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出关
逝水东流，浮生若梦，转眼就是一个冬夏。与修士而言，一载春秋不过是在人间耗费的漫长岁月里的片刻时日罢了。于修士而言，一载光阴能做什么？大抵不过就是吸纳些天地灵力，若是运气好的还能够突破困扰已久的瓶颈罢了。
焕洙蹲坐在院子里面，去岁的时候她在院里种的花木如今都生长的茂盛非常，谦吟峰上灵气浓郁，这些个花木生的也好，瞧这长势都要比得上在仙界的时候了。
前些日子去山下溜达了一圈，偶然间瞧见有衣着华贵的妇人怀里面抱着慵懒的猫儿，拿着手里五颜六色的羽毛逗弄着那猫儿，焕洙见了就去后山里面抓鸟来，把鸟身上最鲜艳的羽毛薅下来绑到棍子上来逗降默，谁知降默只是很冷淡地看了一眼就调了个头接着趴在地上晒太阳。
最后那根上面绑着好几只鸟儿身上薅下来的羽毛的棍子就被无情地插在了地里，风吹日晒雨淋，如今都已经看不出来原本的颜色了。
降默趴在院子正中央，这地方有风吹着，能晒到太阳还不至于太热，降默一身漆黑漆黑的皮毛，在这夏日里面确实是不大舒坦。
焕洙躲在阴凉的地方，手里捏着把素面的折扇晃来晃去，摇了一会瞧见叶禾露过来，手里还挎着个小竹篮。
叶禾露先是看见降默，从篮子里面拿出来两块肉干放到降默前面，降默很给面子的叼起来了。焕洙朝着叶禾露招了招手，“禾禾，你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啊？”
“千元昨日回来了，我想着不如今日聚一下吧，先来知会你一声。”叶禾露从边上拽了个石凳过来，推到焕洙身边，“莫总蹲着，过会该腿麻了。”
“才不会呢。”焕洙虽然嘴上这样说着还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那石凳上面，这才接着叶禾露的话说，“陆公子回来了？这才半年的功夫，能走到哪去。”
陆千元自去岁结缘节过后闭关了半年，出关之后就下山去历练了，如今陆千元都回来了，可何璃还没有要出关的迹象。
叶禾露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屋子，叹了口气，“我记得前几日这边有很是明显的灵力波动，别是阿璃出了什么意外吧？”
焕洙拿着叶禾露递过来的小篮子翻了翻，拿出一颗果子来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可口。焕洙满足地眯了眯眼睛，“不能，她才不会出意外呢，我约莫着是结丹了。”
叶禾露刚要坐下，听见焕洙的话脚下一滑，一下跌坐在了地上，这一下磕得不轻，叶禾露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连形象都顾不上，龇牙咧嘴地从地上爬起来。
焕洙搭了把手，埋怨了一句：“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不得磕青了都。”
叶禾露没顾着这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焕洙眨了眨眼睛，“我，我说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
叶禾露深吸了一口气，“别跟我装傻，你说阿璃结丹了？这才多长时间，阿璃自入道以来才不到一年半的时间，旁人连筑基都困难，你告诉我她结丹了？”
焕洙五官皱到一块，做出一个尴尬的表情来，试图想要把这件事蒙混过关，可叶禾露哪里是那么好糊弄的，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她，焕洙只能勉强挤出一句：“大概是阿璃天分高，就修炼的比旁人快了那么一点.....”
“岂止是一点？”叶禾露这次先坐下，免得再听到焕洙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把自己吓倒了，“阿覃算是吾辈当中天分颇高的，那也用了十九年才勉强结丹，阿璃可别是修炼了什么邪术吧......”
“我们阿璃最正直不过的，哪里就会修炼邪术了。”焕洙嘟囔了两句，也渐渐察觉出有些不妥了。她是见惯了何璃的修炼速度了的，可旁人却不，何璃往前就是这般，如今焕洙也不觉得稀奇，只是这白阳门的人如何作想，只能有待考究了。
“阿璃这修炼的速度也太惊人了些。”叶禾露抚着胸口顺了顺气，“可不能叫旁人知道了，要不然要给阿璃平白惹来不少麻烦。”
听了叶禾露的话焕洙暗自松了口气，好在谦吟峰上的人还没有什么心术不正的，阿璃在这里也算是能安稳住到飞升。
晌午谦吟峰上剩下的四个人凑到一块吃了顿饭，也算是给陆千元洗尘，焕洙本就没计较去年结缘节上的事情，见了陆千元之后还打趣道：“陆公子赶在这个时节回来，过几日就又是结缘节了，不会是为了找道侣特地赶回来的吧？”
“焕洙姑娘可莫要打趣我了。”陆千元嘴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咽下一口饭食才接着说，“我这不是实力不如人，没有师兄在身边，打不过别人，只能老老实实回来清修了。”
几人便笑起来，陆千元突然想到些什么，“不过小师妹怎么还没出关啊，不会是因为我做的蠢事惹恼了小师妹吧？”
焕洙靠在椅子上给降默顺毛，“才不会呢，阿璃可大度了，哪会因为这点小事就闭关了。”
程覃早就撂了筷子，闻言说道：“小师妹闭关自有她的道理，我们只管不叫人扰到师妹修炼就是了。”
正说这话，焕洙却是突然间顿了顿，朝着何璃的屋子那边瞧了一眼，似乎是确定了什么，抱着降默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就急急忙忙地跑了回去。
“这是怎么了？”叶禾露皱眉，伸手把陆千元的筷子抢下来，“别吃了，跟过去看看，可别是阿璃出了什么事。”
焕洙跑回院子里的时候只见一白衣女子立于院中，身姿纤长，有风袭来，衣袂飘飘，好似只要一个不留神就要抓不住这人，即刻飞升了一般。
“阿璃......”
焕洙的声音都在颤抖，站在院中这人不是何璃是谁？
何璃点了点头，焕洙便扑到何璃怀里来，言语间都带上了哭腔：“我还以为你真的要闭关四五年，直接就飞升了呢！”
何璃很是淡定地伸手给焕洙擦了擦眼泪，说起话来还是那副冷冷清清的模样，“不会，我若飞升之前，自会知会你。”
“这是知会不知会的问题吗？！”
“那是什么？”何璃问道。
焕洙把眼泪擦干，大概也是觉得丢人，趁着叶禾露他们还没追过来的时候整理好了仪态，一抬头就瞧见了僵在原地的众人。
是程覃最先反应过来，笑着说了句：“好久不见，小师妹。”
何璃与程覃对视了一下，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而后将视线移开，回道：“好久不见。”
好像还是和以往一样，旁人说一句，何璃就回一句，但好像又有什么地方已经在别人不知道的时候改变了。
何璃修无情道，这是谦吟峰上人尽皆知的，何璃一向对人冷淡，也没人说些什么，大家都对这个性情冷淡的小师妹很是照顾，没有人因为何璃的冷淡而就此与她疏远。
自然，何璃是有所改变的，她有时会回应别人的善意，比如叶禾露比如程覃，她在逐渐地融入到这个想家一样的地方里面来，如果她不曾闭关的话。
但是何璃闭关了，足足一年的时间，用别人想都不敢想的速度结丹，摇身一跃便成了金丹期修士。
可何璃变得不只是修为，还有神态。
焕洙退后了两步，不再去看何璃，她也不想看见这样的何璃。这样的阿璃啊，她见的太久了，有多少年？二百年？三百年？自打焕洙有记忆开始何璃就是这幅死样子，同谁都不愿意亲近，她是孤身一人，哪怕身边围绕了许多关心她的人。
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和何璃无关，她游离于人世外，也不愿踏入尘世中，她修炼的是大道，大道无情，大概说的便是如此吧。
焕洙觉得自己还是很想哭，但不再是因为再次见到何璃而哭了，而是见到这样的何璃，她为了，死在何璃闭关之时的那个，会对万物留情的何璃而哭。
闭关之前的何璃是何璃，出关之后的何璃，却是那个万物不入眼的璃山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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