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吓不死你
高欢见温子升态度比刚才好多了，话语中少了暗坑却多了疑问。疑问可以解答，想挖坑埋老子，你一介文人骚客还幼稚了一点。他解释说：“就拿编笊篱来说。将嫩柳条变成笊篱，大约需要选材、去皮、软化、编织、捆扎、晾晒、入库七个步骤。编一把笊篱若将这七个步骤全都走一遍，那就需要对七个步骤全都熟悉精通。如果每个人只需专心负责一道程序，不仅短时间就可以学会，更容易学好做精。环环相扣，各负其责。某个环节休息了，下一个环节就没办法进行，如此便谁也不能偷懒耍滑。普通成年男子将全部工序走完，平均一天最多能编织两把笊篱。我们柳编厂的女子们平均一天编织十把，是壮劳力的五倍效率。温御史，你倒是说说，还有比这样的集约型流水生产更高的效率吗？提高效率，物品的单价就能降下来。柳编厂编制的笊篱，花色品种多样，各种尺寸都有，五文钱一把，跟白送差不多。女子们既能身体力行的养活自己，又能为五原建设出把力气，还不用操心孩子没人管，你听说过这样的圈禁吗？再说，这些女子很大一部分只身一人，或成孤儿寡母，如果不给她们一个自食其力的机会，试想，她们的结局会怎么样。不是卖身为奴就是落入妓寨，你忍心看着他们过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吗？”
“那个……这个……何以你五原四处透着离经叛道？”温子升继续挑毛病。
“好了好了，别这个那个的。不就是有人想整治段将军，先从我这里突破。我高欢无非是个添头。说吧，弹劾理由是什么？”高欢大咧咧的问。严格的说，他这已经是违规了。温子升如果告诉他理由，那就不是违规了，而是泄密、渎职。
“高幢主，当真心底无私？说的义正辞严，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你以为温某会被你骗过？”温子升其实已经放弃了继续调查。正如高欢所说，又是贴钱，又是消灾，有这么意图不轨的人吗？
“其实你说不说我都知道。我不仅知道你等来意，更知道谁人主使，目的何在。听说过一句话吧，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包括你温子升是何许人也，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绝对八九不离十。”高欢淡淡的说。
“能掐会算，你孔明再世啊？”温子升鄙夷道。
“差不多吧。”高欢开始埋雷。
“嚯，口气不小。那你倒是说说温某人是什么人。”温子升嘴上不信，心里狐疑。姓高的反复强调他知道我底细，意欲何为？威胁？利诱？
“温姓，名子升，字鹏举。祖籍晋阳，年方二十有四。祖上乃晋朝将军温峤。祖父温恭之曾担任刘义隆彭城王义康户曹。避难归国，定居济阴冤句。父亲温晖，担任兖州左将军长史，行济阴郡事。温兄六岁启蒙，师从儒学大家崔灵恩、刘兰。延昌二年成为广阳王元渊门客，教授奴隶学习。因一篇《侯山祠堂碑记》，颇得常景先生赏识，从此平布青云。熙平元年，温兄参加东平王元匡试选，八百考生中，温兄拔得头筹，入选兰台御史。还要继续说下去吗？”高欢皮笑肉不笑的问。
温子升听高欢说出他的个人简历丝毫不差，惊愕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一着急，菏泽方言都出来了：“俺不是奏梦吧。你细啥会儿知道地？”
温子升口不择言的问话，引得高欢哈哈大笑。妈了个巴子，御史了不起啊！再敢牵强附会的胡乱联系，老子把你小时候偷看老太太洗澡的事抖落出来，吓不死你！不过，夺取说话主导权的目的不能仅仅是吓唬老实人，还是要本着救病治人的原则及早拉他一把，免得这傻孩子一根筋的文人心性，不知人心险恶，最终死在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儿子手里，白白祸害了一位文坛巨星。温鹏举说到底还是心地良善，一腔正气的正人君子。历史上，温子升曾有过视死如归的表现。永安元年（公元528年），尔朱荣出兵谋反，弑君诛杀大批王公大臣。史载：“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遂临以白刃，唱云能为禅文者出。当原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温子升并当世辞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死，出作禅文。”从中可以看出，温子升文人骨气以及对朝廷的忠心实在是日月可鉴。只因此子自幼儒学开蒙，忠君思想严重，满肚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且文章华丽，诗词不俗，是南北朝时期难得的文学大家，为华夏文学事业做出了他应有的贡献。
高欢熟读史书，知道后来温子升被历史上那个自己起用为侍读兼中书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久，又改任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东魏建立以后，又被自己的儿子高澄引为大将军府咨议参军，还为自己作《神武碑》文。若不是武定五年被怀疑参与了元谨、刘思逸，苟济等人谋害高澄的密谋，也不至于活活饿死于晋阳狱中。
这样的人你让他搞纪检工作，实在是有点“文不对题。当个文联主席再合适不过。
始终不见高欢回答自己的问话，温子升忘却了自己的御史身份，急切的想知道高欢是怎么知道自己简历的。
高欢笑着道：“别急别急，我问几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只需点头摇头即可。这样既不违背你做人的原则，也不破坏御史的纪律。可以吧？”
温子升看着高欢，想了良久才点头应诺。
高欢说：“中尉府派出御史调查段将军的不止你这一组。我猜的不错的话，另一组人马还在怀朔镇。”
温子升无奈的点头。
高欢接着说：“你之所以来五原调查，有三种可能：一是早在洛阳时就定好兵分两路之策。二是先到怀朔镇，发现问题后临时分一组人马来五原进行侧面调查。三是你们还未到怀朔镇就有人告知你们要兵分两路。从弹劾折子上去转到中尉手中，再到派出御史前来怀朔镇，时间上来不及。我来五原两个半月，段将军都没来过一次，五原的声名还没有大到能引起文武百官的注意。不会是第一种情况。你来五原少说也有五六天了，段将军至今没有传过话来，说明他不知道有你们几位的存在。他没有应邀前来参加五原中秋节，是因为他在接待另一组人马。第二种可能也不符合。那么只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有人半路通知你们。”
温子升本不想吃惊，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的表情。这高欢是不是人？抽丝剥茧，就像亲眼看见一般。
高欢不问都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接着说：“段将军此人我了解，忠心耿耿，勤勉值守。镇将任上几年来，虽没有开疆拓土之功，但也寸土未失。京都迁洛阳后，朝廷对北部六镇几近遗忘。达官显贵纷纷弃怀朔而移居中原，精锐之师九成驻守洛阳周边。原先供给北镇的粮秣已经三年颗粒未见，北镇的军官升迁无望。这样一个烂摊子，段将军还是竭尽所能的维持运转，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北镇虽次，毕竟主官是从三品的高官，把持军政大权的一方诸侯，觊觎者不在少数。几个月前，从洛阳来怀朔镇历练的长孙家庶出长孙尚天，醉酒落入五金河溺毙，几日后才被镇民偶然发现尸体。当时来怀朔镇收敛长孙尚天骨灰的长孙家人曾放出狠话，要段将军为此负责，否则让段将军吃不了兜着走。长孙家权势滔天，段将军自知扛不住人家一记重拳。但是，杀人总要给个理由吧？设想了长孙家可能的几种报复手段。一种就是不问青红皂白，以势压人，直来直去。其次是抓住把柄借题发挥。三是栽赃陷害，无中生有。以长孙家的地位，怎么也要顾及脸面，不会太过直白。那么，抓住把柄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就被调任五原，全力解决流民问题。因为那时候已经到了很危险的程度，稍有不慎就会民变。可是怀朔镇冤枉啊！明明是其他州郡不作为，从而导致大批流民不愿返乡，新的流民还在继续增加，板子却要打在我们这些为国分忧的好人身上，岂有此理。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预想了几种可能，但对方还是用了最不要脸的一招：栽赃陷害。栽赃的内容我都不问，既然是栽赃，问也没用。温子升，你这人心地不错，为人也正直善良。我知你职责所在，该做的还是要做。但我希望你秉持公心、良心、正义之心，实事求是的反应你看到的一切。千万不可因言获罪，开设文字狱。五原这些离经叛道的花哨名称能说明什么？给狗起个人的名字，它就变成人了？一个人叫个狗蛋的小名他就是狗的卵蛋了？如此容易，还要军队干什么？我们给蠕蠕的地名换个大魏的名字，不就变成大魏的国土了吗？都是文化人，咋那么没思想了呢？”
“你说谁没思想？”温子升不乐意了。
“有思想？有思想你还代替别人质问我五原特区是怎么回事？”高欢鄙夷道。
“你咋知道是别人……？”温子升不打自招。
“能写出凉州乐歌的温子升岂能那么没品？哦，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去的凉州？”高欢忽然想起《凉州乐歌》的创作时间与历史上有出入，赶紧核实。
“春天时去凉州查了一个案子……你问这个干什么？”温子升狐疑道。
高欢恍然大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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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这个……何以你五原四处透着离经叛道？”温子升继续挑毛病。
“好了好了，别这个那个的。不就是有人想整治段将军，先从我这里突破。我高欢无非是个添头。说吧，弹劾理由是什么？”高欢大咧咧的问。严格的说，他这已经是违规了。温子升如果告诉他理由，那就不是违规了，而是泄密、渎职。
“高幢主，当真心底无私？说的义正辞严，君子坦荡荡的模样，你以为温某会被你骗过？”温子升其实已经放弃了继续调查。正如高欢所说，又是贴钱，又是消灾，有这么意图不轨的人吗？
“其实你说不说我都知道。我不仅知道你等来意，更知道谁人主使，目的何在。听说过一句话吧，秀才不出门，便知天下事。包括你温子升是何许人也，不敢说了如指掌，但绝对八九不离十。”高欢淡淡的说。
“能掐会算，你孔明再世啊？”温子升鄙夷道。
“差不多吧。”高欢开始埋雷。
“嚯，口气不小。那你倒是说说温某人是什么人。”温子升嘴上不信，心里狐疑。姓高的反复强调他知道我底细，意欲何为？威胁？利诱？
“温姓，名子升，字鹏举。祖籍晋阳，年方二十有四。祖上乃晋朝将军温峤。祖父温恭之曾担任刘义隆彭城王义康户曹。避难归国，定居济阴冤句。父亲温晖，担任兖州左将军长史，行济阴郡事。温兄六岁启蒙，师从儒学大家崔灵恩、刘兰。延昌二年成为广阳王元渊门客，教授奴隶学习。因一篇《侯山祠堂碑记》，颇得常景先生赏识，从此平布青云。熙平元年，温兄参加东平王元匡试选，八百考生中，温兄拔得头筹，入选兰台御史。还要继续说下去吗？”高欢皮笑肉不笑的问。
温子升听高欢说出他的个人简历丝毫不差，惊愕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一着急，菏泽方言都出来了：“俺不是奏梦吧。你细啥会儿知道地？”
温子升口不择言的问话，引得高欢哈哈大笑。妈了个巴子，御史了不起啊！再敢牵强附会的胡乱联系，老子把你小时候偷看老太太洗澡的事抖落出来，吓不死你！不过，夺取说话主导权的目的不能仅仅是吓唬老实人，还是要本着救病治人的原则及早拉他一把，免得这傻孩子一根筋的文人心性，不知人心险恶，最终死在自己那位心狠手辣的儿子手里，白白祸害了一位文坛巨星。温鹏举说到底还是心地良善，一腔正气的正人君子。历史上，温子升曾有过视死如归的表现。永安元年（公元528年），尔朱荣出兵谋反，弑君诛杀大批王公大臣。史载：“时又有朝士百余人后至，仍于堤东被围。遂临以白刃，唱云能为禅文者出。当原其命。时有陇西李神俊、顿丘李谐、太原温子升并当世辞人皆在围中，耻是从命，俯伏不应。有御史赵元则者，恐不免死，出作禅文。”从中可以看出，温子升文人骨气以及对朝廷的忠心实在是日月可鉴。只因此子自幼儒学开蒙，忠君思想严重，满肚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且文章华丽，诗词不俗，是南北朝时期难得的文学大家，为华夏文学事业做出了他应有的贡献。
高欢熟读史书，知道后来温子升被历史上那个自己起用为侍读兼中书舍人、镇南将军，金紫光禄大夫。不久，又改任散骑常侍、中军大将军。东魏建立以后，又被自己的儿子高澄引为大将军府咨议参军，还为自己作《神武碑》文。若不是武定五年被怀疑参与了元谨、刘思逸，苟济等人谋害高澄的密谋，也不至于活活饿死于晋阳狱中。
这样的人你让他搞纪检工作，实在是有点“文不对题。当个文联主席再合适不过。
始终不见高欢回答自己的问话，温子升忘却了自己的御史身份，急切的想知道高欢是怎么知道自己简历的。
高欢笑着道：“别急别急，我问几个问题，你不需要回答，只需点头摇头即可。这样既不违背你做人的原则，也不破坏御史的纪律。可以吧？”
温子升看着高欢，想了良久才点头应诺。
高欢说：“中尉府派出御史调查段将军的不止你这一组。我猜的不错的话，另一组人马还在怀朔镇。”
温子升无奈的点头。
高欢接着说：“你之所以来五原调查，有三种可能：一是早在洛阳时就定好兵分两路之策。二是先到怀朔镇，发现问题后临时分一组人马来五原进行侧面调查。三是你们还未到怀朔镇就有人告知你们要兵分两路。从弹劾折子上去转到中尉手中，再到派出御史前来怀朔镇，时间上来不及。我来五原两个半月，段将军都没来过一次，五原的声名还没有大到能引起文武百官的注意。不会是第一种情况。你来五原少说也有五六天了，段将军至今没有传过话来，说明他不知道有你们几位的存在。他没有应邀前来参加五原中秋节，是因为他在接待另一组人马。第二种可能也不符合。那么只有第三种可能，就是有人半路通知你们。”
温子升本不想吃惊，但他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的表情。这高欢是不是人？抽丝剥茧，就像亲眼看见一般。
高欢不问都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接着说：“段将军此人我了解，忠心耿耿，勤勉值守。镇将任上几年来，虽没有开疆拓土之功，但也寸土未失。京都迁洛阳后，朝廷对北部六镇几近遗忘。达官显贵纷纷弃怀朔而移居中原，精锐之师九成驻守洛阳周边。原先供给北镇的粮秣已经三年颗粒未见，北镇的军官升迁无望。这样一个烂摊子，段将军还是竭尽所能的维持运转，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北镇虽次，毕竟主官是从三品的高官，把持军政大权的一方诸侯，觊觎者不在少数。几个月前，从洛阳来怀朔镇历练的长孙家庶出长孙尚天，醉酒落入五金河溺毙，几日后才被镇民偶然发现尸体。当时来怀朔镇收敛长孙尚天骨灰的长孙家人曾放出狠话，要段将军为此负责，否则让段将军吃不了兜着走。长孙家权势滔天，段将军自知扛不住人家一记重拳。但是，杀人总要给个理由吧？设想了长孙家可能的几种报复手段。一种就是不问青红皂白，以势压人，直来直去。其次是抓住把柄借题发挥。三是栽赃陷害，无中生有。以长孙家的地位，怎么也要顾及脸面，不会太过直白。那么，抓住把柄就是最好的选择。于是，我就被调任五原，全力解决流民问题。因为那时候已经到了很危险的程度，稍有不慎就会民变。可是怀朔镇冤枉啊！明明是其他州郡不作为，从而导致大批流民不愿返乡，新的流民还在继续增加，板子却要打在我们这些为国分忧的好人身上，岂有此理。然而，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虽然预想了几种可能，但对方还是用了最不要脸的一招：栽赃陷害。栽赃的内容我都不问，既然是栽赃，问也没用。温子升，你这人心地不错，为人也正直善良。我知你职责所在，该做的还是要做。但我希望你秉持公心、良心、正义之心，实事求是的反应你看到的一切。千万不可因言获罪，开设文字狱。五原这些离经叛道的花哨名称能说明什么？给狗起个人的名字，它就变成人了？一个人叫个狗蛋的小名他就是狗的卵蛋了？如此容易，还要军队干什么？我们给蠕蠕的地名换个大魏的名字，不就变成大魏的国土了吗？都是文化人，咋那么没思想了呢？”
“你说谁没思想？”温子升不乐意了。
“有思想？有思想你还代替别人质问我五原特区是怎么回事？”高欢鄙夷道。
“你咋知道是别人……？”温子升不打自招。
“能写出凉州乐歌的温子升岂能那么没品？哦，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去的凉州？”高欢忽然想起《凉州乐歌》的创作时间与历史上有出入，赶紧核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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