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江桥
顾凩猛地睁眼，浑身泛着冷意，额角渗出冷汗，双唇泛白，心脏疯狂的起伏跳动着。
月光的银辉透过阳台的窗户洒落入户，映照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他轻轻呼了口气，冷辉下的眉眼尽显憔悴。
顾凩轻轻仰头，细碎的柔光映照入目，灵巧莹白的脸一时难分男女。他有一双半魅的桃花眼，眼尾一圈泛着浅浅的红晕，睫毛密而纤长，瞳色幽邃，黑的连瞳纹都见不着一丝。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如画的场景让人觉得轻轻呼吸打破这一美景都是一种罪过。
久久的，一切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静谧的夜晚里，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度的放大。
月色把房间划成两半，一半清辉如雪，光影随行，一半被黑墨挥洒，绝望的黑湮没有形的物什。
他的眼睛看向露台一侧，木地板被镀上一层银辉，光透过各个间隙穿透而入，极力的往房间内延伸。
他站起身，赤着脚慢慢走入露台，双臂交叉轻搁在雕花围栏上，抬眼望向远处深色天空里那孤独的一笔，一弯浅浅的下弦月直直对着这方小小的地域。
“就那么点光，怎么就还尽数落在我这里？”他的声音温柔极了，轻轻地，像片羽划过心侧，暖风拂过耳旁。
他苍白脆弱的脸上病态尽显，话语吐露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是连半分笑意也没有，就像是他连同笑都觉得费力，他的眼睛里是浅浅的一弯月，镜花水月的假象下是幽深不知险的深池，而那幻影瞳下眸中掩藏的是致命的百丈深渊。
顾凩在露台上站了几分钟，肺部忽的带来一阵熟悉灼烧感，他的眉梢微微晃动，唇瓣上血色褪尽。他的手捂着胸口，一阵一阵的痉痛让他双目眩晕，忍着最后一点意识，顾凩扶着旁边的围栏回到屋内，手指刚沾上床边角的一侧，顷刻就倒在床上，眼前一片眩暗。
“呵……”暗色中，顾凩却是笑了，那像是一种轻嘲自讽的笑。药就在他伸手可触的床头柜上，那是涫荿怕他病发，特地放在那里的，涫荿很细心的在药瓶上贴上了服用的剂量。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吃药。为什么？为什么就给了他这样一副残败的身体？眼底迸发出的恨意引发出一股巨大的偏执与倔强，他伸手将床头柜上的药全粗暴的打翻在地，药瓶与木地板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篆刻回荡。
肺部的痛处愈发强烈，疼的他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额头缓缓渗出冷汗，那双眼睛不可抑制的泛出痛楚带来的生理性眼泪，一滴滴落在床褥上，被泪沾湿的眼睛没有因此丝毫软化，反却更为狠厉。
疼痛扩散开，使得他的每一呼吸都像是在肺叶上划上一刀，不得不降低呼吸的频率，眼前一片乌朦，眼球泛着酸胀感，脑子倒是清明的很，每一个神经元都让他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灼痛。
今晚的月色大抵是带着情绪的，冰冷的落在一双白瓷的脚上，若非那微蜷的脚趾轻颤着，都难以感受到一星半点的人气。
顾凩紧紧咬着唇瓣，低声呜咽着。
人们总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对应的或许应当还有一句，痛苦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悲伤和无措漫上心头，冲击头脑，每一秒，每一刻，情绪都在千变万化，有的人能从这千丝万缕的变化里抽出一抹生机，然后逃离，而更多的人，被困在其中，渐走极端。
无关对错，无关善恶，思维跳出逻辑，行动摆脱道德的人，大众的规则和信念便再也无法让他信服。
对于顾凩来说，上天对他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他是早产儿，天生病弱，他的出生对于这个家庭就是不幸的，即便说这是一个算得上是富裕的家庭。
他五岁以前的记忆，只有医院惨白的墙壁和窗帘，以及父亲时常带着心酸和无奈的叹息与母亲悲痛的抽泣。
五岁那年，母亲有了第二个孩子，他现在的弟弟，顾祈愿。祈愿，他们祈愿的，大抵也是有个健康的孩子吧。祈愿很健康，也特别聪慧，父亲和母亲很喜欢祈愿，顾凩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祈愿是一个很机敏可爱的孩子，祈愿跟他不同，祈愿几乎是带着所有人的期盼降生的。
他很爱笑，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就特别爱笑，嘴巴大喇喇的裂开，露出刚冒头的小牙齿，很是讨喜。
父母并没有因为祈愿的降生有多不待见他，相反，他们对他比以前更好，在物质方面从不亏待于他，可是他从父亲和母亲的眼里看到的更多的是怜惜，自责，现在回想，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对他的怜悯倒是更多于父母本应对孩子的爱，这倒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
母亲第一次把祈愿抱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因为身体缘由还在医院的监护室诊治，她和父亲笑的特别开心，隔着一层防护玻璃，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仔仔细细看一下母亲怀里那小小的一团，祈愿似有所感，咿咿呀呀的对着他挥舞着小手，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小小的一团，祈愿看向他的眼里没有怜悯，没有哀痛，大大的眼睛里落满了好奇和纯净的笑意。
他很喜欢祈愿，他的弟弟，祈愿。
他的身体情况无法支持他能够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或者是出门玩耍，他的自由行动范围仅限于屋外一圈草坪，他的病情不稳定，随时可能病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特别引人发笑，不曾残疾，智力正常，却被圈在家里，被迫成为一个永远无法独立的废物！母亲大抵是懂得他的情绪的，给他请了私人家庭教师在家里给他授课，别人学习是为了升学，为了考试，他学，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废。有时候他隔着房门会听到老师跟母亲夸赞他聪明，学东西快，学的又好，然后就是无奈的叹气，母亲懂，他也懂，他再聪明，学习能力再强又如何，上不了考场，都没用！从倔强着想要改变，到放弃挣扎认命，仅仅几年的时间。
后来他跟母亲说把他隔壁的空房间打造成了他的书房，他不定时会让母亲带他去书店挑书，买回来看，他选的书很杂，各种类型的都有，他什么都想看一点，懂一点，自嘲的想着或许以后真能用上呢，当时的情绪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也没想到过那些年积储的知识后来竟然真的会多次救他于险境……
凉薄的月光印在木板上小小的一个药瓶上，倒映一方黑色寒意的阴影，他好像听到脑子里一片杂音，睁眼只能看到一片重影，就这样了……算了吧……顾凩想，他也受够了……
………………
“顾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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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银辉透过阳台的窗户洒落入户，映照在他微微苍白的脸上，他轻轻呼了口气，冷辉下的眉眼尽显憔悴。
顾凩轻轻仰头，细碎的柔光映照入目，灵巧莹白的脸一时难分男女。他有一双半魅的桃花眼，眼尾一圈泛着浅浅的红晕，睫毛密而纤长，瞳色幽邃，黑的连瞳纹都见不着一丝。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床沿，如画的场景让人觉得轻轻呼吸打破这一美景都是一种罪过。
久久的，一切就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静谧的夜晚里，所有的感觉都被无限度的放大。
月色把房间划成两半，一半清辉如雪，光影随行，一半被黑墨挥洒，绝望的黑湮没有形的物什。
他的眼睛看向露台一侧，木地板被镀上一层银辉，光透过各个间隙穿透而入，极力的往房间内延伸。
他站起身，赤着脚慢慢走入露台，双臂交叉轻搁在雕花围栏上，抬眼望向远处深色天空里那孤独的一笔，一弯浅浅的下弦月直直对着这方小小的地域。
“就那么点光，怎么就还尽数落在我这里？”他的声音温柔极了，轻轻地，像片羽划过心侧，暖风拂过耳旁。
他苍白脆弱的脸上病态尽显，话语吐露出来的时候，脸上却是连半分笑意也没有，就像是他连同笑都觉得费力，他的眼睛里是浅浅的一弯月，镜花水月的假象下是幽深不知险的深池，而那幻影瞳下眸中掩藏的是致命的百丈深渊。
顾凩在露台上站了几分钟，肺部忽的带来一阵熟悉灼烧感，他的眉梢微微晃动，唇瓣上血色褪尽。他的手捂着胸口，一阵一阵的痉痛让他双目眩晕，忍着最后一点意识，顾凩扶着旁边的围栏回到屋内，手指刚沾上床边角的一侧，顷刻就倒在床上，眼前一片眩暗。
“呵……”暗色中，顾凩却是笑了，那像是一种轻嘲自讽的笑。药就在他伸手可触的床头柜上，那是涫荿怕他病发，特地放在那里的，涫荿很细心的在药瓶上贴上了服用的剂量。可是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吃药。为什么？为什么就给了他这样一副残败的身体？眼底迸发出的恨意引发出一股巨大的偏执与倔强，他伸手将床头柜上的药全粗暴的打翻在地，药瓶与木地板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夜里篆刻回荡。
肺部的痛处愈发强烈，疼的他整个身体都不由自主的蜷缩在一起，额头缓缓渗出冷汗，那双眼睛不可抑制的泛出痛楚带来的生理性眼泪，一滴滴落在床褥上，被泪沾湿的眼睛没有因此丝毫软化，反却更为狠厉。
疼痛扩散开，使得他的每一呼吸都像是在肺叶上划上一刀，不得不降低呼吸的频率，眼前一片乌朦，眼球泛着酸胀感，脑子倒是清明的很，每一个神经元都让他清晰的感受到胸口的灼痛。
今晚的月色大抵是带着情绪的，冰冷的落在一双白瓷的脚上，若非那微蜷的脚趾轻颤着，都难以感受到一星半点的人气。
顾凩紧紧咬着唇瓣，低声呜咽着。
人们总说，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相对应的或许应当还有一句，痛苦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悲伤和无措漫上心头，冲击头脑，每一秒，每一刻，情绪都在千变万化，有的人能从这千丝万缕的变化里抽出一抹生机，然后逃离，而更多的人，被困在其中，渐走极端。
无关对错，无关善恶，思维跳出逻辑，行动摆脱道德的人，大众的规则和信念便再也无法让他信服。
对于顾凩来说，上天对他从来都是不公平的，他是早产儿，天生病弱，他的出生对于这个家庭就是不幸的，即便说这是一个算得上是富裕的家庭。
他五岁以前的记忆，只有医院惨白的墙壁和窗帘，以及父亲时常带着心酸和无奈的叹息与母亲悲痛的抽泣。
五岁那年，母亲有了第二个孩子，他现在的弟弟，顾祈愿。祈愿，他们祈愿的，大抵也是有个健康的孩子吧。祈愿很健康，也特别聪慧，父亲和母亲很喜欢祈愿，顾凩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祈愿是一个很机敏可爱的孩子，祈愿跟他不同，祈愿几乎是带着所有人的期盼降生的。
他很爱笑，被人抱在怀里的时候就特别爱笑，嘴巴大喇喇的裂开，露出刚冒头的小牙齿，很是讨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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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第一次把祈愿抱到他的面前的时候，他因为身体缘由还在医院的监护室诊治，她和父亲笑的特别开心，隔着一层防护玻璃，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想要仔仔细细看一下母亲怀里那小小的一团，祈愿似有所感，咿咿呀呀的对着他挥舞着小手，那一刻，他的眼里只有那小小的一团，祈愿看向他的眼里没有怜悯，没有哀痛，大大的眼睛里落满了好奇和纯净的笑意。
他很喜欢祈愿，他的弟弟，祈愿。
他的身体情况无法支持他能够和正常的孩子一样去学校上课，或者是出门玩耍，他的自由行动范围仅限于屋外一圈草坪，他的病情不稳定，随时可能病发，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特别引人发笑，不曾残疾，智力正常，却被圈在家里，被迫成为一个永远无法独立的废物！母亲大抵是懂得他的情绪的，给他请了私人家庭教师在家里给他授课，别人学习是为了升学，为了考试，他学，是为了打发时间，也是为了麻痹自己，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废。有时候他隔着房门会听到老师跟母亲夸赞他聪明，学东西快，学的又好，然后就是无奈的叹气，母亲懂，他也懂，他再聪明，学习能力再强又如何，上不了考场，都没用！从倔强着想要改变，到放弃挣扎认命，仅仅几年的时间。
后来他跟母亲说把他隔壁的空房间打造成了他的书房，他不定时会让母亲带他去书店挑书，买回来看，他选的书很杂，各种类型的都有，他什么都想看一点，懂一点，自嘲的想着或许以后真能用上呢，当时的情绪更像是一种自暴自弃，也没想到过那些年积储的知识后来竟然真的会多次救他于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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