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热情似火
忙了半个下午，张洋在工作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之所以是半个下午，是因为另外半个下午，大家都在等着张洋一个人吃完午饭。这是张洋从小到大吃过最香的一顿饭，大块大块的肉，大碗大碗的酒，浓郁鲜美的菜品，香甜弹牙的米饭。张洋吃的时候老李还在一旁解说，所有的菜除了自己家里种的养的，就是附近山上打来的野味。张洋没吃过什么野味，只觉得每样东西都能吃出他从未领略过的风味。纯粹真诚，没有丝毫敷衍。吃到尽兴时，张洋把外套都脱掉了，浑身冒着热气狂吃。大家开心地互相敬酒，村长老李笑得最为大声，一个劲儿地说张洋是个好后生，饭量大干起活来肯定也不差。宋欢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直端庄地陪坐着，礼貌又优雅。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张洋实在顾不上难为情，厚着脸皮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一粒米才放下筷子。大家也早就恭候多时了，要不是时不时地来几个村民拜访代表团，恐怕连聊天的话题都快要不够用了。
张洋兴奋地询问威尔森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威尔森试探宋欢的意见，宋欢希望尽快开始，但想在发放补给之前先核对一下人口记录，方便后面开展工作。村长老李没有拖沓，很快找出了名册与威尔森手环里的记录一一比对。张洋对这部分内容不感兴趣，因为吃的太饱，他很想运动运动。宋欢也看出了张洋的心思，很快选出了几个核对过的家庭，让威尔森带张洋优先把物资送给他们。威尔森坚持要陪同宋欢一起核对，指派曹梦茵陪张洋去物资车领取发放。张洋不明白核对名册有什么意义，这一共就那么多住民，还赶不上连安市的一栋大楼里人多。但既然不用他做那种无聊的工作，张洋也就懒得琢磨了。曹梦茵是个话不多的女人，身体壮实，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两人和两名随行押送战士一起把物资箱搬上极地车，然后再乘坐极地车停靠在发放目标庭院门前。
不等车停稳，院子里就有人跑出来迎接。迎出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曹梦茵说可以等核对全部结束之后大家一起搬运，张洋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一个人扛起箱子就走进了院门。曹梦茵和张洋一起被这家人簇拥着走进屋子，把物资箱放好以后，张洋立刻想要去下一家继续发放，但主人家拉着张洋不让他走，尤其是行动不便的老奶奶坚持要张洋喝杯茶再走。张洋没法违背老人的意愿，只好坐下任由老奶奶拉着感谢，然后变成聊天。孩子们坐着小板凳守在周围，看向张洋的眼里充满新鲜。夫妇两人则忙前忙后的给大家端茶倒水准备零食，张洋感觉好像是到亲戚家串门儿一样，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热情着。张洋在日常的工作中也接触过热情的人，他自己就是热情的人。但工作中的热情多少都带着目的，有时还藏着心机。但这里的人们不一样，好像土镇的生活里不需要心机这种东西，那是进化带给人类的累赘，原始的土镇自有独到的智慧。张洋觉得他和土镇的人们心性相通，交流也舒服顺畅。张洋感觉来对了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并不是他自己选的。
在这对开朗热情的夫妇家里，张洋幸福地消遣了一个多小时。很快就到下午三点了，张洋想起还有很多物资要发放，承诺工作结束后再回来拜访。老奶奶依依不舍地放开张洋的手，不停地嘱咐张洋“忙完了千万回来这儿吃饭”。宋欢和威尔森早就完成了名单核对，并且已经发放了好几个家庭的物资，比张洋的速度快了很多。接下来宋欢提议张洋和曹梦茵一组，她和威尔森等人一组，柳风和一名战士负责看管物资车，另一名战士则是默默地跟在宋欢身边作为护卫，大家分别开展工作效率更高。
土镇冬季的夜幕降临时间比连安市早很多，第一天的发放工作在下午5点结束。张洋在曹梦茵的带领下马不停蹄的连搬带抗，每家每户都热情满满地欢迎，依依不舍地告别。待到结束时，张洋已经关闭了防寒服的加热按钮，摘下半头盔的头顶因为出汗冒着白气。宋欢和威尔森已经在车里等着张洋收工，如果不是曹梦茵催促，张洋恐怕又要被主家拉住不放，走不出院门了。
回到车上之后，张洋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觉得自己刚刚度过了最美好、最充实的一天。如果不是考虑离家太远，让张洋永远住在土镇他都愿意。张洋心想假如有可能的话，一年来上一次也不错。就像探亲度假一样，还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
因为周边也没有酒店客栈之类的地方，张洋和宋欢被安排在热堡过夜。威尔森特别强调了二人的居住标准是世界军领导级别的，一应物品都配备齐全。但还是特地对宋欢说明如果有其他需要，他会尽全力满足。宋欢依旧礼貌地回答威尔森不必在意细节，大家都是为集团效力，不在乎这些外在条件。
晚餐是威尔森安排的热堡特餐，也就是世界军食堂单独给他们开了小灶。精美的料理搭配和摆盘让张洋觉得即便是在连安市里，也肯定是要花大价钱才能品尝的到。这一点张洋确实拥有一定的发言权，只不过他心中的“大价钱”和宋欢的标准可能不大一样。可惜的是，这料理吃起来远不如老李家的大盆饭菜那么香。张洋怀疑可能真的是吃的太饱了才会有这种感觉。饭后威尔森把两人带到各自的房间，再次嘱咐如果需要他做什么可以随时联系。威尔森离开后，张洋都懒得洗漱，直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
第二天天还没大亮张洋和宋欢就从热堡出发了，威尔森和两位助手继续一路随行，当然也少不了那两位随行战士。新一天的物资发放依旧采用之前的分组，张洋二话不说风风火火的就开干。村长老李老追着张洋让他中午到自家吃饭，张洋当然十分愿意，又是一顿风卷残云。老李也邀请了宋欢，但宋欢没有到场，而是在车里吃了热堡的工作餐。饭后继续忙碌，张洋看每个人都是笑脸，别提多开心了。下午4点左右，张洋正在一户人家听老两口讲述土镇曾经多么辉煌，威尔森鬼鬼祟祟地走进了房间和张洋商量今天提前结束，立刻返回热堡。
“出什么状况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宋小姐的衣服脏了，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体谅一下女孩子爱干净的习惯嘛。”威尔森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张洋说。张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了想也只好和老人家们暂时话别，跟威尔森一起返程。宋欢和张洋来时穿的防寒服是一样的雪白套装，此时她的胸前沾了一片像是口水或者鼻涕的污渍。
“村民家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就非塞给宋小姐抱……怪我没照顾周全，咱们这就回去换一套。张洋你也换一套吧，这几天你一直坚持自己搬运，衣服也该换了。你这个型号的防寒服咱们热堡多的是。”
张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与宋欢完全不同，张洋的衣服整体都挂着一层不灰不黄的颜色，说不清都蹭上了什么脏东西，比宋欢的那身难看多了。
“啊？啊！哈哈，我这没事儿。不换了，换新的也是搬两次就脏了。要不你们回去换吧，我想把剩下的发完。你们本来就比我发的快，不能让你们把事情都做了。”张洋大大咧咧的性格到土镇之后，变得更接地气了。
“但是……往返土镇的极地车目前就只能调动这一辆，物资车也必须随行……往返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威尔森有点为难的样子。
“威尔森先生，咱们继续工作吧，等到时间一起回去。”宋欢打断了威尔森的话。
“哎没事儿，你们先回吧，我这可能5点都完不了。你半夜来接我也行啊。”张洋也不想想大半夜谁愿意来这地方接他。
“张洋，要是这样的话你看可不可以。我和宋小姐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们赶回来。另外我再多留一些物资给你，你今天晚上就在土镇过夜。之前也有过代表团在这里过夜的经历，土镇治安一向很好，你不放心的话我再留两个人给你。”张洋完全没看出眼色来，威尔森只好小声和张洋商量。宋欢当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好奇的看着张洋，好像突然对张洋的反应感兴趣起来。
“行啊！没问题！那太好了，我昨天就觉得5点结束有点太早了，这边就是天黑的早点，换成在连安市夜生活还没开始呢。我自己就行，不用留人。你们放心回去吧。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宋欢有点惊讶地看着转身就走了的张洋。威尔森的话还没说完，他只好叫来曹梦茵，交待好物资数量名单后让她和村长沟通好，晚上帮忙安排张洋的餐饮住宿。这时候张洋已经下了车，开心地拍着车门说了句“快回去吧”就去搬箱子了。威尔森抿着嘴对曹梦茵又补了一句：
“照顾好张洋！”
张洋一直忙到晚上7点，老李叫了好几次张洋，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老李家。晚饭依旧丰盛，村长全家人笑盈盈地看着张洋大吃特吃。等他吃完了，大部分村民家也都熄灯睡觉了。老李媳妇顾嫂把曹梦茵带到住处之后已经回到了家，张洋被老李安排在自家卧室。饭桌还没撤掉，老李陪张洋坐着，顾嫂就在厨房的水池里洗碗。张洋没见过人工洗碗的样子，觉得十分新鲜。老李拿出揉好的烟叶卷成香烟的样子递给张洋，笑眯眯地不说话。
“李叔，我不会。”
张洋嘴上拒绝，手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觉得这些干枯的草沫和薄薄的纸张，在老李手里被整理的服服帖帖，十分奇妙。
“尝尝。”
老李的话很少，但是直白有效。张洋看看老李给的纯手工制品，学着老李的样子点着之后抽了一口，呛的眼泪都下来了。老李笑着拍打张洋的后背，张洋为了不丢面子，硬撑着说：
“你们这的东西，咳咳，味儿都正，咳，浓。”张洋忍不住咳嗽，心里想说的其实是人情味很浓。
“都落后了，过时了。”老李悠然吞吐着烟雾，语气平实得不容反驳。
“我听一位大爷说，以前土镇也挺发达的，人比现在多。”
张洋终于不咳嗽了，但是也不敢继续吸了，他不想扔掉老李的好意，就只好在手里拿着那支烟卷，任它慢慢燃烧。
“不发达，人比现在多。矿挖没了年轻人就慢慢都走了，人越来越少，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觉得这儿挺好，吃的好睡的好，人也好。”张洋真诚地说。
“你像我们这儿的人，实诚。”老李笑着看张洋，好像看自家孩子一样。
“嘿嘿，我反正是喜欢这儿。咱们这儿好吃的可真多！”
提到吃，张洋的心情特别愉快。刚好老李的大儿子也过来吸烟，他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笑着对张洋说：
“那是因为你们来了呀！除了过年过节，我们平时也舍不得吃，都留着招待你们代表团。要不孩子们都盼着代表团来呢！”
“别瞎说！你平时吃的不都是人家送来的？！”老李打断了儿子的发言，使劲儿的瞪了他一眼。张洋愣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两天张洋每餐吃的都比别人多出好几倍，他的脸一下就红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也太……太客气了……”
张洋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援助物资匮乏地区的派遣员工，他竟然是物资消耗的第一主力，这太讽刺了。
“别听他瞎说，你该吃吃该喝喝。集团不光送东西，还帮咱们做了多少实事儿你不想想？老王家的大壮，要不是集团给花钱做手术装了个‘心’，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傻子，还吃个屁！”
“对对，您说的是。那叫智芯。”
当儿子的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偷眼看着张洋。土镇地处偏僻，集团在这里没有设立智芯植入机构。除了少数年轻人之外，大部分土镇居民都没有植入智芯。老李甚至连智芯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李叔您说的是不是头部受过重伤的那个王大哥？”
“是，有年冬天他上山打兔子时摔倒了。脑袋磕上了石头，当时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躺了好几天人没死，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认识了，连话也不会说。后来集团把人接走了，在宾城安排的手术。在脑袋里装了那个‘心’，回来之后立刻就不一样了，记性特别好。一年不到就和之前没两样了，除了脑袋上有个坑，人活的好好的，什么都不耽误。这要不是集团人就废了。”
“怪不得他的卡槽在别人的反方向。”张洋嘀咕着。
“那个‘心’是个好东西，集团是好集团，你也是个好小伙子。好好干，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靠你们帮。我跟威尔森打过招呼，你要是不嫌弃，过年就在我家过！”老李拍着张洋的肩膀说。
“好！那就麻烦您了！嘿嘿。”
张洋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行了，睡觉吧。明天接着干！”
老李也很开心，一拍大腿宣布了当日圆满收尾。
卧室里还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相比热堡里舒适的环境，老李家的卧室有些燥热。忙碌的白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在张洋的脑子里，始终重复着老李大儿子说的那些话。
“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尽管自责，张洋还是很快进入了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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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是半个下午，是因为另外半个下午，大家都在等着张洋一个人吃完午饭。这是张洋从小到大吃过最香的一顿饭，大块大块的肉，大碗大碗的酒，浓郁鲜美的菜品，香甜弹牙的米饭。张洋吃的时候老李还在一旁解说，所有的菜除了自己家里种的养的，就是附近山上打来的野味。张洋没吃过什么野味，只觉得每样东西都能吃出他从未领略过的风味。纯粹真诚，没有丝毫敷衍。吃到尽兴时，张洋把外套都脱掉了，浑身冒着热气狂吃。大家开心地互相敬酒，村长老李笑得最为大声，一个劲儿地说张洋是个好后生，饭量大干起活来肯定也不差。宋欢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一直端庄地陪坐着，礼貌又优雅。饭菜实在是太好吃了，张洋实在顾不上难为情，厚着脸皮一直吃到再也吃不下一粒米才放下筷子。大家也早就恭候多时了，要不是时不时地来几个村民拜访代表团，恐怕连聊天的话题都快要不够用了。
张洋兴奋地询问威尔森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威尔森试探宋欢的意见，宋欢希望尽快开始，但想在发放补给之前先核对一下人口记录，方便后面开展工作。村长老李没有拖沓，很快找出了名册与威尔森手环里的记录一一比对。张洋对这部分内容不感兴趣，因为吃的太饱，他很想运动运动。宋欢也看出了张洋的心思，很快选出了几个核对过的家庭，让威尔森带张洋优先把物资送给他们。威尔森坚持要陪同宋欢一起核对，指派曹梦茵陪张洋去物资车领取发放。张洋不明白核对名册有什么意义，这一共就那么多住民，还赶不上连安市的一栋大楼里人多。但既然不用他做那种无聊的工作，张洋也就懒得琢磨了。曹梦茵是个话不多的女人，身体壮实，做起事来井井有条。两人和两名随行押送战士一起把物资箱搬上极地车，然后再乘坐极地车停靠在发放目标庭院门前。
不等车停稳，院子里就有人跑出来迎接。迎出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曹梦茵说可以等核对全部结束之后大家一起搬运，张洋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一个人扛起箱子就走进了院门。曹梦茵和张洋一起被这家人簇拥着走进屋子，把物资箱放好以后，张洋立刻想要去下一家继续发放，但主人家拉着张洋不让他走，尤其是行动不便的老奶奶坚持要张洋喝杯茶再走。张洋没法违背老人的意愿，只好坐下任由老奶奶拉着感谢，然后变成聊天。孩子们坐着小板凳守在周围，看向张洋的眼里充满新鲜。夫妇两人则忙前忙后的给大家端茶倒水准备零食，张洋感觉好像是到亲戚家串门儿一样，每个人都发自内心地热情着。张洋在日常的工作中也接触过热情的人，他自己就是热情的人。但工作中的热情多少都带着目的，有时还藏着心机。但这里的人们不一样，好像土镇的生活里不需要心机这种东西，那是进化带给人类的累赘，原始的土镇自有独到的智慧。张洋觉得他和土镇的人们心性相通，交流也舒服顺畅。张洋感觉来对了地方，哪怕这个地方并不是他自己选的。
在这对开朗热情的夫妇家里，张洋幸福地消遣了一个多小时。很快就到下午三点了，张洋想起还有很多物资要发放，承诺工作结束后再回来拜访。老奶奶依依不舍地放开张洋的手，不停地嘱咐张洋“忙完了千万回来这儿吃饭”。宋欢和威尔森早就完成了名单核对，并且已经发放了好几个家庭的物资，比张洋的速度快了很多。接下来宋欢提议张洋和曹梦茵一组，她和威尔森等人一组，柳风和一名战士负责看管物资车，另一名战士则是默默地跟在宋欢身边作为护卫，大家分别开展工作效率更高。
土镇冬季的夜幕降临时间比连安市早很多，第一天的发放工作在下午5点结束。张洋在曹梦茵的带领下马不停蹄的连搬带抗，每家每户都热情满满地欢迎，依依不舍地告别。待到结束时，张洋已经关闭了防寒服的加热按钮，摘下半头盔的头顶因为出汗冒着白气。宋欢和威尔森已经在车里等着张洋收工，如果不是曹梦茵催促，张洋恐怕又要被主家拉住不放，走不出院门了。
回到车上之后，张洋满足地伸了个懒腰，他觉得自己刚刚度过了最美好、最充实的一天。如果不是考虑离家太远，让张洋永远住在土镇他都愿意。张洋心想假如有可能的话，一年来上一次也不错。就像探亲度假一样，还能吃到那么多好吃的……
因为周边也没有酒店客栈之类的地方，张洋和宋欢被安排在热堡过夜。威尔森特别强调了二人的居住标准是世界军领导级别的，一应物品都配备齐全。但还是特地对宋欢说明如果有其他需要，他会尽全力满足。宋欢依旧礼貌地回答威尔森不必在意细节，大家都是为集团效力，不在乎这些外在条件。
晚餐是威尔森安排的热堡特餐，也就是世界军食堂单独给他们开了小灶。精美的料理搭配和摆盘让张洋觉得即便是在连安市里，也肯定是要花大价钱才能品尝的到。这一点张洋确实拥有一定的发言权，只不过他心中的“大价钱”和宋欢的标准可能不大一样。可惜的是，这料理吃起来远不如老李家的大盆饭菜那么香。张洋怀疑可能真的是吃的太饱了才会有这种感觉。饭后威尔森把两人带到各自的房间，再次嘱咐如果需要他做什么可以随时联系。威尔森离开后，张洋都懒得洗漱，直接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脸上还挂着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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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什么状况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宋小姐的衣服脏了，反正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也体谅一下女孩子爱干净的习惯嘛。”威尔森不好意思地笑着对张洋说。张洋虽然有点舍不得，但想了想也只好和老人家们暂时话别，跟威尔森一起返程。宋欢和张洋来时穿的防寒服是一样的雪白套装，此时她的胸前沾了一片像是口水或者鼻涕的污渍。
“村民家的孩子，还不会走路就非塞给宋小姐抱……怪我没照顾周全，咱们这就回去换一套。张洋你也换一套吧，这几天你一直坚持自己搬运，衣服也该换了。你这个型号的防寒服咱们热堡多的是。”
张洋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衣服与宋欢完全不同，张洋的衣服整体都挂着一层不灰不黄的颜色，说不清都蹭上了什么脏东西，比宋欢的那身难看多了。
“啊？啊！哈哈，我这没事儿。不换了，换新的也是搬两次就脏了。要不你们回去换吧，我想把剩下的发完。你们本来就比我发的快，不能让你们把事情都做了。”张洋大大咧咧的性格到土镇之后，变得更接地气了。
“但是……往返土镇的极地车目前就只能调动这一辆，物资车也必须随行……往返至少需要两个小时……”威尔森有点为难的样子。
“威尔森先生，咱们继续工作吧，等到时间一起回去。”宋欢打断了威尔森的话。
“哎没事儿，你们先回吧，我这可能5点都完不了。你半夜来接我也行啊。”张洋也不想想大半夜谁愿意来这地方接他。
“张洋，要是这样的话你看可不可以。我和宋小姐先回去，明天一早我们赶回来。另外我再多留一些物资给你，你今天晚上就在土镇过夜。之前也有过代表团在这里过夜的经历，土镇治安一向很好，你不放心的话我再留两个人给你。”张洋完全没看出眼色来，威尔森只好小声和张洋商量。宋欢当然也能听得清清楚楚，但她没有继续说话，而是好奇的看着张洋，好像突然对张洋的反应感兴趣起来。
“行啊！没问题！那太好了，我昨天就觉得5点结束有点太早了，这边就是天黑的早点，换成在连安市夜生活还没开始呢。我自己就行，不用留人。你们放心回去吧。就这么定了，明天见！”
宋欢有点惊讶地看着转身就走了的张洋。威尔森的话还没说完，他只好叫来曹梦茵，交待好物资数量名单后让她和村长沟通好，晚上帮忙安排张洋的餐饮住宿。这时候张洋已经下了车，开心地拍着车门说了句“快回去吧”就去搬箱子了。威尔森抿着嘴对曹梦茵又补了一句：
“照顾好张洋！”
张洋一直忙到晚上7点，老李叫了好几次张洋，他才意犹未尽地回到老李家。晚饭依旧丰盛，村长全家人笑盈盈地看着张洋大吃特吃。等他吃完了，大部分村民家也都熄灯睡觉了。老李媳妇顾嫂把曹梦茵带到住处之后已经回到了家，张洋被老李安排在自家卧室。饭桌还没撤掉，老李陪张洋坐着，顾嫂就在厨房的水池里洗碗。张洋没见过人工洗碗的样子，觉得十分新鲜。老李拿出揉好的烟叶卷成香烟的样子递给张洋，笑眯眯地不说话。
“李叔，我不会。”
张洋嘴上拒绝，手却下意识地接了过来。他觉得这些干枯的草沫和薄薄的纸张，在老李手里被整理的服服帖帖，十分奇妙。
“尝尝。”
老李的话很少，但是直白有效。张洋看看老李给的纯手工制品，学着老李的样子点着之后抽了一口，呛的眼泪都下来了。老李笑着拍打张洋的后背，张洋为了不丢面子，硬撑着说：
“你们这的东西，咳咳，味儿都正，咳，浓。”张洋忍不住咳嗽，心里想说的其实是人情味很浓。
“都落后了，过时了。”老李悠然吞吐着烟雾，语气平实得不容反驳。
“我听一位大爷说，以前土镇也挺发达的，人比现在多。”
张洋终于不咳嗽了，但是也不敢继续吸了，他不想扔掉老李的好意，就只好在手里拿着那支烟卷，任它慢慢燃烧。
“不发达，人比现在多。矿挖没了年轻人就慢慢都走了，人越来越少，就成现在这样了。”
“我觉得这儿挺好，吃的好睡的好，人也好。”张洋真诚地说。
“你像我们这儿的人，实诚。”老李笑着看张洋，好像看自家孩子一样。
“嘿嘿，我反正是喜欢这儿。咱们这儿好吃的可真多！”
提到吃，张洋的心情特别愉快。刚好老李的大儿子也过来吸烟，他一屁股坐在父亲身边，笑着对张洋说：
“那是因为你们来了呀！除了过年过节，我们平时也舍不得吃，都留着招待你们代表团。要不孩子们都盼着代表团来呢！”
“别瞎说！你平时吃的不都是人家送来的？！”老李打断了儿子的发言，使劲儿的瞪了他一眼。张洋愣了，他没想到会是这样。这两天张洋每餐吃的都比别人多出好几倍，他的脸一下就红了。
“原来是这样啊……你们也太……太客气了……”
张洋不知道该说什么，作为援助物资匮乏地区的派遣员工，他竟然是物资消耗的第一主力，这太讽刺了。
“别听他瞎说，你该吃吃该喝喝。集团不光送东西，还帮咱们做了多少实事儿你不想想？老王家的大壮，要不是集团给花钱做手术装了个‘心’，就算活下来也是个傻子，还吃个屁！”
“对对，您说的是。那叫智芯。”
当儿子的也发觉自己说漏了嘴，一边承认错误一边偷眼看着张洋。土镇地处偏僻，集团在这里没有设立智芯植入机构。除了少数年轻人之外，大部分土镇居民都没有植入智芯。老李甚至连智芯的名字都记不清楚。
“李叔您说的是不是头部受过重伤的那个王大哥？”
“是，有年冬天他上山打兔子时摔倒了。脑袋磕上了石头，当时以为救不活了。没想到躺了好几天人没死，但是什么都不知道不认识了，连话也不会说。后来集团把人接走了，在宾城安排的手术。在脑袋里装了那个‘心’，回来之后立刻就不一样了，记性特别好。一年不到就和之前没两样了，除了脑袋上有个坑，人活的好好的，什么都不耽误。这要不是集团人就废了。”
“怪不得他的卡槽在别人的反方向。”张洋嘀咕着。
“那个‘心’是个好东西，集团是好集团，你也是个好小伙子。好好干，像我们这样的人只能靠你们帮。我跟威尔森打过招呼，你要是不嫌弃，过年就在我家过！”老李拍着张洋的肩膀说。
“好！那就麻烦您了！嘿嘿。”
张洋连犹豫一下都没有，爽快地接受了邀请。
“行了，睡觉吧。明天接着干！”
老李也很开心，一拍大腿宣布了当日圆满收尾。
卧室里还能闻到淡淡的烟草味，相比热堡里舒适的环境，老李家的卧室有些燥热。忙碌的白天里发生了许多事情，但在张洋的脑子里，始终重复着老李大儿子说的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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