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心法

　　
何璃坐在桌前翻看着方才从藏书阁拿来的心法，桌上摆着一盏灯，灯芯是用夜光石做的，单这巴掌大的一块就能把这屋子照亮大半。夜光石这东西算是普遍，但东西也是参差不齐，有的只能透出一点点荧光来，逗小孩子玩还差不多。
焕洙趴在桌子上看着何璃很是认真投入的在研读那本破书，不由开口劝道：“阿璃，你再看下去外面天都亮了，你还当自己是能和陶垦连下三日棋都不合眼的时候呢？快去睡吧，别看了，明日接着看。”
何璃很听话，焕洙说完就把手上的书放下，起身走回床上去，乖乖地盖上被子开始睡觉。
焕洙扶着灯罩的手抖了一下，那块价值连城的夜光石差点就要粉身碎骨，还好焕洙稳住了。何璃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可别是看了那心法之后中了什么邪吧？
何璃没中邪，何璃只是躺在床上静静地运转灵力，其实到了何璃这个境界，都是已经飞升过的人了，心法秘籍一类的东西没什么太大作用，何璃就是现在独创一个都是可以的，只是还是要做样子给外人看，该练的东西一样也不能少。
第二日何璃是被焕洙从床上拖下来的，门外叶禾露早就敲过一遍门喊她们去吃早饭，焕洙已经帮何璃挡了一次，但显然叶禾露对这个小师妹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焕洙只好把何璃拉起来亲自去承受这份热情。
何璃睡眼惺忪地站在门口，神志尚未归位，竟然难得有了几分人情味。叶禾露噗嗤一声笑了，伸手把何璃稍有些凌乱的发丝别在耳后，说：“阿璃先去梳洗吧，早饭还热着呢，你不来，谁也不许动筷。”
正巧这时候程覃路过，大概是下意识朝着这边看了一眼，见叶禾露在和何璃说话，知道是何璃醒了，刚要上去说话，却见何璃有些衣衫不整的站在那，衣领散开了一截，露出一片白的反光的脖颈，中裤往上串了一段。程覃立马转回视线，都没跟叶禾露打声招呼，同手同脚地离开了。
叶禾露蛮稀奇地看着程覃走开，还不忘和何璃吐槽几句：“没见阿覃这般慌乱过，往日里性子比师叔还要稳中几分，倒不知道还是个面皮薄的。阿璃快些洗漱吧，我去那边院子等你。”
何璃不再是少女，可却是生了一张年轻的脸蛋，眉目之间带着少女刚睡醒时的惺忪，眼神清澈，要是换做一个男子在这与她对视一眼就是为她死心塌地上刀山下火海也使得。
三百多年前何璃刚入天涛阁的时候她师父曾说，且不论何璃的天资，便是单看样貌，何璃放在人间定是一个祸国妖民的妖孽，只她一举手一投足，不必刻意，就能引得无数人为她折腰。可惜何璃修的是无情道，但就算是如此，她依旧以别的方式成为了传奇。
有些人，生来就是要名声大噪，不论是靠何种方式，总会在世间留下让人难以忘怀的一笔。
待到何璃坐在叶禾露身边的时候，已经又是平日冷清的样子。四四方方的小桌，四人各坐一面，何璃左手边是叶禾露，右手边是陆千元，正对着程覃，两人视线难免就要有对视的时候，都是程覃先默默地移开视线，何璃很是不解，但也没去问。
叶禾露搬着石凳往程覃那边移了移，招呼焕洙也上桌来，焕洙摆手，“我在屋子里面吃过了的，这会也不饿，不用上桌啦。”
“总要尝尝我的手艺吧。”叶禾露夹了几块点心放在盘子里递给焕洙，“那边树下风景好，焕洙去那边赏景也成，正巧带着降默去乘凉。”
叶禾露这个人，对谁都是和和气气的，就算是对名义上是何璃的仆从的焕洙也是，从未表现出半分不耐烦。程覃和陆千元入门都比叶禾露晚，叶禾露就对他们多加照拂，如今何璃来了也是一样的，甚至因为何璃是女孩子叶禾露更喜欢何璃几分。
何璃静静地吃着饭，早饭都是叶禾露亲手做的，味道甚好，大概是昨晚上被何璃的饭量给吓到了，叶禾露做了满满一桌。何璃谨记着焕洙说的，早饭不能吃太多，再过会就要吃午饭了，觉得差不多之后就撂了筷子，准备回去修炼了。
程覃与何璃顺路，两人就并肩而行，路上两人许久都没开口，何璃不觉得什么，程覃最后还是轻叹了口气，找了个话题：“我听师姐说师妹昨日选了无情道的心法？”
“是。”何璃点头，不知道这件事情为何这般受关注。这世间万物本就不尽相同，有人喜欢热闹，就有人喜欢安静，有人能为心中挚爱同生赴死，自然就有人宛若铁石心肠。世间从不缺乏爱若灿阳一般固执的人物，就像陶垦，那何璃斩断与世间联系的因果，又有什么值得人们去好奇的呢？
大概就是人只愿意去欢喜与自己类似的人和事物，与他背道而驰的就是怪胎，真是很不巧，何璃就是个怪胎。
程覃没像叶禾露那样出言相劝，只是说：“并非无情道不妥，只是修行之时难免清苦，师姐也是关心则乱。师妹这般抉择，大概是有缘法在这上面，世人皆说大道无情，许久之前便有璃山真人修此道飞升，师妹只会比这更上一层楼。”
真是不好意思，璃山真人本尊就站在您面前呢。但何璃心中清楚，想要更上一层楼很是困难，她上一次之所以顺利，是因为多数时候都在宗门之中修行，世间万物与她无因果之牵绊，可这次已经半步踏入尘世之中比能得以顺利飞升就很好了。
说完这番话程覃似乎才反应过来，“说起来师妹的名字里也占了一个璃字，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说话间已经到了何璃屋门口，何璃止步，朝程覃点头示意，程覃就知趣地告退了，临走前好心的嘱咐道：“师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尽管来找我，我虽不懂无情道，但修行一事，大概是能帮上师妹一二的。”
等到程覃走远之后焕洙从不远处走过来，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程公子可真难，做你的嫡亲师兄，什么都不必你强不说，人家就是说上半天也不见你崩出一个屁来。”
何璃疑惑地看向焕洙，“我与他交谈，用的是言语，为何要放屁？况且如今他修为比我高，怎么能说处处不比我强呢？”
焕洙：......做你的仆从更难。
何璃进屋去，翻开那本《丹凉录》，又寻了笔墨出来，另拿了纸张开始誊抄，有何璃认为不通之处就改成正确的，依照何璃这几百年来的修行所得，把这本心法逐步完善，亦是对自己的一种淬炼。
何璃这一写，就是足有三日没出门，有时候是焕洙去饭堂带了饭菜回来，有时候是程覃顺路帮她捎带一份，又或是叶禾露做好之后送来，何璃当真是半步都没踏出房门过。
活动了下略有些酸痛的手腕，何璃停笔，把誊抄好的《丹凉录》装订成册，这心法不是一直能留在弟子手边的，誊抄或默背之后还要还回藏书阁，何璃正好装订好了这本，就领着焕洙去藏书阁还书。
这还是这几日来何璃第一次不在师兄师姐的带领下外出，好在何璃记性好，没人带路也半分不差的找到了藏书阁的所在。
把手里的书册递出去，今日在藏书阁当值的弟子看着这本崭新的《丹凉录》有些为难地说道：“何师妹，你刚入宗门，有些规矩不大明白，从藏书阁借出去的书，是要归还原物的，那上面都沾有著书之人的一些灵力，这誊抄的，是和原书不一样的。”
何璃不知道有哪里不对，只是照实说道：“那本书里有许多漏洞，我做了修正，这本才当算的上是原籍。”
一时间藏书阁内静默无声，直到有一名弟子打破了沉默，“半点修为都没有的新弟子，还敢说这些古籍有漏洞，真当自己被唐峰主收作徒弟就能耐了不成？”
何璃皱眉，她说的是实话，那心法里面有几处写的语焉不详，什么意思全凭观书之人定夺，要是有悟性不高的弟子看了，难保不会心生执念走火入魔，况且她写下的心法难道还比不得一个无名小卒写的不知所云的东西吗？
当值的弟子也有些尴尬，只能低声说道：“何师妹，你还是把原籍给我吧。”
何璃却还是摇头：“它是错的，我的是对的。”
这下谁还会站在何璃这一边，就连那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弟子也忍不住刺了何璃几句：“何师妹如何就能评判自己是正确的？难不成师妹是哪位前辈隐姓埋名来我白阳门历练不成？竟有这般大的口气！”
孩子，你看透了真像。
“对错与否，一验便知，何须在藏书馆喧哗？”
声音从门外传来，众人回身，之后恭敬地行礼，唯有何璃还如一颗青松一般笔直地站在原地，与她刚见过两面的新师父唐谦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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