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如果温柔
南山图失窃的事，至今还没有头绪。云少卿命人查了这几日前来的江湖人士，没有一人有这般本事。若说是内贼，又为何放着这么多金银珠宝不偷，偏偷这副南山图？难道与献画有关？
程知轩命人在府内连番查探，仍是一无所获。又派人封了城门，来往进出，一概检查，令人无端猜测这长乐县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云少卿留在程府尚未归来，陆小玖吃过晚饭陪着陆常勇聊了一会天，问了些家里的情况，便回屋歇下。窗外树影斑驳，风吹影动。一日不见，她顿觉得有些失落。不知他今夜是否会回府。
南山图的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没事偷这图干嘛？偷了还得去卖，风险又大，又不易携带，还不如偷些银子实在。这一点，薛寒初倒是弄得明白。从来不偷大而无用的东西。若是薛寒初在，凭她的本事，定能轻易抓到贼人吧？这丫头，走了这么久，连消息都没一个，真是没良心。
云少卿是第二日一早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陆小玖刚刚睡醒。揉着惺忪的眼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惶惶的心安定下来。云少卿和衣倒下，这一夜，他累得够呛。
刚刚倒下，窗棂上出现一个人影，陆小玖替他盖了被褥，悄悄走到窗棂边上，冲那人影一道掌风劈过去。那人影咻地不见了。
陆小玖心头一喜，这轻功……除了薛寒初，还能有谁？这丫头竟然回来了。
出了房门，轻轻将门掩上，沿着薛寒初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竟去了书房。
陆小玖随她而入，门突地被关上，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小玖，你这样跟着我，可是想我了？”
陆小玖头也不抬，一脚踹出，“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不来找人家。”
那人影明显一愣，眉毛一拧，忽地将她抱住，“我这不来了吗？你说说，最近有没有想我？”
陆小玖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推开她，“好了，阿初。我实在演不了了。你还是换回本来的样子吧。”
薛寒初头一歪，不服道：“就不。谁让你一下子认出我的？我可还想再玩一会呢。你说云少卿若是看见长孙绰和你在书房里私会，会怎么想？”
陆小玖敲了她的头一下，“说不定会休了我。你就忍心看着我被赶出云家？”
“当然，你若被赶出了云家，便可以和我一同闯荡江湖了。咱俩联手，天下无敌。”薛寒初对着铜镜看了看，“这个长孙绰，还真是个祸害。难怪那么多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好了，阿初。你来的正好。楚铃姐姐的南山图被盗了，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废话。丝毫没有破绽的盗窃，想想也是我做的嘛。”薛寒初笑着取出一幅画，正是楚铃的南山图，“喜欢吗？送你。”
陆小玖板着脸，“阿初，我当初让你在我身边，就是不希望你四处偷盗。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将来你碰到个极为历害的高手，那后果不堪设想。你赶紧把画还回去。”
“不行。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薛寒初把画一收，赌气坐在一旁。
“楚铃姐姐待我如亲姐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还回去好不好？”陆小玖放软了声音，薛寒初小孩子心性，越是强迫她，她越是不听。对付她，只能循循诱之。
“我就不。人家可是知道你喜欢忘忧居士的画，这才偷了出来送你。现在你竟然要我送回去，要送你送，我不送。”薛寒初嘟着嘴。
陆小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阿初，我知道你贪玩，可我真的不希望你冒险。况且这画关系着楚铃姐姐的性命，你就忍心看着她因此丧命？”
“就算我还回去，还不是一样被盗？你不知道，江湖上最近有许多人在打这幅画的主意。我不过是先他们一步罢了。凭那些个捕块，能护得住这画？”
听这话，陆小玖心下骇然，最近江湖上似乎不少人都对忘忧居士的画虎视眈眈。真如此，那南山图就算还回去，也未必能安然送到京师。
“小玖，你别担心了。我就拿回来玩玩。等玩完了，自然会还回去的。既然楚铃待你很好，那你便提醒她一句，免得又给弄丢了。”薛寒初把画又复交到陆小玖手上，“不过归还之前，你看看也是可以的吧？我可是听说你最近迷上了忘忧居士的画，云少卿正高价收购呢。可惜我没有，有的话，正好可以敲敲他的竹杠。”
他在购画，她怎么不知？难怪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念及此处，陆小玖心里甜丝丝的，幸福洋溢。
“好了，最见不惯你们这种你侬我侬的样子。你还是留着你的恩爱回房去秀吧，再这样，我便要吐了。”陆小玖敛住笑容，骂道：“好你个小丫头，敢打趣我？不想活了？”一指戳过去，薛寒初赶紧架开。
“小玖，数日不见，你的功力退步了哦。也对，你这状况，不退步才不正常呢。”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陆小玖一掌荡开她的手，“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什么嫁？本公子可是爱美人的。”伸手在她脸颊一挑，手指突然落下，点住她的穴道。陆小玖一时动弹不得。薛寒初将她往椅子上一推，飞快地伸手去扯她的衣襟，正在此时，门轰地打开，云少卿极怒的脸出现在门口，“住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私会，没看见吗？”薛寒初掩了声音，此时听起来与长孙绰一般无二。
“找死。”云少卿见陆小玖被点住不能动弹，飞身上前，一掌拍向薛寒初，一只手去解她的穴道。
薛寒初哪里那么容易让她得逞？拼命护在她身前，与他纠缠不止。云少卿接了两掌，忽然退开，“几日不见，你的功夫见长嘛，青玄。”
薛寒初一跺脚，扯掉伪装，仍是露出薛青玄的脸，伸手解开陆小玖的穴道，不痛快地道：“没意思。这么快便被你识破了。我还道能让你着急一会呢。”
“你可知我是怎么识破你的？”云少卿笑道。
“怎么识破的？莫非你也学了小玖的本事？”
“不是，你武功太差，与长孙绰相去甚远啊。”云少卿放声大笑。薛寒初气得脸色发白，“云少卿，既然你找死，本姑娘便成全你。”
云少爷被追得满院子跑，这是多少年都见不到的奇景。最开心的莫过于云少阳。他听说居然有人敢追着大哥，当下扔掉手里的剑谱，飞快地跑出来，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身子微微一颤，紧紧盯着场中那条身影，喜悦之情难以言说。
两人在外面打得热火朝天，陆小玖却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屋中，手里捧着那副从程家盗来的南山图。这幅画她再熟悉不过。
“娘，我好想你。”
忘忧居士，画中仙人，绘画造诣，天下第一。但这世上，却偏偏有一个人不服气的人，宁媛。她虽为江湖中人，却酷爱画画，所绘之画，笔力雄浑，精妙绝伦。且其心高傲，绝不服人。连忘忧居士这样名动天下的人物，她也要比上一比。二人惺惺相惜，竟结成忘年之交。
“杨大哥，你信不信，我若冒你之名，天下间没人能看得出来。”那是宁媛在她十岁那年，对忘忧居士杨元嗔说的话。杨元嗔一生自负，但对这个妹子，却十分佩服。有时候他在想，若非她是个女子，定能成为一代书画大家，与他一时瑜亮，名动天下。
“好，咱们就来赌一赌。若没人瞧出来，你便赢，若有人瞧出来，你便是输。”
“娘，杨伯伯，青玄也要和你们打赌。”十岁的薛青玄歪着脑袋摸着脸儿，稚嫩的声音道：“如果你们输了，就要一人送青玄一样礼物。”
“小丫头，又来蹭你杨伯伯的礼物。这些年杨伯伯哪回少了你的礼物？”宁媛抱起女儿，一口亲在她脸上。小青玄噘着嘴，一脸的不服气，“我就要跟你们打赌嘛。”
“好，青玄说说，要跟杨伯伯打什么赌啊？”杨元嗔慈爱地摸着她的小手，道。
“娘的画，我能认出来。如果我赢了，杨伯伯可得答应我等青玄长大了，帮我画一幅画像。”青玄眨着小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杨元嗔。
杨元嗔哈哈大笑，摸摸她的小脑袋，“青玄为何要杨伯伯替你画像啊？你娘的画功可不输杨伯伯，你何不让你娘替你画？”
“不嘛。我爹说，杨伯伯只画山水，不画人物。青玄想做杨伯伯画下唯一的那个人。”
“好，既然如此，你若赢了，杨伯伯便答应你，此生只为小青玄做人物像。如何？”
“好，咱们拉钩。”两个手指紧紧勾在一起，杨元嗔却不知，这个承诺，将会是他一生的承诺。
南山图，月白图，风眠图，青风图，静夜图，烟云图，采荷图。
整整一个月，杨元嗔做一幅，宁媛便照着绘上一幅。二人全身心投入到做画之中，目空一切。每一幅，无论意境，笔墨，风骨，都与杨元嗔所做无二。
杨元嗔看着那一模一样，连他都辨不出来的画作，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丢人啊。
“这是娘画的，这是杨伯伯画的。”
小青玄每指一幅，杨元嗔就吃惊一次，直到最后，已经惊骇地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辨不出来，可他知道她说对了。宁媛的画里，有一份只属于她们母女的秘密，只是这秘密是什么，她暂时看不出来。
“青玄真历害。”宁媛抱着女儿，指着那桌上的七幅画，“这画里有娘送给青玄的礼物。”
“什么礼物？”青玄笑着，望着母亲。
“娘会每年送青玄一幅，等青玄十八岁的时候，集齐八幅画，就知道娘送青玄的是什么礼物了，所以暂时看不出来画中秘密的话，也没关系，等青玄长大了，见识多了，自然便猜出来了，好吗？”
青玄失望地看着母亲，要八年啊？最后还是认真地点了点了点头。“娘，这里只有七幅啊？”
“还有一幅娘以后再画。这最后一幅，就叫幽居图，怎么样？”
小青玄乖乖地点头，宁媛抚了抚女儿的头，眼睛已经望向远方，那竹林深处一条舞动的人影。
“阿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薛寒初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异。她千方百计避开云少卿，就是为了求她帮忙？这不是她的作风吧？再说，往常有事叫她帮忙，也不会瞒着云少卿啊。“我想请你陪我去凌云山走一趟。”
“你干嘛不让云少卿陪你？”
“我不想让他知道。”陆小玖心情有些低落，声音也很是低沉。
“你确定你不告诉他，他能放你走？”别人她不敢说，云少卿这人，一天不见小玖就要发疯，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远去凌云山这种地方？他要是同意，她薛寒初的名字倒过来写。
“过几日，相公要出一趟远门，大约半个月。凌云山不过七八百里。咱们快去快回，他不会发现的。”
薛寒初没再说话，她倒是无所谓，呆在这府里，也是无聊，不如四下走走。但她竟要瞒着云少卿，这倒是天大的喜事啊。陆小玖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干嘛什么事都告诉云少卿？他一天到晚不许这不许那的，听着就烦。
说定此事，陆小玖安心下来，将画交给云少卿，只是她隐去了薛寒初盗画一事，说是她从一个贯盗手中夺得此画，因知她喜欢，便将它送了过来。对她的话云少卿一点怀疑都没有，她不安了好久，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极了，犹如一个大家闺秀。云少卿怀疑她是哪里不舒服，非要请大夫来替她瞧一瞧，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大夫说了一堆少夫人保重的话，又开了几幅调养的药。
又苦又涩又没用的药，陆小玖气得将药方撕成粉碎，那大夫又气又恼，却不敢冲她发火，拿着云少卿送的银子，发誓不再上门来替她瞧病。
陆小玖火大，医术不高，脾气不小。说云少卿不该给他这么多银子，以他的医术，最多值一个铜板。云少卿含笑不语，陆小玖又骂了那人两句，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他故意的啊。他故意让那大夫开这样的药方，惹她生气，摆明了就是想气她，这是不受不了她太温柔啊。
她一脚踢开他面前的板凳，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暗笑自己想做一个温柔的妻子可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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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轩命人在府内连番查探，仍是一无所获。又派人封了城门，来往进出，一概检查，令人无端猜测这长乐县到底发生了何等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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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图的事，她总觉得有些奇怪，没事偷这图干嘛？偷了还得去卖，风险又大，又不易携带，还不如偷些银子实在。这一点，薛寒初倒是弄得明白。从来不偷大而无用的东西。若是薛寒初在，凭她的本事，定能轻易抓到贼人吧？这丫头，走了这么久，连消息都没一个，真是没良心。
云少卿是第二日一早回来的，他回来的时候，陆小玖刚刚睡醒。揉着惺忪的眼睛，看见一张熟悉的脸，惶惶的心安定下来。云少卿和衣倒下，这一夜，他累得够呛。
刚刚倒下，窗棂上出现一个人影，陆小玖替他盖了被褥，悄悄走到窗棂边上，冲那人影一道掌风劈过去。那人影咻地不见了。
陆小玖心头一喜，这轻功……除了薛寒初，还能有谁？这丫头竟然回来了。
出了房门，轻轻将门掩上，沿着薛寒初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她竟去了书房。
陆小玖随她而入，门突地被关上，一条人影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小玖，你这样跟着我，可是想我了？”
陆小玖头也不抬，一脚踹出，“你这个没良心的，这么久不来找人家。”
那人影明显一愣，眉毛一拧，忽地将她抱住，“我这不来了吗？你说说，最近有没有想我？”
陆小玖实在憋不住，哈哈大笑，一把推开她，“好了，阿初。我实在演不了了。你还是换回本来的样子吧。”
薛寒初头一歪，不服道：“就不。谁让你一下子认出我的？我可还想再玩一会呢。你说云少卿若是看见长孙绰和你在书房里私会，会怎么想？”
陆小玖敲了她的头一下，“说不定会休了我。你就忍心看着我被赶出云家？”
“当然，你若被赶出了云家，便可以和我一同闯荡江湖了。咱俩联手，天下无敌。”薛寒初对着铜镜看了看，“这个长孙绰，还真是个祸害。难怪那么多女子为他神魂颠倒。”
“好了，阿初。你来的正好。楚铃姐姐的南山图被盗了，你可知道是谁做的？”
“废话。丝毫没有破绽的盗窃，想想也是我做的嘛。”薛寒初笑着取出一幅画，正是楚铃的南山图，“喜欢吗？送你。”
陆小玖板着脸，“阿初，我当初让你在我身边，就是不希望你四处偷盗。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万一将来你碰到个极为历害的高手，那后果不堪设想。你赶紧把画还回去。”
“不行。我好不容易偷出来的。”薛寒初把画一收，赌气坐在一旁。
“楚铃姐姐待我如亲姐妹，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还回去好不好？”陆小玖放软了声音，薛寒初小孩子心性，越是强迫她，她越是不听。对付她，只能循循诱之。
“我就不。人家可是知道你喜欢忘忧居士的画，这才偷了出来送你。现在你竟然要我送回去，要送你送，我不送。”薛寒初嘟着嘴。
陆小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阿初，我知道你贪玩，可我真的不希望你冒险。况且这画关系着楚铃姐姐的性命，你就忍心看着她因此丧命？”
“就算我还回去，还不是一样被盗？你不知道，江湖上最近有许多人在打这幅画的主意。我不过是先他们一步罢了。凭那些个捕块，能护得住这画？”
听这话，陆小玖心下骇然，最近江湖上似乎不少人都对忘忧居士的画虎视眈眈。真如此，那南山图就算还回去，也未必能安然送到京师。
“小玖，你别担心了。我就拿回来玩玩。等玩完了，自然会还回去的。既然楚铃待你很好，那你便提醒她一句，免得又给弄丢了。”薛寒初把画又复交到陆小玖手上，“不过归还之前，你看看也是可以的吧？我可是听说你最近迷上了忘忧居士的画，云少卿正高价收购呢。可惜我没有，有的话，正好可以敲敲他的竹杠。”
他在购画，她怎么不知？难怪他最近神神秘秘的。念及此处，陆小玖心里甜丝丝的，幸福洋溢。
“好了，最见不惯你们这种你侬我侬的样子。你还是留着你的恩爱回房去秀吧，再这样，我便要吐了。”陆小玖敛住笑容，骂道：“好你个小丫头，敢打趣我？不想活了？”一指戳过去，薛寒初赶紧架开。
“小玖，数日不见，你的功力退步了哦。也对，你这状况，不退步才不正常呢。”伸手去摸她的肚子，陆小玖一掌荡开她的手，“你这丫头，越来越没规矩了。当心将来嫁不出去。”
“嫁什么嫁？本公子可是爱美人的。”伸手在她脸颊一挑，手指突然落下，点住她的穴道。陆小玖一时动弹不得。薛寒初将她往椅子上一推，飞快地伸手去扯她的衣襟，正在此时，门轰地打开，云少卿极怒的脸出现在门口，“住手，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私会，没看见吗？”薛寒初掩了声音，此时听起来与长孙绰一般无二。
“找死。”云少卿见陆小玖被点住不能动弹，飞身上前，一掌拍向薛寒初，一只手去解她的穴道。
薛寒初哪里那么容易让她得逞？拼命护在她身前，与他纠缠不止。云少卿接了两掌，忽然退开，“几日不见，你的功夫见长嘛，青玄。”
薛寒初一跺脚，扯掉伪装，仍是露出薛青玄的脸，伸手解开陆小玖的穴道，不痛快地道：“没意思。这么快便被你识破了。我还道能让你着急一会呢。”
“你可知我是怎么识破你的？”云少卿笑道。
“怎么识破的？莫非你也学了小玖的本事？”
“不是，你武功太差，与长孙绰相去甚远啊。”云少卿放声大笑。薛寒初气得脸色发白，“云少卿，既然你找死，本姑娘便成全你。”
云少爷被追得满院子跑，这是多少年都见不到的奇景。最开心的莫过于云少阳。他听说居然有人敢追着大哥，当下扔掉手里的剑谱，飞快地跑出来，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身子微微一颤，紧紧盯着场中那条身影，喜悦之情难以言说。
两人在外面打得热火朝天，陆小玖却一个人默默地躲在屋中，手里捧着那副从程家盗来的南山图。这幅画她再熟悉不过。
“娘，我好想你。”
忘忧居士，画中仙人，绘画造诣，天下第一。但这世上，却偏偏有一个人不服气的人，宁媛。她虽为江湖中人，却酷爱画画，所绘之画，笔力雄浑，精妙绝伦。且其心高傲，绝不服人。连忘忧居士这样名动天下的人物，她也要比上一比。二人惺惺相惜，竟结成忘年之交。
“杨大哥，你信不信，我若冒你之名，天下间没人能看得出来。”那是宁媛在她十岁那年，对忘忧居士杨元嗔说的话。杨元嗔一生自负，但对这个妹子，却十分佩服。有时候他在想，若非她是个女子，定能成为一代书画大家，与他一时瑜亮，名动天下。
“好，咱们就来赌一赌。若没人瞧出来，你便赢，若有人瞧出来，你便是输。”
“娘，杨伯伯，青玄也要和你们打赌。”十岁的薛青玄歪着脑袋摸着脸儿，稚嫩的声音道：“如果你们输了，就要一人送青玄一样礼物。”
“小丫头，又来蹭你杨伯伯的礼物。这些年杨伯伯哪回少了你的礼物？”宁媛抱起女儿，一口亲在她脸上。小青玄噘着嘴，一脸的不服气，“我就要跟你们打赌嘛。”
“好，青玄说说，要跟杨伯伯打什么赌啊？”杨元嗔慈爱地摸着她的小手，道。
“娘的画，我能认出来。如果我赢了，杨伯伯可得答应我等青玄长大了，帮我画一幅画像。”青玄眨着小眼睛，满是期待地望着杨元嗔。
杨元嗔哈哈大笑，摸摸她的小脑袋，“青玄为何要杨伯伯替你画像啊？你娘的画功可不输杨伯伯，你何不让你娘替你画？”
“不嘛。我爹说，杨伯伯只画山水，不画人物。青玄想做杨伯伯画下唯一的那个人。”
“好，既然如此，你若赢了，杨伯伯便答应你，此生只为小青玄做人物像。如何？”
“好，咱们拉钩。”两个手指紧紧勾在一起，杨元嗔却不知，这个承诺，将会是他一生的承诺。
南山图，月白图，风眠图，青风图，静夜图，烟云图，采荷图。
整整一个月，杨元嗔做一幅，宁媛便照着绘上一幅。二人全身心投入到做画之中，目空一切。每一幅，无论意境，笔墨，风骨，都与杨元嗔所做无二。
杨元嗔看着那一模一样，连他都辨不出来的画作，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丢人啊。
“这是娘画的，这是杨伯伯画的。”
小青玄每指一幅，杨元嗔就吃惊一次，直到最后，已经惊骇地说不出话来。虽然他辨不出来，可他知道她说对了。宁媛的画里，有一份只属于她们母女的秘密，只是这秘密是什么，她暂时看不出来。
“青玄真历害。”宁媛抱着女儿，指着那桌上的七幅画，“这画里有娘送给青玄的礼物。”
“什么礼物？”青玄笑着，望着母亲。
“娘会每年送青玄一幅，等青玄十八岁的时候，集齐八幅画，就知道娘送青玄的是什么礼物了，所以暂时看不出来画中秘密的话，也没关系，等青玄长大了，见识多了，自然便猜出来了，好吗？”
青玄失望地看着母亲，要八年啊？最后还是认真地点了点了点头。“娘，这里只有七幅啊？”
“还有一幅娘以后再画。这最后一幅，就叫幽居图，怎么样？”
小青玄乖乖地点头，宁媛抚了抚女儿的头，眼睛已经望向远方，那竹林深处一条舞动的人影。
“阿初，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薛寒初听到这话，有些不可思异。她千方百计避开云少卿，就是为了求她帮忙？这不是她的作风吧？再说，往常有事叫她帮忙，也不会瞒着云少卿啊。“我想请你陪我去凌云山走一趟。”
“你干嘛不让云少卿陪你？”
“我不想让他知道。”陆小玖心情有些低落，声音也很是低沉。
“你确定你不告诉他，他能放你走？”别人她不敢说，云少卿这人，一天不见小玖就要发疯，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远去凌云山这种地方？他要是同意，她薛寒初的名字倒过来写。
“过几日，相公要出一趟远门，大约半个月。凌云山不过七八百里。咱们快去快回，他不会发现的。”
薛寒初没再说话，她倒是无所谓，呆在这府里，也是无聊，不如四下走走。但她竟要瞒着云少卿，这倒是天大的喜事啊。陆小玖这个榆木脑袋终于开窍了。干嘛什么事都告诉云少卿？他一天到晚不许这不许那的，听着就烦。
说定此事，陆小玖安心下来，将画交给云少卿，只是她隐去了薛寒初盗画一事，说是她从一个贯盗手中夺得此画，因知她喜欢，便将它送了过来。对她的话云少卿一点怀疑都没有，她不安了好久，连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温柔极了，犹如一个大家闺秀。云少卿怀疑她是哪里不舒服，非要请大夫来替她瞧一瞧，弄得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大夫说了一堆少夫人保重的话，又开了几幅调养的药。
又苦又涩又没用的药，陆小玖气得将药方撕成粉碎，那大夫又气又恼，却不敢冲她发火，拿着云少卿送的银子，发誓不再上门来替她瞧病。
陆小玖火大，医术不高，脾气不小。说云少卿不该给他这么多银子，以他的医术，最多值一个铜板。云少卿含笑不语，陆小玖又骂了那人两句，突然明白过来，这是他故意的啊。他故意让那大夫开这样的药方，惹她生气，摆明了就是想气她，这是不受不了她太温柔啊。
她一脚踢开他面前的板凳，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暗笑自己想做一个温柔的妻子可真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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