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规矩很重要
节后第一个工作日，刚走进小组办公室的张洋差点以为走错地方了。进门第一步还没落稳，耳边便响起“嘭嘭”两声闷响，吓得张洋一缩脖子。彩带金粉飘落张洋满头，张洋觉得好像被结婚了。金组长带着满脸喜庆，举着香槟走向张洋。又是“嘭”的一声，香槟开瓶，空气中漂浮出写着“喜迎集团英雄张洋归队”的虚拟屏幕。全组成员在金组长的带领下热烈鼓掌，十几个人的小组硬是鼓出了几十人的音效。不明所以的张洋也跟着呆呆地鼓掌，满脸智商掉线的表情。
“张洋！真有你的！一个人在北部边境，勇敢地面对十几名匪徒，临危不惧。不仅捍卫了集团的声誉，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整个假期大家都争相传颂你的事迹，不愧为集团英雄！来！我们大家为了英雄张洋，干一杯！”
金组长好像就是这场“婚庆”的主持，工作做得十分卖力。张洋分到的酒比别人都多，喝的却不比任何人慢。杯酒下肚后，张洋很想解释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金组长没有给张洋机会，主持人马上开始了第二项，隆重地给张洋发了一个大红包。每年春节长假后第一天上班，集团都会发“开门利市”的红包。不过大到需要用两只手举着的红包，张洋还是第一次收到。头上的亮片还在闪闪发光，张洋更加觉得这像是婚礼现场了，刚刚出场的红包自然就是新娘。主持人凑到张洋身边，与新娘新郎愉快地合影。然后小声告诉张洋，这个纸壳红包就是做个样子图个气氛，财务稍后会把钱打到张洋的户头里面。不等张洋说话，主持人立刻抓住时机让张洋向大家讲话致辞。张洋只好笨拙地举着纸壳大红包，清了清嗓子：
“大家过年好（掌声）……事情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事情如何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安归来就好。只有你的安危，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情！”
金组长十分自然地打断了张洋，众人继续鼓掌。张洋还想坚持说出自己的真相，金组长却没有给张洋机会继续。
“张洋的身体刚刚康复，不能经受太多刺激，大家先整理一下要做的发言，我稍后回来听报告。”金组长让助理先主持晨会，拉着张洋走去了小办公室。张洋不知道金组长还有什么别的节目，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办公室后，金组长让张洋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自己关上门。
“喝点茶？还是咖啡？或者想喝点别的？”
“不用不用，金组长您这是？”
“真不喝点什么？我这儿有好茶呢！我给你沏点儿，你看看我这手法还行不，嘿嘿。”金组长用毛茸茸的小手认真地摆弄茶具，让张洋莫名其妙地想起山田那只同样长毛的手来。
“其实也没事儿，就是告诉你这段时间不用来上班。集团总部给你特批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在家好好歇歇。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千万不能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呀。”捣鼓了半天，山田两只手捧着一盏茶端给张洋。张洋毕恭毕敬的接过来，没明白金组长的意思。
“我身体现在挺好的呀，没问题的，我可以上班了。”
“尝一口尝一口，哎，怎么样？不错吧？嘿嘿。这个吧，首先不是你觉得你身体可以就可以的，人体是很微妙的东西，千万不能大意。其次呢，这是集团给你的福利，是你应得的。再者嘛……”金组长停顿了一下，等着张洋发问。张洋却喝茶喝起来没完了，金组长就笑呵呵的看着张洋，耐心的等着。张洋把茶喝光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想了一下才接上话：
“哦？再者什么您说？”
金组长还是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接过茶杯又给张洋倒好，两手端给张洋示意他接着喝。
“再者就是……我听说宋董专程去看过你？你们早就认识？”金组长看着张洋的眼睛，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
“不认识，我只认识他女儿，宋欢。我们再一个代表团里工作。”张洋一边喝茶一边说。
“哦？！难怪了。我之前只是知道张洋你肯定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你如此不简单！后生可畏啊！咱们旁的也不说了，在组里这段时间有我招待不周地地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鞍前马后我是在所不辞！”说着，金组长冲张洋来了个拱手礼，张洋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金组长您太客气了。您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我还没谢谢您呢。”张洋慌忙放下茶杯给金组长还礼，也不知道两只手怎么握怎么摆，只好按照格斗的礼节比划了一下。
“其实也不能全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你隐藏的也太好了！那个山田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背景，借他两胆儿他也不敢多放一个屁呀！现在我知道你就是走个过场，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走得漂漂亮亮！”金组长就像是在给自己开誓师大会一样，又是表忠心又是下保证。
“那个事儿怪我太冲动了，多亏了金组长照顾……”
“也是，你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山田那孙子不用惯着他，你要是不解气回头我再找人替你教训他一顿！”金组长提起山田就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不用不用……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家？”金组长的表现让张洋很不习惯，想尽快离开。
“好。回家养好身体，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就行。我送你！”金组长穿上外套就要跟张洋走。
“别了组长，您还得开会呢。一个月之后我回来报到！”张洋想远离这出闹剧，越是临别越是着急。
“那行，在家呆腻了就出去玩玩！时间不限制，多玩几天也无所谓，有我呢！嘿嘿！有事联系啊！”金组长依依不舍地目送张洋走远，还在身后大声地嘱咐。
出了大厦，张洋长出了一口气。头上还不时地往下飘落金粉，张洋对着落地窗使劲儿地甩了甩头。突然降临的假期让张洋不知道该去哪，回想起昨天的撞“鬼”经历，张洋决定遵从威尔森的遗愿，放下过去，走向未来。紧张刺激的搏击最能让人振作精神，张洋打算去俱乐部看看。
出地铁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张洋决定在俱乐部门口餐馆吃个午饭。他特地选了靠窗的座位可以看街景。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白天，俱乐部的人气比他预想的高。吃饭的功夫，眼看着几个老会员走进了俱乐部，还有人是小跑着去的。平时俱乐部晚上比较热闹，今天白天这个情况有点反常，难道是来了什么竞技明星？想到这里，张洋赶紧吃完结账，快步进了俱乐部。
俱乐部内部的气氛很热烈，器械区空无一人，中心的铁笼外围却被人群围了个满满当当。人群不时传出口哨和叫好声，张洋立刻兴奋起来。有人看到张洋后主动给他让开了位置，还怂恿张洋上台比划比划。很快更前面的人也对张洋做了同样的事情。稀里糊涂被众人推让送到前排的张洋，直接到了裁判席边上，陈老板就坐在这里。通常只有重量级人物出现的时候，陈老板才会亲自坐镇。果然是来了什么明星吗？张洋这才把目光投向铁笼内部。
对战双方之一是张洋认识的老会员，之前和张洋切磋过，擅长擒拿和锁技，技巧多于力量，刚好弥补了他的体能劣势。站在另一边的则是一个中等个子个子白人，看面相不老，头顶却掉光了头发。眼窝深陷，眼神看起来漫不经心。肌肉发达但不夸张，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张洋没见过这个人，智芯里也没有这长脸的信息。从身形来说，他不觉得这个人有多大胜算，尤其状态还这么散漫。张洋不禁环视周围的会员，想明白他们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开始的铃声打响了，张洋从离他最近的会员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狂热和崇拜。等张洋回过头看向铁笼里，那个他熟悉的老会员已经倒在场中认输了。
“哎？！”
张洋指着倒下的人，拉长了声音左右寻找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人。什么都没看到，人就倒了？！怎么能这样？怎么做到的？打铃不到2秒，也太快了！张洋接着听到的是众人争相报名上场的喊叫声。一个鼻孔塞着吸水纸，比张洋年龄稍微小点的会员凑到张洋身边拍了拍他。
“来了洋哥！下场呀？”
“哟！豆豆！过年好呀！怎么你已经打过了？”
豆豆是陈老板领养的孤儿，没事儿就在俱乐部打杂，偶尔也下场试试身手，不过战绩不佳。
“可不嘛，瞬间就把我给呼趴下了，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不过下手还挺轻的，就鼻子流点血。洋哥我觉得你有一拼，七十连胜了吧？”
豆豆对张洋特别有信心，毕竟张洋的战绩是目前俱乐部里最好的。
“六十三，离一百还早呢。这人谁呀？我怎么不认识？挺厉害？”
“老爹说是个朋友，叫‘老鬼’。从下场到这会儿，已经快20胜了，也是连胜。这不，一传十十传百的，来了好几波了人了。没人能动的了他。怎么样洋哥？你上吧！我觉得你肯定行！”
“鬼”？！听到这个词，张洋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禁想到了威尔森。但刚才的比赛太快了，张洋连对方的路数都没看到。其他事情大条，但对搏击异常理智的张洋不想冒然下场，打算多看一会儿，或者跟几个有经验的老会员聊聊之后再去挑战。豆豆看到张洋凝重的表情，还以为张洋是故作矜持。
“老爹！老爹！洋哥要上了啊！大家伙儿让一让来！”
豆豆拉着张洋的手，吆喝着往裁判席上挤。张洋六十连胜的记录大家有目共睹，围着报名的人们一下就让开了路。会员们都非常期待张洋能作为代表，给这个突然到访的家伙好好上一课。张洋明白大家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陈老板，过年好啊！今天够热闹的。我才刚进屋没多会儿。是您请的高手？怎么没听您提过呢？”张洋想套套陈老板的话。
“哟！正想你呢！你要是再晚点儿，我就要喊你来救场了！这位其实我也不熟，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说身手不错，来咱们俱乐部看看有没有高手切磋一下。结果好嘛，镇不住啦……”
“这么厉害？来头不小呀，什么路数？”张洋希望尽量多了解点对手。
“可不！根本看不出来路子，基本两下三就完事儿了。你赶紧准备准备，会会啊！”陈老板说着也没问张洋，直接把张洋的名字排到了最前面。
“哎，陈老板别啊，咱们先来后到。前面大家伙儿都排这么久了，我稍微等会儿行！”张洋不是客气，他是真想再看两局。
“没事儿！你又不是别人，大伙儿都想看你上场。哦对了，先跟你说一下，那位上台之前就说明白了，跟他打没规矩。就是正常比赛的那些规则啊制度啊这些，他都不遵守。所以咱们也就不拘泥于形式了，你留神着点儿啊。没规矩了，放开了打啊！”
陈老板拍着张洋肩膀嘱咐，箭在弦上，张洋不发也不行了。豆豆一直跟到更衣间跟张洋说，一定小心谨慎，那人打起来下手特黑，千万别吃亏。都进了铁笼张洋还在嘀咕，自己学规矩学了小半年，不讲规矩的人陈老板怎么就破例让他进场了呢？没规矩不就成了流氓打架了么？不过转念一想，流氓打架是他最熟悉的战术了，也不算吃亏。
台下鸦雀无声，张洋有了近距离观察对手的机会，又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这个人。刚刚在台下看的时候由于双方身高悬殊，此时离近了观察发现对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矮小，反而更显得壮实了不少。全身上下看不到赘肉，粗壮的胳膊一看就不乏力量，小臂到手背覆盖着卷曲的绒毛，加上胸前的一片，好像是处在进化中的猴子。腹肌若隐若现，大腿粗壮，小腿紧实。很难判断属于技术型还是力量型选手。就在这时，对手朝他友善地走来，拍了拍张洋的肩膀咧嘴笑了笑。张洋觉得这人不像流氓，随即也礼貌地还以微笑。两人各退一小步，张洋把双拳合拢抵住额头，略微闭眼祈求好运。铃声在此时响起，张洋迅速睁开双眼的瞬间，小腹感到巨大的冲击力和一阵疼痛。张洋跪在了地上，戴着手套的双拳捂着小腹，头也慢慢顶在地上。铃声再次敲响，张洋仍然撅在地上起不来，台下传来一阵遗憾的唏嘘，整个战斗在一秒内结束。
很快有人把张洋扶了起来，张洋想说“这也太不讲究了”。可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比之前已经说了不讲规则，是他自己大意了，怪不得别人。第二位上场的人还没做好准备，显然谁都没想到张洋会这么快下场。张洋堵着气走到裁判席，旁人又为他让开道路。
“刚才敲的太快了，我缓2分钟就没事儿了。”张洋埋怨地对陈老板说。
“我刚才要是不敲，你的脑袋就挨着他的拳头了！”陈老板压低声音说。
“我都倒了他还下得去手？！”张洋不自觉的喊出了声。
“没规矩呀！你忘了？你没看里面连个裁判都没有嘛？他下场的第一局差点把拦他的裁判给打趴下。”陈老板苦笑看着张洋，张洋想问陈老板为什么会让这样的选手上场，但是没好意思当众不给陈老板面子。
“那我再来一局，刚才不能算！”
“你放心张洋，今儿个所有的比赛都不计入连胜数据里面。你的记录不会变。另外你要是跟他打赢了，我立刻把一百连胜的奖品兑现给你！”
陈老板还是对张洋有很高的期待，现在也有点后悔没让张洋多观察一会儿对手。于是接着说：
“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再看几场。我这就给你登记。”
“不用看，我现在就上！”
张洋火气上来了，没等下个选手进场，跟陈老板说完话转头就走回了铁笼。许久没看到张洋发火的会员们在一旁咧着嘴笑，兴奋地互相拍打着胳膊。铁笼锁定，铃声还没响起，张洋再次站定。这次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手，丝毫不给对方可趁之机。
“下手挺狠呐。怎么称呼啊？”张洋生气地问对方。
“嗨，我就是有点没轻没重的。不好意思了啊，叫我‘老鬼’就行。您怎么称呼呀？”
自称老鬼的人的笑容显得十分抱歉，张洋没想到挑衅的语气换来的是这样的反应，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叫张洋，多多指教。”
按照惯例这时应该鞠躬，但张洋只微微点了下头，身体保持着警惕。铃声再次打响，两个人都没动。老鬼笑了，身体看起来十分放松，好像是对张洋的警惕表示很满意，迈着散漫的步伐缓缓走向张洋。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互相学习！”
“习”字从老鬼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陡然加速，藏在身后的左拳带着风在一转身的瞬间就朝张洋的脸飞了过来。还好张洋事先有防备，快速的向后小跳了一步。老鬼不等张洋站稳，跨步上前右拳对着张洋的下巴斜上刺了出去。张洋躲闪不及，只能用双肘下压格挡。然而老鬼这的刺拳轻碰了一下张洋的手肘后并没有发力，整个人突然下蹲，给张洋来了一个扫腿。张洋的重心还没完全落稳，不能快速后撤，只好就地用力起跳。老鬼好像早就知道张洋的反应会是这样，扫腿扫了一半就马上收回，在张洋就快落地时，老鬼迅速站直打出右勾拳，张洋只好用胸口生生地接下来，随后接连地退后了好几步。这次老鬼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轻轻甩了甩拳头，笑盈盈的看着张洋。张洋觉得好像被攻城锤给撞了一下，肺里的空气在一瞬间集体出走了。换了一般人，这一下大概就起不来了。
“不错呀小伙子，真抗打！”
老鬼对张洋的认可更像是嘲讽，张洋却没法还嘴，因为挨了一拳还没缓过劲儿来。
“你的手套松了，你快点绑好了咱俩继续。我等你！看好你哦！”老鬼对张洋抛媚着眼儿说，张洋堵着气不想正眼看他，同时也巴不得能多喘口气。低头伸展手臂查看手套的时候，小腹又传来了熟悉的阵痛。随即张洋跪地不起，比赛再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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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洋！真有你的！一个人在北部边境，勇敢地面对十几名匪徒，临危不惧。不仅捍卫了集团的声誉，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整个假期大家都争相传颂你的事迹，不愧为集团英雄！来！我们大家为了英雄张洋，干一杯！”
金组长好像就是这场“婚庆”的主持，工作做得十分卖力。张洋分到的酒比别人都多，喝的却不比任何人慢。杯酒下肚后，张洋很想解释事情并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金组长没有给张洋机会，主持人马上开始了第二项，隆重地给张洋发了一个大红包。每年春节长假后第一天上班，集团都会发“开门利市”的红包。不过大到需要用两只手举着的红包，张洋还是第一次收到。头上的亮片还在闪闪发光，张洋更加觉得这像是婚礼现场了，刚刚出场的红包自然就是新娘。主持人凑到张洋身边，与新娘新郎愉快地合影。然后小声告诉张洋，这个纸壳红包就是做个样子图个气氛，财务稍后会把钱打到张洋的户头里面。不等张洋说话，主持人立刻抓住时机让张洋向大家讲话致辞。张洋只好笨拙地举着纸壳大红包，清了清嗓子：
“大家过年好（掌声）……事情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事情如何不重要，只要你能平安归来就好。只有你的安危，才是我们最关心的事情！”
金组长十分自然地打断了张洋，众人继续鼓掌。张洋还想坚持说出自己的真相，金组长却没有给张洋机会继续。
“张洋的身体刚刚康复，不能经受太多刺激，大家先整理一下要做的发言，我稍后回来听报告。”金组长让助理先主持晨会，拉着张洋走去了小办公室。张洋不知道金组长还有什么别的节目，只好硬着头皮跟着。进办公室后，金组长让张洋在沙发上坐好，然后自己关上门。
“喝点茶？还是咖啡？或者想喝点别的？”
“不用不用，金组长您这是？”
“真不喝点什么？我这儿有好茶呢！我给你沏点儿，你看看我这手法还行不，嘿嘿。”金组长用毛茸茸的小手认真地摆弄茶具，让张洋莫名其妙地想起山田那只同样长毛的手来。
“其实也没事儿，就是告诉你这段时间不用来上班。集团总部给你特批了一个月的带薪假期，在家好好歇歇。工作固然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千万不能顾此失彼，得不偿失呀。”捣鼓了半天，山田两只手捧着一盏茶端给张洋。张洋毕恭毕敬的接过来，没明白金组长的意思。
“我身体现在挺好的呀，没问题的，我可以上班了。”
“尝一口尝一口，哎，怎么样？不错吧？嘿嘿。这个吧，首先不是你觉得你身体可以就可以的，人体是很微妙的东西，千万不能大意。其次呢，这是集团给你的福利，是你应得的。再者嘛……”金组长停顿了一下，等着张洋发问。张洋却喝茶喝起来没完了，金组长就笑呵呵的看着张洋，耐心的等着。张洋把茶喝光了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回想了一下才接上话：
“哦？再者什么您说？”
金组长还是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接过茶杯又给张洋倒好，两手端给张洋示意他接着喝。
“再者就是……我听说宋董专程去看过你？你们早就认识？”金组长看着张洋的眼睛，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
“不认识，我只认识他女儿，宋欢。我们再一个代表团里工作。”张洋一边喝茶一边说。
“哦？！难怪了。我之前只是知道张洋你肯定不简单，但是没想到你如此不简单！后生可畏啊！咱们旁的也不说了，在组里这段时间有我招待不周地地方，希望你能不计前嫌，日后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鞍前马后我是在所不辞！”说着，金组长冲张洋来了个拱手礼，张洋差点把茶水喷出来。
“金组长您太客气了。您对我一直都很照顾，我还没谢谢您呢。”张洋慌忙放下茶杯给金组长还礼，也不知道两只手怎么握怎么摆，只好按照格斗的礼节比划了一下。
“其实也不能全怪我有眼不识泰山，你隐藏的也太好了！那个山田要是早知道你有这背景，借他两胆儿他也不敢多放一个屁呀！现在我知道你就是走个过场，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走得漂漂亮亮！”金组长就像是在给自己开誓师大会一样，又是表忠心又是下保证。
“那个事儿怪我太冲动了，多亏了金组长照顾……”
“也是，你肯定有自己的计划。有什么想法随时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绝不含糊！山田那孙子不用惯着他，你要是不解气回头我再找人替你教训他一顿！”金组长提起山田就是一副嫉恶如仇的样子。
“不用不用……既然这样那我先回家？”金组长的表现让张洋很不习惯，想尽快离开。
“好。回家养好身体，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就行。我送你！”金组长穿上外套就要跟张洋走。
“别了组长，您还得开会呢。一个月之后我回来报到！”张洋想远离这出闹剧，越是临别越是着急。
“那行，在家呆腻了就出去玩玩！时间不限制，多玩几天也无所谓，有我呢！嘿嘿！有事联系啊！”金组长依依不舍地目送张洋走远，还在身后大声地嘱咐。
出了大厦，张洋长出了一口气。头上还不时地往下飘落金粉，张洋对着落地窗使劲儿地甩了甩头。突然降临的假期让张洋不知道该去哪，回想起昨天的撞“鬼”经历，张洋决定遵从威尔森的遗愿，放下过去，走向未来。紧张刺激的搏击最能让人振作精神，张洋打算去俱乐部看看。
出地铁时已经快到中午了，张洋决定在俱乐部门口餐馆吃个午饭。他特地选了靠窗的座位可以看街景。长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白天，俱乐部的人气比他预想的高。吃饭的功夫，眼看着几个老会员走进了俱乐部，还有人是小跑着去的。平时俱乐部晚上比较热闹，今天白天这个情况有点反常，难道是来了什么竞技明星？想到这里，张洋赶紧吃完结账，快步进了俱乐部。
俱乐部内部的气氛很热烈，器械区空无一人，中心的铁笼外围却被人群围了个满满当当。人群不时传出口哨和叫好声，张洋立刻兴奋起来。有人看到张洋后主动给他让开了位置，还怂恿张洋上台比划比划。很快更前面的人也对张洋做了同样的事情。稀里糊涂被众人推让送到前排的张洋，直接到了裁判席边上，陈老板就坐在这里。通常只有重量级人物出现的时候，陈老板才会亲自坐镇。果然是来了什么明星吗？张洋这才把目光投向铁笼内部。
对战双方之一是张洋认识的老会员，之前和张洋切磋过，擅长擒拿和锁技，技巧多于力量，刚好弥补了他的体能劣势。站在另一边的则是一个中等个子个子白人，看面相不老，头顶却掉光了头发。眼窝深陷，眼神看起来漫不经心。肌肉发达但不夸张，整个人的状态很放松。张洋没见过这个人，智芯里也没有这长脸的信息。从身形来说，他不觉得这个人有多大胜算，尤其状态还这么散漫。张洋不禁环视周围的会员，想明白他们到底在激动个什么劲儿。开始的铃声打响了，张洋从离他最近的会员眼中看到了一瞬间的狂热和崇拜。等张洋回过头看向铁笼里，那个他熟悉的老会员已经倒在场中认输了。
“哎？！”
张洋指着倒下的人，拉长了声音左右寻找能给自己一个解释的人。什么都没看到，人就倒了？！怎么能这样？怎么做到的？打铃不到2秒，也太快了！张洋接着听到的是众人争相报名上场的喊叫声。一个鼻孔塞着吸水纸，比张洋年龄稍微小点的会员凑到张洋身边拍了拍他。
“来了洋哥！下场呀？”
“哟！豆豆！过年好呀！怎么你已经打过了？”
豆豆是陈老板领养的孤儿，没事儿就在俱乐部打杂，偶尔也下场试试身手，不过战绩不佳。
“可不嘛，瞬间就把我给呼趴下了，我都没看清怎么回事儿。不过下手还挺轻的，就鼻子流点血。洋哥我觉得你有一拼，七十连胜了吧？”
豆豆对张洋特别有信心，毕竟张洋的战绩是目前俱乐部里最好的。
“六十三，离一百还早呢。这人谁呀？我怎么不认识？挺厉害？”
“老爹说是个朋友，叫‘老鬼’。从下场到这会儿，已经快20胜了，也是连胜。这不，一传十十传百的，来了好几波了人了。没人能动的了他。怎么样洋哥？你上吧！我觉得你肯定行！”
“鬼”？！听到这个词，张洋心里咯噔一下，他不禁想到了威尔森。但刚才的比赛太快了，张洋连对方的路数都没看到。其他事情大条，但对搏击异常理智的张洋不想冒然下场，打算多看一会儿，或者跟几个有经验的老会员聊聊之后再去挑战。豆豆看到张洋凝重的表情，还以为张洋是故作矜持。
“老爹！老爹！洋哥要上了啊！大家伙儿让一让来！”
豆豆拉着张洋的手，吆喝着往裁判席上挤。张洋六十连胜的记录大家有目共睹，围着报名的人们一下就让开了路。会员们都非常期待张洋能作为代表，给这个突然到访的家伙好好上一课。张洋明白大家的想法，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陈老板，过年好啊！今天够热闹的。我才刚进屋没多会儿。是您请的高手？怎么没听您提过呢？”张洋想套套陈老板的话。
“哟！正想你呢！你要是再晚点儿，我就要喊你来救场了！这位其实我也不熟，是一个朋友介绍来的。说身手不错，来咱们俱乐部看看有没有高手切磋一下。结果好嘛，镇不住啦……”
“这么厉害？来头不小呀，什么路数？”张洋希望尽量多了解点对手。
“可不！根本看不出来路子，基本两下三就完事儿了。你赶紧准备准备，会会啊！”陈老板说着也没问张洋，直接把张洋的名字排到了最前面。
“哎，陈老板别啊，咱们先来后到。前面大家伙儿都排这么久了，我稍微等会儿行！”张洋不是客气，他是真想再看两局。
“没事儿！你又不是别人，大伙儿都想看你上场。哦对了，先跟你说一下，那位上台之前就说明白了，跟他打没规矩。就是正常比赛的那些规则啊制度啊这些，他都不遵守。所以咱们也就不拘泥于形式了，你留神着点儿啊。没规矩了，放开了打啊！”
陈老板拍着张洋肩膀嘱咐，箭在弦上，张洋不发也不行了。豆豆一直跟到更衣间跟张洋说，一定小心谨慎，那人打起来下手特黑，千万别吃亏。都进了铁笼张洋还在嘀咕，自己学规矩学了小半年，不讲规矩的人陈老板怎么就破例让他进场了呢？没规矩不就成了流氓打架了么？不过转念一想，流氓打架是他最熟悉的战术了，也不算吃亏。
台下鸦雀无声，张洋有了近距离观察对手的机会，又重新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面前的这个人。刚刚在台下看的时候由于双方身高悬殊，此时离近了观察发现对手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矮小，反而更显得壮实了不少。全身上下看不到赘肉，粗壮的胳膊一看就不乏力量，小臂到手背覆盖着卷曲的绒毛，加上胸前的一片，好像是处在进化中的猴子。腹肌若隐若现，大腿粗壮，小腿紧实。很难判断属于技术型还是力量型选手。就在这时，对手朝他友善地走来，拍了拍张洋的肩膀咧嘴笑了笑。张洋觉得这人不像流氓，随即也礼貌地还以微笑。两人各退一小步，张洋把双拳合拢抵住额头，略微闭眼祈求好运。铃声在此时响起，张洋迅速睁开双眼的瞬间，小腹感到巨大的冲击力和一阵疼痛。张洋跪在了地上，戴着手套的双拳捂着小腹，头也慢慢顶在地上。铃声再次敲响，张洋仍然撅在地上起不来，台下传来一阵遗憾的唏嘘，整个战斗在一秒内结束。
很快有人把张洋扶了起来，张洋想说“这也太不讲究了”。可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比之前已经说了不讲规则，是他自己大意了，怪不得别人。第二位上场的人还没做好准备，显然谁都没想到张洋会这么快下场。张洋堵着气走到裁判席，旁人又为他让开道路。
“刚才敲的太快了，我缓2分钟就没事儿了。”张洋埋怨地对陈老板说。
“我刚才要是不敲，你的脑袋就挨着他的拳头了！”陈老板压低声音说。
“我都倒了他还下得去手？！”张洋不自觉的喊出了声。
“没规矩呀！你忘了？你没看里面连个裁判都没有嘛？他下场的第一局差点把拦他的裁判给打趴下。”陈老板苦笑看着张洋，张洋想问陈老板为什么会让这样的选手上场，但是没好意思当众不给陈老板面子。
“那我再来一局，刚才不能算！”
“你放心张洋，今儿个所有的比赛都不计入连胜数据里面。你的记录不会变。另外你要是跟他打赢了，我立刻把一百连胜的奖品兑现给你！”
陈老板还是对张洋有很高的期待，现在也有点后悔没让张洋多观察一会儿对手。于是接着说：
“你稍微休息一会儿，再看几场。我这就给你登记。”
“不用看，我现在就上！”
张洋火气上来了，没等下个选手进场，跟陈老板说完话转头就走回了铁笼。许久没看到张洋发火的会员们在一旁咧着嘴笑，兴奋地互相拍打着胳膊。铁笼锁定，铃声还没响起，张洋再次站定。这次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手，丝毫不给对方可趁之机。
“下手挺狠呐。怎么称呼啊？”张洋生气地问对方。
“嗨，我就是有点没轻没重的。不好意思了啊，叫我‘老鬼’就行。您怎么称呼呀？”
自称老鬼的人的笑容显得十分抱歉，张洋没想到挑衅的语气换来的是这样的反应，反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我叫张洋，多多指教。”
按照惯例这时应该鞠躬，但张洋只微微点了下头，身体保持着警惕。铃声再次打响，两个人都没动。老鬼笑了，身体看起来十分放松，好像是对张洋的警惕表示很满意，迈着散漫的步伐缓缓走向张洋。
“什么指教不指教的，互相学习！”
“习”字从老鬼嘴里吐出来的时候，他的身体陡然加速，藏在身后的左拳带着风在一转身的瞬间就朝张洋的脸飞了过来。还好张洋事先有防备，快速的向后小跳了一步。老鬼不等张洋站稳，跨步上前右拳对着张洋的下巴斜上刺了出去。张洋躲闪不及，只能用双肘下压格挡。然而老鬼这的刺拳轻碰了一下张洋的手肘后并没有发力，整个人突然下蹲，给张洋来了一个扫腿。张洋的重心还没完全落稳，不能快速后撤，只好就地用力起跳。老鬼好像早就知道张洋的反应会是这样，扫腿扫了一半就马上收回，在张洋就快落地时，老鬼迅速站直打出右勾拳，张洋只好用胸口生生地接下来，随后接连地退后了好几步。这次老鬼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轻轻甩了甩拳头，笑盈盈的看着张洋。张洋觉得好像被攻城锤给撞了一下，肺里的空气在一瞬间集体出走了。换了一般人，这一下大概就起不来了。
“不错呀小伙子，真抗打！”
老鬼对张洋的认可更像是嘲讽，张洋却没法还嘴，因为挨了一拳还没缓过劲儿来。
“你的手套松了，你快点绑好了咱俩继续。我等你！看好你哦！”老鬼对张洋抛媚着眼儿说，张洋堵着气不想正眼看他，同时也巴不得能多喘口气。低头伸展手臂查看手套的时候，小腹又传来了熟悉的阵痛。随即张洋跪地不起，比赛再次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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