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市集

　　
“那两个娃娃里面有一个有点意思，瞧见这山里面有些异样，还以为是山里面有什么秘境，不敢贸然进来，干脆画了个阵，想要把这里面的东西传出去。”焕洙和何璃讲着事情的原委，讲着讲着就忍不住笑了起来，“谁知道却是传了只恶犬去，把两个娃娃吓一跳。”
恶犬趴在一边连眼皮都没掀一下。
所谓秘境指的就是已经飞升了的修士或者还没等活到飞升就死了的修士留下来的一些秘宝，或是秘籍或是法器，又或是一些灵丹妙药，总之会引得大批修士为之赴汤蹈火。
何璃脚底下这块地，肯定是没有秘境的。而之所以旁人会以为此地有秘境，多数是因为何璃这个人在这地方待着。
想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秘境，大多是看此地有没有异象，而何璃，就是那个异象。
何璃飞升三百余年，如今虽丧失大半修为，但身上还带着身为仙人的福泽，整个人就一可移动的秘境，她就是住到市井里面去，都能有人以为市井之中有秘境存在。
那小娃娃能隔空取物，想来是下了不少功夫的，结果最后却是空欢喜一场。
何璃颔首，说：“我已在这四周都设下结界，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
焕洙却是迟迟没有接话，何璃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焕洙叹了口气，问道：“阿璃，你便没有想过要入世吗？”
何璃反问：“为何要入世？”
“世间有缘法，你若不入世，待你再度飞升之际，去何处寻机缘？”焕洙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入世便要沾染因果，飞升之前是要将尘世间的因果了解了的，这般说来，岂不是更麻烦？”何璃顿了顿，接着说，“况且到时候不必我去寻机缘，机缘自会来寻我。”
这话说的有些轻狂，不似是能从何璃口中说出来的，但事实就是如此，何璃当年飞升就像是顺理成章一般，旁人苦苦悟大道不得，何璃却是挥挥衣袖就轻轻松松地飞升去仙界了。
“不沾染因果那还能叫入世……”焕洙嘟囔了两句，突然灵光一闪，抓着何璃的手问道，“阿璃，我问你，你这些日子，是不是修行之时并没有什么进益，你可别诓我，要照实说才行。”
何璃定定地看着焕洙，看了好一会，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自她下界至今，仍止步于金丹期没有突破，若按照以往何璃的修炼速度，早就应该步入元婴了。但毕竟是下界历劫的，哪就那么容易就飞升了，何璃只当是按照常人的修炼速度再来一次，将自己上次没经历过的时日都补回来，大抵才算是劫数完成了。
“那你为什么不入世去试一试，万一入世了修炼的就快了呢？大不了咱再回来嘛。”
焕洙的话成功地让何璃陷入了沉思，焕洙说的不无道理，不过是出去走一遭，若是不可行就回来，也不损失什么。
于是百余年来，焕洙头一次说服了何璃，终于把璃山真人劝得踏入了尘世之中。
从山林里走出去，再前行不足半日就是城镇，这城傍山而建，规模不大，城中却是热闹非凡。
焕洙显然是早就来过了的，领着何璃轻车熟路地进了城。耳畔突然喧闹了起来，何璃颇有些不适应，往日最吵闹的时刻也不过就是陶垦与焕洙拌嘴，旁边再加上个降默添油加醋地叫唤两声，如今四周有商贩的吆喝声，有孩童的哭闹声，有人们的交谈声，置身市井，何璃从人群之中穿行，世人于她来说是过客，她从过客中穿行，不沾染分毫尘世喧嚣。
降默早就化成了黑犬的模样，一动不动地趴在焕洙怀中，瞧着与普通家犬无异。焕洙则对路边的商贩卖的小玩意很是感兴趣，抻着脖子往那边瞧。
许是这三位的组合过于奇怪，惹得路人频频侧目。何璃很快就察觉到了，不由蹙眉，她并不想引人注目，最好是根本就没人注意她。
何璃把刚要伸手去拿摊子上的人偶的焕洙拽回来，问道：“为何他们都在看着我？”
焕洙环顾四周，又看了看何璃，说：“大概是他们觉得你好看吧。”
何璃的确是好看，丹凤眼，柳叶眉，挺翘的鼻子还有樱桃小口，这副五官若是放到旁人脸上，就会无端生出一股媚态来，偏何璃气质清冷，出尘脱俗，一身正气，两厢矛盾之下就有一种奇特的美感出来。
何璃正要张口说些什么，就听身后传来一阵嘶鸣，不由被分散了注意。回身去看，只见一匹马似乎是不受控制，在路上狂奔了起来。
马在叫，马背上的人也在叫，哪怕这市集喧闹都掩盖不住这一人一马的声音。只是引得何璃注意的并不是这些，而是站在路中间的一个小娃娃。
小娃娃不过四五岁的模样，头上扎着两个圆圆的发髻，两边系了坠着铃铛的红头绳，肉肉的小手里面攥着一根糖葫芦，煞是可爱。
自然，引得何璃注意的不是这娃娃生的可爱，而是这娃娃站的位置。那马匹失控，径直朝着这小娃娃的方向奔了过来，一旦撞上，非死即伤。
那娃娃距何璃不到十步远，只要何璃愿意，救下这娃娃连举手之劳都算不上。但，只要何璃出手，便于这世间的因果扯上了联系，这便算得上是真正入世，想回头也是没有可能的了。
救或者不救，这是个问题。
只在一念之间，周围的人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何璃已经出手。可就在何璃的手抱住了那还没有察觉到危险的小娃娃时，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将身上的灵力全部抽空，何璃的动作未免就慢了半拍，回身的时候险些被那马匹撞到，堪堪擦过了衣角。
怀里的娃娃尚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被何璃放在地上的时候神情懵懂地仰头看着何璃。何璃迅速收回手，神态自若地站在了一边。
可方才那一幕是有许多人瞧见了的，焕洙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拽过何璃瞧了瞧，见何璃没受伤，刚要松一口气，却突然发觉了什么，抓着何璃的手，嘴唇翕动了片刻，只念了一句：“阿璃……”
何璃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点什么，还没等开口就有一个妇人匆匆地跑到这边来，一把抱住那个小娃娃，“你乱跑什么，可吓死娘了！”
想必这就是这个小娃娃的母亲了，妇人抬头看向何璃，面露感激之色，语气诚恳地说道：“真是多谢这位姑娘了，要不是您，要不是您……”说着说着这妇人的声音就带上了哭腔，抱着小娃娃的手臂收的更紧了一些。
何璃刚想说举手之劳，可又觉得哪里不对，她为了救这个小娃娃沾染了因果，把自己一身修为都搭了进去，这已经不能算是举手之劳了，她是付出了很大代价的。
见何璃不说话，那妇人的神情有些忐忑，见这姑娘虽然年岁不大，但容貌气度均是不凡，说不好还是修真之人，不会因为这事讹上她吧？但怎么说来这姑娘也是救了自己孩子一命，她就是砸锅卖铁也得感谢这位姑娘的。
焕洙见何璃不开口，一时间也有些琢磨不透何璃在想什么，就只好朝着那妇人说：“无妨，只要孩子没事就好。”
妇人推了推小娃娃的肩膀，催促道：“还不快谢谢这位姐姐。”
“谢谢姐姐。”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道。
何璃回神，又觉得自己担不得这声姐姐，要是论起年岁来，她都是这娃娃祖宗辈的了，却是被人家叫做姐姐……
“我手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有这一篮苹婆果是今日新在自家院子里摘下来的，姑娘要是不嫌弃，就当是我给姑娘的谢礼了。”妇人边说着，边把自己挎着的篮子递过来，掀开上头盖着的一层棉布，露出里面又大又红的苹婆果。
何璃还是没说话，场面一度有些尴尬，焕洙琢磨着何璃大概是不想收的，正要替她拒绝，就见何璃伸手拿了那篮中的一个苹婆果。
“一个足矣。”何璃手里握着那果子，看了焕洙一眼，而后转身离去。
她本不需要这果子，可若是不接，这因果就无法了解，何璃不喜欢麻烦，所以有些事情还是趁早解决了好。
焕洙朝着那妇人笑了笑，就抱着降默跟上了何璃的步伐，她憋了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何璃，但身在市集不好开口，便想等到找一个僻静的地方再开口询问。
两人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见方才那发了疯的马又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不再是方才那疯疯癫癫的模样，走起路来步伐很是稳健。焕洙看见这马就气不打一处来，要不是因为这牲口给何璃结下了因果，何璃怎么会散去了一身修为？
何璃现在就是个凡人，他们从山林中出来时何璃尚有金丹修为，也足足走了三四日，现在何璃一介凡胎肉体，要走多久才能走回去？
正要开口大骂，焕洙定睛一看，待看清马背上那人是谁，不由惊讶地问道：“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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