这四海八荒里，能像你一般能‘夜视’和有‘神缘’孩子已越来越少。”
夜辰回忆起那个女子的身影。
“是这样啊……可是。”夜辰有些疑惑，“她也不用特意把我送到那种不可思议的地方去啊。只要叫我去把瓶子拔掉不就行了……”
“我认为，如果可以的话她确实会那样做的，既然没有，可能是有什么别的原因吧……水流不畅的地方同样聚集了不好的东西，或许那些东西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她的力量。”土地爷爷看了看手中夜辰明的塑料瓶，“……说真的，这样的塑料制品，对于神明来说，简直就像是灾难一般。”他苦笑。
就像当初，土地爷爷的石块上被一些小孩恶作剧地绑了许多塑料胶带一样，就这样牢牢地将石块绑住了。
夜辰也是从学校回来的路上，看到了一直在路边喘息的土地爷爷，不断**着，那股难受的劲让夜辰看了都心疼。
他好心地上前去询问了一番，就这样，帮土地爷爷解开后，他们就成了好朋友。只要一没事，夜辰就会来找土地爷爷玩耍，听他讲远古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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