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三章 赫连一族
羌国的皇宫背靠草原，所以这次迎接赫连珏的晚宴，也在草原上举行。
熊熊燃烧的篝火冒着浓浓的黑烟盘旋上高空，混在夜色里，年轻的贵族子弟手挽着手围在篝火前，绕成一个圈，边跳边走，大声唱着羌族的民歌。
长子经历七余月终于回来，赫连雄奇十分高兴，把宫里大半的陈年佳酿全部搬了过来，俨然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羌国的晚宴比较松散，不像在华阳，大家都得规规矩矩坐着，这边的宴会像是一场游戏，大家可以起身随意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骑马，舞蹈，高歌，摔跤……
场面十分欢乐自在，只是宫人和侍卫仍是要在一旁尽忠职守，不能随意走动。
阿楉本就是假装陪同而来，所以也没什么事情可做，只能呆呆的跪坐在赫连珏身后，也不知道他让自己过来做什么。
原本还说要回茶馆，现下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回了，希望店里四个人能齐心协力把它继续开下去。
“珏儿也已过了而立之年了吧。”赫连雄奇喝着酒，突然开口问道。
热闹的环境也因为他突然的问话变得安静下来，世家子弟慢下动作，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动向，朝中大臣们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拿着酒杯互相劝饮，却不时把目光瞥向赫连珏，耳朵已经竖起。
“是，父皇。”赫连珏放下酒杯，假装不知道他的老父亲要问什么。
“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赫连雄奇此话一出，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宾客也都认真起来。
羌族人婚嫁得早，一般十五六岁就可以结姻亲，稍晚一点的，十八九岁也都成家立业。
独独皇家的两个儿子，一个长到三十一，一个长到二十五都还没有任何动静。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也想让自家女儿嫁进皇族，但奈何皇帝皇后都不着急，他们也只能另做选择。
但是没想到，今夜皇帝却突然主动提了这件事。
“是啊，珏儿也都三十一了，母后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已经有你和杰儿了。”皇后趁热打铁，补充道。
“母后，儿臣尚不急于娶亲。”
赫连珏微微欠身，自动带上了些礼貌的疏远：
“婚姻嫁娶乃人生大事，儿臣这些年在各国游历，尚未识得什么女子，不愿草率结亲……”
帝后看他这疏离样，知道这事又黄了。
大臣们也都有些失落，这位要是不愿意，就是把天皇老子请过来都不一定说得动他。
“不过父皇母后也是该享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听到这话，帝后和大臣们又觉得燃起了一丝希望，纷纷看向他。
“依儿臣拙见，杰弟也已经年至二十五……”
赫连杰拿着烤羊腿的手不禁一抖，浑身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看向自己大哥。
“又长年在国内走动，各家小姐应该也结识了不少，不若让他先娶亲，也好让城里热闹热闹。”
大臣们点头，又纷纷看向赫连杰。
帝后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这也是，杰儿一向喜欢参加晚宴，可有中意的姑娘？”
赫连杰丢了手里的羊腿，怨恨的看向赫连珏，却在下一秒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对着帝后说道：
“母后，儿臣还不着急呢，再说，皇兄还未娶亲，我一个小辈先娶了，于礼不合啊！”
“杰弟完全不用在意我。”赫连珏看向父皇母后，“我游历各国多年，与普通皇子情况本就不同，切不可为我耽误杰弟的终身大事。”
“没错。”赫连雄奇点头，“珏儿情况与旁人不同，我羌国本也不是那种礼教严苛的国家，不过杰儿有这份心，为父甚慰。”
赫连雄奇摸摸自己的大胡子，仰头大笑，难得自己这个二儿子做了回守礼之人，果然是长大了啊。
“明日母后就把各家姑娘的画像送去你府上，你要是有中意的，母后就把她叫来，看看她愿不愿意。”
皇后拓跋姝喜不自胜，忙叫身边的女官下去张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儿子成亲的场面，完全没有回应赫连杰一声声的呼唤。
赫连杰见反抗没用，横过眼睛瞪着赫连珏，仿佛要看穿他一样：“多谢皇兄替我考虑。”
赫连珏端起酒杯，示意赫连杰一下，仰脖喝了酒。
阿楉在后边看他们一家的互动，觉得有些亲切，如此吵闹没有太多隔阂的相处，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室家族，却像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
她也曾见过皇族内部的相处，在华阳，傅瑨的母后虽为皇后，但很不得傅耀喜爱，所以当皇后十余年，她跟傅耀唯一的牵扯就是同样不得圣宠的傅瑨。
而傅珣，她虽然没见过这个传闻中荣宠一时的淑妃娘娘，却在傅珣可以为了皇兄起兵造反的样子中看出，收获荣宠的淑妃，并没有权利为自己的儿子换来身为皇帝的父亲更多的疼爱。
华阳的皇族是没有所谓的亲情的，即便有，也在少数。
子弟之间可以为了皇位拼个你死我活，妃子可以把子嗣视为争夺圣宠的工具，皇子可以把母亲视作阻挡危险的庇护所。
种种带着心机动作，是巨大权利诱惑的结果。
……
赫连杰喝了几杯酒，仍旧觉得心里不痛快，又把话题重启，引回赫连珏身上：
“儿臣倒觉得，皇兄也可以先看看图册，说不定这一看，就能找到心仪的女子。”
此话一出，帝后和众大臣都觉得有道理，不住点头。
拓跋姝觉得甚是不错，又一叠声吩咐女官再多准备一份画册，满心欢喜。
然而，赫连珏却是相当不买账。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羌国皇族矛盾少，要是搁华阳，就赫连珏这样的，已经可以关到府上禁闭三月了。
“母后若真要如此，儿臣觉得，不若娶儿臣身后这位侍女为妻。”
此言一出，震惊宴会场里外三层人，包括阿楉。
所有目光冲她照过来，仿佛带上了一支火箭，唰唰的就要把她点着。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赫连珏继续说道：
“此侍女自十五岁跟在儿臣身边，如今已过十六年，若论女子，儿臣自认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更了解的女人，母妃若是执意要让儿臣从那些不认识的世家小姐中选择一个，那儿臣宁愿选择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拓跋姝已经被他这番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身后那个原本要去准备画册的女官也停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下去准备。
赫连杰拿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半晌反应过来把它喝掉，暗自感叹长兄这把玩得可太大了。
诸位臣子一脸酱色，赫连珏这番拒绝，不跟打了他们脸似的，宁愿娶一个婢子都不肯看他们家姑娘一眼，如此狂妄！但对象是从小骄傲到大的赫连珏，他们也只好受着。
各家公子见赫连珏这副模样，暗自叫好，不愧是天命之子，做事就是有气魄，娶！给他们离经叛道！太子好样的！
……
阿楉消化了他话中的信息，赶紧低下脑袋，虽然知道他是在借自己脱身，但还是忍不住戳了戳他：
“你带上我做什么！”
赫连珏拍拍她的膝盖骨，示意阿楉稍安勿躁。
“儿臣与阿楉相识十余年，个中感情深浅，只有我们才能知道，若是父皇母后不同意，儿臣愿意孤身一世。”
嗬，这话说得，合着刚才他推推搡搡一番，最后引出这么一段，是想突出他的为情隐忍，用情至深而不敢轻易示于人前？
瞧他这淡定样，看来是早就计划好了，难怪让她跟过来呢。
就这些天他的表现，从消灭楚国，到诱导她来羌国，再当众说情，论起计划通，看样子傅瑨都要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珏儿若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意料之外的，赫连雄奇却大方的答应了，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对皇帝的这番话表示：
“万万不可啊。”
若是赫连杰，他要娶个婢子倒也罢了，随他的喜好去，但是赫连珏不一样，未来要做皇帝的人，身边站着的女人必须同样身份高贵，举止雍容。
这是要带出去面见外国使臣的，又不是普通人家随便见几个亲戚，怎可选个婢子！如此儿戏，羌国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世界之第二巅。
再说，现在普通人家也难有娶个婢子的呀！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儿戏啊！”有一个臣子站起来，请求的声音中居然还带上了些许悲痛，“太子殿下乃我羌国之未来，妻室选择怎可如此意气用事，还请陛下多加考虑。”
阿楉悄悄点点头：没错没错，老爷子加把劲。
“臣同意。”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若是太子不愿意娶不相熟的女子，臣等愿意开办宴会，将各家小姐介绍于殿下，只是迎娶婢子，实在有伤羌国体面。”
“臣也同意……”
……
才不一会儿，几乎全场大臣都站在了草地中央，向皇帝和赫连珏请命，这个宴会也一下从玩乐场所，变成了朝堂议政。
阿楉在心内拍手叫好，希望这些大臣们再加把劲，让皇帝彻底断了这想法。
“叫阿楉的婢子，你先上来。”赫连雄奇的声音响起，却是叫阿楉上前去。
阿楉深吸一口气，逃不过了啊。
“陛下。”
她一上前去就匍匐在地，把脸完全埋在地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仅仅从‘陛下’二字的颤音中，众人便可猜到，此刻她被吓得多么害怕。
大臣们嫌弃的瞥了她，向皇帝请退回座位上，等着看她出丑，各家子弟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如此女子，闹得更欢点，他们更高兴了。
“把头抬起来。”赫连雄奇说道。
阿楉颤颤巍巍把头抬起，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被赫连珏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赫连雄奇的传唤吓得不轻。
“模样倒是生得不错。”赫连雄奇不急不缓的说道。
阿楉赶紧低下头，不敢发一言。
“若是让你跟了太子殿下，你可愿意？”他继续说道。
“奴婢不敢。”阿楉更大动作的伏下身去，整个人几乎就要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赫连珏看着她这样，会意一笑，居然想用丑化自己的方式来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不敢？”赫连雄奇威压道。
“奴婢不敢不愿。”阿楉压低了声线，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营造出了一种受惊过度喘不上气来的状况。
还没等赫连雄奇下一句话问出来，阿楉已经先一步侧身一躺，面如菜色的滚在了绣着游牧图案的地毯之上。
众人见了眼中嫌弃大大的增加，这么一下就晕了，果然是婢子，就这还想嫁给太子殿下，飞上枝头当凤凰，真是笑死人了。
拓跋姝见她如此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珏儿向来要求甚多，怎么偏偏在选妻子这事情上如此没有眼见？果然自己就不能太放心他，一个没看住，心都交出去了。
“阿楉第一次面圣，还有些不适应，惊了父皇母后圣仪，请父皇母后见谅。”赫连珏走到她身边，朝帝后作了个揖，然后蹲在下来，手搭在她的腕上诊断了一下，“只是惊吓过度，儿臣先带她回府，明日再过来拜见父皇母后。”
赫连杰看着皇兄抱着那个叫阿楉的婢子消失在视野之中，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天呐，他刚才做了什么？早知道不嘴贱让母后逼迫皇兄了，难不成他以后真的要叫一个婢女做皇嫂？
……
“可以醒来，这里没人了。”赫连珏看着怀里认真装晕的女子，有些想笑，亏她想出这么馊的主意，居然装晕。
听到声音，阿楉迅速睁眼，麻利的从他怀里跳下来，满脸气愤的看着赫连珏：“我一个没在意你，你又给我下了个套？你跟傅瑨怪不得走得这么亲呢，原来是臭味相投啊。”
赫连珏轻笑着看她发怒的样子，莫名还觉得有些可爱：“阿楉不要生气，我确实是急中生智才把你搬出来借用一下，并没有任何提前布局的准备。”
“从华阳我就怀疑了，你说吧……”阿楉认真开口，“你跟傅瑨是不是有问题，你看我无心情爱，所以才跟傅瑨设了这个局，用我来替你们打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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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熊燃烧的篝火冒着浓浓的黑烟盘旋上高空，混在夜色里，年轻的贵族子弟手挽着手围在篝火前，绕成一个圈，边跳边走，大声唱着羌族的民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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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国的晚宴比较松散，不像在华阳，大家都得规规矩矩坐着，这边的宴会像是一场游戏，大家可以起身随意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骑马，舞蹈，高歌，摔跤……
场面十分欢乐自在，只是宫人和侍卫仍是要在一旁尽忠职守，不能随意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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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还说要回茶馆，现下也不知道何日才能回了，希望店里四个人能齐心协力把它继续开下去。
“珏儿也已过了而立之年了吧。”赫连雄奇喝着酒，突然开口问道。
热闹的环境也因为他突然的问话变得安静下来，世家子弟慢下动作，偷偷注意着这边的动向，朝中大臣们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拿着酒杯互相劝饮，却不时把目光瞥向赫连珏，耳朵已经竖起。
“是，父皇。”赫连珏放下酒杯，假装不知道他的老父亲要问什么。
“也到了该娶亲的年纪了。”赫连雄奇此话一出，皇后满意的点点头，坐下宾客也都认真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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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独皇家的两个儿子，一个长到三十一，一个长到二十五都还没有任何动静。
朝中的大臣们虽然也想让自家女儿嫁进皇族，但奈何皇帝皇后都不着急，他们也只能另做选择。
但是没想到，今夜皇帝却突然主动提了这件事。
“是啊，珏儿也都三十一了，母后我在这个年纪的时候，早都已经有你和杰儿了。”皇后趁热打铁，补充道。
“母后，儿臣尚不急于娶亲。”
赫连珏微微欠身，自动带上了些礼貌的疏远：
“婚姻嫁娶乃人生大事，儿臣这些年在各国游历，尚未识得什么女子，不愿草率结亲……”
帝后看他这疏离样，知道这事又黄了。
大臣们也都有些失落，这位要是不愿意，就是把天皇老子请过来都不一定说得动他。
“不过父皇母后也是该享享儿孙绕膝的天伦之乐……”
听到这话，帝后和大臣们又觉得燃起了一丝希望，纷纷看向他。
“依儿臣拙见，杰弟也已经年至二十五……”
赫连杰拿着烤羊腿的手不禁一抖，浑身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看向自己大哥。
“又长年在国内走动，各家小姐应该也结识了不少，不若让他先娶亲，也好让城里热闹热闹。”
大臣们点头，又纷纷看向赫连杰。
帝后也觉得这主意不错：“这也是，杰儿一向喜欢参加晚宴，可有中意的姑娘？”
赫连杰丢了手里的羊腿，怨恨的看向赫连珏，却在下一秒换上一副撒娇的表情，对着帝后说道：
“母后，儿臣还不着急呢，再说，皇兄还未娶亲，我一个小辈先娶了，于礼不合啊！”
“杰弟完全不用在意我。”赫连珏看向父皇母后，“我游历各国多年，与普通皇子情况本就不同，切不可为我耽误杰弟的终身大事。”
“没错。”赫连雄奇点头，“珏儿情况与旁人不同，我羌国本也不是那种礼教严苛的国家，不过杰儿有这份心，为父甚慰。”
赫连雄奇摸摸自己的大胡子，仰头大笑，难得自己这个二儿子做了回守礼之人，果然是长大了啊。
“明日母后就把各家姑娘的画像送去你府上，你要是有中意的，母后就把她叫来，看看她愿不愿意。”
皇后拓跋姝喜不自胜，忙叫身边的女官下去张罗，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儿子成亲的场面，完全没有回应赫连杰一声声的呼唤。
赫连杰见反抗没用，横过眼睛瞪着赫连珏，仿佛要看穿他一样：“多谢皇兄替我考虑。”
赫连珏端起酒杯，示意赫连杰一下，仰脖喝了酒。
阿楉在后边看他们一家的互动，觉得有些亲切，如此吵闹没有太多隔阂的相处，不像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室家族，却像一个普通的平民家庭。
她也曾见过皇族内部的相处，在华阳，傅瑨的母后虽为皇后，但很不得傅耀喜爱，所以当皇后十余年，她跟傅耀唯一的牵扯就是同样不得圣宠的傅瑨。
而傅珣，她虽然没见过这个传闻中荣宠一时的淑妃娘娘，却在傅珣可以为了皇兄起兵造反的样子中看出，收获荣宠的淑妃，并没有权利为自己的儿子换来身为皇帝的父亲更多的疼爱。
华阳的皇族是没有所谓的亲情的，即便有，也在少数。
子弟之间可以为了皇位拼个你死我活，妃子可以把子嗣视为争夺圣宠的工具，皇子可以把母亲视作阻挡危险的庇护所。
种种带着心机动作，是巨大权利诱惑的结果。
……
赫连杰喝了几杯酒，仍旧觉得心里不痛快，又把话题重启，引回赫连珏身上：
“儿臣倒觉得，皇兄也可以先看看图册，说不定这一看，就能找到心仪的女子。”
此话一出，帝后和众大臣都觉得有道理，不住点头。
拓跋姝觉得甚是不错，又一叠声吩咐女官再多准备一份画册，满心欢喜。
然而，赫连珏却是相当不买账。
说实在的，这也就是羌国皇族矛盾少，要是搁华阳，就赫连珏这样的，已经可以关到府上禁闭三月了。
“母后若真要如此，儿臣觉得，不若娶儿臣身后这位侍女为妻。”
此言一出，震惊宴会场里外三层人，包括阿楉。
所有目光冲她照过来，仿佛带上了一支火箭，唰唰的就要把她点着。
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赫连珏继续说道：
“此侍女自十五岁跟在儿臣身边，如今已过十六年，若论女子，儿臣自认这天下再没有比她更了解的女人，母妃若是执意要让儿臣从那些不认识的世家小姐中选择一个，那儿臣宁愿选择一个自己熟悉的人。”
拓跋姝已经被他这番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身后那个原本要去准备画册的女官也停在原地不知道是不是还要下去准备。
赫连杰拿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半晌反应过来把它喝掉，暗自感叹长兄这把玩得可太大了。
诸位臣子一脸酱色，赫连珏这番拒绝，不跟打了他们脸似的，宁愿娶一个婢子都不肯看他们家姑娘一眼，如此狂妄！但对象是从小骄傲到大的赫连珏，他们也只好受着。
各家公子见赫连珏这副模样，暗自叫好，不愧是天命之子，做事就是有气魄，娶！给他们离经叛道！太子好样的！
……
阿楉消化了他话中的信息，赶紧低下脑袋，虽然知道他是在借自己脱身，但还是忍不住戳了戳他：
“你带上我做什么！”
赫连珏拍拍她的膝盖骨，示意阿楉稍安勿躁。
“儿臣与阿楉相识十余年，个中感情深浅，只有我们才能知道，若是父皇母后不同意，儿臣愿意孤身一世。”
嗬，这话说得，合着刚才他推推搡搡一番，最后引出这么一段，是想突出他的为情隐忍，用情至深而不敢轻易示于人前？
瞧他这淡定样，看来是早就计划好了，难怪让她跟过来呢。
就这些天他的表现，从消灭楚国，到诱导她来羌国，再当众说情，论起计划通，看样子傅瑨都要成为他的手下败将。
“珏儿若是喜欢，也不是不可以。”
意料之外的，赫连雄奇却大方的答应了，在场众人无不震惊，对皇帝的这番话表示：
“万万不可啊。”
若是赫连杰，他要娶个婢子倒也罢了，随他的喜好去，但是赫连珏不一样，未来要做皇帝的人，身边站着的女人必须同样身份高贵，举止雍容。
这是要带出去面见外国使臣的，又不是普通人家随便见几个亲戚，怎可选个婢子！如此儿戏，羌国还有什么脸面站在这世界之第二巅。
再说，现在普通人家也难有娶个婢子的呀！
“陛下！此事万万不可儿戏啊！”有一个臣子站起来，请求的声音中居然还带上了些许悲痛，“太子殿下乃我羌国之未来，妻室选择怎可如此意气用事，还请陛下多加考虑。”
阿楉悄悄点点头：没错没错，老爷子加把劲。
“臣同意。”又一个大臣站了出来，“若是太子不愿意娶不相熟的女子，臣等愿意开办宴会，将各家小姐介绍于殿下，只是迎娶婢子，实在有伤羌国体面。”
“臣也同意……”
……
才不一会儿，几乎全场大臣都站在了草地中央，向皇帝和赫连珏请命，这个宴会也一下从玩乐场所，变成了朝堂议政。
阿楉在心内拍手叫好，希望这些大臣们再加把劲，让皇帝彻底断了这想法。
“叫阿楉的婢子，你先上来。”赫连雄奇的声音响起，却是叫阿楉上前去。
阿楉深吸一口气，逃不过了啊。
“陛下。”
她一上前去就匍匐在地，把脸完全埋在地上，让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但是仅仅从‘陛下’二字的颤音中，众人便可猜到，此刻她被吓得多么害怕。
大臣们嫌弃的瞥了她，向皇帝请退回座位上，等着看她出丑，各家子弟也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如此女子，闹得更欢点，他们更高兴了。
“把头抬起来。”赫连雄奇说道。
阿楉颤颤巍巍把头抬起，额上已经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被赫连珏突如其来的表白，和赫连雄奇的传唤吓得不轻。
“模样倒是生得不错。”赫连雄奇不急不缓的说道。
阿楉赶紧低下头，不敢发一言。
“若是让你跟了太子殿下，你可愿意？”他继续说道。
“奴婢不敢。”阿楉更大动作的伏下身去，整个人几乎就要趴在地上，毫无形象可言。
赫连珏看着她这样，会意一笑，居然想用丑化自己的方式来逃避这个问题。
“只是不敢？”赫连雄奇威压道。
“奴婢不敢不愿。”阿楉压低了声线，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营造出了一种受惊过度喘不上气来的状况。
还没等赫连雄奇下一句话问出来，阿楉已经先一步侧身一躺，面如菜色的滚在了绣着游牧图案的地毯之上。
众人见了眼中嫌弃大大的增加，这么一下就晕了，果然是婢子，就这还想嫁给太子殿下，飞上枝头当凤凰，真是笑死人了。
拓跋姝见她如此脆，也不由得皱了皱眉，珏儿向来要求甚多，怎么偏偏在选妻子这事情上如此没有眼见？果然自己就不能太放心他，一个没看住，心都交出去了。
“阿楉第一次面圣，还有些不适应，惊了父皇母后圣仪，请父皇母后见谅。”赫连珏走到她身边，朝帝后作了个揖，然后蹲在下来，手搭在她的腕上诊断了一下，“只是惊吓过度，儿臣先带她回府，明日再过来拜见父皇母后。”
赫连杰看着皇兄抱着那个叫阿楉的婢子消失在视野之中，拿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天呐，他刚才做了什么？早知道不嘴贱让母后逼迫皇兄了，难不成他以后真的要叫一个婢女做皇嫂？
……
“可以醒来，这里没人了。”赫连珏看着怀里认真装晕的女子，有些想笑，亏她想出这么馊的主意，居然装晕。
听到声音，阿楉迅速睁眼，麻利的从他怀里跳下来，满脸气愤的看着赫连珏：“我一个没在意你，你又给我下了个套？你跟傅瑨怪不得走得这么亲呢，原来是臭味相投啊。”
赫连珏轻笑着看她发怒的样子，莫名还觉得有些可爱：“阿楉不要生气，我确实是急中生智才把你搬出来借用一下，并没有任何提前布局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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