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受之于天
苏笑生站在讲台上，看着台下一双双揶揄的目光，心里有些打怵。
关于历史系的诗歌？
这也太偏门了，他一个都没背过。
一分钟过去，气氛隐隐有些尴尬。
莫少林压抑着兴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文案——震惊！江城狂生竟然在课堂上做这种事情！
网友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管你刚才是不是睡觉，总之，他们只看到你在讲台上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莫少林的目的就达到了。
别说莫少林，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苏笑生的尴尬，毕竟他可是高考状元，结果连一首诗歌都写不出来。
白山望着苏笑生窘迫的样子，想来他以后应该不会这般狂妄。
刚要开口让他下来，突然注意到苏笑生咳咳嗓子，好像要出声。
苏笑生念头飞转，他前世是中文系学生，对历史确实不怎么了解，这是知识盲区。
但他曾经的导师为中文系写的一首诗却让他记忆犹新，改一改也能用。
那首诗没有名气，但在中文系流传甚广。
很多学生读完它之后，便选择了中文系，义无反顾地交付了自己的一生。
那也是苏笑生最喜欢的一首诗。
他清清嗓子，扬声道：
“你必须是静悄悄地，
在全校最古旧的一幢楼里。
在别人发微信的时候，
用笔，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明信片。”
众人本以为他会向老师道歉，没想到却念了一句诗，可这诗跟历史好像没什么关系？
“你必须是揣着馒头夹榨菜，
在别人逛步行街的时候，
坐在阴凉的山北，
看整整一天的红杜鹃。”
“你一定要在草坪上开班会，
却在教室里化装跳舞。
你一定要在咖啡馆里争论王朝兴衰，
却在中央广场上伫立，
走神。”
莫少林先是一惊，以为苏笑生真写出什么名堂，但听着听着，他笑了。
这首诗跟历史毫不相干，一点联系都没有。
你真以为随便写两句诗就可以莫混过关？
不，强行挣扎只会让你丢更大的脸！
白山挑了挑眉，靠在桌子上，定定看着苏笑生，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苏笑生继续道：
“你肯定在走进大学校门的时候，
满以为可以把天空涂蓝，
然后可以尽情地享受，
落花时节的悲切，
月上柳梢的激情。
不料在大二的时候发现，
这个世界上除了左丘明和司马迁，
还有布罗代尔和黄宗智。
于是你跑到图书馆把所有的藏书，
看完了前言和后记。
结果在大三的时候，
终于知道你会写的你想写的你能写的，
都已经在发霉的书里装着。”
心情渐渐悲伤，苏笑生仿佛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岁月，整天谈论文学，整天风花雪月。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对文字的向往。
他仍然记得大家举杯畅饮，发誓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作家的场景。
然而，
然而。
苏笑生嗓音沉重，眼露哀色。
“因此，你咬牙把所有的研究和作业，
付诸一炬。
以致在大四的时候，
你什么都不能给老师留下。
只好回到一年级的教室，
去听过去忘了听的课。
最后你毕业了，
留下了喝空了的酒瓶，
带走了一肚皮的不合时宜。”
众人微微错愕，这首诗似乎没那么简单，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白山摘掉眼镜，闭上双眼，似乎沉醉在其中。
苏笑生闭上眼睛，表情逐渐沉醉，声音渐渐低沉：
“别人为了醉而喝酒，
你却为了喝酒而醉。
别人为了恋爱而谈爱情，
你却为了爱情而谈恋爱。
别人认为读书能够挣钱，
你却认为挣钱能够读书。
别人认为人生是一场梦，
你却认为梦是人生一场。”
苏笑生露出淡淡的笑容，声调轻缓。
“终于，
当别人宁愿坐在宝马里，
为自己而哭的时候。
你还能沉醉在音乐厅里，
聆听着曾侯乙的哀曲。
你突然发现四年里，
什么都没有学会，
只学会了，
为时间，
泪流满面。”
“为时间，泪流满面。”一个女生眼镜上忽然起了雾水，不知是生出了什么怀念。
不止是她，稍微感性的人，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这首诗不难理解，甚至连一个拗口的字眼都没有。
可就是这篇简单到极致的诗歌，却很沉重。
有人读历史是为了找编制工作。
有人读历史是为了找女朋友。
有人读历史是.....
可有人为时间，泪流满面。
窗外鸟雀轻轻鸣叫，树叶沙沙作响。
教室里很安静。
时间陡然变得沉重。
一股难言的悲哀和感动弥漫在心口，如同一滩污泥，吐不得，也咽不下去。
没人鼓掌，没人喝彩。
所有人都在细细品味。
白山默默念叨了几遍，戴上眼镜，打破了沉默。
“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学历史的人。说的很好，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新生对这门学科的理解会如此透彻，就好像是一个耄耋老人讲述过去一样。”
说完，白山大声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可惜着什么。
他抬头道：“苏笑生，你给我听好了，你一定要好好学历史，不要浪费了天赋！”
苏笑生看着盯着自己的白教授，感觉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老人家能撸起袖子揍他。
“一定一定，感谢老师教导。”苏笑生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走下讲台。
莫少林默然盯着桌子，面容僵硬的好像一块木头，手机掉在地上还在拍摄状态。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手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苏笑生能写出来这首诗？
老天爷为什么不给我这种天赋？
莫少林有些颓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以为是同一等级的敌人，可谁知，自己连当人家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八辈子都写不出这种水准的诗歌。
林羡鱼无言地起身，让苏笑生走进去，两人错身的一瞬间，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苏笑生的侧脸。
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
看不到一点江城狂生的影子。
换作其他人写出这首诗，恐怕早就兴奋的蹦高了吧。
可是苏笑生面容却很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林羡鱼一直觉得自己很会看人，却看不懂苏笑生。
疯疯癫癫、胸无大志、才学惊人。
每一个标签都是他，可每一个也都不是他。
当苏笑生走下台后，教室一直保持着安静，也没有人再上台朗诵。
直到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白教授扔下一句“班长齐作业”匆匆而走后，教室才恢复正常。
不过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大家觉得苏笑生很厉害很聪明，努努力还可以望其项背。
如今，他们只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变态，是他们努力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人！
唉！
这等天赋，受之于天，羡慕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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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历史系的诗歌？
这也太偏门了，他一个都没背过。
一分钟过去，气氛隐隐有些尴尬。
莫少林压抑着兴奋，他甚至已经想好了文案——震惊！江城狂生竟然在课堂上做这种事情！
网友不知道前因后果，不管你刚才是不是睡觉，总之，他们只看到你在讲台上支支吾吾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那莫少林的目的就达到了。
别说莫少林，所有人都能感受到苏笑生的尴尬，毕竟他可是高考状元，结果连一首诗歌都写不出来。
白山望着苏笑生窘迫的样子，想来他以后应该不会这般狂妄。
刚要开口让他下来，突然注意到苏笑生咳咳嗓子，好像要出声。
苏笑生念头飞转，他前世是中文系学生，对历史确实不怎么了解，这是知识盲区。
但他曾经的导师为中文系写的一首诗却让他记忆犹新，改一改也能用。
那首诗没有名气，但在中文系流传甚广。
很多学生读完它之后，便选择了中文系，义无反顾地交付了自己的一生。
那也是苏笑生最喜欢的一首诗。
他清清嗓子，扬声道：
“你必须是静悄悄地，
在全校最古旧的一幢楼里。
在别人发微信的时候，
用笔，
一个字一个字地写明信片。”
众人本以为他会向老师道歉，没想到却念了一句诗，可这诗跟历史好像没什么关系？
“你必须是揣着馒头夹榨菜，
在别人逛步行街的时候，
坐在阴凉的山北，
看整整一天的红杜鹃。”
“你一定要在草坪上开班会，
却在教室里化装跳舞。
你一定要在咖啡馆里争论王朝兴衰，
却在中央广场上伫立，
走神。”
莫少林先是一惊，以为苏笑生真写出什么名堂，但听着听着，他笑了。
这首诗跟历史毫不相干，一点联系都没有。
你真以为随便写两句诗就可以莫混过关？
不，强行挣扎只会让你丢更大的脸！
白山挑了挑眉，靠在桌子上，定定看着苏笑生，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苏笑生继续道：
“你肯定在走进大学校门的时候，
满以为可以把天空涂蓝，
然后可以尽情地享受，
落花时节的悲切，
月上柳梢的激情。
不料在大二的时候发现，
这个世界上除了左丘明和司马迁，
还有布罗代尔和黄宗智。
于是你跑到图书馆把所有的藏书，
看完了前言和后记。
结果在大三的时候，
终于知道你会写的你想写的你能写的，
都已经在发霉的书里装着。”
心情渐渐悲伤，苏笑生仿佛回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岁月，整天谈论文学，整天风花雪月。
没有烦恼，没有忧愁，只有对文字的向往。
他仍然记得大家举杯畅饮，发誓以后一定会成为大作家的场景。
然而，
然而。
苏笑生嗓音沉重，眼露哀色。
“因此，你咬牙把所有的研究和作业，
付诸一炬。
以致在大四的时候，
你什么都不能给老师留下。
只好回到一年级的教室，
去听过去忘了听的课。
最后你毕业了，
留下了喝空了的酒瓶，
带走了一肚皮的不合时宜。”
众人微微错愕，这首诗似乎没那么简单，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感觉。
白山摘掉眼镜，闭上双眼，似乎沉醉在其中。
苏笑生闭上眼睛，表情逐渐沉醉，声音渐渐低沉：
“别人为了醉而喝酒，
你却为了喝酒而醉。
别人为了恋爱而谈爱情，
你却为了爱情而谈恋爱。
别人认为读书能够挣钱，
你却认为挣钱能够读书。
别人认为人生是一场梦，
你却认为梦是人生一场。”
苏笑生露出淡淡的笑容，声调轻缓。
“终于，
当别人宁愿坐在宝马里，
为自己而哭的时候。
你还能沉醉在音乐厅里，
聆听着曾侯乙的哀曲。
你突然发现四年里，
什么都没有学会，
只学会了，
为时间，
泪流满面。”
“为时间，泪流满面。”一个女生眼镜上忽然起了雾水，不知是生出了什么怀念。
不止是她，稍微感性的人，眼前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这首诗不难理解，甚至连一个拗口的字眼都没有。
可就是这篇简单到极致的诗歌，却很沉重。
有人读历史是为了找编制工作。
有人读历史是为了找女朋友。
有人读历史是.....
可有人为时间，泪流满面。
窗外鸟雀轻轻鸣叫，树叶沙沙作响。
教室里很安静。
时间陡然变得沉重。
一股难言的悲哀和感动弥漫在心口，如同一滩污泥，吐不得，也咽不下去。
没人鼓掌，没人喝彩。
所有人都在细细品味。
白山默默念叨了几遍，戴上眼镜，打破了沉默。
“你是我见过最适合学历史的人。说的很好，我第一次看到一个新生对这门学科的理解会如此透彻，就好像是一个耄耋老人讲述过去一样。”
说完，白山大声叹一口气，不知道是可惜着什么。
他抬头道：“苏笑生，你给我听好了，你一定要好好学历史，不要浪费了天赋！”
苏笑生看着盯着自己的白教授，感觉如果自己说一个“不”字，老人家能撸起袖子揍他。
“一定一定，感谢老师教导。”苏笑生双手合十，鞠了一躬，走下讲台。
莫少林默然盯着桌子，面容僵硬的好像一块木头，手机掉在地上还在拍摄状态。
不过他已经顾不上手机了。
为什么？
为什么苏笑生能写出来这首诗？
老天爷为什么不给我这种天赋？
莫少林有些颓然，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
以为是同一等级的敌人，可谁知，自己连当人家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他八辈子都写不出这种水准的诗歌。
林羡鱼无言地起身，让苏笑生走进去，两人错身的一瞬间，她有些迷茫地看着苏笑生的侧脸。
没有骄傲，也没有得意。
看不到一点江城狂生的影子。
换作其他人写出这首诗，恐怕早就兴奋的蹦高了吧。
可是苏笑生面容却很平淡，仿佛只是一件小事。
林羡鱼一直觉得自己很会看人，却看不懂苏笑生。
疯疯癫癫、胸无大志、才学惊人。
每一个标签都是他，可每一个也都不是他。
当苏笑生走下台后，教室一直保持着安静，也没有人再上台朗诵。
直到五分钟后，下课铃声响起，白教授扔下一句“班长齐作业”匆匆而走后，教室才恢复正常。
不过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若是以前大家觉得苏笑生很厉害很聪明，努努力还可以望其项背。
如今，他们只觉得这家伙就是个变态，是他们努力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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