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冥江河畔孰与美

　　
雷公怒接过《灵笈十四道》之后，也不敢修炼，与幽莲商议再三，趁着黑夜，在屋后一棵老槐树下挖了个深坑，将装书的箱子和阴阳斩邪剑埋了。此后便专心修炼雷阵声所传之法。
雷阵声因人施教，将《灵笈十四道》赠与雷公怒后，又传给尚浮和陈大年阵法，尚浮少了一魄，整日浑浑噩噩，陈大年却限于年纪和资质。因此二人均修炼较为直接的阵法。
幽莲除了修炼法术之外，更喜欢《拜月八语》，除了顿悟雷阵声所传，更是凭着自己心智，添加了不少东西。
时光悠悠，转眼之间，几人跟随雷阵声修行已是十年之久，此时雷阵声已满头白发，额头上也增添了几道皱纹。雷公怒则从一个弱不禁风的孩童长成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尚浮本来就生得高大，十年时间，已然变成一个铁塔般的大汉，力气也随之增长，常常能徒手举起上千斤的东西。陈大年已完全退去了青年时期的稚气，变成一个沉稳内敛的中年男人。幽莲本就生得美，十年成长，亭亭玉立，更是惊艳了十里八乡，每日都有许多外乡男子慕名前来提亲，有的来则只为一睹芳容。为此，池家青年还与这些外来人爆发了不计其数的冲突。
黎家堡一直对池家俯首称臣，黎家人虽为亡族俘虏，但在池家的庇佑下，倒也算得上安居乐业。雷公怒三人所遇的大将军，不知为何，这十年并未出现。而当年雷阵声一声怒吼，震倒池家上下八十余口。池聂氏似乎是怕了他，不敢再来着麻烦。因此十年来，大荒西山脚下相对平静。
这年冬日，又是大雪纷飞的日子。雷公怒和尚浮扛着米面从乡里归来。两迎着风雪正行走在大道上。一身穿貂皮大衣的女子微笑着朝二人走来，颦颦一笑，生硬地问道:“小哥哥，我想请问一下老槐树村怎么走？”
二人从小到大，除了幽莲，还从没有漂亮女孩子主动对他们说过话，雷公怒不由得羞红了脸。尚浮则盯着那女子，哈喇子直流。
雷公怒率先反应过来，忙道：“哦，从这里走过去，大约五十里就到了。”
“谢谢你们！”女子又噗嗤一笑。
走了一段，女子见二人跟在后方，面露疑惑，“怎么，你们也从这里走吗？”
尚浮擦了擦口水，“是呀，我们就住在老槐树村呢！”
“是吗？那真是太巧了，我外祖母家也是住那里，我这次就是去看望他老人家。”
尚浮嘿嘿一笑：“那太好了，我们正好同路。”
三人走了十来里路，相对无言。
女子倒是挺大方，主动打破尴尬气氛与二人交谈，“我叫黛西思雅子，从魔驼国过来的，往后请多多关照。”说话虽然有些生硬，但声音却很动听。
雷公怒怔了一下，暗想：魔驼国，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不知这女子认得冷神三人否。
黛西思雅子撩了一下齐耳卷发，“两位小哥哥，你们看我长得怎么样，美不美丽？”
雷公怒又是一怔，奇怪这女子怎么一上来就让别人评价她的容貌。正思考怎么回答时，尚浮率先开了口，“美，美，简直美极了，我从未见过像你这么好看的人。”
雷公怒白了他一眼，心想：也不见得，这女子怎及得上幽莲小妹。
女子哈哈一笑，夸赞尚浮，“这位小哥哥真有眼光，我在魔驼国上学时，可是校花级别的人物。不过我父亲写信告诉我说这里有个叫幽莲的女子，容貌倾城，八九岁的时候就让海棠娇羞低头，现在长大了，更是美若天仙，我当然不信，哪有这么夸张的事情，因此趁着这次放假，便来看看这位传说中的美人，看是她美还是我美，顺便拜见我的姥姥。两位小哥哥想必也知道这幽莲的存在吧！”
雷公怒不答，反问道：“敢问姑娘姥姥是何许人，令尊又是如何称呼？”
黛西思雅子也不觉得他冒昧，爽朗地回道：“我姥姥便是老槐树村村长皆池氏家族的族长，好像姓聂。我父亲嘛，暂时保密。”
雷公怒暗道：果然是池聂氏，真乃不是冤家不聚头。
尚浮道：“哈哈，池聂氏，我知道她家住在哪里，我带你去便是，不过我和她家有仇，只能送你到她家门口。”
黛西思雅子掏出手巾，踮起脚尖，替他擦去嘴角的口水，笑道：“只送到门口，我就感激不尽了。”
尚浮抢过手巾，“姐姐，你的手巾好香，送给我好不好？”
黛西思雅子也看出尚浮神志不清，顺着他的话道：“好呀，小哥哥是个热心人，就送给你当做见面礼了。”
走进村里，雷公怒指明池府所在，思雅黛西对二人鞠了一躬，“公怒先生，尚浮先生，我有个不期之请，不知荡讲，不荡讲。”
雷公怒一愣，什么不期之请,什么不荡讲，感情她要说的是不情之请和当讲不当讲，她中文得很差劲，发音不标准也还罢了，断句也断得不对，听起来异常别扭。雷公怒道:“直接叫我公怒就行了，可别称呼先生，你有什么事就说吧？”
“公怒，你这样说话是得不到女孩子好感的。”
雷公怒讪笑道:“那我应该怎么说呀？”
“你应该说，“非常荣幸为美女效劳，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的。”这些才有绅士风度。”
“那让你失望了，我可不是什么绅士。”
“算啦，我开个玩笑而已，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自恋了。”
“黛西思雅子小姐，你还没说你有什么事呢？”雷公怒不擅长与女孩子打交道，为避免尴尬，只得直奔主题的询问。
“哦，是这样的，我今天来的目的路上也跟两位小哥哥说了，我想麻烦两位小哥哥替我转告那位叫幽莲的女子，三日之后，我们在村前的那条河边见面，看一看是我美还是她美。”
雷公怒道：“不瞒你说，幽莲便是在下师妹，她每日拜月诵经，可没歇暇与你见面，我看就免了吧！”
“嘻嘻，她自己都没在这里，你怎么能为她做主，莫非你师妹是个浪得虚名之辈？”
“我了解我师妹，与着重外表相比，她更迷恋修持内心，姑娘认为她是真美也好，是假美也罢，总之她不会和你定什么约会的。”
“你们国家有句古诗叫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从尚浮小哥哥见我的表现来看，你那幽莲师妹必然不及我美，不然他怎么会一直流口水。”
“我师弟小时候遭遇变故，失去一魄，有些神智不清，他这口水从小就流惯了的，姑娘且莫自作多情。”
“嘻嘻，是吗？尚浮小哥哥，你喜欢我不喜欢？”
尚浮一直拿着黛西思雅子的手巾把玩，闻言嘿嘿笑了一声，“喜欢，喜欢。”
“那我跟你师妹相比，谁更好看？”
尚浮挠着脑门说：“师妹冰冷得很，平常我不敢多看她。我喜欢跟姐姐呆在一起，不喜欢和师妹说话。”
“嘻嘻，公怒先生，听见了吗？”
雷公怒冷冷地说：“姑娘之意，在下一定传达，师妹来与不来，全凭她定夺。”
“这不就对了嘛！”黛西思雅子说完推开池家大门便进去。由于是和平时期，池府并未设看门家丁，她很轻易就进入其中。大门关上后，尚浮依旧呆呆地看着大门，雷公怒只得将他拽走。
回到家中，雷公怒向幽莲转述了黛西思雅子的意思。不除他所料，幽莲果然拒绝。雷公怒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自去忙自己的事情。
第三日清晨，雷公怒尚在梦中，尚浮便撞开房门，大叫起来，“大哥，不好了，冥江河畔来了好多人。”
雷公怒一惊坐起，迷迷糊糊地说：“什么许多人？”
尚浮不住喘气，“冥江河畔，男的、女的、小的、老的、黎家堡的、张旗村的……都来了。”
雷公怒听他一连数了周围的十几个村庄，始终没说到要领上，忙披衣起床。这时脑海中灵光一闪，忽然想到黛西思雅子的约定，暗道：莫非她为了与小妹比美，竟然邀请了十里八村的村民前来观看，这女子行事怎地如此高调？”
忙与尚浮前去观看，冥江河位于村东，因水流湍急，因此虽值隆冬，却未结冰。南岸的河滩上站满了各种各样的人，乡长赖庆、治安队长昌首图，池聂氏、黎长空等周围稍有名气的人尽数到来。
河中央不知何时用木条搭建成两座高台，高台之下各有一只乌篷船。靠河边的地方安排上了座椅，上面坐着池聂氏等首脑人物。
沙滩上人声鼎沸，嘈杂不堪。昌首图鸣枪示威，高声说道：“各位安静，乡长赖大人有话要说。”
赖庆与十年之前相比，容貌不见衰老，身体倒是胖了一圈，只见他站起身来，大腹便便，冲四方拱手，“乡亲们，鄙人赖庆，承蒙抬举，多年来幸喜吾管辖之内民富安康。又恰逢岁末，农闲无事，特来与乡亲们热闹一场。各位想必均有听闻，老槐树村出了个倾城美人。”
说到这里，沙滩上又是一片吵闹，许多青年更是急不可耐，想要一睹幽莲容颜。
昌首图又放了几枪，才将人声震下来。
赖庆继续道：“然吾池家也有女，容貌学识不亚于老槐树村的幽莲，只是从小便留洋海外，因此诸位不曾得见，今小女学成归来，异想天开，想要与这幽莲一比高下，因此劳烦诸位乡亲前来捧场评判。”
雷公怒心想：听他这口气，黛西思雅子竟然是他的女儿，唉！好好一个中国人，怎么取了这么难听的名字。
众人听他说自己的女儿竟然比幽莲还要美丽，不由得热血沸腾，有不怕事的便高声喊道：“快点出来让咋们开开眼界，到底是怎么样个美法。”
有更大胆的说：“赖乡长，您的女儿固然美丽，但我可听说那幽莲八岁时就让海棠低头，现在长大了，更是倾国倾城。您家的千金只怕没这个能耐吧！”
昌首图高声道：“胡说八道，世间哪有能令鲜花低头的容颜，这不过是大家以讹传讹，道听胡说罢了。”
那人道：“小的一介平民，怎敢在赖大人和昌大人面前胡说。小的虽然没见过幽莲，但我兄弟见过啊，你们大家猜猜看，我兄弟现在怎么样了？”
有人便答道：“还能怎么样，肯定害相思病了呗。”
“害相思病不假，不过我兄弟自从见过幽莲之后，神魂颠倒，茶饭不思，不久就离开人世了。他临终前说：这一生得见幽莲一面，死而无憾，一再叮嘱我们大家不可责怪幽莲。各位应该知晓，我兄弟去世那年，幽莲才十三岁，并未长成呐。”
一个白发老者接口道：“你兄弟得见一面，便死而无憾，我儿子却要比他幸运得多，我儿子是在幽莲十五岁那年见过她一面，并且还与她说过几句话。我儿子本来脾气暴躁，对我二老非打即骂。但自从与幽莲说过几句话之后，回到家里，便对我二老孝顺起来，并且娶妻生子，现在他家父慈子孝，好不幸福。旁人问他，既然见过幽莲，怎么还会有二心娶妻生子？我儿子说：幽莲是天仙下凡，咋们凡人怎敢对她又非分之想。”
赖庆听过后，倒是有些不自信起来，他在十年之前见过幽莲，那时幽莲还只八岁。因为事物繁忙，便也没有多看。因此幽莲到底如何美法，他反而不甚清楚，现在听村民们说幽莲如此神奇，只怕自己的女儿比不过他，到时候丢人可就丢大了。
昌首图跑到他身边小声道：“姐夫，幽莲并未应约前来。”
赖庆一怔，随即一喜，高声笑道：“这妖女蛊惑人心，徒有虚名。她不敢前来与小女比试，便是输了，乡亲们，你们千万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众人听说幽莲未到，遗憾唏嘘声一片。便有好事者道：“赖大人，幽莲既然未到，咋们这里也有见过她的，不如叫令千金出来，让这些人看看，谁美谁丑，便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一个戴眼镜的文员吼道：“胡说，大小姐千金贵体，岂能轻易见你们这些愚民。”
这时，河中的乌篷船忽然掀开帐篷，黛西思雅子站立船头，穿着金丝旗袍，戴着银坠耳环，卷发齐耳，嘴如樱桃，面若凝脂。眼眸秋水静赛画，身似细柳随风摆。竟然也是方圆百里难得一见的美人。
听着众人发出的惊叹声，赖庆情不自禁地露出了微笑。其中有十余个见过幽莲的青年男子议论纷纷，随后一人道：“这位小姐虽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可与幽莲比起来，还差那么一点。”
另一个接口道：“什么差一点，简直远远比不上，幽莲穿着青布衣裳都比他好看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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