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蠢物

　　
唐谦背着手走上前，低头看了一眼何璃拿着的那本装订的很公正的书，先是赞了一句：“字写得不错。”
何璃把书拿起来，看着封皮上勉强算得上是工整的《丹凉录》三个大字，不由疑惑，难道是她太久未曾入世，现在人们的审美已经改变了吗？何璃尚在天涛阁是时常被人说字丑，就算是过了三百来年也没什么长进，甚至还因为许久不曾握笔生疏了些。
显然，唐谦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但周围无一人敢反驳。唐谦伸手接过那本何璃修改过的《丹凉录》，随手翻开，看了几页之后又合上，大抵是看不下去何璃的字了的，但说的话依旧是偏袒何璃的，“改的的确不错，依我之见，不如与之前那本一同收入藏书阁。”
唐谦话音刚落，就有弟子出言反驳，“唐峰主偏心的未免也太过明显了些，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弟子篡改的东西，怎么能收入藏书阁误导后背？”
何璃向那说话的方向望去，是一女子站在那边，见何璃望过来，很是高傲地扬了扬下巴，何璃默默收回视线，不过金丹修为，不足挂齿。
大概是何璃这样无所谓的态度激怒了那个女弟子，她上前几步走到何璃的视线范围内，强行与何璃对视，说话依旧咄咄逼人：“何师妹也该有些自知之明，可别以为有师父护着就能在白阳门为所欲为了，该好好学学门里的规矩才是！”
“自知之明这四个字，你可理解了？”何璃反问道，而后把手里的书籍放到那当值的弟子面前，“还书。”
那女弟子一噎，显然是很是不服气何璃这个刚入门的新弟子与她顶撞，呵斥道：“何师妹这是要仗势欺人不成？！”
站在门外抱着降默的焕洙急的不行，伸着脖子往里看，见那人突然发难，也不顾旁人阻拦，抱着降默冲了进去，还不等走到何璃面前，就把降默放到了地上，降默四条腿跑的比焕洙快，冲到何璃身前朝着那女弟子狂吠了几声。
何璃俯身摸了摸降默的头，示意他冷静一下，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般激动，况且藏书阁内不许灵宠入内，何璃看向焕洙，示意她把降默带出去。
那女弟子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把柄的，嗤笑了一声说：“何师妹还真是不把门规放在眼里，真是缺管教！”
一旁的唐谦终于看不下去，朝着降默招了招手。降默犹豫了一下，回头看向何璃，何璃颔首，降默这才走到唐谦脚下，乖顺的摇了摇尾巴。
唐谦摸着狗头，笑道：“这黑犬还当真是有灵性，想来刚才那般也是为了护主。退一步来讲，本尊的徒弟触犯了门规，也是本尊教导不周，大抵还轮不到一个小辈来评判。”
“可唐峰主也不该假公济私，说何师妹篡改的心法是对的。”那女弟子很是不服气，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何璃。
“既然你不信，那你与阿璃一辩不就能知晓她到底有没有能力更改心法了。”唐谦淡淡地说了一句，还不等那女弟子反驳，又紧接着说了一句，“本尊记得你已入门百余年，总不至于还畏惧一个连修为都没有的新弟子吧。”
那女弟子无话可说，只好硬着头皮应了下来，“辩论就辩论，只怕何师妹只是个空架子罢了！”
这下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了何璃身上，何璃觉得很是不舒服，此时的她就好像是众矢之的。焕洙站在后面龇牙咧嘴，比辩论何璃怎么会输，就该应下来给他们看看璃山真人怎是这等小辈可比的！
何璃目光落在那女弟子身上，眼神很轻，只是触碰了一下就移开，面无表情地吐出一句：“我不屑与蠢物争辩。”
焕洙想笑，焕洙忍住了，焕洙抱起降默垂着头跟在何璃身后快步走出了藏书阁，走到那索道前时拽了何璃一下，“阿璃，唐峰主还没跟上来呢，咱们等等吧。”
何璃是个尊师敬长的好孩子，唐谦如今是她的师父，焕洙说的是，她的确该等一等。于是何璃就停在了索道之前，这索道是同往谦吟峰的，并无旁人在此处停留，只有何璃板正地站在原地。
唐谦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分明是化神大能，偏要和何璃一同坐索道回去。略有些狭小的空间里气氛有些压抑，直到何璃先行落地，唐谦才语重心长地说道：“回去同你师兄好好练练字，练字能静心，亦是一种修行。”
何璃觉得自己不用静心，她一直都是心如止水，跟在唐谦后面等着他指示，谁知走了一段路之后唐谦就要拐回自己的房间去了，朝着何璃摆了摆手，“去吧，你师姐做了午饭，在那边等你呢。”
何璃停顿了一下，她记得她当年在天涛阁时是她师父手把手地领她入门，心法恨不得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何璃听，生怕何璃走了歪路，怎么轮到唐谦这就半点都不管了？
唐谦似乎是看出了何璃的疑惑，转过身来正对着何璃，象征性地问了一句：“为师听你叶师姐说你是四日前去借阅的那本心法，可有什么不懂之处？”
不等何璃回答，唐谦又道：“既然都能自己做出修正，那想来也是读透了的，没什么不理解的地方。你可有法器？若是没有，午后去为师库里挑一件。”
何璃一声不吭，从指间储物的戒指里面抽出了一把长剑。剑长三尺，宽四寸，剑身赤红，衬的搭在上面的那只手莹白如玉，上系一根流苏，挥动之时随剑身而动，叫整个人飘逸灵动起来。
唐谦赞了一句“好剑”，而后问道：“这剑叫什么名字？”
何璃思索片刻，回道：“霜炼。”
“蛮好的，这剑也配你。”唐谦点了点头，“明日叫你师兄领着你去挑本剑谱回来练练，还是要以修行为重，有不懂之处随时可以来找为师。”
这徒弟多省心，佩剑自己带的，灵宠自己带的，侍从自己带的，悟性高天资好，就差飞升了，半点不用麻烦唐谦这个做师父的。
何璃收回霜炼，看着唐谦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回头和焕洙对视了一下，何璃很平静，何璃去那边找叶禾露吃饭去了。
焕洙是不用进食的，在一边眉飞色舞地跟陆千元描述方才何璃在藏书阁时是何等霸气，陆千元也听得津津有味，一口饭嚼了许久，直到叶禾露的筷子落到他头上才“哎呦”一声回过神来，朝着何璃嘿嘿地傻乐，“师妹还真是厉害极了，不过没关系，就算是师妹受了委屈，师兄帮你出头！”
“那孙晴眼见着已经半步踏入元婴了，说的好像你打得过她似的。”叶禾露边给何璃夹菜边说道。
陆千元不服气，梗着脖子说：“就算我打不过，师兄总打得过吧？总不能叫小师妹受了委屈啊。”
叶禾露翻了个白眼，“同门之间不可擅自争斗，且不说今日阿璃没有受委屈，就是受了委屈，先是有师叔和师父在前头的，哪里轮得到你，再说了，阿覃想来待人宽和，从不和旁人生事端，哪像你，整日就把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也没见你修为长进多少。”
何璃觉得叶禾露这句话说的不对，陆千元其实长进了不少了，她刚见陆千元的时候他境界尚不稳定，如今已经是一个实打实的金丹修士了，这个速度，已经很快了。
程覃没有参与叶禾露和陆千元的拌嘴，而是与何璃说道：“孙晴当年想要拜在师父门下，师娘说她心术不正，并未让她上谦吟峰。今日针对你，多半是因为这些往事，师妹莫要放在心上。”
何璃摇了摇头，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个叫孙晴的虽然境界不低，但也止步于此，想要再进一步，就是难如登天了。何璃说她是蠢物，真是半个字都没说错，这人为人狭隘，眼界不宽，没什么能够威胁何璃的，只要不在修为尚不及她的时候落到她手上就好。
放下碗筷，何璃已经吃饱了，正要起身回去修炼，就被一个飞扑过来的人影给抱住了。何璃艰难地测了侧头，却发现是几日未见的安辞吟。
安辞吟蹭了蹭何璃的脸，“小阿璃，有没有想师娘啊？”
小阿璃，何璃记得许多年前也有人曾这般叫她，但已经过去很久了，也不知故人是否还在，她真的是远离尘世太多年了。
安辞吟没得到何璃的回复，也没露出什么不满，顺势坐下，伸手拍了一下陆千元的后脑勺，“臭小子一天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吃，下山历练一趟就飘了是不是？叫你辟谷你还不肯，能不能有点出息，你看看你师兄！”
陆千元：“我有努力修炼，辟谷丹多难吃啊，凭什么师姐和师兄都不用辟谷！”
安辞吟：“你要是有你师兄一半用功你天天吃山珍海味我都不管！”
陆千元：“师姐做的吃的就是山珍海味……啊！师父你又打我！”
陆千元真是谦吟峰地位最卑微的那个，何璃喝了口茶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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