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狼妖
第二天，李成早早起床帮父亲忙碌早餐，眼睛却时不时透过厨房的窗户看向门口的方向。
不知过了多久，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李大明早已出了门去河里捞鱼去了。
就在李成快失望之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粉色的身影，在清晨的光辉下发着朦脓的光。
“你来啦。”
“我来了呢。”
女孩眯着眼笑着，昨天的人儿，昨天的衣服，今天的笑容，一样的明媚。
见到女孩的一刹那，李成觉得周遭的色彩都明亮了许多。
请桃花来到家中坐下，李成问道：“还是面条吗？”
“嗯。”桃花双颊通红的点了下头。
脸若桃花的模样差点把李成看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跑进厨房下面条去。
同样的吃法，同样的几口，然后面条又到了李成的面前，这让他有些无语。
“今天又咸了吗？”李成情不自禁问道。
“没有，我吃得真不多，你吃吧。”桃花摇着头。
“好吧。”
李成快速的吃完这一碗面站起身说道：“今天我们去山里玩怎么样？我正好去看望一个朋友。”
“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桃花灿烂的笑着。
山中，蓝天晴空，碧草如茵，万木成林。耳边松涛阵阵，鸟鸣啾啾。
山间小路上李成搓着手说道：“好冷啊，不过空气很好。”
边上的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啊，很清新哩。”
两人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遥遥望见一座木屋，李成气吁喘喘道：“快到了，好久不锻炼了，这才走了半小时山路就感觉累了，小时候这山里我可是能跑一天的。”再一看身边的女孩，脸不红气不喘，对比一下，李成无声叹了口气，一个大老爷们的体力连一个女孩子都不如。
随着木屋越来越近，桃花突然停了下来，踌躇不前道：“李成，我们可以回去吗？”
在桃花前方几步的李成闻言愣住了：“为什么，已经到了啊，前边那屋子就是。”
桃花轻摇着唇，双眸怯弱楚楚可怜道：“我想回去了，不想去了。”
“啊，这怎么行？”李成不敢相信，不是说好一起看望他朋友的吗？怎么刚到屋子前又不去了？再细细看了桃花一眼，突然发现她的脸庞很苍白。
“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桃花双手搅在一起，看起来很紧张：“我....是有点不舒服。”
望着桃花越显苍白的脸色李成咬了咬牙，说道：“你等等，我见见朋友就走，好吗？”
“嗯。”桃花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敢看李成。
坐落在飞崖上的小木屋在四周青翠植物的映照下更显古老，走近这里只有安静，安静得令人有些发慌。
李成走到木屋的门前，转身看了远处的桃花一眼，恍惚间桃花的身体淡了一些。
“想什么呢？”李成拍了一下额头然后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姬玄，在不在？”
紧闭的大门过了好一会才嘎吱一声打开，李成不满道：“大白天的也不开门，你..…..”。
剩下的话李成没说下去，因为他看见了开门的人，俊美到有些妖异的人。
姬玄身穿一件简单的白寸衫，黑色长裤，赤脚。黑发流泻在肩头，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恍若星辰，身子略显消瘦。
古色古香的木屋前，阳光微醺，清风吹絮，一位看起来十六岁的少年如松站立，清冷的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入那茫茫苍穹。
“你...你...真是姬玄？？？”李成目瞪口呆，指着门口的少年结结巴巴。
“是我，先进来吧。”姬玄侧开身子，目光越过李成望向远方，随后又开口道：“刚刚和你一起的是谁？”
“是一个游客，叫....，人呢，刚刚还在我后面没多远的。”李成扭头看了一眼惊叫道，一会儿的时间，桃花竟杳然无踪。
老屋这里本就视野极好，更何况坐落在西面，终年阳光少，遮蔽视线的树木都没几棵。一眼瞧去，山路间没有任何遮挡，可是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却不见踪影。
“这....。”李成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可能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吧。”
“既然走了，你先进来吧。”姬玄没有追究到底，只是一双眼睛闪过莫名的光华。
“我就不进去了，她不舒服可能先会村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李成有些忧心忡忡道，目光游离在桃花消失的山道上。
姬玄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青年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追的，也追不上的。”具体的原因他没有说，因为说了李成也不会相信。
“不说了，我先走了，以后再来找你。”
李成没有理会姬玄的话，说完这句话就一脸心急的向着山下跑去。
山峰的颜色，是刚刚浸染过的绿，苍翠的岭头上，几株清新的树，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连叶子都透着新生的青嫩。
“世间多妖异啊。”
姬玄望着如黛青山感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感叹大冬天的满山青绿，还是其他？
............................
“桃花？”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此时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成。
“是啊，老叔，就是昨天早上和我一起的姑娘，你见过她吗？”李成一脸焦急的问道。
“没见过。”老人摇了摇头。
李成大急：“怎么可能？昨天您不是还见过她吗？昨天早上我们俩一起的，我还和您打了个招呼。”
老人眉头紧皱，奇怪道：“可昨天自始自终就你一个人啊。”
“啊，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弄错了？”老人疑惑道。
“不会的。”
李成失魂落魄般离开老人，望着冷清的乡道，昨天一切恍如在梦中。
“大婶，你有没有见过桃花？就是昨天和我一起的女孩？”
“没有啊阿城，昨天你什么时候和女孩一起了？”
“就是早点八九点的样子，您昨天不是提着锄头下田去了吗？我们俩一起的。”
“可……只有你一个人啊，我还好奇你在路上自言自语和谁打电话呢，又没见你手上有手机？”
昨天遇到的人竟然都没有见过桃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再联系到这些人的话语，李成突然觉得心底隐隐发寒。
回到家，见到李大明关切的眼神勉强笑了笑：“爸，我没事，就是还没有找到人。”
从山上下来他第一时间就返回自己家，心中觉得桃花一定在自己家等他，可惜他失望了，这才有了找人问话这件事。
“可能人家姑娘回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游客不都这样吗？”李大明安慰道。
“可能吧。”李成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只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不寒而栗的梦。
“爸，中饭我不吃了，我想睡会。”
“去吧。”李大明有些混浊的双眼满是担忧。
李成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化作了一棵桃树，诡异的是自己能动了，变成了一个女孩，还能说话了，还陪着一个男人。
可是两人的面孔好像永远笼罩在迷雾中一样，看不清，摸不透。
她陪着这个男人说着话，笑着，很开心，可惜听不见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看见新的天地，这片天地充斥着以前从没有过的生机。
她和他并肩走过简陋的乡村小道，从村里到村外，最终停在如翡翠般的河流前。
她很喜欢这样，喜欢身边男人的味道，喜欢一碗面条两人分着吃，更喜欢看着男人吃东西的样子。
她想永远这样。
永永远远。
可是，她和他一起来到一座山，一座不高的山。她还看见了一座木屋，古色古香的木屋。
她怕了。
天地间，不止一座山和一座屋，还有一把剑。
一把紫色的剑，一把如烟如雾聚散无常的剑。
这把剑就凌空悬在屋顶遥遥对着她。
剑气煌煌，森冷。
她走了，悄悄走了，躲着和他一起的男人走的。
最后，她在心中默默喊了远处男人一声：阿成。
“桃花......”。李成惊醒了，床上的他满头大汗，睁开的双眼满是惊恐。
是梦吗？
醒后的李成满脑子全是梦中的场景，为什么模糊了容颜，为什么最后会叫他的名字？
天色已然暗淡，李成沉默着走出房间，出了大厅来到院中西侧，静静看着这颗陪伴了孩童时期，少年时期的桃树。
桃花刚刚种下的第一年，李成仍记得那时孩童模样的自己总是缠着母亲问怎么还没有桃子吃，那时的母亲喜欢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快了，快了，你再长大三岁就有桃子吃了。
果不其然，三年后桃树结果了，也是这一年的冬天母亲走了。
母亲走的那段日子，记得自己喜欢躲在桃树底下哭，再长大些，自己什么事都喜欢和桃树说，有时还述说着对母亲的思念。
这样的情况直至自己去了市里上高中才停止，只是自己每次回家都要在桃树前站一会儿。
现今看着院中的桃树依旧桃花朵朵，微风拂过，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可不知怎么，李成害怕了。以前还不觉得如何，自从做了刚刚的梦，又加上已经是夜晚，他总觉得桃树很诡异。
返回屋内，李成见到李大明正在打扫卫生，见此他连忙上去帮忙。
李大明摆了摆手说道：“已经收拾好了不用你帮忙，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就在厨房，你去端出来吧。”
“好。”
饭桌上父子相对而坐，两人就着几个小菜默默的吃着饭。
“爸，我明天回公司。”吃着吃着李成突然道。
闻听此言李大明一愣，然后说道：“也好。”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既然明天要走了，我们爷俩喝几杯，我去拿酒。”
“好。”
就在李大明拿酒的功夫，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呼喊。
“救命啊，有妖怪...。”
李成听到这话哑然失笑：“谁在开玩笑？”但是他听到后面的叫声立马笑不出来了。
嗷呜！！！
这声音惊得李成立马站了起来喊道：“爸，是狼叫声，而且就从街上传来的。”
拿着酒的李大明也变了脸色，急道：“赶快关门。”
李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院门口，刚准备关门，鬼使神差的看了外面一眼，这一眼就感觉一股凉气从心里直升脑门。
街上有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狼，近乎三米高的粗壮身躯毛发披散，尖牙利爪，就和电影中的狼人一模一样。
此时这头狼妖正双手捧着一具尸体，用血盆大口一点一点撕扯着尸体上的血肉，再一点点吞进肚子里。
看见这一幕李成哆嗦着关好门倚在门上胆颤心寒。
不知何时，整条街安静的吓人，只有轻微的咀嚼声传到李成的耳朵里。
门后，李成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心情平复下来，然后轻声轻脚的回到屋内关好木门又走到开关位置把屋内的灯给关闭，再拉着一脸担心的李大明回到卧室内躲了起来。
卧室内漆黑一片，李大明惊恐的声音响起：“真是妖怪？”
“我打电话报警。”李成掏出手机小声说道：“是...狼妖。”声音颤抖，双手哆嗦。
“好。”李大明应了一声，随后又喃喃自语：“这世道变了，变了啊。”
李成在手机上拨弄了一番苦涩道：“打不通。”
“怎么会？快打张康成的电话，算了，我打。”李大明翻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起来。
嘟嘟....
“喂？”
“老张，我大明，村里出事了，你快带人来，有狼妖。”李大明听到电话接通快速说道。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会才回道：“大明，镇上也出事了…...。”
“镇上什么事比妖怪严重，你快带人来。”李大明打断了张康明的话焦急道。
“因为也是妖怪。”
“砰砰。”
嘟嘟........
电话那头隐约的枪声透过手机传到李大明的耳边，最后是电话突然挂断的声音。
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夜晚李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挨过去的，想睡又不敢睡。街上不时有房子倒塌的声音传来，狼妖的咆哮声，还有很多人的惨叫声。
黑暗中，他和自己的父亲躲在床底，只有手机微弱的灯光带来一点安全感。到了后半夜，手机没电了，只有沉重的喘息陪伴着两人。
街上，死一般的安静。
满街的血迹，倒塌的房屋。
破败、荒凉，曾经安静祥和的村落一去不复返。
呜呜！！！
北风呼啸，风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要撕碎世界上的一切。天空中雪花飘飘扬扬而下，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天地，震撼着劫后人们的心灵。
清晨，青岭村街尾李成家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轻轻打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门外。
李成回到街上时，劫后余生的人们三三两两汇聚在街上。
害怕、哀伤、死寂笼罩在青岭村所有人的身心上。
李成望着街前昨天遇到的老叔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浑浊的泪水从指尖滑落。
他看见几个大妈心惊胆战扫视着周围，似乎四周随时会冲出可怕的怪物一般。
“儿子……。”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一座大院前一位父亲跪倒在孩子的残躯旁哭得撕心裂肺。
笑声会传染，哭声同样如此，许多人跪在地上，仰望着苍茫大地恸哭起来。
“这操蛋的世界到底怎么了？”李成红着双眼低吼。
没人回答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没人在乎，等到日上三竿时，所有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时，终于有人说话了。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赶快走，万一狼妖再来怎么办？”
“走？我们能去哪？镇子里也有妖怪，我亲耳听到张康成说的。”这是李大明的声音。
“那我们就去市里，至少市里有特警，有军队。”那人回道。
“我们走不了，全都走不了，它是来报仇的，来报仇的。”疯疯癫癫的声音从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中年汉子口中传出。
“陈远山你在说什么胡话。”一个老者喝道。
倚靠在墙角的陈远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疯狂的眼睛喊道：“那是大黄，它是来报仇的。”
“大黄……。”李成愕然，似乎李大明说过陈远山的老婆就是被大黄咬死的。他的视线转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副惊疑的神色。
一位刚刚丧失亲人的中年汉子猛地冲出来提起陈远山的衣领吼道：“你给老子说清楚。”
陈远山仿佛全身没了骨头仍由那人提着，只是喃喃自语。
“就是大黄，我认得它。”
“对，不会错的，它就是来报仇的。”
“不会错的。”
陈远山疯疯癫癫的话回荡在四周。
“啪啪”两声，中年汉子狠狠给了陈远山两巴掌，大声喝道：“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大黄是你的狗，不是昨晚的狼妖。”
有一位老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道：“你把陈远山放下吧，他似乎疯了。”
听到老人的话中年汉子还没有说话，陈远山却猛地站起来哆嗦道：“它来了，它又来了。”
嗷呜！！！
似乎在印证陈远山的话，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叫。
村前一头怪物的身影逐渐显现，三米高的身躯，后肢着地人立而起，前肢过膝弹出半尺长的利爪。狰狞的狼首利齿森冷，湿润的鼻子喷出白气，两只绿油油的眼睛，露出魁梧的身躯被一身茂密的黄灰色毛发遮蔽。
它就这样慢慢靠近村民，带给所有人无声无形的恐怖压力。
“快跑。”李成大吼一声，当即拉着李大明向着自己家的房屋跑去。
四周的村民尖叫着四处乱窜，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多生了两条腿。
但是人能跑得过妖吗？
只见狼妖四肢着地卷起漫天风雪，一道残影闪现，巨大的利爪扫过落后的一位老妇，一颗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紧随其后的是血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救命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一位村民身体瞬间僵直，一个硕大的窟窿出现在他的心脏部位。狼妖的身影在他身后出现，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狰狞的利爪扯着，然后被其吞进嘴里。
李成从没有觉得自己家的房子离得如此远，以前的几步路恨不得一步能跨进去。短短十几个呼吸就有十几名乡亲命丧狼妖之手，跑着跑着他不禁悲哀起来，他们真能跑掉吗？这是妖啊，还是狼妖，人怎能跑得过妖怪？
离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李成突然把李大明一把推进了大门，没等李大明反应过来他把大门拉上把放在外面的一根木棍插进大门把手里喊道：“爸，回里我把门锁好……躲好。”
“阿成！！！开门啊！！！”院内的李大明悲号。
“它就在我身后了。”李成靠着门苦涩道，一团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头顶的光影。
“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会是我？”李成心中悲苦，没人愿意死亡他也不例外。他缓缓转过身体，看着突然放弃猎杀其他村民的狼妖，看着直奔他而来的狼妖。
碰碰！！！
“阿成开门啊，要死我们一起。”院内的李大明撞着门大声呼喊。
院外的李成被撞击的身子颤抖，但他却死死抵着大门，死亡的阴影逐渐靠近，他扭头对着门缝哭喊道：“爸，你养育我这么多年，现在我想为你做点事。你赶快躲好……，别让我死得不值……，好吗？”
撞击瞬间停止。
院内的李大明哽咽着：“儿子，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成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想让父亲好好活着，可他没时间劝慰了，因为狼妖锋利的利爪探出扫向他的脖颈。
死亡前什么感觉李成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心脏跳得仿佛在耳边打鼓，心里却诡异的一片平静。
时间好似被放缓，以前总听人说人死的时候会回顾一生，李成也有同样的感觉。一生忠厚老实的父亲，面容已然模糊但在心里总是温柔的母亲，自己算幸运而平坦的一生。
最后……，最后心中所想定格在一个精灵般的身影上。
“桃花……。”。李成叹息一声然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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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是一个小时还是两个小时？李大明早已出了门去河里捞鱼去了。
就在李成快失望之际门口突然出现一个粉色的身影，在清晨的光辉下发着朦脓的光。
“你来啦。”
“我来了呢。”
女孩眯着眼笑着，昨天的人儿，昨天的衣服，今天的笑容，一样的明媚。
见到女孩的一刹那，李成觉得周遭的色彩都明亮了许多。
请桃花来到家中坐下，李成问道：“还是面条吗？”
“嗯。”桃花双颊通红的点了下头。
脸若桃花的模样差点把李成看呆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跑进厨房下面条去。
同样的吃法，同样的几口，然后面条又到了李成的面前，这让他有些无语。
“今天又咸了吗？”李成情不自禁问道。
“没有，我吃得真不多，你吃吧。”桃花摇着头。
“好吧。”
李成快速的吃完这一碗面站起身说道：“今天我们去山里玩怎么样？我正好去看望一个朋友。”
“听你的，你说去哪就去哪。”桃花灿烂的笑着。
山中，蓝天晴空，碧草如茵，万木成林。耳边松涛阵阵，鸟鸣啾啾。
山间小路上李成搓着手说道：“好冷啊，不过空气很好。”
边上的桃花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是啊，很清新哩。”
两人走了大半个小时才遥遥望见一座木屋，李成气吁喘喘道：“快到了，好久不锻炼了，这才走了半小时山路就感觉累了，小时候这山里我可是能跑一天的。”再一看身边的女孩，脸不红气不喘，对比一下，李成无声叹了口气，一个大老爷们的体力连一个女孩子都不如。
随着木屋越来越近，桃花突然停了下来，踌躇不前道：“李成，我们可以回去吗？”
在桃花前方几步的李成闻言愣住了：“为什么，已经到了啊，前边那屋子就是。”
桃花轻摇着唇，双眸怯弱楚楚可怜道：“我想回去了，不想去了。”
“啊，这怎么行？”李成不敢相信，不是说好一起看望他朋友的吗？怎么刚到屋子前又不去了？再细细看了桃花一眼，突然发现她的脸庞很苍白。
“你哪里不舒服了吗？”
桃花双手搅在一起，看起来很紧张：“我....是有点不舒服。”
望着桃花越显苍白的脸色李成咬了咬牙，说道：“你等等，我见见朋友就走，好吗？”
“嗯。”桃花低下了头，似乎有点不敢看李成。
坐落在飞崖上的小木屋在四周青翠植物的映照下更显古老，走近这里只有安静，安静得令人有些发慌。
李成走到木屋的门前，转身看了远处的桃花一眼，恍惚间桃花的身体淡了一些。
“想什么呢？”李成拍了一下额头然后扯起嗓子喊了一声：“姬玄，在不在？”
紧闭的大门过了好一会才嘎吱一声打开，李成不满道：“大白天的也不开门，你..…..”。
剩下的话李成没说下去，因为他看见了开门的人，俊美到有些妖异的人。
姬玄身穿一件简单的白寸衫，黑色长裤，赤脚。黑发流泻在肩头，俊美的面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恍若星辰，身子略显消瘦。
古色古香的木屋前，阳光微醺，清风吹絮，一位看起来十六岁的少年如松站立，清冷的背影仿佛与天地相融，似已把自己的心入那茫茫苍穹。
“你...你...真是姬玄？？？”李成目瞪口呆，指着门口的少年结结巴巴。
“是我，先进来吧。”姬玄侧开身子，目光越过李成望向远方，随后又开口道：“刚刚和你一起的是谁？”
“是一个游客，叫....，人呢，刚刚还在我后面没多远的。”李成扭头看了一眼惊叫道，一会儿的时间，桃花竟杳然无踪。
老屋这里本就视野极好，更何况坐落在西面，终年阳光少，遮蔽视线的树木都没几棵。一眼瞧去，山路间没有任何遮挡，可是刚刚还活生生的一个人却不见踪影。
“这....。”李成想不明白，也说不明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勉强道：“可能身体不舒服先走了吧。”
“既然走了，你先进来吧。”姬玄没有追究到底，只是一双眼睛闪过莫名的光华。
“我就不进去了，她不舒服可能先会村里了，我就是来看看你，见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李成有些忧心忡忡道，目光游离在桃花消失的山道上。
姬玄看着面前失魂落魄的青年说道：“其实你没必要追的，也追不上的。”具体的原因他没有说，因为说了李成也不会相信。
“不说了，我先走了，以后再来找你。”
李成没有理会姬玄的话，说完这句话就一脸心急的向着山下跑去。
山峰的颜色，是刚刚浸染过的绿，苍翠的岭头上，几株清新的树，在此刻明净的天空下，连叶子都透着新生的青嫩。
“世间多妖异啊。”
姬玄望着如黛青山感叹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感叹大冬天的满山青绿，还是其他？
............................
“桃花？”
一个头发斑白的老人此时正用疑惑的目光看着李成。
“是啊，老叔，就是昨天早上和我一起的姑娘，你见过她吗？”李成一脸焦急的问道。
“没见过。”老人摇了摇头。
李成大急：“怎么可能？昨天您不是还见过她吗？昨天早上我们俩一起的，我还和您打了个招呼。”
老人眉头紧皱，奇怪道：“可昨天自始自终就你一个人啊。”
“啊，怎么可能？”
“你是不是弄错了？”老人疑惑道。
“不会的。”
李成失魂落魄般离开老人，望着冷清的乡道，昨天一切恍如在梦中。
“大婶，你有没有见过桃花？就是昨天和我一起的女孩？”
“没有啊阿城，昨天你什么时候和女孩一起了？”
“就是早点八九点的样子，您昨天不是提着锄头下田去了吗？我们俩一起的。”
“可……只有你一个人啊，我还好奇你在路上自言自语和谁打电话呢，又没见你手上有手机？”
昨天遇到的人竟然都没有见过桃花，好像没有这个人一样。再联系到这些人的话语，李成突然觉得心底隐隐发寒。
回到家，见到李大明关切的眼神勉强笑了笑：“爸，我没事，就是还没有找到人。”
从山上下来他第一时间就返回自己家，心中觉得桃花一定在自己家等他，可惜他失望了，这才有了找人问话这件事。
“可能人家姑娘回去了，你也别放在心上，游客不都这样吗？”李大明安慰道。
“可能吧。”李成不知该如何回答父亲的话，只觉自己似乎做了一场不寒而栗的梦。
“爸，中饭我不吃了，我想睡会。”
“去吧。”李大明有些混浊的双眼满是担忧。
李成做了一个梦，梦中他化作了一棵桃树，诡异的是自己能动了，变成了一个女孩，还能说话了，还陪着一个男人。
可是两人的面孔好像永远笼罩在迷雾中一样，看不清，摸不透。
她陪着这个男人说着话，笑着，很开心，可惜听不见自己说的是什么。
她看见新的天地，这片天地充斥着以前从没有过的生机。
她和他并肩走过简陋的乡村小道，从村里到村外，最终停在如翡翠般的河流前。
她很喜欢这样，喜欢身边男人的味道，喜欢一碗面条两人分着吃，更喜欢看着男人吃东西的样子。
她想永远这样。
永永远远。
可是，她和他一起来到一座山，一座不高的山。她还看见了一座木屋，古色古香的木屋。
她怕了。
天地间，不止一座山和一座屋，还有一把剑。
一把紫色的剑，一把如烟如雾聚散无常的剑。
这把剑就凌空悬在屋顶遥遥对着她。
剑气煌煌，森冷。
她走了，悄悄走了，躲着和他一起的男人走的。
最后，她在心中默默喊了远处男人一声：阿成。
“桃花......”。李成惊醒了，床上的他满头大汗，睁开的双眼满是惊恐。
是梦吗？
醒后的李成满脑子全是梦中的场景，为什么模糊了容颜，为什么最后会叫他的名字？
天色已然暗淡，李成沉默着走出房间，出了大厅来到院中西侧，静静看着这颗陪伴了孩童时期，少年时期的桃树。
桃花刚刚种下的第一年，李成仍记得那时孩童模样的自己总是缠着母亲问怎么还没有桃子吃，那时的母亲喜欢摸着他的脑袋笑着说：快了，快了，你再长大三岁就有桃子吃了。
果不其然，三年后桃树结果了，也是这一年的冬天母亲走了。
母亲走的那段日子，记得自己喜欢躲在桃树底下哭，再长大些，自己什么事都喜欢和桃树说，有时还述说着对母亲的思念。
这样的情况直至自己去了市里上高中才停止，只是自己每次回家都要在桃树前站一会儿。
现今看着院中的桃树依旧桃花朵朵，微风拂过，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可不知怎么，李成害怕了。以前还不觉得如何，自从做了刚刚的梦，又加上已经是夜晚，他总觉得桃树很诡异。
返回屋内，李成见到李大明正在打扫卫生，见此他连忙上去帮忙。
李大明摆了摆手说道：“已经收拾好了不用你帮忙，饭菜我已经做好了，就在厨房，你去端出来吧。”
“好。”
饭桌上父子相对而坐，两人就着几个小菜默默的吃着饭。
“爸，我明天回公司。”吃着吃着李成突然道。
闻听此言李大明一愣，然后说道：“也好。”顿了顿，他又接着道：“既然明天要走了，我们爷俩喝几杯，我去拿酒。”
“好。”
就在李大明拿酒的功夫，街上突然传来一声声惊恐的呼喊。
“救命啊，有妖怪...。”
李成听到这话哑然失笑：“谁在开玩笑？”但是他听到后面的叫声立马笑不出来了。
嗷呜！！！
这声音惊得李成立马站了起来喊道：“爸，是狼叫声，而且就从街上传来的。”
拿着酒的李大明也变了脸色，急道：“赶快关门。”
李成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大院门口，刚准备关门，鬼使神差的看了外面一眼，这一眼就感觉一股凉气从心里直升脑门。
街上有一头人立而起的巨狼，近乎三米高的粗壮身躯毛发披散，尖牙利爪，就和电影中的狼人一模一样。
此时这头狼妖正双手捧着一具尸体，用血盆大口一点一点撕扯着尸体上的血肉，再一点点吞进肚子里。
看见这一幕李成哆嗦着关好门倚在门上胆颤心寒。
不知何时，整条街安静的吓人，只有轻微的咀嚼声传到李成的耳朵里。
门后，李成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心情平复下来，然后轻声轻脚的回到屋内关好木门又走到开关位置把屋内的灯给关闭，再拉着一脸担心的李大明回到卧室内躲了起来。
卧室内漆黑一片，李大明惊恐的声音响起：“真是妖怪？”
“我打电话报警。”李成掏出手机小声说道：“是...狼妖。”声音颤抖，双手哆嗦。
“好。”李大明应了一声，随后又喃喃自语：“这世道变了，变了啊。”
李成在手机上拨弄了一番苦涩道：“打不通。”
“怎么会？快打张康成的电话，算了，我打。”李大明翻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了起来。
嘟嘟....
“喂？”
“老张，我大明，村里出事了，你快带人来，有狼妖。”李大明听到电话接通快速说道。
电话的那一头沉默了一会才回道：“大明，镇上也出事了…...。”
“镇上什么事比妖怪严重，你快带人来。”李大明打断了张康明的话焦急道。
“因为也是妖怪。”
“砰砰。”
嘟嘟........
电话那头隐约的枪声透过手机传到李大明的耳边，最后是电话突然挂断的声音。
卧室内死一般的寂静。
这个夜晚李成也不知自己是如何挨过去的，想睡又不敢睡。街上不时有房子倒塌的声音传来，狼妖的咆哮声，还有很多人的惨叫声。
黑暗中，他和自己的父亲躲在床底，只有手机微弱的灯光带来一点安全感。到了后半夜，手机没电了，只有沉重的喘息陪伴着两人。
街上，死一般的安静。
满街的血迹，倒塌的房屋。
破败、荒凉，曾经安静祥和的村落一去不复返。
呜呜！！！
北风呼啸，风声怒吼着、咆哮着，仿佛要撕碎世界上的一切。天空中雪花飘飘扬扬而下，风卷着雪花，狂暴地扫荡着山野、天地，震撼着劫后人们的心灵。
清晨，青岭村街尾李成家紧闭的大门“嘎吱”一声轻轻打开，一个脑袋小心翼翼的探出门外。
李成回到街上时，劫后余生的人们三三两两汇聚在街上。
害怕、哀伤、死寂笼罩在青岭村所有人的身心上。
李成望着街前昨天遇到的老叔用一直发抖的双手捂住眼睛，浑浊的泪水从指尖滑落。
他看见几个大妈心惊胆战扫视着周围，似乎四周随时会冲出可怕的怪物一般。
“儿子……。”一声撕肝裂胆的呼喊，一座大院前一位父亲跪倒在孩子的残躯旁哭得撕心裂肺。
笑声会传染，哭声同样如此，许多人跪在地上，仰望着苍茫大地恸哭起来。
“这操蛋的世界到底怎么了？”李成红着双眼低吼。
没人回答道，所有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拔。
时间到底过了多久，没人在乎，等到日上三竿时，所有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时，终于有人说话了。
“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必须赶快走，万一狼妖再来怎么办？”
“走？我们能去哪？镇子里也有妖怪，我亲耳听到张康成说的。”这是李大明的声音。
“那我们就去市里，至少市里有特警，有军队。”那人回道。
“我们走不了，全都走不了，它是来报仇的，来报仇的。”疯疯癫癫的声音从一个蜷缩在墙角的中年汉子口中传出。
“陈远山你在说什么胡话。”一个老者喝道。
倚靠在墙角的陈远山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双疯狂的眼睛喊道：“那是大黄，它是来报仇的。”
“大黄……。”李成愕然，似乎李大明说过陈远山的老婆就是被大黄咬死的。他的视线转向自己的父亲，只见自己的父亲也是一副惊疑的神色。
一位刚刚丧失亲人的中年汉子猛地冲出来提起陈远山的衣领吼道：“你给老子说清楚。”
陈远山仿佛全身没了骨头仍由那人提着，只是喃喃自语。
“就是大黄，我认得它。”
“对，不会错的，它就是来报仇的。”
“不会错的。”
陈远山疯疯癫癫的话回荡在四周。
“啪啪”两声，中年汉子狠狠给了陈远山两巴掌，大声喝道：“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大黄是你的狗，不是昨晚的狼妖。”
有一位老人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劝道：“你把陈远山放下吧，他似乎疯了。”
听到老人的话中年汉子还没有说话，陈远山却猛地站起来哆嗦道：“它来了，它又来了。”
嗷呜！！！
似乎在印证陈远山的话，不远处传来一声狼叫。
村前一头怪物的身影逐渐显现，三米高的身躯，后肢着地人立而起，前肢过膝弹出半尺长的利爪。狰狞的狼首利齿森冷，湿润的鼻子喷出白气，两只绿油油的眼睛，露出魁梧的身躯被一身茂密的黄灰色毛发遮蔽。
它就这样慢慢靠近村民，带给所有人无声无形的恐怖压力。
“快跑。”李成大吼一声，当即拉着李大明向着自己家的房屋跑去。
四周的村民尖叫着四处乱窜，一个个恨不得自己多生了两条腿。
但是人能跑得过妖吗？
只见狼妖四肢着地卷起漫天风雪，一道残影闪现，巨大的利爪扫过落后的一位老妇，一颗硕大的脑袋冲天而起，紧随其后的是血液如泉水般喷涌而出。
“救命啊！！！”
又一声惨叫响起，一位村民身体瞬间僵直，一个硕大的窟窿出现在他的心脏部位。狼妖的身影在他身后出现，一颗还在跳动的心脏被狰狞的利爪扯着，然后被其吞进嘴里。
李成从没有觉得自己家的房子离得如此远，以前的几步路恨不得一步能跨进去。短短十几个呼吸就有十几名乡亲命丧狼妖之手，跑着跑着他不禁悲哀起来，他们真能跑掉吗？这是妖啊，还是狼妖，人怎能跑得过妖怪？
离家还有几步路的时候李成突然把李大明一把推进了大门，没等李大明反应过来他把大门拉上把放在外面的一根木棍插进大门把手里喊道：“爸，回里我把门锁好……躲好。”
“阿成！！！开门啊！！！”院内的李大明悲号。
“它就在我身后了。”李成靠着门苦涩道，一团巨大的阴影遮蔽了头顶的光影。
“为什么会这么快？为什么会是我？”李成心中悲苦，没人愿意死亡他也不例外。他缓缓转过身体，看着突然放弃猎杀其他村民的狼妖，看着直奔他而来的狼妖。
碰碰！！！
“阿成开门啊，要死我们一起。”院内的李大明撞着门大声呼喊。
院外的李成被撞击的身子颤抖，但他却死死抵着大门，死亡的阴影逐渐靠近，他扭头对着门缝哭喊道：“爸，你养育我这么多年，现在我想为你做点事。你赶快躲好……，别让我死得不值……，好吗？”
撞击瞬间停止。
院内的李大明哽咽着：“儿子，你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李成张了张嘴没说话，他想让父亲好好活着，可他没时间劝慰了，因为狼妖锋利的利爪探出扫向他的脖颈。
死亡前什么感觉李成以前不懂，现在明白了。心脏跳得仿佛在耳边打鼓，心里却诡异的一片平静。
时间好似被放缓，以前总听人说人死的时候会回顾一生，李成也有同样的感觉。一生忠厚老实的父亲，面容已然模糊但在心里总是温柔的母亲，自己算幸运而平坦的一生。
最后……，最后心中所想定格在一个精灵般的身影上。
“桃花……。”。李成叹息一声然后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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