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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鼓鸣冤

小说:千华之烟雨江南作者:顾小文字数:3913更新时间 : 2020-08-25 11:28:00
“少夫人你看。”天玥指着知府衙门前的鸣冤鼓,气道:“少夫人,这鼓如何击得?”纤云抬起头,只见鼓架足有一丈之高,她咬着牙,一脸坚毅:“无论如何,这鼓,必须要敲。”

府衙门口,一衙役拦道:“诶诶诶,都干嘛,干嘛呢。想要击鼓诉冤,改日再来吧。”天玥急问:“为何?”那衙役回道:“今儿府尊大人在外出巡(巡查各州县),谁来给你们伸冤啊。”天玥急道:“那……知府大人何时回来?”衙役只是一笑:“这个嘛,只有老天爷知道喽。我说你们两个闲人,还是早些回去吧,走吧,走吧!”天玥不甘:“大人若是一月未归,难道我们要等上一月吗?这未免……”那衙役打断道:“都说了改日再来,改日再来,听不懂人话吗?”天玥气道:“你!你!”纤云拉了拉天玥,微微摇头,示意天玥不要再往下搭话:“天玥,我们走吧。”她甚是失落,不时回头一望,一行行泪水悄然流下。

没走几步,纤云只觉眼前一黑,不禁晕倒在地。一旁的天玥心急如焚,不停唤道:“少夫人!少夫人!”她跪倒在地,哭求道:“谁来救救我家少夫人,救救我家少夫人啊!”这时,一双有力的双手将她扶起,一白衣男子温声道:“姑娘切莫心急。”

待纤云醒来,已是傍晚,她只觉浑身无力,叫唤道:“天玥……天玥……”天玥急忙握住纤云的手:“少夫人!”她流着泪水:“少夫人,你终于醒了。”

“……少夫人,今天真的真的,多亏了李公子……”天玥一番回述,纤云不禁道:“原来他叫李越,他真是按察佥事(地方检察院副科长)?”天玥点点头:“嗯,李公子跟慕公子还是好友呢。”纤云凝视着天玥,问道:“天玥,你是不是都和他说了?”天玥垂下眸,缓缓点头:“嗯。”纤云望向窗外,一脸伤神:“他们是冤枉的……冤枉的……”

西湖,一画舫内,征炆重重搁下酒杯,气道:“这‘鸣冤鼓’简直丢尽了大明朝的脸!”李越喝着酒:“此鼓摆放已久。据我所知,‘将鼓架抬高’是孟同知的杰作。在他看来‘闻鼓伸冤者系无理取闹’,伸冤的击不到鼓,自然便会离去……”征炆气愤道:“朝廷一再申令,禁止官吏阻碍百姓击鼓,违者治罪。”他甚是生气,狠狠捶了捶画舫门梁:“这个孟良温,竟如此目无法纪。此事,(杭州知府)裘知府知道吗?”李越放下酒杯,回道:“心如明镜着呢。”征炆故意道:“也是,如今,连我都知道了。按察使司早已无人不知吧?”李越无奈地摇了摇头:“是啊。”

举杯对饮,征炆不禁问道:“(浙江按察使)陆先生最近在忙什么?”李越道:“前阵子,天天往灵隐寺跑。”征炆道:“是去参禅悟道?”李越道:“可不,时不时在你面前念道,什么‘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看山还是山,看水还是水……’整天神神道道。”

这时,林蓉缓缓走来:“(宋代禅宗)行思禅师的法理,一般人还悟不得呢。”李越对林蓉微微一笑:“这几句话,林蓉姑娘可解得?”林蓉回道:“短短三句话,三重人生境界。人生在世,当随本心而动,宁静致远。”征炆摇头一笑:“对他(陆先生)来说,‘宁静’,不过是表面的。这‘致远’,就差太远了。”

李越听得明白,只是一声轻叹:“曾几何时,陆先生亦是个胸怀大志,心系百姓的好官。嘉靖初年,便已担职浙江按察使。”他饮了一口酒,不甘道:“以先生的心性抱负,他只想在按察司任职吗?不,绝不是。可是……(陆先生为人太过刚正,得罪了不少官场权贵,从此仕途不前)”征炆回道:“对,他是不曾私受贿赂,不做贪官;也不曾行贿权贵,无意升官。他是无私无畏,得过且过了(为了明哲保身),还一心求悟,天天往禅寺山门跑。”他气道:“可他是官,不是和尚,在其位就得谋其政。可知做一个好官,‘清、慎、勤’缺一不可。”李越回道:“征炆,没人愿意当个碌碌无为、尸位素餐的庸官。可今时不是往日,朝局如此,(监察机构的官员)人人自保不暇,能有几个会‘逆势’而为呢。”征炆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李越喝起酒:“你又来了。”

一片微寂后,林蓉问道:“李公子,纤云姐姐究竟有何冤屈?”她紧蹙着眉,一脸揪心。李越回道:“林蓉……冒家出事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冒庸生死未卜,如今冒桀与冒则江(冒庸唯一的叔伯)又被押入狱,且有十日,罪名是诸谋杀人。冒桀虽是个纨绔子弟,本心却不坏,更无害人之心;冒则江年过半百,身有顽疾,是出了名的老实人。两人入狱后,冒家再无男丁可依。

林蓉讶然:“杀人!怎么会这样。”她揪着衣袂,垂眉伤怀:“这……云姐姐一定很痛苦。”征炆问道李越:“何人被杀?”李越道:“天煞帮的岳霸天。”征炆诧异:“岳霸天是习武之人,冒桀与冒则江怎会是他的对手,此事蹊跷。”李越道:“很多事,天玥并未与我详言。”他望向林蓉:“别的不说,但凡命案,裘知府向来谨慎,人证物证缺一不可(判案讲究证据)。此案并未完全定性,我也会暗中再查……”

送林蓉回去后,悉尘院外,只见征炆道:“李兄,月黑风高夜。”李越会意一笑:“正是杀人时。我们走。”征炆道:“我都想好了,明儿就去找温师傅,让他加加急,做个像样的出来。”

第二日,冒府,见纤云消瘦如竹,林蓉甚是心疼:“纤云姐姐,身子最重要。”纤云含着泪,拥着林蓉,倾诉着无尽委屈与痛苦。

纤云将“伸冤之事”完整道来。原来,“事”发当日,岳霸天曾来冒府,声称知道冒庸的下落。纤云回忆道:“当他说,知道相公下落时,娘和叔伯当场就哭了,我……我曾以为是老天爷眷顾我,在眷顾冒家。”她含着泪,哽咽道:“他要三千两银子,别说三千两,就算是三万两,我们都愿意给,只要相公能回来。可是,如此多的现银,冒家一时半会儿真的拿不出。我跪地求他,求他行行好……可是……(纤云跪下:“岳公子,这三千两银子,纤云一定会想办法的,你可不可?  ”岳霸天一笑:“呵呵,我可不是开善堂的,没有银子,我就走了。”  纤云哭道:“岳公子请留步,岳公子,您是个好人,都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求求您了!”  岳霸天道:“我岳霸天平生最见不得小娘子哭,你这一哭,把我心都哭酥了。”  纤云抹泪:“岳公子,大恩大德,纤云此生不忘。”  岳霸天道:“今晚在(城西)烟柳山庄的碧波亭等我吧,一千两,不能再少了……”)”林蓉问道:“后来呢?”纤云道:“那日我身体微恙,就让冒桀与叔伯替我前去。后来,一衙役来府上传话,我和娘才知他们出了事。”纤云不能再言,只是伤心抽泣,不能自己。

一旁,天玥道:“林蓉姑娘,他们是被冤枉的。”原来,判案当日,官府声称找到一人证,乃一渡江船夫(实乃天煞帮二当家寻来之人证)。船夫声称亲眼看到冒桀与冒则江在江岸杀死了岳霸天。

林蓉不禁道:“仅凭一人之言,如何让人信服。”纤云道:“冒桀被捕之时,身上却是沾满了鲜血。”她解释着:“可那时,夜色昏暗,他根本看不清,而岳霸天浑身是血,就坐在碧波亭内,他根本不知岳霸天已死,只是上前拍了拍他,才沾得一身是血。可这些解释,裘知府就是不信。”林蓉道:“这船夫在撒谎,让他撒谎的人才是真正的凶手。”天玥道:“林蓉姑娘说的没错。”纤云央求道:“林蓉妹妹,我想征炆帮个忙。”林蓉点点头,纤云垂着眸:“我想见叔伯与冒桀一面。”林蓉紧握着纤云双手:“你放心,他定会全力帮你。”

这晚,牢门被缓缓打开,一身形健硕的男子缓缓走来:“冒桀,我们又见面了。”冒桀抬起头,不禁一笑:“罗班头,别来无恙啊。”罗瑞道:“你总说小赌无碍,这摆在赌桌上的银子,从一两到十两,从十两到百两,从百两到千两。如今说什么都晚了。”他顿了顿:“要我说,这赌,定会使人迷失心智,坏人心术。(天下之倾家者,莫速于赌。天下之败德者,亦莫甚于博。——蒲松龄)”他打开一篮酒菜:“相识一场,就别和我客气了,趁热多吃点吧。”

一旁,冒则江叹了一声气:“这是造了什么孽。”罗瑞故意道:“老人家,别再怨天尤人了,自古杀人偿命,还是看开一点吧。”冒桀急道:“杀人偿命没错,可岳霸天不是我们杀的,这事儿与我们无关。”罗瑞只是一笑:“与你们无关?那我问你,你和你叔伯为何要去碧波亭?”冒桀道:“裘知府审问之时,我们都交代了。”罗瑞给冒则江递来一壶酒:“老人家,喝口酒吧。”他继续道:“这儿的人都垂泪称冤,有真冤的,也有假冤的。”他只是一笑:“你们说的,裘知府不信,可我信。”冒则江不禁流下了泪:“罗班头,我们真是被冤枉的。”罗瑞道:“老人家,您别急。且仔细回忆回忆,此事有何可疑之处?”冒桀喝着酒,回忆道:“那时候……”

两日后,知府衙门外围满了百姓,只见三个衙役正吃力地抬着一架大鼓,只见大鼓纹丝不动。一旁,孟良温大喝道:“都使点劲,都干什么吃的。真是废物,废物!”

这时,慕征炆走了过来:“孟先生,生这么大的气啊。”他绕大鼓走了一圈:“此鼓厚铁加注,不下千斤,三个人如何抬得动。”此时,人群中有声:“快看这鼓面儿,写着‘有冤必申’……老天有眼啊,知道百姓无处伸冤。”征炆仔细瞧了瞧鼓面儿,朝孟良温一笑:“此鼓造价不下百两,孟先生就收下吧。相比旧鼓,这个显然更得用嘛。”孟良温盯着征炆,不屑一笑:“得用?慕公子,得不得用,你说了可不算?”征炆一笑:“是,孟先生,我说了不算,可您说了也不算啊。”孟良温大气,质问道:“大胆慕征炆,本官说了也不算吗?”此时,只闻人群中传来一句:“击鼓鸣冤,百姓说了才算。”霎时,百姓们皆开始起哄:“对,百姓说了才算,百姓说了才算。”孟良温恶狠狠地盯着众百姓,气道:“都是些刁民,刁民!”人群中又传来一声:“不许把鼓换掉,还我公道……”百姓再次起哄,孟良温见形势不对,随即离去,不时转头,气道:“慕征炆,聚众闹事,你给我等着。”

征炆正欲离开,只闻一熟悉的声音:“征炆,你怎么在这儿?”征炆缓缓转身:“孙科,别来无恙。”孙科朝他微微一笑,复问:“来找府尊大人吗?”征炆摇摇头:“碰巧路过罢了。”他朝孙科一笑,指着那千斤之鼓:“这鼓挺不错的,是吧?”孙科会心一笑:“是个好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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