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朝堂之争（上）
垂拱殿。
殿前的仙鹤香炉中焚着御制宫中香，清冽的甘松、零陵香，混着微甜的白檀气息，让殿中的帝王和官员们都颇觉心旷神怡。
年过五旬的乾文帝端坐龙椅之上，腰背挺直，双目有神，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殿前站着他的两个儿子。
君王淡淡道：“太子这趟差事辛苦了，回去后好好歇息。”
太子恭谨答道：“儿臣遵旨。”
君王又笑着对另一人说道：“此番齐王赈灾有功，理当奖赏。特赐玉具剑，允其上殿佩携。”
一听此言，群臣俱为一惊：这玉具剑，虽然偶尔也会赏给功劳甚伟的臣子；但是皇子中，通常只有太子仪饰中才有玉具剑。陛下此举是何意……？
“儿臣谢父皇赏赐！”齐王上前谢赏，躬身行礼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起身时面上又恢复了一副谦逊、恭谨的平和之态。
“恭喜四弟。”太子见齐王接过玉具剑，客气祝贺。面上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已暗暗握紧成拳。
齐王端木璋，乾文帝的第四子，也是先皇后之子，和太子面目极为相似，两人本是一母同胞。不过因为先皇后生齐王时难产，之后又没有调理好身体，时常病痛孱弱，太医院也束手无策。钦天监测算后说：齐王与先皇后八字不合，不能同处。所以齐王从小养在当时的淑妃、如今的皇后膝下。此后果然先皇后的病势有了起色，加上淑妃照料精心、慈爱有加，所以齐王与生母反而不若和当今皇后亲厚，与同母兄长太子更是疏远。
这次多地遭遇蝗灾，太子与齐王分赴两处赈灾。太子在山东境内遇贼，所带的赈灾粮食和款项被劫。虽然后来也及时抓住了抢劫的流寇，但毕竟钱粮有所损失。尤其是粮食，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若非靖王及时赶赴江南，征调粮食，这趟差事可能要办砸。
而齐王远赴南粤赈灾，不但顺利抵达、赈济了灾民，而且所带的银两也并未用完。
历来赈灾，都是银两紧张，如齐王这般，没用完带去的银两还能把差事办好的，实在是如凤毛麟角一般。
同样是赈济蝗灾，齐王的差事办得漂亮，而太子差强人意；一去齐鲁，一去南粤，路途相隔甚远，却同时回来，两相对比，更显出齐王能耐。
帝王之家的兄弟情谊，很多时候，不过是个笑话。靖王在朝堂上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眼角余光微微地往睿王那边瞥去。睿王还是那副风轻云淡、诸事与己无关的模样。靖王暗暗想：七哥，惟愿你我兄弟二人永无反目之时！
“靖王。”
靖王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君王叫自己，慌忙出列。
“儿臣在。”
“……这次你协助太子从江南调粮，也算是有尺寸之功。来人，将朕的那支紫玉笛取来，赐予靖王。”
“儿臣谢父皇赏赐。”靖王拿到紫玉笛，露出欣喜欢悦的模样。乾文帝有点无奈，想要多说几句，奈何是在朝堂之上，便未再多言。
殿头官：“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兵部侍郎秦世雄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近日契丹各部屡屡滋扰边境，抢掠我大炎百姓的牛羊和粮食。臣请陛下派兵征讨，佑我大炎边境百姓安宁。”
君王以目视臣下。
“启禀陛下：山东、河南、河北，广东、广西，数省皆遭遇蝗灾，这次赈灾共费银五百二十万两，陛下还减免了这几处两年的赋税。若要兴战事，国库中，怕是军费有所不足……”户部尚书沈同约上前奏道。
“依你之见？”乾文帝问道，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回禀陛下，依臣拙见，对契丹还是安抚为主，莫兴战事为好。”沈同约硬着头皮回道。
乾文帝又看了看站在殿中的诸位臣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文臣都反对挑起战火，纷纷附议沈尚书。
乾文帝不说话，只看着武将队列。
“契丹蛮夷，欺我大炎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臣愿率军前往，征讨契丹！”右武卫上将军郭寿朗声道。
乾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契丹人敢欺扰边境，分明是没将他这位大炎朝皇帝放在眼中。先帝在世时，赫赫武功，平滩一战后，吓得契丹人整整十年不敢踏入广信关半步。如今被人欺负上门来，若不给点颜色看看，那帮蛮夷之人还真当大炎朝没人了么？
郭寿年近六旬，满头银发，但仍是声如洪钟。他出身贫家，自十五岁从军，累积军功而到今日的地位，着实不易。朝中贵族多出身世家，对于白身起家的人，有人心怀敬畏，也有人心存轻蔑。
“郭老将军常年与契丹诸部作战，经验丰富。不过年事已高，该是在家含饴弄孙才是。”鲁王出列，语带轻佻。郭寿为之气结，朝中白身起家的臣子都暗暗不忿，就连靖王的眼中也飞快地闪过一丝寒光。
鲁王转头对着乾文帝端肃道：“契丹人可恶，儿臣愿意率领大军出征，扬我大炎国威。”
大炎朝立国百余年，鲜少有皇子出征。面对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儿子，乾文帝心情很复杂。
鲁王端木琥，是乾文帝次子，方面阔口，面色微黑，算是乾文帝的儿子中，长得最不好看，也是最不像他的一个。他的生母荣贵妃秦氏，姿色在后宫诸妃中极是普通，不过家族显赫，是太祖时期的开国功臣，大炎朝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鲁王兴许是承袭了家族的武将基因，自幼就力大无穷，骑射之术也颇为精良。不过鲁王性情残暴凶狠，诗书文字半点不通，一点也不像文采飞扬的乾文帝。所以对于这个儿子，乾文帝心中并不特别疼爱。
老将郭寿将军最早也是效力于鲁王外祖麾下，是鲁王外祖骠骑大将军秦仲邕的亲卫兵。因着这层原因，鲁王一直觉得老将郭寿是自家的家奴，并没有半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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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前的仙鹤香炉中焚着御制宫中香，清冽的甘松、零陵香，混着微甜的白檀气息，让殿中的帝王和官员们都颇觉心旷神怡。
年过五旬的乾文帝端坐龙椅之上，腰背挺直，双目有神，看起来不过四十余岁。殿前站着他的两个儿子。
君王淡淡道：“太子这趟差事辛苦了，回去后好好歇息。”
太子恭谨答道：“儿臣遵旨。”
君王又笑着对另一人说道：“此番齐王赈灾有功，理当奖赏。特赐玉具剑，允其上殿佩携。”
一听此言，群臣俱为一惊：这玉具剑，虽然偶尔也会赏给功劳甚伟的臣子；但是皇子中，通常只有太子仪饰中才有玉具剑。陛下此举是何意……？
“儿臣谢父皇赏赐！”齐王上前谢赏，躬身行礼时眼眸中闪过一丝喜悦；起身时面上又恢复了一副谦逊、恭谨的平和之态。
“恭喜四弟。”太子见齐王接过玉具剑，客气祝贺。面上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藏在袖子下的手却已暗暗握紧成拳。
齐王端木璋，乾文帝的第四子，也是先皇后之子，和太子面目极为相似，两人本是一母同胞。不过因为先皇后生齐王时难产，之后又没有调理好身体，时常病痛孱弱，太医院也束手无策。钦天监测算后说：齐王与先皇后八字不合，不能同处。所以齐王从小养在当时的淑妃、如今的皇后膝下。此后果然先皇后的病势有了起色，加上淑妃照料精心、慈爱有加，所以齐王与生母反而不若和当今皇后亲厚，与同母兄长太子更是疏远。
这次多地遭遇蝗灾，太子与齐王分赴两处赈灾。太子在山东境内遇贼，所带的赈灾粮食和款项被劫。虽然后来也及时抓住了抢劫的流寇，但毕竟钱粮有所损失。尤其是粮食，损失了将近三分之一。若非靖王及时赶赴江南，征调粮食，这趟差事可能要办砸。
而齐王远赴南粤赈灾，不但顺利抵达、赈济了灾民，而且所带的银两也并未用完。
历来赈灾，都是银两紧张，如齐王这般，没用完带去的银两还能把差事办好的，实在是如凤毛麟角一般。
同样是赈济蝗灾，齐王的差事办得漂亮，而太子差强人意；一去齐鲁，一去南粤，路途相隔甚远，却同时回来，两相对比，更显出齐王能耐。
帝王之家的兄弟情谊，很多时候，不过是个笑话。靖王在朝堂上笑吟吟地看着这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眼角余光微微地往睿王那边瞥去。睿王还是那副风轻云淡、诸事与己无关的模样。靖王暗暗想：七哥，惟愿你我兄弟二人永无反目之时！
“靖王。”
靖王正在沉思，突然听到君王叫自己，慌忙出列。
“儿臣在。”
“……这次你协助太子从江南调粮，也算是有尺寸之功。来人，将朕的那支紫玉笛取来，赐予靖王。”
“儿臣谢父皇赏赐。”靖王拿到紫玉笛，露出欣喜欢悦的模样。乾文帝有点无奈，想要多说几句，奈何是在朝堂之上，便未再多言。
殿头官：“有事出班早奏，无事卷帘退朝。”
兵部侍郎秦世雄出班奏道：“启奏陛下，近日契丹各部屡屡滋扰边境，抢掠我大炎百姓的牛羊和粮食。臣请陛下派兵征讨，佑我大炎边境百姓安宁。”
君王以目视臣下。
“启禀陛下：山东、河南、河北，广东、广西，数省皆遭遇蝗灾，这次赈灾共费银五百二十万两，陛下还减免了这几处两年的赋税。若要兴战事，国库中，怕是军费有所不足……”户部尚书沈同约上前奏道。
“依你之见？”乾文帝问道，声音不轻不重，听不出喜怒。
“回禀陛下，依臣拙见，对契丹还是安抚为主，莫兴战事为好。”沈同约硬着头皮回道。
乾文帝又看了看站在殿中的诸位臣工。
“臣附议。”
“臣附议。”
“臣也附议。”
……
文臣都反对挑起战火，纷纷附议沈尚书。
乾文帝不说话，只看着武将队列。
“契丹蛮夷，欺我大炎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老臣愿率军前往，征讨契丹！”右武卫上将军郭寿朗声道。
乾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契丹人敢欺扰边境，分明是没将他这位大炎朝皇帝放在眼中。先帝在世时，赫赫武功，平滩一战后，吓得契丹人整整十年不敢踏入广信关半步。如今被人欺负上门来，若不给点颜色看看，那帮蛮夷之人还真当大炎朝没人了么？
郭寿年近六旬，满头银发，但仍是声如洪钟。他出身贫家，自十五岁从军，累积军功而到今日的地位，着实不易。朝中贵族多出身世家，对于白身起家的人，有人心怀敬畏，也有人心存轻蔑。
“郭老将军常年与契丹诸部作战，经验丰富。不过年事已高，该是在家含饴弄孙才是。”鲁王出列，语带轻佻。郭寿为之气结，朝中白身起家的臣子都暗暗不忿，就连靖王的眼中也飞快地闪过一丝寒光。
鲁王转头对着乾文帝端肃道：“契丹人可恶，儿臣愿意率领大军出征，扬我大炎国威。”
大炎朝立国百余年，鲜少有皇子出征。面对威风凛凛、气宇轩昂的儿子，乾文帝心情很复杂。
鲁王端木琥，是乾文帝次子，方面阔口，面色微黑，算是乾文帝的儿子中，长得最不好看，也是最不像他的一个。他的生母荣贵妃秦氏，姿色在后宫诸妃中极是普通，不过家族显赫，是太祖时期的开国功臣，大炎朝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鲁王兴许是承袭了家族的武将基因，自幼就力大无穷，骑射之术也颇为精良。不过鲁王性情残暴凶狠，诗书文字半点不通，一点也不像文采飞扬的乾文帝。所以对于这个儿子，乾文帝心中并不特别疼爱。
老将郭寿将军最早也是效力于鲁王外祖麾下，是鲁王外祖骠骑大将军秦仲邕的亲卫兵。因着这层原因，鲁王一直觉得老将郭寿是自家的家奴，并没有半分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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