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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小说:30岁结婚作者:路得Ruth字数:0更新时间 : 2019-05-22 07:39:39
放弃到底意味着什么?

        人生有两个更年期。

        第一个更年期是人生第一次转折。你尚年轻,面对这些庞杂没什么经验,只想做鸵鸟,躲起来。但还有些身不由己的东西让你必须去处理。于是你开始感到人生的艰难了。

        这转折之前,你只是想着怎样才能开开心心,没有烦恼,同时还能挥自己的才能,对社会、对身边的人有点用处。后来你现就是这样简单的愿望都不容易实现。躲了几个月,最后还是自己乖乖抬起头,重新看一看空中的太阳。时间和空间皆在继续。我们与红尘的联系千丝万缕,要彻底斩断是不可能的。你并不是出世主义者。当年接受的教育与形成你三观的所有思想,也没有让你那么积极去入世,去闯。

        你难过了,于是就对着镜子苦笑一下。再难过了,再对着镜子苦笑一下。过来人告诉你什么时候不笑了,内心也就平复了。过来人还会笑着指导着:把每一天都当劫后余生,就算被时代抛弃了,仍然坚持每天睡午觉,坚持好吃好喝好睡。

        于是你只能笑着回复道:“等我过完这个转折,我们就可以同样地执杯相看过往,一笑置之,然待之。”不错!你回应地不错!至少姿态值得表扬。

        成年后的第一个人生功课是:认识平凡。

        放弃童年的野心。认识生活的本质。面对现实,在各种梦面前做一个选择和分配。我想是有必要的。这山望着那山高的人往往会失去一切。只有踏踏实实脚踏实地,从自己手头的事做起,才能最终有所收获。

        小时候,大人们总是喜欢孩子有伟大的梦想,越大越离谱越高兴,觉得孩子越有出息。可是到后来,梦想实现的过程并不那么简单。当年那些在语文作文本上用童稚字体写下伟大梦想的孩子们如今在做什么呢?

        是在家乡的公务部门当了一个小头衔的官吗?整天拎着公文包,看着红头文件和写材料吗?在各种会议和应酬中忘记了自己。他不需要自己了。也肯定早就忘了当年的自己是多么不屑于去为官从政。可现在他有了妻子,孩子在哭,房子有贷款要还,两家的老人年老白……

        是在大城市比如北京上海深圳,干到了部门经理之类的级别吗?会议、出差、谈判、为了提成分红而争执、训下属、对上司点头哈腰违心奉承吗?挤了十来年地铁终于有了一部自己的小大众,却被堵在高架上,耐着性子听着电话里各方的控诉声。房子依然买不起,于是只好住在距离市中心的公司五十公里以外的郊区。郊区反而人满为患。城市越来越大,上班路线越来越长。你都想去河北买房了……这些都撇开不谈,十年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任劳任怨,靠着自己脱离了“低端人口”的标签,工资卡上的余额终于可以买一份基金了。可是,下了班回到出租屋内,你感到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属于你的,是等候你的。你依然孑然一身。大家都在自己的轨道上忙忙碌碌,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了解别人,更别谈什么相识相知相爱了。好多人耐不住寂寞匆匆结了婚,结果24小时之后就去办离婚。短婚史的人大有人在。你害怕了。与其结了也要离,那还结个什么劲?与其不是抱着过一辈子的信念往一块走的,还结个什么劲?与其结了婚两个人也黑天白夜地见不了几个小时,说不上几句话,还结个什么劲?

        可是年龄一年年增长,虽然身体里的荷尔蒙分泌失调了,但内心对于温馨安逸的家庭生活多多少少还是存有盼望的。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在挣扎,在纠结,该不该就此收手,打包回老家去?回去找个差不多的人结婚生娃,就此过完平凡平淡的几十年。真有回去的,也有不少回去后又回来了的。

        人生啊,反反复复,奔奔牢牢,没个定论。

        第一个更年期里处处都充满了“放弃”。想要“这个”,就要放弃“那个”。

        待你学会了如何“放弃”,你就可以顺利地度过几十年,然后平稳地就来到了第二个更年期。一般女子是绝经前后,大约55岁左右。男子是65岁左右。

        呵!平静了几十年,又来一次折腾!这一次的主题不是“放弃”。而是“拥有”。

        开什么玩笑?!

        从前为了家庭、亲人、孩子,不得不放弃很多自己其实放不下的东西,而今,孩子已经长大成人,也有了自己的小家,过起了自己的日子,不太过问老人的生活了。也好,落得清静。这时候空落落的内心该怎么填满呢?单位不要你了,因为毕竟你老了,一要给后辈腾地方,二是你难免在各方面都衰退了,有时候会出错,会让人觉得麻烦。也许除了工作你感觉不到自己还能有什么价值了。这个时候你慌了。该干点什么呀!

        大部分老头老太会组团去旅游。年轻时没空出去玩,又是工作又是家,现在好了,自由自在。有钱又有时间,也有闲心。拍拍照,跟着旅行团的大巴颠来晃去,散了架似的回来修养个把月,又不行了。空虚啊,该死的空虚又找上门来了!

        那谁说过“如果没有感到人生是空虚的,这个人的人生一定是空虚的。”那好吧,你承认了人生的空虚和孤独。在这种失落感的陪伴下,你来到了人生的终点。过完这样的一生,觉得自己当初若在某个地方选择了另一条路,人生会不会有所不同呢?你蠕动嘴唇,想把这种感受告诉自己的孩子。但你不知从何说起,说了,以他现在的年纪,一定无法明白。他的路还是要他自己走。你闭眼了。

        东方岩夫妇走过了第一个更年期,他们现在全心全意爱着东方秋雨,抚养着她,尽职尽责做好父母。家里的果园生意也面临着新的挑战,他们已经无路可退,必须奋勇向前,在绝处求生。从一场劫难中重生的人便不会再像当时那样恐惧迷茫了。他们同心合意,力总还是往一处使的。

        在苦难中挣扎的是忆良夫妇和东方鹤。

        世界上难道真有同名同姓的人,都出现在她生命中?东方鹤试图逃避现实。她问哥哥,要他描述一下朱颜的长相,东方岩描述的与她所见的女人绝无二致。

        提娜的肚子一天天明显起来。稻子与她几乎不说话了。提娜暂时回了娘家安胎。忆良一筹莫展。他找遍了可能认识朱颜的人,没有一个能提供给他有效的信息。东方鹤当然知道他们的现状。她最担心的是稻子。如今她不在她身边,稻子唯一信任的东方岩也不在北京,稻子肯定过得不好。她的内心会想些什么,从她最近画的画中可以窥见一二。稻子的画失去了色彩,她不再描绘圆圆的笑脸,牵着的手,红色的气球,绿色的家,没有了具体的形象,她现在只是画着灰色、褐色、黑色的色块或条形。头也剪短了。

        “稻子的头怎么剪了?”东方鹤看到短的稻子,吓了一跳。因为她跟朱颜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她吵着闹着非要剪短。抱怨我不会梳头。我担心她在班上被同学欺负了。因为有一天我看到她的头乱糟糟的。我问她,她就哭着要去剪头。”忆良回想起女儿近来的遭遇,不免痛心疾。

        “提娜还好吗?”

        “还好。在我岳母家。”

        “忆良哥,有一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很想帮稻子,想帮你们。稻子的母亲,朱颜,是一个画家,对吧?”

        “嗯。”

        “你没有她的任何信息吗?”

        “所有方式都试过了。找不到。她应该不在国内,否则就是……”

        “她还活着!”

        “你知道?”

        “她在法国。我见过她了。她……”忆良瞪大眼睛,不敢相信东方鹤话语的真实意义。“她可能是结婚了……或者订婚了……”

        忆良当即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跟她取得联系,尽管他内心深处只想离她远远的。可是女儿的状态让他着急,让他必须勇敢面对。“只要她还活着,就有希望了。稻子就有希望了。”

        有了忆良的态度,东方鹤决定自己也要帮他们到底。跟忆良一样,她也不愿再见到朱颜,可她见她之前必须还见一见她的现任情人。

        东方鹤道明来意,原来景已经知道朱颜是稻子的生母。既然连这一点都无法阻挡他对她的爱情,那么看来这是真爱。东方鹤垂下眼睛。

        “是这样的。稻子呢,想见一见她母亲。”

        “突然的怎么了?”

        “忆良哥跟提娜姐结婚了。提娜姐顾虑到稻子的心情,一直坚持不要孩子。因为稻子不知怎么的,对此非常反感。但是她还是有了宝宝。稻子闹情绪,离家出走了一次。现在又不跟提娜说话。提娜只好回自己娘家暂住了。她变了很多。忆良哥考虑到稻子也许是是因为从小对母亲的思念,对母亲有了怨恨,导致她没有办法把提娜认做母亲,更没法接受再有一个孩子。她成熟得可怕。”

        “忆良哥怎么没跟朱颜直接联系?”

        “他们自从离婚就断绝了一切联系。朱颜姐来法国他都不知道。他一度以为她可能不在了……”

        “好狠的心!”

        东方鹤皱了皱眉。“我觉得这件事,你的立场不太公正。怎么是忆良哥狠心呢?明明是朱颜姐抛夫弃女……”

        “你又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吗?”景突然提高了嗓门,东方鹤一惊。

        “好了。我们姑且不论这件事孰是孰非。我只是想通过你来联系一下朱颜姐。按照法律,她对女儿有一些未尽的义务……”

        “拿法律来压制我们?”

        景已经完全变成了另一人。东方鹤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结束这场对话的,她只知道自己心里血流如注。为了保护自己的爱人,他是打算拼死一搏了。为了保护他们那可恨的爱情,他打算弃所有人、所有事不顾。

        景的状况的确如此。他跟家里闹翻了。夫人态度强势,不答应他们的婚事,更不可能给他们提供任何庇护和房产。他们二人只能靠着自己在法国艰难地立足。

        爱情如果具有如此摧毁人心的力量,那么自己此生不再经历所谓爱情也无所谓了。这是东方鹤与景分别后心里的唯一念头。通过景来说服朱颜回国见稻子似乎是不可能的了。东方鹤沮丧地打开视频,正打算把这个悲伤的进展告诉忆良。何庆起了视频,她接了。

        “?a    va?”

        “no.”

        关于她近期所经历的一切,东方鹤并没有对何庆说。每当她觉得忍不住想跟他一吐为快时,她又胆怯了。“何庆一定会笑话我,天底下再也没有像我这样的傻子了!”

        “我好想回家啊!”东方鹤突然感叹道。

        “还有两年零一个月,你就可以考虑回家哦!”何庆在视频里冲她微笑着。他看起来好像晒黑了些,比以前成熟多了。

        “我恐怕我坚持不到毕业了!啊!”她抓了抓头。

        “遇到什么事情了?”

        “哎!人生不易!我遇到大事大麻烦了!大转折!”她叹气又摇头。

        “装什么深沉……暑假我要去欧洲大6做一次旅行,不知道东方鹤小姐是否愿意屈尊当鄙人的导游啊?”

        “真的吗?”东方鹤一下子就笑了。这一年她过得很糟糕,唯一见到的两个中国人就是景和朱颜。是她最不愿意面对的两个同胞了。何庆真是一剂安慰剂啊。

        “你还没答应我呢?”

        “巴黎欢迎你!”东方鹤心上的愁云一下子消散了。她好像又有了力量去面对接下来的棘手难题。她把情况跟忆良做了汇报,并表示自己一定会找到办法打开这条关闭许久的通道。“稻子就像是我自己的孩子,就像是我的亲妹妹一样,”她不知道如何界定自己与稻子之前那种神秘的牵绊,她只知道自己的心会因为稻子而紧紧地揪成一团。“只要知道她还在巴黎,你们一定要等我的好消息!替我亲亲稻子!好想念她啊!”可惜她在睡觉,没法接视频。

        还没意识到自己重新恢复力量的源泉是何庆的东方鹤又去找了景。她是去的他工作的剧院。

        “请让我见见你的太太!她不能再逃避,不能把自己的亲生女儿弃之不顾!”苏菲总说东方鹤说话的时候自带一种日本人的严肃与一本正经。景也没有见识过她用这样的语调跟自己说话。

        “她不会再见他们的!她早就跟过去一刀两断了。”

        “据我所知,她可从来没有履行过母亲的责任与义务。她若是不懂事,你也一样瞎了心眼吗?”

        对方被指责地哑口无言。

        “你真的丧失了理智吗?顺带也丧失了人性……你知道稻子有多么痛苦吗?从小没有见过母亲,没有任何关于母亲的印象,没有她留下的任何痕迹,没有照片,没有文字、语音、视频……稻子……”东方鹤哽咽说不下去了。

        “现在见一面又有何区别?于事无补啊……”

        “怎么会是于事无补呢?你知道这样的会面对一个八九岁的小女孩意味着什么吗?”东方鹤眼里噙着泪花。

        “不会有用的……她不想再想起过去……不想再被打扰……”

        “孩子是无辜的!孩子是她亲生的呀!她都不知道她跟她长得有多像……”东方鹤眼泪止不住啪啪往下掉。

        “你别哭呀!”

        东方鹤找到手机里忆良给她的稻子的短照片,给景看。“好像!”

        “血缘是切不断的。无论她走到天涯海角,她对母亲的思念都会搅得她不得安宁。”

        “这种思想太幼稚!太恶毒!”

        “抛弃孩子,不愿为她做一丁点事情的母亲才恶毒!”

        “好了!我们不要再因为她们母女的事而争论了!”

        “正好!难道你是她的代言人了吗?是经纪人了吗?我只不过想通过你见一见她。至于决定权,应该还是在她手中,而不是你!”东方鹤由于生气,脸上气鼓鼓的,呼吸急促。

        “你要我亲手把她送到她千方百计逃出的那个火坑里去?”

        “火坑?你怎么能……”东方鹤感到自己快要晕倒了。

        “你不知道朱颜经历了多少痛苦的时光。在她跟忆良哥结婚后。所以她现在都害怕婚姻。而孩子,孩子让她有两三年之久无法画任何东西。”

        “那是她自己的问题!不能怪她无辜的孩子!那是她自己的脆弱、无能!”东方鹤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哭了出来。

        那天她来找景的时候,已经快要接近剧院下班了。他们说了那么些话以后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他们二人没有开灯,就在舞台地第三层幕布后面,用法国人听不懂的中文谈论着这个话题。朱颜看爱人天黑还没回家,便散步走到剧院来了,想看看他工作的环境以及他是如何工作的。她坐在观众席上,一只手拄着太阳穴,一支手夹着细长的女士香烟,嘴角咧着,显出疲倦的样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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