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 心思
虽然时间到了九月，天气已经开始渐渐微凉，但野外的蚊虫依旧不绝。
张存敬透过稀疏的林子，想要用目光捕捉丁会大旗的影子，却只能看见盘旋在天上叽喳鸣叫的飞鸟。
他骑在马上想着心事，一想到前夜自己的小心思根本没瞒过丁会，反而被丁会借机拉了自己这老兄弟一把，心里真是既感动又羞愧，隐隐却还有些嫉妒——三人相识已久，彼此都自认有几分能耐，可如今丁会已经升作昭义军留后使，葛从周更是听闻要领镇泰宁军节度使……
张存敬自己如今虽还有个诸军都虞侯的头衔，但此役丢城弃军的败责已经无法挽回，若是此役就此回师，眼下梁军声势正隆，征定的几家军镇武将也都纷纷来投，军中大将实在不差他一个。想到受梁王冷落，被军中排挤的下场，张存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所幸葛从周与丁会并没在此刻落井下石，此次去屯留还有一战翻身的可能。
张存敬正凝神沉思，突然觉得嘴里飘进几只飞虫，连忙恶心地呸了几口。这下他也没了心思再去乱象，重新抬头看向目力所及的道路上。
因为奔着奇袭的打算，梁军马队并未选择走官道，而是走了大军难行的偏僻小路，正因如此，道路上的蚊蝇飞虫也更加烦不胜烦。
一旁的偏将跟他搭话道：“将军刚在潞城跟周德威打了恶仗，那晋军在野外真有那么可怕？”
张存敬转头看了说话的偏将一眼，想起自己亲近的部将多数都陷在了潞城里不知是死是活，眼下不仅跟着出征的马队是葛从周从中军抽调的部曲，就连自己身边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亲信。
他想了想，谨慎地答道：“都说晋王麾下战将各个无敌，可也没见哪个是三头六臂，戳个窟窿也活不了。”
“是了，咱大帅杀的晋军比军里吃的羊都多，听说河东财货都在太原，等大帅下了潞州，最好能带咱弟兄们直接杀进太原去捞一把。”
张存敬面色不变地道：“先去屯留捉了李家大郎再说。”
张存敬幻想着自己若是捉了李存绍，梁王必然大喜，飞黄腾达更是指日可待，顿时觉得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底气和斗志。他环顾前后赶路的人马，鼓起大将的威风，朝着四面高喊道：“后军停马！原地歇息半个时辰！”
周围立马传起将士们的欢呼，不一会蚁行的队伍就停了下来，偏将也顾不上得罪张存敬，忧疑地建言道：“前军还在行军，将军如此不妥吧？”
张存敬不耐烦地挥挥手：“丁将军跟我同袍打了数年的仗，两军相隔也不过三里地，有啥不妥？”
说罢张存敬便将缰绳甩给一旁的亲兵牵住，正想翻身下马，余光瞥见前面奔来的一骑，下巴一扬，笑着道：“我说啥来着，丁将军与我毕竟是久熟的弟兄，这不派人来叫咱歇息了？”
偏将也看见了那骑身后的令旗，只好抱拳道：“将军料事如神…”
然而话还未说完，一声故意拖长的喊声就让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敌袭——”
喊声正出自越来越近的令兵，道路两边或蹲或坐在地上的士卒们顿时慌乱嘈杂起来。
张存敬与偏将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马向那令兵迎去。
望见张存敬身后亲兵扛的大旗，令兵还未奔到近前就高呼道：“启禀将军，前路突现晋军大股马队，前军中伏，还请将军速速支援！”
偏将闻言惊骇不已：“我军出营不过半日，怎会在此地遇见晋军！”
张存敬看亲兵脸色慌乱急迫，又望见前面林间飞鸟惊起，知道前面恐怕已经交上了手，连忙把马刀拔出来大喝：“上马！都上马！随我杀！”
……
李存绍站在一处山岗上，看见梁军的马队混乱地拥挤在狭窄的小道上，猝不及防之下正被己方人马冲击地摇摇欲坠，只是无奈战场实在狭小，双方都有人不得不弃马步战。
饶是如此，梁军也已经开始不断向后挪动，可以预料再过不久便会演变成一场溃退。
但李存绍的脸上并未露出一点喜色，战争中无法预料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谁能在事前想到梁军也准备走小道偷袭自家？所幸是己方斥候先发现了梁军马队，不然此时的局面调换过来也未可知。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这场意外的遭遇大获全胜，把这支梁军偏师全吃掉，此行奇袭的计划也已经彻底泡汤了。
李存绍眉头紧锁，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退兵回屯留？还是押上所有人马，叫上周德威从潞城南下跟梁军干一场硬仗？
“敌军后军也来了！”旁边部将指着远处的疏林，没一会果然又是一支千余人的梁军马队勉强摆开宽度冲了出来。
“不怕他来，倒怕他不来。”李存绍冷哼一声。“传令薛直，必须把敌军前军留在此地！其余人马随我阻击后军！”
“得令！”
……
张存敬率后军冲出疏林，这才大概看清了战场的全貌。行军的小道穿出身后的这片疏林后，前方道路两边突然一变为连绵低矮的山岗。前军必然是疏于防范，这才在走出疏林后被事先埋伏于山岗后的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边率人马奔赴不远的战场，一边没忘记打量晋军兵马，这才发现出现在此地的晋军骑兵很是不少，往少了说也有三四千骑！甚至连远些的山岗上也能看见正驻马观望的晋军影子。
张存敬不由在心里大骂，这么大股晋军动向怎么竟事先毫无听闻？与此同时他心理又蒙上一层冷汗：眼前的晋军肯定不是专为阻截自己与丁会而来，此时两军撞上便只有一个可能——那李家大郎也打的是奇袭的算盘！
随着与乱军距离越来越近，张存敬连忙把精神收回到眼前的战阵上，他只见周围皆是晋军奔驰的战马，却四处搜寻不见丁会的影子。
眼看从西边山岗上又有一支精骑向自己这边奔来，张存敬来不及细想，揪准一处空当便率军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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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存敬透过稀疏的林子，想要用目光捕捉丁会大旗的影子，却只能看见盘旋在天上叽喳鸣叫的飞鸟。
他骑在马上想着心事，一想到前夜自己的小心思根本没瞒过丁会，反而被丁会借机拉了自己这老兄弟一把，心里真是既感动又羞愧，隐隐却还有些嫉妒——三人相识已久，彼此都自认有几分能耐，可如今丁会已经升作昭义军留后使，葛从周更是听闻要领镇泰宁军节度使……
张存敬自己如今虽还有个诸军都虞侯的头衔，但此役丢城弃军的败责已经无法挽回，若是此役就此回师，眼下梁军声势正隆，征定的几家军镇武将也都纷纷来投，军中大将实在不差他一个。想到受梁王冷落，被军中排挤的下场，张存敬不由得打了个寒颤。所幸葛从周与丁会并没在此刻落井下石，此次去屯留还有一战翻身的可能。
张存敬正凝神沉思，突然觉得嘴里飘进几只飞虫，连忙恶心地呸了几口。这下他也没了心思再去乱象，重新抬头看向目力所及的道路上。
因为奔着奇袭的打算，梁军马队并未选择走官道，而是走了大军难行的偏僻小路，正因如此，道路上的蚊蝇飞虫也更加烦不胜烦。
一旁的偏将跟他搭话道：“将军刚在潞城跟周德威打了恶仗，那晋军在野外真有那么可怕？”
张存敬转头看了说话的偏将一眼，想起自己亲近的部将多数都陷在了潞城里不知是死是活，眼下不仅跟着出征的马队是葛从周从中军抽调的部曲，就连自己身边也没几个信得过的亲信。
他想了想，谨慎地答道：“都说晋王麾下战将各个无敌，可也没见哪个是三头六臂，戳个窟窿也活不了。”
“是了，咱大帅杀的晋军比军里吃的羊都多，听说河东财货都在太原，等大帅下了潞州，最好能带咱弟兄们直接杀进太原去捞一把。”
张存敬面色不变地道：“先去屯留捉了李家大郎再说。”
张存敬幻想着自己若是捉了李存绍，梁王必然大喜，飞黄腾达更是指日可待，顿时觉得自己又重新恢复了底气和斗志。他环顾前后赶路的人马，鼓起大将的威风，朝着四面高喊道：“后军停马！原地歇息半个时辰！”
周围立马传起将士们的欢呼，不一会蚁行的队伍就停了下来，偏将也顾不上得罪张存敬，忧疑地建言道：“前军还在行军，将军如此不妥吧？”
张存敬不耐烦地挥挥手：“丁将军跟我同袍打了数年的仗，两军相隔也不过三里地，有啥不妥？”
说罢张存敬便将缰绳甩给一旁的亲兵牵住，正想翻身下马，余光瞥见前面奔来的一骑，下巴一扬，笑着道：“我说啥来着，丁将军与我毕竟是久熟的弟兄，这不派人来叫咱歇息了？”
偏将也看见了那骑身后的令旗，只好抱拳道：“将军料事如神…”
然而话还未说完，一声故意拖长的喊声就让所有人都慌张起来。
“敌袭——”
喊声正出自越来越近的令兵，道路两边或蹲或坐在地上的士卒们顿时慌乱嘈杂起来。
张存敬与偏将互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拍马向那令兵迎去。
望见张存敬身后亲兵扛的大旗，令兵还未奔到近前就高呼道：“启禀将军，前路突现晋军大股马队，前军中伏，还请将军速速支援！”
偏将闻言惊骇不已：“我军出营不过半日，怎会在此地遇见晋军！”
张存敬看亲兵脸色慌乱急迫，又望见前面林间飞鸟惊起，知道前面恐怕已经交上了手，连忙把马刀拔出来大喝：“上马！都上马！随我杀！”
……
李存绍站在一处山岗上，看见梁军的马队混乱地拥挤在狭窄的小道上，猝不及防之下正被己方人马冲击地摇摇欲坠，只是无奈战场实在狭小，双方都有人不得不弃马步战。
饶是如此，梁军也已经开始不断向后挪动，可以预料再过不久便会演变成一场溃退。
但李存绍的脸上并未露出一点喜色，战争中无法预料的情况还是出现了。谁能在事前想到梁军也准备走小道偷袭自家？所幸是己方斥候先发现了梁军马队，不然此时的局面调换过来也未可知。
但不管怎么说，就算这场意外的遭遇大获全胜，把这支梁军偏师全吃掉，此行奇袭的计划也已经彻底泡汤了。
李存绍眉头紧锁，心里已经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打算：退兵回屯留？还是押上所有人马，叫上周德威从潞城南下跟梁军干一场硬仗？
“敌军后军也来了！”旁边部将指着远处的疏林，没一会果然又是一支千余人的梁军马队勉强摆开宽度冲了出来。
“不怕他来，倒怕他不来。”李存绍冷哼一声。“传令薛直，必须把敌军前军留在此地！其余人马随我阻击后军！”
“得令！”
……
张存敬率后军冲出疏林，这才大概看清了战场的全貌。行军的小道穿出身后的这片疏林后，前方道路两边突然一变为连绵低矮的山岗。前军必然是疏于防范，这才在走出疏林后被事先埋伏于山岗后的晋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他一边率人马奔赴不远的战场，一边没忘记打量晋军兵马，这才发现出现在此地的晋军骑兵很是不少，往少了说也有三四千骑！甚至连远些的山岗上也能看见正驻马观望的晋军影子。
张存敬不由在心里大骂，这么大股晋军动向怎么竟事先毫无听闻？与此同时他心理又蒙上一层冷汗：眼前的晋军肯定不是专为阻截自己与丁会而来，此时两军撞上便只有一个可能——那李家大郎也打的是奇袭的算盘！
随着与乱军距离越来越近，张存敬连忙把精神收回到眼前的战阵上，他只见周围皆是晋军奔驰的战马，却四处搜寻不见丁会的影子。
眼看从西边山岗上又有一支精骑向自己这边奔来，张存敬来不及细想，揪准一处空当便率军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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