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1 有还无
“是，不管是谁送来的，只要是为了救济灾民，我都会收下。”石长庚携石一安跪地答话。
“那抓了明王家奴又是怎么回事？”李良和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张改之。
“这个下官真的有罪了，下官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抓的是明王家奴。”石长庚惊呼，石一鞍跪一旁，心中嘀咕，不知父亲这又卖的什么药。
“嗯嗯”来越清了清嗓，装模作样喝茶。
“好好好，就算你不知，那你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我总可以知道吧。”李良和动气。
“这事原不敢劳动二位大人，是我合郡旱亭一点地界上的小事，已经处理完了。不想已经惊动了二位大人过问，数下官不周。”石长庚说得卑微，语气却丝毫不怵。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石大人也已经处理完了，那我就听听石大人是怎么处理的。”来越见李良和假模假样，坐不住开口索问。
“划清地界，将占我旱亭土地归还给我旱亭农户，闹事拒不交出者，按阻碍官府办案，寻衅滋事抓进牢中。”石长庚不急不慢的答。
“我们浴县县丞跟石大人说得可有点不一样。”来越看向侧站着的卢有江。
“回禀两位大人，石大人确与我旱亭划了界线，但这个地界只是石大人自己划出的，并不代表我浴县无异议。枯河道本就无主，这几年我们浴县百姓有开垦，他们合郡百姓亦有开垦。若是按照大治元年，河道两边千丈都是无主的，可现在是，两边的农户早十年便一直向着河道两边慢慢垦种。近一两年更甚，连河道都占尽，其中各个乡里都有，一时根本无法分清。”卢有江为官的长处就是把稀泥和得头头是道。
“石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良和顺着卢有江的话问。
“满口胡说！”石一鞍忍不住出声，石长庚低声喝止。
“哎吆，这不是认我做爹的假儿子吗？”来越讥笑，“卢大人是不是还没说完？”
“是，大人，”卢有江吞了口唾沫继续，“无主之地，原不存在谁占谁的，石大人因贺仲家仆占地就抓捕贺仲家仆，而放任自己旱亭百姓占着，这是一法两治，徇私舞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整个合郡没有人不歌颂石大人的好，都视石大人为活菩萨，现在就连左部流民都被受石大人恩惠。流传的歌谣就更多了，有说石大人才是救世真身，光是功德祠就选了好几个地方。”
石长庚虽面色平静，但耳根青筋鼓起。
“石大人怎么解释？”李良和这一问，表面看是附和卢有江来越明王之流，其实却是代表由其父李冕和太后刘燕操纵的朝廷发问。
“我相信石大人绝没有不臣之心，”来越起身，躬腰上前搀扶起一直跪地的石长庚，转头厉声向卢有江，“石大人为官不是一载两载，岂容你在这诽谤污蔑！”
来越笑向石长庚，“石大人高风亮节，胸怀宽广，不要同此等小人计较。”
“我与石大人当年一同在御前共事，先皇常常夸赞石大人，仁者宅心，做事周全，有大家风范。社稷利弊，石大人比我等更能体察圣心，所以才能得先皇格外眷顾。”来越顿了顿，见四下无人敢作声，心中甚是得意，“但石大人如今这番作为，实在是不得不惹人猜忌。官场险恶，若是被有心人拿去诟病，我恐石大人会惹上杀身之祸。不如，听从李大人安排，石大人暂时休整，将郡府交由程主薄代管。待朝廷旨意下来，石大人也好全身而退。”
来越话锋一转，石一鞍才明白父亲为何冷脸对“故人”。
“谢来大人好意。来大人这么一说，倒勾起许多往事来。正如来大人所说，官场险恶，但来到合郡后，我自问为政无过，上对得起先皇赏识，下对得起百姓抬举。要杀头要治罪，朝廷自然可以，但在公文没有下来之前，我也还是朝廷亲命的一方官员，理应做好我分内之事。”
来越见自己好言相劝落了空，心中气愤。又见石长庚甩袖背手，背对于他，更是气上加气。来越转眼看向李良和，李良和假装低头喝茶。来见没有指望，一改和颜，眯眼看着石长庚，“看来石大人是铁了心要做一个好官呐！”
来越拱手一振，向李良和说道，“多有打扰，就先告辞了。”
“来大人这就要走呀，我还有一幅止栖公的春江图想同来大人一同鉴赏鉴赏。”李良和放下茶碗，连忙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堆笑着客套。
“不必了，李大人留着同明王爷一起鉴赏吧。”来越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出门，卢有江紧随其后，两人一起消失在李良和的视线中。
李良和大笑，“好一个石长庚！大治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傲骨铮臣，不怕我大治不强！”
李良和拍拍石长庚的肩，向石一鞍，“快起来快起来，跪这么久膝盖该受凉了。”
李良和打量着石一鞍，“这是？”
“回大人，这是犬子石一鞍。”石长庚回答。
“这就是石一鞍，虎父何来犬子？”李良和拉着石一鞍的手，“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先皇所赐，这样的荣耀在整个大治都屈指可数。”
石一鞍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自己名字的来历，在这之前还曾一度觉得鞍前马后，为人驱使，很是羞耻，想要改名却被父亲狠狠训斥，原来竟有此等渊源。石一鞍喜形于色，见父亲正盯着自己，忙收了笑意。心下猜来，大概父亲就是知他如此，怕他招摇，所以才从没有提过吧。
辉映楼还是依旧灯火通明，明王跟着引路太监顺着楼梯登上楼顶。
“清风朗月，明君美人，真是妙哉妙哉！”明王鼓掌向前。
“皇叔快不要取笑寡人了，上次皇叔说帮寡人物色的乐班怎么样了？来来回回就这几个曲子，寡人都听腻了！”北殷衷袒胸敞衣侧卧在榻上，怀里依着的薄衫女子将自己双唇噙着的荔枝肉送到北殷衷口中。
“知道皇上腻了，所以乐班正在排新曲，其中有首《吟游曲》是魏国公孙女作的词，保证皇上不但没听过，而且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明王站在一旁，并不敢抬眼看榻上的景象。
“要是真的，寡人可得重重赏你。”北殷衷坐起，摆手让左右退下，“皇叔这个时辰来恐不是来跟寡人谈曲的吧。”
“皇上果然是明察秋毫，我这点心思在您跟前那就跟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摆上了。”明王见左右退去，忽跪地起了哭腔，“皇上你可要为皇叔做主啊！”
“皇叔这是作何？快起来快起来，你都来寡人这了，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成。”北殷衷近来最不耐烦就是明王，每有主动讨好，必会有请求。
明王言说自己被一个郡守欺负，抓了他的人占了他的地，还打了他派去的文乃同的脸，他求告无门才来找皇上。北殷衷一听大怒，人人都知明王是他的心腹，这不就是摆明了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北殷衷素来知道自己受到朝野上下轻视，一直都想拿个人法办，一听说石长庚曾经是先帝爱将，更是大喜，遂让明王拟旨罢免石长庚。
明王和太监拟好了旨，四眼相对，落款无印。
“我有办法，皇叔拿着圣旨跟我来。”北殷衷来了精神，招呼宫女上前给他穿好衣服，带了一盒绿豆酥，便朝泰康宫走去。
正好秋红出宫办事，不在刘燕身旁。北殷衷窃喜，以请安为名跟刘燕说话，让明王自己偷偷到一旁书房盖上皇帝玉玺。
出了泰康宫，北殷衷捧着圣旨不住的笑。
“拿自己的玉玺盖章还这么乐，皇上也是第一人了。”明王笑嘲。
“皇叔懂什么，寡人这是孝顺！我大治以孝治天下，寡人是皇上，理当带头行孝。你们不懂，百姓自然懂。”北殷衷得意地垫着脚走来走去，不舍的交给明王，“这可是寡人亲自批的，皇叔要好好珍惜啊！好了，寡人累了，不要忘了乐班的事，明天，明天寡人就要听到你说的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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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抓了明王家奴又是怎么回事？”李良和看了一眼旁边坐着的张改之。
“这个下官真的有罪了，下官竟然还不知道自己抓的是明王家奴。”石长庚惊呼，石一鞍跪一旁，心中嘀咕，不知父亲这又卖的什么药。
“嗯嗯”来越清了清嗓，装模作样喝茶。
“好好好，就算你不知，那你抓他们的理由是什么我总可以知道吧。”李良和动气。
“这事原不敢劳动二位大人，是我合郡旱亭一点地界上的小事，已经处理完了。不想已经惊动了二位大人过问，数下官不周。”石长庚说得卑微，语气却丝毫不怵。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石大人也已经处理完了，那我就听听石大人是怎么处理的。”来越见李良和假模假样，坐不住开口索问。
“划清地界，将占我旱亭土地归还给我旱亭农户，闹事拒不交出者，按阻碍官府办案，寻衅滋事抓进牢中。”石长庚不急不慢的答。
“我们浴县县丞跟石大人说得可有点不一样。”来越看向侧站着的卢有江。
“回禀两位大人，石大人确与我旱亭划了界线，但这个地界只是石大人自己划出的，并不代表我浴县无异议。枯河道本就无主，这几年我们浴县百姓有开垦，他们合郡百姓亦有开垦。若是按照大治元年，河道两边千丈都是无主的，可现在是，两边的农户早十年便一直向着河道两边慢慢垦种。近一两年更甚，连河道都占尽，其中各个乡里都有，一时根本无法分清。”卢有江为官的长处就是把稀泥和得头头是道。
“石大人你还有什么可说的？”李良和顺着卢有江的话问。
“满口胡说！”石一鞍忍不住出声，石长庚低声喝止。
“哎吆，这不是认我做爹的假儿子吗？”来越讥笑，“卢大人是不是还没说完？”
“是，大人，”卢有江吞了口唾沫继续，“无主之地，原不存在谁占谁的，石大人因贺仲家仆占地就抓捕贺仲家仆，而放任自己旱亭百姓占着，这是一法两治，徇私舞弊。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整个合郡没有人不歌颂石大人的好，都视石大人为活菩萨，现在就连左部流民都被受石大人恩惠。流传的歌谣就更多了，有说石大人才是救世真身，光是功德祠就选了好几个地方。”
石长庚虽面色平静，但耳根青筋鼓起。
“石大人怎么解释？”李良和这一问，表面看是附和卢有江来越明王之流，其实却是代表由其父李冕和太后刘燕操纵的朝廷发问。
“我相信石大人绝没有不臣之心，”来越起身，躬腰上前搀扶起一直跪地的石长庚，转头厉声向卢有江，“石大人为官不是一载两载，岂容你在这诽谤污蔑！”
来越笑向石长庚，“石大人高风亮节，胸怀宽广，不要同此等小人计较。”
“我与石大人当年一同在御前共事，先皇常常夸赞石大人，仁者宅心，做事周全，有大家风范。社稷利弊，石大人比我等更能体察圣心，所以才能得先皇格外眷顾。”来越顿了顿，见四下无人敢作声，心中甚是得意，“但石大人如今这番作为，实在是不得不惹人猜忌。官场险恶，若是被有心人拿去诟病，我恐石大人会惹上杀身之祸。不如，听从李大人安排，石大人暂时休整，将郡府交由程主薄代管。待朝廷旨意下来，石大人也好全身而退。”
来越话锋一转，石一鞍才明白父亲为何冷脸对“故人”。
“谢来大人好意。来大人这么一说，倒勾起许多往事来。正如来大人所说，官场险恶，但来到合郡后，我自问为政无过，上对得起先皇赏识，下对得起百姓抬举。要杀头要治罪，朝廷自然可以，但在公文没有下来之前，我也还是朝廷亲命的一方官员，理应做好我分内之事。”
来越见自己好言相劝落了空，心中气愤。又见石长庚甩袖背手，背对于他，更是气上加气。来越转眼看向李良和，李良和假装低头喝茶。来见没有指望，一改和颜，眯眼看着石长庚，“看来石大人是铁了心要做一个好官呐！”
来越拱手一振，向李良和说道，“多有打扰，就先告辞了。”
“来大人这就要走呀，我还有一幅止栖公的春江图想同来大人一同鉴赏鉴赏。”李良和放下茶碗，连忙起身向门口走了两步，堆笑着客套。
“不必了，李大人留着同明王爷一起鉴赏吧。”来越说罢，转身大步流星出门，卢有江紧随其后，两人一起消失在李良和的视线中。
李良和大笑，“好一个石长庚！大治若是多几个你这样的傲骨铮臣，不怕我大治不强！”
李良和拍拍石长庚的肩，向石一鞍，“快起来快起来，跪这么久膝盖该受凉了。”
李良和打量着石一鞍，“这是？”
“回大人，这是犬子石一鞍。”石长庚回答。
“这就是石一鞍，虎父何来犬子？”李良和拉着石一鞍的手，“你知道吗？你的名字还是先皇所赐，这样的荣耀在整个大治都屈指可数。”
石一鞍愣住，这是他第一次听说自己名字的来历，在这之前还曾一度觉得鞍前马后，为人驱使，很是羞耻，想要改名却被父亲狠狠训斥，原来竟有此等渊源。石一鞍喜形于色，见父亲正盯着自己，忙收了笑意。心下猜来，大概父亲就是知他如此，怕他招摇，所以才从没有提过吧。
辉映楼还是依旧灯火通明，明王跟着引路太监顺着楼梯登上楼顶。
“清风朗月，明君美人，真是妙哉妙哉！”明王鼓掌向前。
“皇叔快不要取笑寡人了，上次皇叔说帮寡人物色的乐班怎么样了？来来回回就这几个曲子，寡人都听腻了！”北殷衷袒胸敞衣侧卧在榻上，怀里依着的薄衫女子将自己双唇噙着的荔枝肉送到北殷衷口中。
“知道皇上腻了，所以乐班正在排新曲，其中有首《吟游曲》是魏国公孙女作的词，保证皇上不但没听过，而且没听过这么好听的。”明王站在一旁，并不敢抬眼看榻上的景象。
“要是真的，寡人可得重重赏你。”北殷衷坐起，摆手让左右退下，“皇叔这个时辰来恐不是来跟寡人谈曲的吧。”
“皇上果然是明察秋毫，我这点心思在您跟前那就跟和尚头上的虱子一样，全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摆上了。”明王见左右退去，忽跪地起了哭腔，“皇上你可要为皇叔做主啊！”
“皇叔这是作何？快起来快起来，你都来寡人这了，还能让你受了委屈不成。”北殷衷近来最不耐烦就是明王，每有主动讨好，必会有请求。
明王言说自己被一个郡守欺负，抓了他的人占了他的地，还打了他派去的文乃同的脸，他求告无门才来找皇上。北殷衷一听大怒，人人都知明王是他的心腹，这不就是摆明了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吗？北殷衷素来知道自己受到朝野上下轻视，一直都想拿个人法办，一听说石长庚曾经是先帝爱将，更是大喜，遂让明王拟旨罢免石长庚。
明王和太监拟好了旨，四眼相对，落款无印。
“我有办法，皇叔拿着圣旨跟我来。”北殷衷来了精神，招呼宫女上前给他穿好衣服，带了一盒绿豆酥，便朝泰康宫走去。
正好秋红出宫办事，不在刘燕身旁。北殷衷窃喜，以请安为名跟刘燕说话，让明王自己偷偷到一旁书房盖上皇帝玉玺。
出了泰康宫，北殷衷捧着圣旨不住的笑。
“拿自己的玉玺盖章还这么乐，皇上也是第一人了。”明王笑嘲。
“皇叔懂什么，寡人这是孝顺！我大治以孝治天下，寡人是皇上，理当带头行孝。你们不懂，百姓自然懂。”北殷衷得意地垫着脚走来走去，不舍的交给明王，“这可是寡人亲自批的，皇叔要好好珍惜啊！好了，寡人累了，不要忘了乐班的事，明天，明天寡人就要听到你说的新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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