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乱世里的姑娘们
赵滟凝醒来的时候，发现马车中只躺着自己一个人。景元和李弘度都不见了人影。
而且，她感觉马车好像没在行驶了。
她正准备下车去看看什么情况，车帘就被人掀开了，景元钻了进来。
“你醒了？”
赵滟凝点了点头：“他们人呢？”
景元说：“车轮卡住了，刚刚推车去了，人还在外面呢！”
赵滟凝看他眉头深锁，脸色不太对，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车帘就再次被掀开，李弘度探了个脑袋进来。
“赵姑娘，天快黑了，今天恐怕是赶不及进城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晚，等明天城门开了，再回进城去吧！”
赵滟凝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景元，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这附近好像没有村子，但距离十里庄应该不算多远！不如回东篱别院去吧！”
“好啊！”李弘度举双手赞同，“早就有听闻，赵家的‘东篱别院’乃是名家设计，别具一格，在下早就心向往之了。”
他说着，自己跳上车来，然后拔高声音冲着赶车的邵宇锋和盛伯渊说：“你们二人听到了没，去东篱别院。”
邵宇锋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再次出发。
这马车里的空间真的不算小，跟邱大娘的驴车比，绝对是超豪华级别的。
可是对于相顾无言的三人来说，却显得有些局促了。
赵滟凝一直觉得，尴尬的时候，装睡是个很好的选择。但问题是，她才刚刚睡醒，现在又睡，好像有点太过明显了些。
不过有李弘度在，其实也不会冷场太久。
这不，还没安静几分钟呢，他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赵姑娘的医馆，打算什么时候开张啊？”
“到时候，赵姑娘会亲自坐堂吗？”
“听说赵姑娘的医馆正在招收弟子，不过好像情况不太乐观，没招到几个人……”
赵滟凝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姑娘要是愿意的话，在下倒是可以帮上一点小忙……”
“我不需要人帮……”
“赵姑娘先不用着急拒绝，”李弘度竖起一根手指，比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赵姑娘身为女子，其实最清楚女子的难处。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姑娘才会愿意大量招收女弟子。就是可惜，能够体会到姑娘一片拳拳之心的人不多，人家宁愿将女儿卖去做丫鬟，也不愿意让她们跟着姑娘学医。”
赵滟凝神色淡漠：“人各有命，别人怎么选择，我管不着。至于我招收女学徒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看中女性医生稀缺，若是能培养几个成才，那我这就是一次很成功的长期投资。”
“赵姑娘若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当在下刚刚的话没有说过。可惜啊可惜……”
李弘度夸张地叹息了两声，还一边叹息，一边从旁边的暗格里拿出来了一封书信。
“前两日，在下收到一位故人的来信，说是苍北好些个村子都受到这次寒潮的影响，冻死饿死了不少人。其中有不少年纪尚小的女娃娃，连卖身葬父葬母都没有人愿意要。听说，她们已经被青楼和窑子里的老鸨们给盯上了，就等着附近几个州县的老鸨们商议后的决定，分配去处呢！”
李弘度一边说，还一边唉声叹息：“这些小丫头，小的才两三岁，大的也才十一二岁，都是因为年纪太小，或者长得不够漂亮，亦或者脑子太笨，被那些大户人家挑丫鬟时给挑剩下的。要是运气好的，进了青楼，或许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要是去了窑子里……对了，赵姑娘应该不知道窑子和青楼的区别吧？”
关于窑子和青楼的区别，赵滟凝还真知道。
简单点来说呢，青楼是供有钱人消费的，譬如鹿山城的春满园、怡红院之类的地方，这其中的红牌姑娘们，个个色艺双绝，有的卖艺不卖身，有的卖艺也卖身。
而窑子那就是单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不挑相貌，不挑身材，消费低廉，靠走量赚钱。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沦落到了窑子里的女人，都会被灌下各种绝孕的汤药，然后无休止地接客，接客……她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价值，也就是成为嫖客们泄欲的工具，就像是一具会呼吸、会说话的性爱娃娃。
她们要是敢反抗或者寻死，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有死成，而后需要面对的各种残酷惩罚，会让她们连再次寻死的勇气都失去。
青楼里的姑娘，不管是有没有破过身的，一般都会有人愿意为她们赎身，作妻作妾的都有。
然而进了窑子的女人，基本上就绝了这个可能。
看吧，同样是男人的玩具，这都还能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赵滟凝觉得心口堵得慌。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么个事，她就不能当作没有听到过。
即使她明知道李弘度别有目的，这个坑，她也不得不往下跳：“她们现在在哪？”
李弘度也不卖关子：“现在应该还在樾州的花溪县吧！收容她们的是一个粮商，听说在她们身上花了不少银子了，也安葬了她们的家人，现在就等着各州县的老鸨们去挑人，好等着回本甚至是赚钱。”
“无耻。”赵滟凝终于没忍住，咒骂了几句，“这种黑心钱都赚，也不怕死了下地狱。”
“话不能这么说。”李弘度说道，“这种天灾一来，人力几乎是没办法抗衡的。前期，那位粮商为了救人，倒也是劳心劳力，虽然目的不一定单纯吧，但确实是免除了那边几个州县的动乱，没让灾民变成流民闹起来。剩下的这些小姑娘，是真的没有人愿意接手了。他也不能一直养在自己家里。
“养活人是最难的了，更何况还是一群干不了活，甚至还需要人日夜照顾的小孩子们？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有那心善的，可这样一个无底洞，得多少家底才够填满啊？
“在下跟姑娘说这个呢，也不是要姑娘去做这个大善人。毕竟姑娘自己家中也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再多几个累赘，委实太过勉强姑娘了。”
“行了，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赵滟凝白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个，不就是想我将那些女孩们都带回来吗？且不说我有没有养得活她们的能力，你先说说，我要怎么把人带回来？樾州距离鹿山城，少说也有上百里地吧？我们自己去都很麻烦，更不要说带着这么多人了。”
“这个可以想办法嘛！”李弘度说道，“在下也是读故人书信，实在是不忍心这些女孩们小小年纪就……唉，姑娘要是真的愿意收了她们，她们的卖身钱就由在下出了，至于人要怎么回来……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再说！”
那也只能这样了。
赵滟凝问：“什么时候出发？”
李弘度说道：“这事还是要尽早。要不，明天一早就出发？”
“不行。”赵滟凝摇了摇头，“这么多人，真要带回来了，怎么安置还是个问题。吃住先不说，光是她们的日常安全就够人犯愁了。我得先回城一趟，跟王晃还有杨姨娘商量一下。”
李弘度点头：“那行，明日我们先回城，然后再做打算。不过赵姑娘，容在下多嘴一句，时间不等人啊！虽然说，现在几个州县的老鸨都想抢人，所以这事反而耽搁下来，多拖了些时日，但难保不会有人愿意出高价，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去晚了，人都被带走了，那就追悔莫及了。”
“行了，我知道了，别给我制造焦虑了。”
烦躁中，赵滟凝抬起一条腿，踩在了屁股底下坐着的软榻上，双手抱着小腿，脑袋搭在膝盖上。
这在现代，对女生来说，这其实是个很常见的坐姿。但一旁的李弘度却看得一愣，诧异间连表情都差点没有控制住。
景元倒是已经习惯了赵滟凝时不时的豪放做派，对他来说，比起赵滟凝此时的心情，李弘度撺掇赵滟凝收留那些女孩们的目的更加重要。
以前，他就时常听母亲提到这位八舅舅。
虽然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八舅舅年纪最小，但他从小便聪明过人，十几个哥哥姐姐们，基本上就没有没被他捉弄过的。
就连他的母亲懿禾公主，在还没远嫁到齐国的时候，也曾经因为他的捉弄而吓哭过。
但八舅舅只是喜欢仗着自己聪明去捉弄人，却并没有什么坏心。
景元还记得母亲说过，要是老八真的想害人的话，他们李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李弘度会被发配到了苍北去呢？而且还是在太子刚刚薨了的时候。
照理来说，虽然年纪尚小，但才能出众的李弘度应该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单纯就是出于自己的直觉吧，景元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弘度接近他和赵滟凝，也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他嘴上说的监督。
身为皇子，却对皇位毫无想法的人，这世上怕是也没有几个吧？
就连景元自己，也不是一开始便是这般想的。
他是在知道自己被亲哥哥下毒的瞬间，在那种毛骨悚然的惊惧之下，意识到了这条路究竟有多凶险。
比起那个位置，对他来说，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
比如他的母亲，再比如亲情和自由。
放弃争夺王位，放弃原有的一切，不过是他权衡之后的选择。
那李弘度呢？
远走苍北，是他的选择，还是逼不得已，亦或者别有所图？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李弘度点燃了固定在马车角落里的蜡烛，然后从柜子里当翻出来了两盒点心。
“先吃点东西吧！”
听李弘度说到“吃”，赵滟凝突然抬起头来，想到了个问题：“我们这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吧？从郁苍山脚下到十里庄，或者鹿山城，都只有半天的路程，这怎么还没到啊？”
“应该差不多了吧！”李弘度掀开帘子，敲了敲马车车壁，朝驾车的两人问话，“宇锋，伯渊，还有多久到？”
邵宇锋说：“应该快了。刚刚在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不少人挡了去路，为避免节外生枝，我们特意绕开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马车的隔音效果一般，邵宇锋的话，赵滟凝和景元也听得一清二楚，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李弘度疑惑地喃喃道：“这一带不是没有村庄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赵滟凝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心系苍生，什么民生疾苦都要关心一下。”
李弘度被她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干脆不回答。
只是他不说话了，赵滟凝却反而困在了这个问题上。
虽然李弘度这人挺讨厌的，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的关注点都是一针见血。
这天都已经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山里呢？
其实广义来说，这边还算是郁苍山脚下，也就是说，还是在郁苍山黑风寨的势力范围里，不会又是这些山匪们下山来搞事了吧？
赵滟凝跟这些人也算是打过交道，知道这些暴徒们有多心狠手辣。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独居在山脚的袁老板一家。
尤其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看着比兰儿小不了多少，但性格差得却有些多。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能兰儿也是这样吧，明明曾经也是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却被迫变得泼辣而懂事。
可想而知，能够在这样的世道里平平安安长大，还保持着纯真的天性，她的父母真的将她保护得很好。
这样的美好，要是硬生生被人撕碎，绝对是人间惨剧。
不过再想想，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他们一家人在山脚下住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商贩都认识了不少，那山上的土匪们，估计也打过交道了，要是会出事的话，应该早就出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俗话说，这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说不定就算真是土匪下山了，也不会动自己家门口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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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她感觉马车好像没在行驶了。
她正准备下车去看看什么情况，车帘就被人掀开了，景元钻了进来。
“你醒了？”
赵滟凝点了点头：“他们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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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滟凝看他眉头深锁，脸色不太对，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车帘就再次被掀开，李弘度探了个脑袋进来。
“赵姑娘，天快黑了，今天恐怕是赶不及进城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歇一晚，等明天城门开了，再回进城去吧！”
赵滟凝没有说话，而是看着景元，见他点了点头，这才说道：“这附近好像没有村子，但距离十里庄应该不算多远！不如回东篱别院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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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自己跳上车来，然后拔高声音冲着赶车的邵宇锋和盛伯渊说：“你们二人听到了没，去东篱别院。”
邵宇锋应了一声，马车缓缓启动，再次出发。
这马车里的空间真的不算小，跟邱大娘的驴车比，绝对是超豪华级别的。
可是对于相顾无言的三人来说，却显得有些局促了。
赵滟凝一直觉得，尴尬的时候，装睡是个很好的选择。但问题是，她才刚刚睡醒，现在又睡，好像有点太过明显了些。
不过有李弘度在，其实也不会冷场太久。
这不，还没安静几分钟呢，他又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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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时候，赵姑娘会亲自坐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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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滟凝终于不耐烦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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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滟凝神色淡漠：“人各有命，别人怎么选择，我管不着。至于我招收女学徒的原因，更重要的是看中女性医生稀缺，若是能培养几个成才，那我这就是一次很成功的长期投资。”
“赵姑娘若真是这么想的，那就当在下刚刚的话没有说过。可惜啊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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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度一边说，还一边唉声叹息：“这些小丫头，小的才两三岁，大的也才十一二岁，都是因为年纪太小，或者长得不够漂亮，亦或者脑子太笨，被那些大户人家挑丫鬟时给挑剩下的。要是运气好的，进了青楼，或许还能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要是去了窑子里……对了，赵姑娘应该不知道窑子和青楼的区别吧？”
关于窑子和青楼的区别，赵滟凝还真知道。
简单点来说呢，青楼是供有钱人消费的，譬如鹿山城的春满园、怡红院之类的地方，这其中的红牌姑娘们，个个色艺双绝，有的卖艺不卖身，有的卖艺也卖身。
而窑子那就是单纯做皮肉生意的地方，不挑相貌，不挑身材，消费低廉，靠走量赚钱。
不管是因为何种原因，沦落到了窑子里的女人，都会被灌下各种绝孕的汤药，然后无休止地接客，接客……她们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唯一价值，也就是成为嫖客们泄欲的工具，就像是一具会呼吸、会说话的性爱娃娃。
她们要是敢反抗或者寻死，死了倒也罢了，若是没有死成，而后需要面对的各种残酷惩罚，会让她们连再次寻死的勇气都失去。
青楼里的姑娘，不管是有没有破过身的，一般都会有人愿意为她们赎身，作妻作妾的都有。
然而进了窑子的女人，基本上就绝了这个可能。
看吧，同样是男人的玩具，这都还能分出个高低贵贱来。
赵滟凝觉得心口堵得慌。
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这么个事，她就不能当作没有听到过。
即使她明知道李弘度别有目的，这个坑，她也不得不往下跳：“她们现在在哪？”
李弘度也不卖关子：“现在应该还在樾州的花溪县吧！收容她们的是一个粮商，听说在她们身上花了不少银子了，也安葬了她们的家人，现在就等着各州县的老鸨们去挑人，好等着回本甚至是赚钱。”
“无耻。”赵滟凝终于没忍住，咒骂了几句，“这种黑心钱都赚，也不怕死了下地狱。”
“话不能这么说。”李弘度说道，“这种天灾一来，人力几乎是没办法抗衡的。前期，那位粮商为了救人，倒也是劳心劳力，虽然目的不一定单纯吧，但确实是免除了那边几个州县的动乱，没让灾民变成流民闹起来。剩下的这些小姑娘，是真的没有人愿意接手了。他也不能一直养在自己家里。
“养活人是最难的了，更何况还是一群干不了活，甚至还需要人日夜照顾的小孩子们？谁家的银子都不是大风刮来的。就算有那心善的，可这样一个无底洞，得多少家底才够填满啊？
“在下跟姑娘说这个呢，也不是要姑娘去做这个大善人。毕竟姑娘自己家中也有弟弟妹妹需要照顾，再多几个累赘，委实太过勉强姑娘了。”
“行了，这些废话就不用说了。”赵滟凝白了他一眼，“你跟我说这个，不就是想我将那些女孩们都带回来吗？且不说我有没有养得活她们的能力，你先说说，我要怎么把人带回来？樾州距离鹿山城，少说也有上百里地吧？我们自己去都很麻烦，更不要说带着这么多人了。”
“这个可以想办法嘛！”李弘度说道，“在下也是读故人书信，实在是不忍心这些女孩们小小年纪就……唉，姑娘要是真的愿意收了她们，她们的卖身钱就由在下出了，至于人要怎么回来……不如我们先去那边看看再说！”
那也只能这样了。
赵滟凝问：“什么时候出发？”
李弘度说道：“这事还是要尽早。要不，明天一早就出发？”
“不行。”赵滟凝摇了摇头，“这么多人，真要带回来了，怎么安置还是个问题。吃住先不说，光是她们的日常安全就够人犯愁了。我得先回城一趟，跟王晃还有杨姨娘商量一下。”
李弘度点头：“那行，明日我们先回城，然后再做打算。不过赵姑娘，容在下多嘴一句，时间不等人啊！虽然说，现在几个州县的老鸨都想抢人，所以这事反而耽搁下来，多拖了些时日，但难保不会有人愿意出高价，先下手为强。到时候去晚了，人都被带走了，那就追悔莫及了。”
“行了，我知道了，别给我制造焦虑了。”
烦躁中，赵滟凝抬起一条腿，踩在了屁股底下坐着的软榻上，双手抱着小腿，脑袋搭在膝盖上。
这在现代，对女生来说，这其实是个很常见的坐姿。但一旁的李弘度却看得一愣，诧异间连表情都差点没有控制住。
景元倒是已经习惯了赵滟凝时不时的豪放做派，对他来说，比起赵滟凝此时的心情，李弘度撺掇赵滟凝收留那些女孩们的目的更加重要。
以前，他就时常听母亲提到这位八舅舅。
虽然在众多兄弟姐妹中，八舅舅年纪最小，但他从小便聪明过人，十几个哥哥姐姐们，基本上就没有没被他捉弄过的。
就连他的母亲懿禾公主，在还没远嫁到齐国的时候，也曾经因为他的捉弄而吓哭过。
但八舅舅只是喜欢仗着自己聪明去捉弄人，却并没有什么坏心。
景元还记得母亲说过，要是老八真的想害人的话，他们李家的这些兄弟姐妹们，没一个是他的对手。
可既然如此，为什么李弘度会被发配到了苍北去呢？而且还是在太子刚刚薨了的时候。
照理来说，虽然年纪尚小，但才能出众的李弘度应该是太子之位的有力竞争者才是。
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单纯就是出于自己的直觉吧，景元觉得这件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李弘度接近他和赵滟凝，也不可能真的只是为了他嘴上说的监督。
身为皇子，却对皇位毫无想法的人，这世上怕是也没有几个吧？
就连景元自己，也不是一开始便是这般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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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那个位置，对他来说，还有很多更加重要的东西。
比如他的母亲，再比如亲情和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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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李弘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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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弘度点燃了固定在马车角落里的蜡烛，然后从柜子里当翻出来了两盒点心。
“先吃点东西吧！”
听李弘度说到“吃”，赵滟凝突然抬起头来，想到了个问题：“我们这都走了好几个时辰了吧？从郁苍山脚下到十里庄，或者鹿山城，都只有半天的路程，这怎么还没到啊？”
“应该差不多了吧！”李弘度掀开帘子，敲了敲马车车壁，朝驾车的两人问话，“宇锋，伯渊，还有多久到？”
邵宇锋说：“应该快了。刚刚在一个岔路口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不少人挡了去路，为避免节外生枝，我们特意绕开了，所以耽误了些时间。”
马车的隔音效果一般，邵宇锋的话，赵滟凝和景元也听得一清二楚，倒也没有放在心上。
反倒是李弘度疑惑地喃喃道：“这一带不是没有村庄吗？怎么会出现这么多人？会不会出什么事了？”
赵滟凝瞥了他一眼：“你还真是心系苍生，什么民生疾苦都要关心一下。”
李弘度被她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干脆不回答。
只是他不说话了，赵滟凝却反而困在了这个问题上。
虽然李弘度这人挺讨厌的，但不得不说，很多时候他的关注点都是一针见血。
这天都已经黑了，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聚集在山里呢？
其实广义来说，这边还算是郁苍山脚下，也就是说，还是在郁苍山黑风寨的势力范围里，不会又是这些山匪们下山来搞事了吧？
赵滟凝跟这些人也算是打过交道，知道这些暴徒们有多心狠手辣。
她不由得有些担心独居在山脚的袁老板一家。
尤其是那个可爱的小女孩。看着比兰儿小不了多少，但性格差得却有些多。
都说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可能兰儿也是这样吧，明明曾经也是天真烂漫的千金小姐，却被迫变得泼辣而懂事。
可想而知，能够在这样的世道里平平安安长大，还保持着纯真的天性，她的父母真的将她保护得很好。
这样的美好，要是硬生生被人撕碎，绝对是人间惨剧。
不过再想想，也可能是自己多心了。
他们一家人在山脚下住了这么多年，来来往往的商贩都认识了不少，那山上的土匪们，估计也打过交道了，要是会出事的话，应该早就出事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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