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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系我一生心,负你千行泪。

小说:30岁结婚作者:路得Ruth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07:39:39
她来这个城市有几个月了,还没有去过别的地方。看样子她是打算在雨季结束之前一直躲在学校里了。新环境,新学校,新同学,新老师,新面孔,新语言……在她内心深处产生了幽远的回音。仿佛她的身体虽然身在此处,但她的心却飘飘摇摇,无法降落。她是为了爱情而来的。可是爱情却随着欧洲的迷雾消散不见了踪影。异国没有她想象的浪漫唯美,也没有那么多随处可见的接吻的情侣。课堂上卷的法国老师念着那《米拉波桥》的时候,她神情恍惚了,以为是景在她面前。她没有回答上来他的提问,在课堂上她觉得自己笨拙透了。以往的轻松和如鱼得水的自在感全都没有了。她的同学倒是很友善,也很热情,毕竟她是文学系里难得一见的华裔。但她总被误认为是日本人。也许是她过于白皙的肤色和与之相比又过于明显的黑漆漆的长。她经常被他们问到是否来自京都,她睁大眼睛,幅度很小地摇摇头。他们笑得更厉害了,因为“更像京都的瓷娃娃了”!东方鹤的法语口语并不是非常标准,这也被他们认为是“京都人”的特点之一。他们不知道“甘肃静宁”在哪里,也没听过“静宁苹果”。倒是他们见她黑白二色的着装风格,表现出了兴趣。有一个女生对她相对来说更友好,东方鹤就交到了在异国的第一个朋友。女孩叫苏菲,很常见的法国女孩名字。“我也是诗人!”苏菲惊喜地说道。东方鹤送给她一本自己的诗集,那本和景合译的诗集。

        这是东方鹤第一次看到法国的太阳。她说她好喜欢苏菲的头,那种细细的爆炸卷,显得她的头非常可爱,东方鹤总是忍不住很想去抓一抓。与她的外表形成强烈反差的是苏菲的内心世界。她是哲学系的。东方鹤听过她们的小组讨论,严密的逻辑,专业性极强的词汇和定义,东方鹤觉得自己看到了萨特或者海德格尔。只不过是女版的。苏菲的诗跟她的哲学修养很一致。大胆、聱牙诘屈、长短看起来很随性、没有明显的韵律,画面感不强,完全靠内在的力量来组织肌理。

        因此她们俩有机会就在一起读对方的诗,探讨哲学和诗歌。苏菲的哥哥在巴黎第一大学任教。这是东方鹤与她结识两个月后才知道的。

        塞纳河畔的流连是苏菲陪她去的,巴黎圣母院、香榭丽舍大街、卢浮宫、艾菲尔铁塔、所有叫起来响当当的景点,都是苏菲主动带东方鹤参观的。这个女孩的热忱感动了东方鹤,她为她写了几献诗,都是用法语直接写成的。苏菲很喜欢。“跟我完全不同的风格,但是我很喜欢。”苏菲认为东方鹤的诗很适合编上曲,成为随口吟唱的小调。

        圣诞节前,苏菲邀请“无处可去”的好友东方鹤去她家过节。东方鹤推辞不过,带上从国内带来的由自己亲手制作和书写的折扇作为见面礼物。虽然是冬季,但这是她出国前左右思量才确定的“具有东方特色的”礼物。

        苏菲拥有一个热闹幸福的大家庭。孩子们在平安夜那天都回来了。苏菲的哥哥是三个小男孩的父亲。她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目前仍在自己的领域里贡献着自己的才智。

        苏菲的妈妈身着优雅的暗色晚礼服,耳垂上的珍珠耳钉在灯光下闪烁着动人的光泽,与她颈上的珍珠项链相映成趣,相得益彰。家里虽然孩子众多,屋子也不是过分宽敞,但主妇却有能力让自己从杂乱的家务事物中脱身,让自己保持优雅的姿态与明媚的心态。东方鹤观察着这一切,暗生敬佩。

        苏菲的爸爸身着西装,显示出把全家人的团聚看得异常正式和重要的样子。苏菲的哥哥和嫂子则显得随性多了。他们的着装虽然也很正式,但不如这一对父母的讲究,媳妇的配饰也只是简单的一对耳环和一条素链子。她是阿根廷人,色跟东方鹤相比还是要浅一些,她理着很短的利落的短。“可能因为有三个孩子要照顾的缘故吧”,东方鹤心里做着判断。

        三个男孩两两之间都只相差一岁,因此看起来都差不多大,正是最调皮的年纪。他们有着跟苏菲一样可爱的卷,色则是黄色与棕色的调和色——褐色。

        折扇受到苏菲夫人的高度赞扬。她对中国文化尤其是书法艺术颇感兴趣。“棒极了!我要把它裱起来挂在客厅里!”夫人激动地说。

        吃完甜点后,儿媳妇带着孩子们去楼上洗漱,哄他们睡觉。苏菲的哥哥才有空坐下来跟东方鹤“聊一聊”。东方鹤小心翼翼,不敢提及第一大学,尤其不能让苏菲误会了自己。“亚裔学生不多,毕业之后继续深造和留下来的也不多。大部分学生会选择回国。”苏菲哥哥倒了一杯红酒。“你修的是什么专业?毕业后有什么计划?”

        “现代文学。至于计划……近来我对海明威产生了兴趣……”

        “那个美国佬!”苏菲哥哥哈哈大笑。“你应该去美国!”

        “他可是在法国取得胜利的!”

        “成名地!是的。是的。”

        “成名地也是伤心地吧……”

        “一个人取得成功的地方往往也很容易成为他失败的原因……”

        这是一个看似矛盾的逻辑判断。但东方鹤仔细品尝着这句话,觉得他好像说中的某个真理。

        一直到苏菲跟她去她房间睡觉前,她都没能开口提起同样从北大来的留学生景,也没提到他曾在美术界展露过头脚,没提到他父母的盛名。

        巴黎可爱的夏季来到了。苏菲穿着连衣裙在自家花园里摘浆果。休假的时候,东方鹤现在常与她的家人在一块吃饭。大家谈到塞尚的乡间风景画。法国人天生对艺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鉴赏力和热情。来自阿根廷的儿媳妇更喜欢狂野派的高更。大家争执不下,想了解东方鹤的喜好。她表示自己虽然对这两位巨擘极其仰慕,但她更喜欢一位当代艺术家,她当然提出了景的名字。“他在法国。是我的学长。”

        “非常年轻?”

        “对。刚刚从第一大学毕业。”

        “有幸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对。”

        “噢!我一定不能错过他!你可以引荐吗?”

        “我也很想见他。不过,我们失去联系了。”东方鹤简略叙述了他们之间的前后辈关系,还哼唱了一他们在音乐社里合作的歌曲,只是没有说她对他的特殊执念,没有说她选择这条路的隐秘缘由。

        “噢!我们学校的留学生。应该好办。我能想办法帮你找到他。到时候还是由你来引荐吧。他办画展了吗?”

        “他的父母是画家,办过多次展。我想也许能找到他们的报道。”

        如果他们当时没有谈起什么塞尚和高更,如果他们没有问她的意见,如果她没有一时冲动说出景的名字,如果她不说他是第一大学的学生,如果她不告诉他们他的艺术家父母,如果没有这一切如果,那么东方鹤大可不必承受一个完全颠覆她世界的清晰结果。如果她知道她花费的时间和一腔心血投注,只不过换来这样一个答案,那么她宁愿没有被巴黎高师录取,她也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打听过避而不见的他的下落。她宁愿就把他一直埋在心底,当他在另一个平行时空里活着。

        东方鹤设想过一些可能,但绝对不会是现实给出的这一种。这一种太过残忍,万箭齐刺透了她的冰心一片。

        苏菲哥哥带来消息的时候,她几乎是天旋地转地,觉得无法支撑到自己独自一人的时候。她的确没有坚持到大家都离去。她听完景与一位中国女画家的爱情故事后,浑身哆嗦,嘴唇紫。苏菲从未见过她如此慌乱不堪。她把她扶进自己房间,给她倒了杯温水。每隔一刻钟进来看她一次,一直到晚上。夜里,东方鹤额头烫、胡乱哼唧,下午的时候她一直没有哭,到了晚上才开始眼泪不停地流。苏菲找来冰袋敷在她额上。苏菲哥哥甚至都要叫医生了,但苏菲说不必。“兴许是你带来了噩耗。”

        “我找到了他啊!那个画家!他那段艳史让他在各大画廊都成了抢手人物。他画了很多情人的艳姿!她也画他的。还有一些风景。跟他的作品相比,我倒觉得他女友的天分更高一些……”

        “马可,别说了。她可能爱着那个年轻画家……”

        “啊!”马可恍然大悟。

        “爱情故事。又是爱情故事。”苏菲少年老成,满脸自己绝对不会在“爱情”上面绊倒的不屑一顾。

        “谁都会经历爱情的。”

        “我就不会。”

        “别言之过早!”

        在她为了赶来与他相见而努力时,他竟然在此与他的梦中情人相亲相爱,甚至要步入婚姻。东方鹤烫的额头怎么也理解不了他为何不直接告诉自己,不理解他为何还要亲吻她,不理解他最后一次回国时还鼓励她来法国……当时她可是把他的邀请看做是他对她需要的一种表白。想到这里,伤心的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

        景在学校注册的地址是他父母的别墅。如今他已经搬出去和朱颜住在一个偏僻的地方。那儿离他工作的剧院比较近。朱颜凭借她画的《情人肖像》在艺术界复出。而景作为新人,一出手就是六七幅女子身心图鉴,也引得评论界一片赞誉。他突破了传统的女子裸体画像的手法和藩篱,开拓了新的画面空间和表现方式。他画中的女人神情幽远,不似在画中,反倒更像是观赏她的画外人。

        很快,东方鹤就看到了他们互通款曲互表爱意的明证。

        画中的女人她并不认识,她还没见过朱颜。只是把她当作一个风情万种的旅法艺术家。景早年就爱慕她,去了法国之后更是如愿以偿,一往情深。

        醒来之后,痛苦和本能淹没了她,导致她的思绪根本不愿再有一丁点的意愿去触碰过去。可是她现在就是案板上的肉,等着被回忆斩杀。从相遇,到他为她读诗;从他们合写曲子,到他为她翻译诗歌;从她坐在他的自行车后座,到他在月下亲吻她;从那瓶香奈儿,到那幅画……她越是不想记起,那些过去的画面越是要跳到她眼前,她闭上眼睛,它们就钻到她脑海里去,让她无可遁形。

        冷静坚毅的苏菲看出她急病的原因,只等她自己说出来,倒完苦水,人也就会好一半了。

        “要不要马可帮你联系他?”听完故事的详细版本后,苏菲问。

        “如果见面了,我不知道我能说什么……如果不见面,我又觉得这件事没有画上句号。”这是她的第一次恋爱,东方鹤内心既珍视又惆怅。做任何事情,她都希望能有一个完整的结局,纵使那不是最完美的,但有始有终是她的性格。

        “过几天,过几天。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机会没有……”

        机会随处可拾。

        他们二人和另外一位艺术家的作品被画商办成了巡回展,在几个不同的美术画廊连续展出一个月。景和朱颜确定会出席。

        去见他!去见他!

        她听见自己内心在大声疾呼。

        她无法若无其事地去见他,无法想象自己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时会如何反应。所有人都会失恋,都可能失恋。但所有失恋中的人无一例外都会觉得自己的遭遇是最惨的。东方鹤内心有气愤,愤怒,羞辱,懊恼……她觉得自己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她内心的那团又苦又热的东西。那东西哽在她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可总要有个了断。总要有勇气去面对,好不容易她心里才有了一个微弱的声音:微笑着跟他说再见,然后就再也不见。

        画展如期举行。就在她学校附近的一个著名画廊。苏菲陪着她一起来的。她又开始紧张不安,睫毛都在颤抖。东方鹤穿了一套黑色小礼服裙,腰间坠着一条白色蕾丝腰带。头被梳成公主头的样式,在脑后系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蝴蝶结,几乎看不出来。是苏菲帮她打扮的。“一定要让他后悔!”

        来的宾客不多,几乎都是画商的熟人,也有几个慕名而来的爱好者。东方鹤被墙上的画深深刺痛了。她后悔自己不应该来见证他们的爱情。要不是苏菲拽着她,安慰她,用好话鼓励她,她真的就落荒而逃了。

        景和朱颜身着正装,手挽手从画廊一端缓缓步入,随后响起掌声。

        在东方鹤眼里,他变得更成熟了些。头往后梳了个大背头,长在脑后扎起来。西装跟他瘦削颀长的身材很搭。而他身边的女子,小麦色的皮肤,亚麻色的齐耳短,白色的礼服裙,口红、眼影、耳环,脖子上戴着一条既有个性又清新的项圈。她的腿很长,身材比例很好,虽然她个头不高,但礼服裙下露出大半截光着的腿,又直又长,令人羡慕。他们俩是如此登对。东方鹤看得眼睛都直了。

        “苏菲,我们走吧!”

        苏菲告诉她先按兵不动。

        “她太漂亮了,我太黯淡了!”

        “胡说!你是最美的!无人能及!一会他们过来时,你要镇静一点。我会引开女人,让你跟男人单独说话。”苏菲大胆而有头脑。

        他们果然过来了。东方鹤背对着人群,假装在欣赏作品。

        “你们好!谢谢来看我们的画展!”苏菲转过身去应对他的问候。

        “你好!”

        “这位是你的朋友?欢迎你!我们很珍惜来看我们画展的每一位……”东方鹤转过身。“东方鹤……”

        “祝贺你!”

        “中国人?”朱颜笑起来很好看。

        “你好!”东方鹤表现还不算太差。其实她心里打着鼓。

        “你来巴黎了……一切都好吗?”景磕磕绊绊地说。

        “嗯,都好。这是我的朋友苏菲!”

        大家礼节性地握手,行贴面礼。

        “我的学妹。目前在巴黎高师读书。”景是这么跟朱颜介绍东方鹤的。

        苏菲成功地引开了朱颜,把话题专注于她的作品和哲学观的探讨上。景松了松领带。

        “我都听说了。祝贺你啊!双喜临门!”东方鹤鼓足了勇气终于说出口了,尽管只有天知道她那句祝福是多么的违心。

        对方想说句什么,动了动嘴唇,话却被卡在了喉咙里。

        “你不必回应的。也许我早就该意识到了。谁叫我反射弧太长……”她觉得嗓子有点酸,但她竭力使自己保持平静,只不过这样一来,由于用力,她的脸就稍微红了。

        “你毕业了,不再深造了吗?”她眨眨眼,用轻松的口吻谈及别的。

        “不了。我已经工作了。”

        为了养家?东方鹤心里的疑问没能问出口,她担心这个问题会伤了他的尊严。于是她答道:“好。”

        谈话就此结束。景走过去喊了一声“朱颜”,东方鹤才第一次听到他的爱人的名字。

        “朱颜?朱颜?朱颜?”她脑海里炸开了锅,反复回荡着这个魔咒一般的名字。

        仿佛短路了的电线,火光四溢,危险地乱窜。这个名字,她觉得熟悉又陌生,恐惧又期待。

        这是她正在寻找的人的名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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