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破坟重生疾行早

　　
池尚浮躺进棺材后，不一会儿就因窒息昏睡过去，也不知躺了多久，棺材脚处不知如何破了个洞，有丝丝空气进入。池尚浮接触到空气，悠然转醒，但觉眼前一片漆黑，伸手摸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棺材中。
棺材空间很小，虽有空气进入，却不能够翻身移动。此刻转醒，心里就多了一份求生欲望，将贴身收藏的尖刀摸了出来。这把刀削铁如泥，是一年前他跟随雷必廷下乡采药时，从一农民手中收购得来。花了他十块大洋，那可是他积攒了五年的零花钱。是他唯一的财产，在雷家洗澡入棺时，便将尖刀贴身藏了。
此刻想要逃出棺材，便用尖刀去割棺材壁。雷必廷精打细算，给雷公怒的棺材质量甚好，给两个童仆的却只是几块薄薄的木板做成。池尚浮几下就将棺材破开，手脚并用，从棺材中爬了出来。
墓室仍然十分低矮狭窄，他便奋力爬行，爬到墓门前时，只见本来该封闭的石门被推开了一条缝隙，阵阵山风从缝隙里灌入，忙将口鼻伸到缝隙旁，狠狠地吸了几口空气。气闷之感去除，脑袋里立马清醒。自言自语道：是谁打开墓门，破掉棺材，救了我的性命？
墓道狭窄，施展不便，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石门推开，终于从坟墓中爬了出来。外面的天空明月高悬，山野间虫鸣阵阵，正值深夜。活动一下僵硬的身骨后，借着月光光打量起雷公怒和那女童的坟墓。
只见两间墓室的门皆被打开了一条缝，他心中疑惑，坐在坟前的石凳上沉思，忽然间灵光一闪，“啊哟，常医生说少爷还有三天的生命，但老爷当天就将他装进棺材埋了，也就是说少爷被装入棺材时并没有断气，难道，难道少爷还活着？”
想到这里，他激动得跳了起来，慌忙去推雷公怒的墓门，从外面可比从里面容易打开。他稍微用一下力，墓门应手而开。钻进墓中，将雷公怒的棺材拖了出来。只见棺材盖上也破了个大洞，心里一惊，莫非是盗墓贼贪图老爷给少爷陪葬的财宝，将我们的棺材都给破坏了？
用尖刀挑开棺材钉，双手使劲，便将棺盖打开，只见雷公怒仰面而卧，一切都还是入殓时的模样。池尚浮颤抖着手去探他鼻息，发觉尚有呼吸。瞬间悲喜交集，悲的是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雷老爷竟然如此心狠，自己的儿子尚未断气就将他掩埋了，喜的是少爷此刻还有性命。
将雷公怒抱出棺材，倚靠在墓碑上。又去打开女童的墓室，心想：“这小女孩是个苦命之人，也是被雷家活生生地埋入墓中，我应该救救她。”
打开女童棺材时，一股恶臭扑鼻而来。只见里面一片凌乱，小女孩睁着眼睛，衣衫凌乱。屎尿沾满了衣服。显然是小女孩醒过来，发现自己被装进了棺材，不住挣扎，屎尿齐出，最后窒息而死。池尚浮虽然大胆，也被眼前恐怖且凄惨的景象吓得倒退一步。待冷静下来之后，忍着恶臭，将女童的尸体提出来。
“小妹妹，你跟我们一样，是个苦命之人，今天你是为了我家少爷而死，我说什么也该好好安葬你。”
说着将小女孩衣服脱去，又将她身上擦干净，然后脱下自己和雷公怒的寿衣外套替她穿上，一边穿一边念叨，“小妹妹，非是大哥哥我无礼，而是你身上实在太脏了，大哥哥要让你干干净净地去另外一个世界，让你来生能投胎一个好人家。”
替小女孩穿好衣服后，见她眼睛依旧瞪得圆圆的，满是惊恐之色，便伸手将他眼皮闭上。回头看见脏乱不堪的棺材，寻思这棺材不能用了，少爷既然没死，也用不上，不如就将她放进少爷的棺材中。
替小女孩盖好棺材盖，推入主墓室，只见墓室中金银大洋具在，自语道：“这些东西都还在，那便不是盗墓贼将我们的棺材打开了，却又是谁？”
刚封好墓门，只听不远处传来说话声。忙将剩下的两副空棺推进左右墓室，迅速合上墓门，抱起雷公怒藏在坟后。
刚刚藏好，说话之人就到了坟前。池尚浮借着月光看去，见是雷夫人和一个丫鬟。寻思道，半夜三更的，夫人到这里来做什么？
那丫鬟道：“夫人，咋们偷偷地跑回来，要是被老爷知道了，可不好办。”
雷夫人低声道：“他知道了又怎样，我们的孩子还没断气就被他埋掉了，我放心不下孩子，回来看看，又有什么不妥？”
丫鬟声音颤抖，“夫人，您…您说什么，少爷他还没有断气？”
雷夫人白了她一眼，道：“我将你当心腹，什么事情都跟你讲，你可不要出去乱说。老爷请风水先生看过，这块地叫做涌水生财穴，将家人葬在这里，必定会保佑家族财源滚滚，生意兴隆。但是必须要葬没有断气之人，才能有效果。少爷活不过三天，早晚会死，所以老爷就提前将他葬了，就是希望咋们雷家生意越做越大。”
池尚浮听得冷汗直冒，心想老爷不等少爷断气就将他埋了，原来是为了让雷家挣更多的钱。糟糕，若是夫人发现我们不在坟墓当中，必然会去告诉老爷，老爷又会派人来将我们捉去活埋，要是再被活埋，就绝不可能逃出来了。此地不宜久留，该走得越远越好。
还好雷夫人只是坐在坟前叨念，并未察觉墓门异常。过了好一会儿，才带着丫鬟离去。
池尚浮忙回到墓前，去主墓室中，取了雷公怒生前的衣服换上，将墓门完全封闭，直到看不出一点痕迹，方才背着雷公怒离开。
他早听说过鬼巫天师的名头，心想鬼巫天师既然能预言少爷活到十二岁，便该有解救之法，无论如何也要带少爷上鬼巫山求救。
想到这里，背了雷公怒往大道上行去，此时正值后半夜，大道上没有行人，否则非被二人的恐怖模样吓住不可。行了许久，方才见到一个村庄，心想如此行动几时才能到得了鬼巫山，干脆去偷一辆马车来。
将雷公怒放到隐蔽处，去村东头的地主家牵了一匹马，套上一旁的马车，将雷公怒放在车上，知道雷公怒性命危在旦夕，便将马鞭舞得啪啪直响，催着那马快速前行，往鬼巫山方向进发。他曾多次跟随雷必廷上鬼巫山朝拜，倒也认得道路。
天明时分，总算赶到了鬼巫山脚下的王家镇上。此时肚中饥饿，咕噜咕噜地乱叫，不由得暗暗叫苦。
心想只得去少爷的外婆家弄些盘餐来。少爷昨晚才下葬，他外婆家应该不知道。”寻着街道，来到一处地主家大院前，砰砰的敲响门。
不多时，院门打开，两个丫鬟扶着一个雍容华贵的老太太走出来。
池尚浮却认得他，忙躬身行礼，“池尚浮拜见姥姥。”他从小在雷家长大，便与雷公怒一般称呼亲人。
老太太便是雷公怒外祖母，本来满心欢喜走出来。但掀开车帘，见了奄奄一息的雷公怒。陡然皱眉，嗔怪道:“清早八晨的，怎么拉个死人来我家，快快拉走。”
池尚浮一怔，忙道:“姥姥，这是您的外孙子公怒啊！他还有气息，怎么就是个死人了呢？雷老爷吩咐小的将他拉来，上鬼巫山求救，只盼姥姥瞧在我家主母的面上，给点盘缠。”
老太太淡然道：“这孩子出生那天就搅得我家鸡犬不宁，定是个不祥之物，你快快将他拉走，我家没有这门亲戚。”
池尚浮怒喝道：“岂有此理。”一掌拍在马车车杆上。小碗粗细的车杆应声而断。拉车的马受惊，昂头长嘶，就要奔走。却被池尚浮疾驰而上，狠狠将缰绳拽住。
老太太和两个丫鬟见了，大惊失色，赶忙回屋去，将大门紧紧关上。
池尚浮怒不可遏，不断地拍打院门，一边打一边怒吼：“再不开门，小爷我一把火烧了你这宅院。”
院门虽然修得结实，经他一阵拍打，却也有些摇摇欲坠。
这时车帘掀开，雷公怒探出头来，有气无力地说：“池弟，不……不可造次，咋……们……走……走吧！”
池尚浮虽是雷家仆人，但雷公怒并未把他当下人看待，平常都是以兄弟相称。他见雷公怒竟然醒了过来，不由得大喜，“少爷，我，我就说你没有死嘛。”
见王家将大门关了。嘴里便骂骂咧咧，“他奶奶的，这家是什么鸟人，连自己的亲外孙子都不管了。”
待见雷公怒歪倒在车上，头从车帘处垂了出来，口中已是进气少于呼气。方才停止怒骂，将雷公怒重新放好，左手扶着被自己拍断的车杆，右手挥舞着马鞭，着急忙慌地赶着马车出镇。
从王家镇到鬼巫山有二十多里路程，这些年来官府将路修得平整宽阔，以便利于官家、地主太太上山朝拜。
池尚浮赶着马车在大道上疾驰，不一会儿就行了十多里。却见雷公怒气息越来越弱，心中又急又悲。自言自语地说:“少爷，你放心，姥姥他们不管你，我来管你，这就送你上山。那鬼巫天师好好医治你便罢，若不好好医治你，我将他道观给翻过来。”
这时旁边去鬼巫山朝拜的人转头看着他，一老者道:“小伙子好大的口气，也不怕亵渎了天师。” 
池尚浮不理，驱赶马车急行，再行得三里路，但见前方群山起伏，山峰之间云雾缭绕。隐隐约约看见最高的山麓上座落着一处道观。
马车转过几道弯，只见前方相对平整的一段路上设着一道关卡，守关的既不是官兵，也不是警察，却是两个道士。
池尚浮暗自称奇，骂道：“他奶奶的，这是什么世道，道士做起拦路的勾当来了。”
朝拜之人走过关卡，微笑着往摆放在路边的功德箱里放了铜钱，然后冲两个道士行礼，最后竟然跪倒在路上，三步一叩首，往山上行去。
池尚浮驾着马车飞驰而至，两个守关道士慌忙放下拦路杆将其挡住，一个年轻道士冲他行礼，“这位小兄弟，前方是鬼巫山地界，请小兄弟下车步行，以示对天师的尊重。”
池尚浮微扬马鞭，怒睁圆眼，“我车中之人命在顷刻，极速求见鬼巫天师救命，请你们放我过去，日后必当重谢。”
年轻道士道：“无量天尊，天师慧眼通天，法力无边。早知你的苦楚，小兄弟只需虔诚顶礼，有什么灾难，他老人家都看在眼里，必然保佑你逢凶化吉。”
池尚浮皱眉道：“依你说来，也要我像他们一般，三步一叩首，一直叩到鬼巫天师道观之前方可吗？”
“无量天尊，正是如此，凡是上山求医问药之人，必须从这里开始，顶礼前行。天师才会有求必应，有药便灵。”
“奶奶的，我家主人命在顷刻，待我磕头上了山，早就一命呜呼了。”
正说着，路上曾经警告过池尚浮的老者已经行到，见了池尚浮，眼里投来痛恨的目光，随即在道士耳边说了几句话。
道士闻言脸色大变，一直念叨无量天尊，“小兄弟，你口出狂言，冒犯天师神灵，趁天师没有见怪而降灾祸于你，赶快下山去吧！”
池尚浮心中又急又怒，生怕车中的小主人断了气，便怒喝道：“再不让开，小爷将你两个小道士扔下山去。”
站在旁边的中年道士开口道：“这位小哥，怎地不知礼数？就算是县长太太，乡长夫人到这里来，也都要落轿步行，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到这儿来造次？”
池尚浮大怒，跳下马车，左手将他抓起，右拳送出，打掉了道士两颗门牙。“奶奶的，再不让路，莫怪小爷不客气。”池尚浮虽只十岁，但身高体重皆异，比一般成年人还高大一些。加上天生神力，这个瘦弱的道士哪里是他的对手，被他抓在手里，丝毫动弹不得。
年轻道士见池尚浮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害怕，双腿颤抖，“大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我们这就放你过去。”
这时一辆汽车行到关卡前，车门打开，一个富态女人走下车来，见了眼前的情况，眉头一皱，冲年轻的道士道：“顺风子，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道士仿佛看见了救星，一溜烟跑到女人身后，指着池尚浮说：“县长夫人，这个人不讲理，小的让他下车步行，他不肯也就算了，还打人，我师兄的牙齿都给他打掉了。”
县长夫人打量着池尚浮，脸色越来越难看，“小兄弟，这么做是不对的，知道吗？你看连我也要下车步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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