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知道太多不见得好
威尔森把话说完，让张洋和兰瑟独处，他和老鬼两人走出了房间。两人好像在门外争论着什么，老鬼的声音很大，而且很气愤：
“你知不知道张洋连撒谎都不会？！他随便撒个小谎，都不用别人揭穿，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得跟孙子似的！”
张洋听见了老鬼的话，这之前他还以为只有白墨和王靖寒知道他这个弱点，没想到连老鬼也知道了。兰瑟肯定也听见老鬼的话了，张洋不好意思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兰瑟这边来。
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前面的谈话内容，张洋想听听同样在场的兰瑟怎么想。可兰瑟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与兴奋的张洋相反，兰瑟好像是个漏了的气球，瘫在那里毫无生气。这和张洋印象中谨慎成熟的兰瑟太不相符，张洋又来了怀疑精神，把手凑近兰瑟的脸捏了一下。
“哎哟！洋哥，你掐我干嘛？！”
“哦，没事儿……我看看你这个是不是面具……”
“哥，那种面具很贵的！而且需要提前准备，我这脸不值得做个面具。”
“那就好……你脸色不太好，他们没强迫你做什么吧？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对我眨眨眼。”
“洋哥，哎……我昨天一晚上没睡觉，你那森哥也是。开始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来历，敢情他们这个党，在我们那儿也有眼线。据说从前跟爷爷还有过合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就不待见他们了。然后他们想和爷爷确认一下我的可信度，但是他们自己还不敢和外界直接联系。看出来他们是真没辙了，后来是用我的名义，跟爷爷手下的一个人，也是他们党里的人，大概交流了一下。身份是确认了，但是我也不能回去了。说是我惹上了麻烦被通缉了，现在已经连累的大伙儿被撵出鬼楼了。贾坤死了，我要是回去也得没命，而且搞不好还得连累更多家人。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和贾坤什么也干，好好的怎么就能被通缉呢？贾坤他那么年轻，怎么就……”
兰瑟说着话眼圈儿就红了，张洋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在派出所里说明了是抓错了，而且那件事和兰瑟贾坤能有什么关系呢？
“贾坤死了？怎么回事？”
“说是爷爷和贾坤一起被邀请出门，回来之后爷爷就让大伙马上收拾东西搬家，还说贾坤出车祸死了，我犯了事儿跑了。任何人见到我都离远远的别连累别人，再问别的什么也不说。天地良心，我真没干什么啊！”
兰瑟实在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智能操控的车辆事故率很低，即便是手动模式强制车辆碰撞，智能程序也会对乘客做足保护。张洋想不通贾坤的死，更想不通兰瑟会被通缉。兰瑟太不像是通缉犯了。面对着哭鼻子的大男人，张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而且他自己也为贾坤的死感到难过。
“你放心兰瑟，这事儿我回去一定查清楚。我相信你肯定是清白的。”
“你查个屁！”
老鬼突然推开房门，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身边的威尔森抿着嘴，对张洋点点头离开了。老鬼气鼓鼓地走进房间，大力关上房门，走到张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子：
“你怎么还被警察抓了？”
“师父，你别激动！我没干坏事儿，他们抓错人了！”
“这小子说你们被抓的是三人加一个孩子，一个被单独带走了。带走他的人是警察里的高官，他跟着你在派出所外面熬了一夜，第二天被带走的人又被送了过来，送他的是李霖海的人，所长还请你们吃了饭？”
“没错师父。”
“把前后细节给我说清楚！”老鬼又把张洋扔回椅子里，居高临下地审视张洋。“说实话！”
即便是态度凶恶行为粗暴，张洋还是相信老鬼没有恶意。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告诉老鬼三剑客的项目突破，他可是亲口和白墨保证了绝不外传这件事情。另外白墨和王靖寒也都很明白地分析出了结论：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可能会受到牵连，毕竟是非法的事情。这么一想张洋觉得他自己才应该被通缉，不禁有些好笑，房间里一共三个人，一个被通缉，一个应该被通缉，还有一个……怎么老鬼还没被通缉？
平常人如果知道的太多，可能是会反受其累。不过老鬼真的很难算是个平常人！张洋不会说谎，老鬼知道张洋不会说谎，张洋知道老鬼知道他不会说谎。再说老鬼这身份，也算得上是虱子多到不怕痒了。一拍大腿张洋就决定了，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把三剑客的惊天伟业给老鬼描述了一遍。
“不可能！”
还没等老鬼回过神来，躲在门后偷听的威尔森推开房门走进房间。
“我他妈……这破门没锁，你怎么还不滚蛋？！我告诉你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明白吗？”
老鬼朝威尔森大叫，威尔森听而不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洋：
“张洋，你说的是真的？你能保证？”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大股东！我们仨的项目我前后都跟着把关呢！不信你问兰瑟，茶杯那孩子怎么说的？是不是马上就能用了？我哥们儿那可是绝对的高智商，从小就是天才！”
张洋情绪上来了，也顾不得威尔森怎么偷听人讲话这回事儿了。反正说出了口，张洋也不打算往回收了。还添油加醋地把白墨给抬举一番，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另外三个人的情绪变化。
“老鬼，咱们早就猜测集团内部可能一直有一个独立的核心部门。白墨这人我见过，确实很聪明。虽然不太敢相信他能破解智芯，但是值得李霖海亲自接见的人一定不简单。如果白墨能接触到这个核心部门的话，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更多情报……”
“这不是他们该做的事儿！”
老鬼的声音不大，但口气坚决。威尔森停下了他的推理论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灭口……”兰瑟小声地说了一句。
“什么？”张洋没听清。
“灭口！如果真是那位大人、我是说李、李霖海。如果洋哥说的事情牵扯到了他，而且他想隐藏这件事的话，贾坤就是被灭口了！警方通缉也是他的惯用手段，这都是他的做事风格，以前这种事爷爷经手过多次，我很确定。”
兰瑟开始说得特别激动，话一说完，好像身体用光了力气，他呆呆地看着地面，眼睛里还挂着泪珠。
“不可能吧……”
张洋还想故作轻松地表示怀疑，当他看到兰瑟慢慢抬起的眼睛，就没法轻松下去了。
“兰瑟的猜测是最合理的解释，恐怕你确实不应该回去了，留下吧！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但起码比自投罗网要好些。”威尔森安慰完兰瑟，又对张洋说：“偷听不是个好习惯，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比较好。老鬼说的对，有些事情不能让别人提替自己承担，而且也改变不了现实。至于我麻烦你帮忙的事，即便是事到临头，你仍旧有不帮的权利。不要冒险，也不要勉强。你能作为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一直活下去，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应该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感谢你为我的生命增添色彩。别了，张洋！好好活着。”
威尔森再次拥抱了张洋，然后马上离开了，好像再多呆一秒他就要流眼泪了。张洋的心里感伤，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和师父也不会再见了吗？兰瑟呢？莉莉安呢？革命党一定要被杀光吗？他们做的事情真的有悖律法道德吗？法律又是谁制定的呢？它所保护的又是谁呢？张洋从来也没思考过什么事情，他觉得疲惫又烦躁，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的关节。
“你知道你是我所有徒弟里面最笨的吗？要我说的话，你就当是做了个梦，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该干嘛干嘛，别做多余的事儿。打拳如果想赢高手，就要抱着杀了对方的决心。否则你练的再好也没用，输了可别说是我徒弟。赢了也别说，对你没好处。这小子说你碰见过东方煜，他要是知道你是我徒弟，非弄死你不可。你要是去宋家做事，少不了跟他接触。我看不行你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干你的本行吧。兰瑟，是叫兰瑟对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没了就回屋睡觉。”
兰瑟红着眼圈看着张洋，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洋哥，我回不了家了。好不容易有的家，回不去了……”
张洋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我回去之后找爷爷聊聊……”
“不行。”
“不行！”
还没等张洋把话说完，兰瑟和老鬼突然一起反对，吓了张洋一跳。
“这事儿牵扯到了李霖海，你再掺和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而且家里人说了，爷爷特别嘱咐了以后别和外人走太近，‘尤其是张洋’……我猜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短期内你最好别找他，再说你也找不到。”
“那……”
“那什么那，话都说完了，睡觉！”
老鬼一把捞起还想追问的张洋，出了房间。老鬼走的飞快，低声告诉张洋，他和威尔森都认为被兰瑟跟踪这件事情，以后可能会被人问起。威尔森帮他准备了一套适合他的说辞……
张洋踉踉跄跄地一直跟到房间门口，老鬼也说的差不多了。等到张洋想和老鬼说点别的什么话，老鬼已经转头离开，消失在错综诡秘的密道尽头。房间里桌子上摆放着晚餐，尽管没有胃口，张洋还是吃光了所有东西。不知道具体时间，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发出了疲惫的信号。洗漱停当，张洋关灯上床。即便脑子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他心里还是期待着什么。几次快要睡着，都勉强打起精神，硬撑着不睡，在脑子回想发生的事情和对话，假装要从中找出头绪来。
直到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
莉莉安又一次来到张洋的房间里，不用说话张洋就能从气味和触感认出是她。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沉默便是最好的开场白。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默契又温柔。莉莉安的身体娇小、柔软，好像一颗奇妙的炸弹，把张洋所有的理智和情绪在一触即发的爆破中扫荡无遗，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终于心满意足之后，张洋抱着莉莉安舍不得松开手：
“森哥、师父、师姐、你，大家都是革命党？”
“对，怎么把我排在最后面？”
“重要的……放后面。为什么你们这里画着集团的标识？”
“哼，那不是集团的标识，你难道看不出来符号是反过来的吗？就像一座山！那是我们山党的符号。打倒集团，愚公移山，是不是挺有趣？”
“哦……”
“你身上还有点鱼腥味，一定是和死鱼在一起时间太长了。”
“死鱼？什么死鱼？”
“你不知道吗？老鬼是把你放在海鲜冷柜里偷运过来的。啊！好像我不应该告诉你！”
“哦？嗨，没事儿，我已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儿了，不差这点儿。冷柜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你是在假死状态啊，否则根本受不了。糟了！我怎么越说越多！”
“你真可爱。”
“你也是。”
“你愿意和我走吗？我是说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莉莉安没有回答张洋，而是深深地吻住了张洋。两人再次开启了兴奋狂热的探索之旅，然后是第三次……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黑暗中，张洋感到脖子刺痒，他以为那是莉莉安的热吻。他想起身回应，却没能逃离排山倒海的睡意，转瞬进入了甜美的梦之国度。
远在“水母”中的白墨这时刚从梦之国度里一个跟头跌进现实。他穿着睡衣，披着奇怪的斗篷跟神龙进入了一个手册里没有介绍的单元。这与其他单元的设计风格有很大不同，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感受不到实体的雾色背景，背景里时而浮现时而消失着各种诡异图文。连头顶也是一样，好像这里是被符号图文包裹着的一个空间。其中有些图形和文字白墨认得出来，比如仓颉造字，女娲补天，神农尝百草，还有其他民族文化的偷火神之类。更多其他民族文化的图腾文字白墨就不认识了，有些看起来像是拼音，有些像爬虫，还有些像是笔画的组合……
单元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圆桌，圆桌周围已经坐了一圈人。仔细观察围坐着的真人不多，大部分是全息影像出席。每个人都穿着和神龙一样的黑底白边斗篷，兜帽挡着脸，在本来就已经有点诡异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神秘。白墨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已经睡着了，现在是在做一个特别清醒的梦。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戴着兜帽的人们立刻把注意力转向白墨。其中一个人稍微扬起了脸，用手摸了摸下巴。白墨立刻认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这个人是李霖海！突然袭来的紧张感和压力提醒了白墨，这不是在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他应该已经惊醒了。
神龙把白墨带到唯一的空位边上，让白墨坐下。他自己则是站在白墨身后，垂手不语。白墨此时只好像木偶一样服从指挥，配合着众人的故弄玄虚。李霖海突然说了一句：
“‘智慧之光’等待您的指引。”
其他人异口同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白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们已经开始轻轻鼓掌。白墨也只好跟着鼓掌，心想怎么还搞起邪教来了。神龙小声提醒白墨，要他把智芯放进卡槽里面。白墨这才发现眼前的桌面不知何时变出来了一个造型古朴的读写器。他狐疑地插入自己的黑色智芯，很快完成了导入数据，白墨又按照神龙的提示把智芯重新插入接口，立刻开始了回想：
“智慧之光”议会是集团创始人王哲主办的最后一个组织。会员除了集团核心股东，还包括政经文化领域的顶尖人物。从创立以来，会员的人数始终保持在百人以内。但所有会员加在一起所掌握的资源权力，却能覆盖整个世界。白墨和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在白墨看来，这个议会应该叫作“地球统治者教会”。
有趣的是智慧之光的使命，或者用白墨的理解，更像是“教义”。白墨认为不可实现的目标，也就是破解智芯的人类思维部分，在智慧之光的使命中，仅仅是一个开始。完整版的使命让白墨感到绝望：
一、分离人工数据和自然数据。
二、解析自然数据，实现思维与回忆导出。
三、掌握思维语言，实现导入人造回忆及思维模式。
四、结合生物技术，编辑智慧人类。
五、辅助人类进化，开发新物种。
尽管下面还有更离奇的构想，白墨只回想到这里就已经接受不了了。除了白墨的每个人都在微笑，他们好像都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是玩笑。白墨觉得自己被一群披着斗篷的魔鬼包围着，从辅助人类进化这一点来看，永生已经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凭借手中的资源权力，他们想为自己加冕成神！
回想只在一秒内完成，惊恐却持续了很久。这简直太疯狂了！他们是无知，是傲慢，是妄想，还是贪婪？！就在白墨不知所措的这会儿，神龙打开了白墨的斗篷，白墨露出了胸前中心的位置。没等白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刚插过智芯的读写器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红光扫过白墨胸前。白墨觉得像是被人洒了一杯冰水在胸口。低头一看，胸前正中赫然印上了一个纹身，图样是一颗闪耀的星星。其他人这时纷纷摘下兜帽，露出左臂。他们的小臂上是同样风格的纹身，但造型是一朵乌云。众人异口同声对白墨说：
“我们愿意配合，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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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不知道张洋连撒谎都不会？！他随便撒个小谎，都不用别人揭穿，自己就能把自己吓得跟孙子似的！”
张洋听见了老鬼的话，这之前他还以为只有白墨和王靖寒知道他这个弱点，没想到连老鬼也知道了。兰瑟肯定也听见老鬼的话了，张洋不好意思地把注意力转移到兰瑟这边来。
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前面的谈话内容，张洋想听听同样在场的兰瑟怎么想。可兰瑟的状态看起来也不太正常，与兴奋的张洋相反，兰瑟好像是个漏了的气球，瘫在那里毫无生气。这和张洋印象中谨慎成熟的兰瑟太不相符，张洋又来了怀疑精神，把手凑近兰瑟的脸捏了一下。
“哎哟！洋哥，你掐我干嘛？！”
“哦，没事儿……我看看你这个是不是面具……”
“哥，那种面具很贵的！而且需要提前准备，我这脸不值得做个面具。”
“那就好……你脸色不太好，他们没强迫你做什么吧？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对我眨眨眼。”
“洋哥，哎……我昨天一晚上没睡觉，你那森哥也是。开始是为了确认我的身份来历，敢情他们这个党，在我们那儿也有眼线。据说从前跟爷爷还有过合作，后来不知道为什么爷爷就不待见他们了。然后他们想和爷爷确认一下我的可信度，但是他们自己还不敢和外界直接联系。看出来他们是真没辙了，后来是用我的名义，跟爷爷手下的一个人，也是他们党里的人，大概交流了一下。身份是确认了，但是我也不能回去了。说是我惹上了麻烦被通缉了，现在已经连累的大伙儿被撵出鬼楼了。贾坤死了，我要是回去也得没命，而且搞不好还得连累更多家人。你说这都是什么事儿啊？我和贾坤什么也干，好好的怎么就能被通缉呢？贾坤他那么年轻，怎么就……”
兰瑟说着话眼圈儿就红了，张洋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前在派出所里说明了是抓错了，而且那件事和兰瑟贾坤能有什么关系呢？
“贾坤死了？怎么回事？”
“说是爷爷和贾坤一起被邀请出门，回来之后爷爷就让大伙马上收拾东西搬家，还说贾坤出车祸死了，我犯了事儿跑了。任何人见到我都离远远的别连累别人，再问别的什么也不说。天地良心，我真没干什么啊！”
兰瑟实在忍不住，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智能操控的车辆事故率很低，即便是手动模式强制车辆碰撞，智能程序也会对乘客做足保护。张洋想不通贾坤的死，更想不通兰瑟会被通缉。兰瑟太不像是通缉犯了。面对着哭鼻子的大男人，张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才好，而且他自己也为贾坤的死感到难过。
“你放心兰瑟，这事儿我回去一定查清楚。我相信你肯定是清白的。”
“你查个屁！”
老鬼突然推开房门，看起来很不高兴。他身边的威尔森抿着嘴，对张洋点点头离开了。老鬼气鼓鼓地走进房间，大力关上房门，走到张洋身边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领子：
“你怎么还被警察抓了？”
“师父，你别激动！我没干坏事儿，他们抓错人了！”
“这小子说你们被抓的是三人加一个孩子，一个被单独带走了。带走他的人是警察里的高官，他跟着你在派出所外面熬了一夜，第二天被带走的人又被送了过来，送他的是李霖海的人，所长还请你们吃了饭？”
“没错师父。”
“把前后细节给我说清楚！”老鬼又把张洋扔回椅子里，居高临下地审视张洋。“说实话！”
即便是态度凶恶行为粗暴，张洋还是相信老鬼没有恶意。但是他不知道能不能告诉老鬼三剑客的项目突破，他可是亲口和白墨保证了绝不外传这件事情。另外白墨和王靖寒也都很明白地分析出了结论：知道这件事的人，很可能会受到牵连，毕竟是非法的事情。这么一想张洋觉得他自己才应该被通缉，不禁有些好笑，房间里一共三个人，一个被通缉，一个应该被通缉，还有一个……怎么老鬼还没被通缉？
平常人如果知道的太多，可能是会反受其累。不过老鬼真的很难算是个平常人！张洋不会说谎，老鬼知道张洋不会说谎，张洋知道老鬼知道他不会说谎。再说老鬼这身份，也算得上是虱子多到不怕痒了。一拍大腿张洋就决定了，从头到尾一五一十地把三剑客的惊天伟业给老鬼描述了一遍。
“不可能！”
还没等老鬼回过神来，躲在门后偷听的威尔森推开房门走进房间。
“我他妈……这破门没锁，你怎么还不滚蛋？！我告诉你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明白吗？”
老鬼朝威尔森大叫，威尔森听而不闻，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张洋：
“张洋，你说的是真的？你能保证？”
“当然是真的，我可是大股东！我们仨的项目我前后都跟着把关呢！不信你问兰瑟，茶杯那孩子怎么说的？是不是马上就能用了？我哥们儿那可是绝对的高智商，从小就是天才！”
张洋情绪上来了，也顾不得威尔森怎么偷听人讲话这回事儿了。反正说出了口，张洋也不打算往回收了。还添油加醋地把白墨给抬举一番，完全没意识到房间里另外三个人的情绪变化。
“老鬼，咱们早就猜测集团内部可能一直有一个独立的核心部门。白墨这人我见过，确实很聪明。虽然不太敢相信他能破解智芯，但是值得李霖海亲自接见的人一定不简单。如果白墨能接触到这个核心部门的话，说不定能给我们提供更多情报……”
“这不是他们该做的事儿！”
老鬼的声音不大，但口气坚决。威尔森停下了他的推理论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灭口……”兰瑟小声地说了一句。
“什么？”张洋没听清。
“灭口！如果真是那位大人、我是说李、李霖海。如果洋哥说的事情牵扯到了他，而且他想隐藏这件事的话，贾坤就是被灭口了！警方通缉也是他的惯用手段，这都是他的做事风格，以前这种事爷爷经手过多次，我很确定。”
兰瑟开始说得特别激动，话一说完，好像身体用光了力气，他呆呆地看着地面，眼睛里还挂着泪珠。
“不可能吧……”
张洋还想故作轻松地表示怀疑，当他看到兰瑟慢慢抬起的眼睛，就没法轻松下去了。
“兰瑟的猜测是最合理的解释，恐怕你确实不应该回去了，留下吧！虽然我们也不知道能活多久，但起码比自投罗网要好些。”威尔森安慰完兰瑟，又对张洋说：“偷听不是个好习惯，刚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过比较好。老鬼说的对，有些事情不能让别人提替自己承担，而且也改变不了现实。至于我麻烦你帮忙的事，即便是事到临头，你仍旧有不帮的权利。不要冒险，也不要勉强。你能作为一个知道真相的人一直活下去，对我来说就已经很满足了。这应该是咱们最后一次见面了，感谢你为我的生命增添色彩。别了，张洋！好好活着。”
威尔森再次拥抱了张洋，然后马上离开了，好像再多呆一秒他就要流眼泪了。张洋的心里感伤，难道真的就这样了吗？和师父也不会再见了吗？兰瑟呢？莉莉安呢？革命党一定要被杀光吗？他们做的事情真的有悖律法道德吗？法律又是谁制定的呢？它所保护的又是谁呢？张洋从来也没思考过什么事情，他觉得疲惫又烦躁，一下一下地掰着手指的关节。
“你知道你是我所有徒弟里面最笨的吗？要我说的话，你就当是做了个梦，回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该干嘛干嘛，别做多余的事儿。打拳如果想赢高手，就要抱着杀了对方的决心。否则你练的再好也没用，输了可别说是我徒弟。赢了也别说，对你没好处。这小子说你碰见过东方煜，他要是知道你是我徒弟，非弄死你不可。你要是去宋家做事，少不了跟他接触。我看不行你就别去了，老老实实干你的本行吧。兰瑟，是叫兰瑟对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没了就回屋睡觉。”
兰瑟红着眼圈看着张洋，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
“洋哥，我回不了家了。好不容易有的家，回不去了……”
张洋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我回去之后找爷爷聊聊……”
“不行。”
“不行！”
还没等张洋把话说完，兰瑟和老鬼突然一起反对，吓了张洋一跳。
“这事儿牵扯到了李霖海，你再掺和容易把自己也搭进去。而且家里人说了，爷爷特别嘱咐了以后别和外人走太近，‘尤其是张洋’……我猜这里可能有什么误会，但是短期内你最好别找他，再说你也找不到。”
“那……”
“那什么那，话都说完了，睡觉！”
老鬼一把捞起还想追问的张洋，出了房间。老鬼走的飞快，低声告诉张洋，他和威尔森都认为被兰瑟跟踪这件事情，以后可能会被人问起。威尔森帮他准备了一套适合他的说辞……
张洋踉踉跄跄地一直跟到房间门口，老鬼也说的差不多了。等到张洋想和老鬼说点别的什么话，老鬼已经转头离开，消失在错综诡秘的密道尽头。房间里桌子上摆放着晚餐，尽管没有胃口，张洋还是吃光了所有东西。不知道具体时间，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发出了疲惫的信号。洗漱停当，张洋关灯上床。即便脑子里已经乱的不成样子，他心里还是期待着什么。几次快要睡着，都勉强打起精神，硬撑着不睡，在脑子回想发生的事情和对话，假装要从中找出头绪来。
直到听见房门被轻轻推开。
莉莉安又一次来到张洋的房间里，不用说话张洋就能从气味和触感认出是她。两人之间没有交流，沉默便是最好的开场白。他们在黑暗中互相探索对方的身体，默契又温柔。莉莉安的身体娇小、柔软，好像一颗奇妙的炸弹，把张洋所有的理智和情绪在一触即发的爆破中扫荡无遗，只剩下最原始的欲望。终于心满意足之后，张洋抱着莉莉安舍不得松开手：
“森哥、师父、师姐、你，大家都是革命党？”
“对，怎么把我排在最后面？”
“重要的……放后面。为什么你们这里画着集团的标识？”
“哼，那不是集团的标识，你难道看不出来符号是反过来的吗？就像一座山！那是我们山党的符号。打倒集团，愚公移山，是不是挺有趣？”
“哦……”
“你身上还有点鱼腥味，一定是和死鱼在一起时间太长了。”
“死鱼？什么死鱼？”
“你不知道吗？老鬼是把你放在海鲜冷柜里偷运过来的。啊！好像我不应该告诉你！”
“哦？嗨，没事儿，我已经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事儿了，不差这点儿。冷柜是怎么回事儿？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因为你是在假死状态啊，否则根本受不了。糟了！我怎么越说越多！”
“你真可爱。”
“你也是。”
“你愿意和我走吗？我是说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莉莉安没有回答张洋，而是深深地吻住了张洋。两人再次开启了兴奋狂热的探索之旅，然后是第三次……直到两个人都筋疲力尽。
黑暗中，张洋感到脖子刺痒，他以为那是莉莉安的热吻。他想起身回应，却没能逃离排山倒海的睡意，转瞬进入了甜美的梦之国度。
远在“水母”中的白墨这时刚从梦之国度里一个跟头跌进现实。他穿着睡衣，披着奇怪的斗篷跟神龙进入了一个手册里没有介绍的单元。这与其他单元的设计风格有很大不同，没有墙壁，取而代之的是感受不到实体的雾色背景，背景里时而浮现时而消失着各种诡异图文。连头顶也是一样，好像这里是被符号图文包裹着的一个空间。其中有些图形和文字白墨认得出来，比如仓颉造字，女娲补天，神农尝百草，还有其他民族文化的偷火神之类。更多其他民族文化的图腾文字白墨就不认识了，有些看起来像是拼音，有些像爬虫，还有些像是笔画的组合……
单元中间是一张很大的圆桌，圆桌周围已经坐了一圈人。仔细观察围坐着的真人不多，大部分是全息影像出席。每个人都穿着和神龙一样的黑底白边斗篷，兜帽挡着脸，在本来就已经有点诡异的环境下显得更加神秘。白墨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已经睡着了，现在是在做一个特别清醒的梦。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戴着兜帽的人们立刻把注意力转向白墨。其中一个人稍微扬起了脸，用手摸了摸下巴。白墨立刻认出了他标志性的微笑，这个人是李霖海！突然袭来的紧张感和压力提醒了白墨，这不是在做梦。如果是做梦的话，他应该已经惊醒了。
神龙把白墨带到唯一的空位边上，让白墨坐下。他自己则是站在白墨身后，垂手不语。白墨此时只好像木偶一样服从指挥，配合着众人的故弄玄虚。李霖海突然说了一句：
“‘智慧之光’等待您的指引。”
其他人异口同声重复了一遍同样的话。白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人们已经开始轻轻鼓掌。白墨也只好跟着鼓掌，心想怎么还搞起邪教来了。神龙小声提醒白墨，要他把智芯放进卡槽里面。白墨这才发现眼前的桌面不知何时变出来了一个造型古朴的读写器。他狐疑地插入自己的黑色智芯，很快完成了导入数据，白墨又按照神龙的提示把智芯重新插入接口，立刻开始了回想：
“智慧之光”议会是集团创始人王哲主办的最后一个组织。会员除了集团核心股东，还包括政经文化领域的顶尖人物。从创立以来，会员的人数始终保持在百人以内。但所有会员加在一起所掌握的资源权力，却能覆盖整个世界。白墨和世上绝大多数人一样，根本不知道有这样一个组织。在白墨看来，这个议会应该叫作“地球统治者教会”。
有趣的是智慧之光的使命，或者用白墨的理解，更像是“教义”。白墨认为不可实现的目标，也就是破解智芯的人类思维部分，在智慧之光的使命中，仅仅是一个开始。完整版的使命让白墨感到绝望：
一、分离人工数据和自然数据。
二、解析自然数据，实现思维与回忆导出。
三、掌握思维语言，实现导入人造回忆及思维模式。
四、结合生物技术，编辑智慧人类。
五、辅助人类进化，开发新物种。
尽管下面还有更离奇的构想，白墨只回想到这里就已经接受不了了。除了白墨的每个人都在微笑，他们好像都不觉得这一切就像是玩笑。白墨觉得自己被一群披着斗篷的魔鬼包围着，从辅助人类进化这一点来看，永生已经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凭借手中的资源权力，他们想为自己加冕成神！
回想只在一秒内完成，惊恐却持续了很久。这简直太疯狂了！他们是无知，是傲慢，是妄想，还是贪婪？！就在白墨不知所措的这会儿，神龙打开了白墨的斗篷，白墨露出了胸前中心的位置。没等白墨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刚插过智芯的读写器突然射出一道红光，红光扫过白墨胸前。白墨觉得像是被人洒了一杯冰水在胸口。低头一看，胸前正中赫然印上了一个纹身，图样是一颗闪耀的星星。其他人这时纷纷摘下兜帽，露出左臂。他们的小臂上是同样风格的纹身，但造型是一朵乌云。众人异口同声对白墨说：
“我们愿意配合，启明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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