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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空想主义妖怪与现实主义咒雷

小说:方相无生也作者:杂食型獐子精字数:3394更新时间 : 2020-12-19 00:58:00
——我要死了吗……

他的眼前出现雪花斑点。

——我究竟……有什么错……

随后景色也渐渐失去色彩,越来越模糊。

——妖,就必须死吗……

挪动着被雷劈的浑身焦黑的躯体,一点点的艰难的向前爬着。

——我,东仓使者……

“你看看,我说什么了,不让你帮助人类吧。”

“唉,这雷劈到没药救,你要死咯。”

那些妖怪都远远看着他在地上爬,生怕那道士追来,也把它们连累了。

走马灯的一生,就这么毫无建树的结束了,想起这两年帮助的孤寡老太,这下又该以乞讨为生了,心中立刻就泛起无限的悲哀。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

他回想起,自己原来经常趴在学堂的窗棂上,耳畔有朗朗的读书声,其中所说的互帮互助平等友爱的美好世界,一度令他非常神往。

然而,当他化作人形走入这个人类构成的社会之后,赤裸裸的现实给了他泼了盆冷水,泼的他透心凉。那飘散着墨香字句之中的美好社会并不存在,反而是散发着铜臭堆砌之下的满目疮痍,令他一度心若寒灰。

但是,他并不绝望沉沦,信念对于这个妖怪来说,是一种力量。他甚至开始盲目的相信,可以从自己做起,改变这个社会,人与妖也可以彼此信任。

当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的时候,全金溪县的妖怪听了都夸张的笑了,笑到几乎要现了原形。没有妖怪想着人类怎么样,自古人妖不两立,古书上人妖相遇能两方皆大欢喜的故事屈指可数。

那些家伙的嘲笑他无所谓,他知道傲慢比无知更可怕,而且这个小城的一切事情他都知道,因为他早就建立了一张完善的情报网络。

没有什么能逃过他的耳目,哪个人晚上说了什么梦话,哪个人半夜出去偷人,哪家店铺缺斤短两,哪家店铺以次充好,只要他想,甚至那个人袜子上有几块补丁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能知道。

但他并不感兴趣,他只在意社会的公平。

在这世间要寻找不幸之人可太容易了,比放弃人性还要简单。他很快就发现了一个目标,此名老太年近六十,姓周,无儿无女,丈夫一死,立刻就成了孤寡老人,只能乞讨为生。她乞丐是乞丐,却从没因为困苦做过昧良心的事。

首鼠两端则不能成事,他立刻行动,只躲在周老太那破屋的墙里传音,把这老太吓得够呛。

在自称东仓使者、并表明了善意之后,让其拿了床头二百文去买米。那钱是从典当铺老板那里偷的,此人要求朝奉给东西估价的时候,比行业内的规矩还要低四成,逾期赎回要比规定多四成。

——那些善良的穷人需要得到帮助,为恶的富人也当受到惩罚,这样社会不久公平了吗。

所以他认为自己当小偷竟也当的理直气壮,他不现身驱动妖术挪了很多东西给周老太。自此这位孤寡老太太再也不用忍饥挨饿了,甚至感激的要求东仓使者现身,为他塑造神像膜拜。但他知道自己不是什么神明,便婉言拒绝了,真有那种神明又怎会让底层世人受苦?

因为他的关系,那些所谓邻里近年来经常丢东西,有人发现这周老太不要饭也有吃有喝,好奇上门拜访却发现丢失的东西,便集结几个人来讨说法,扯着不放。

东仓使者便朗声斥道:“东西乃是我所窃,汝等家中富足不愁吃穿,何故鼠腹蜗肠,分一点予穷人又何妨?”

看他们继续纠缠,便驱动法术,空中悬起无数瓦砾石块飞砸过去,那些便全做鸟骇鼠窜状。

周老太家里闹妖精的事不胫而走,而后多有好事者来看热闹,对方客气便以礼待之,对方出言不逊,便被瓦块砸的头破血流。

有次有个獐头鼠目的落魄书生喝醉酒来门口叫骂,他念其读过圣贤书,未与之计较。而几日后那人再来辱骂,他便不再饶之,把那书生砸的抱头鼠窜。

就这样过了一段平静的日子,直到人们从龙武山请来了张天师。

在这乡下也是盘根错节,他甚至惹到了官府,那县官乃是蝇营鼠窥之辈,听得有利可图,便集结衙役百人,可百人之众竟也也被他的妖法吓得蚁溃鼠骇。那县官见状怕落得一个掘室求鼠,最终不得不作罢。

众人正聚在一起挠头不已,之前那书生路过听得便笑那些人是鼠穴寻羊,何不乡邻凑钱上龙武山邀请专人除此害虫。

书生看众人进退首鼠,还催促他们切莫鼠首偾事,当断则断。而这狐鼠之徒竟还主动请缨,就为灭自己心头之恨。

几日后,那道士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其实他是知道的,也没想逃走,对于自己的原则退无可退,他对抗现实必然有此一劫。

那周老太闻言痛哭流涕起来,他看老太伤心的样子,也倍感难受,才发觉这次自己可能凶多吉少了。

他留下一个银锁要老太贴身放,这是他化作人形后,听闻人类的父母会为子女求得长生锁,保佑子女以后能长寿安康,他便找用从山中找到的银矿到银匠铺为自己打了一个,因为自己也没个正经名字,便铸上“浩然正气”四个字。

现在这长生锁对他也没有用处了。

“敢问天师,在下帮助无依老者,何罪之有?”

几个时辰后,众人远远见那妖怪做一个少年郎的模样,一身灰色的衣衫,凛然立于房顶之上,朗声质问道。

“难道就因为我是妖类吗。”

“妖法伤人,扰乱乡邻,可还有话说。”

那天师道士六十岁上下,外貌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两眉微垂,长须及胸,头戴乌黑九粱巾,身着黄衣道袍,立于屋前空地,身旁跟着两个青衣道童。他们在这破宅的周围,早已贴下符咒法阵,只待念动口诀。

“张三卖米缺斤短两,那李四卖布尺子乃特制,那王五……”那妖怪一五一十的把乡里的老底都揭了,观者面面相觑,张口结舌者皆有。

“妖就是妖,为扰乱人间之事,当诛也。”道士的桃木剑已然举在身前,准备施法。

“如若我扰乱人间,可问奸佞横行,有权势者脑满肠肥,底层农劳一生却无善终,此种貊乡鼠壤之地可乎?世间遍布鼠凭社贵者可乎?天师此番助纣为虐可乎?”

“莫要多言,穷鼠啮狸,速速伏法。”老道长低声喝道。他不愿理会妖类的辩驳,只想快点解决此事。

“既然如此,道长可别怪在下。”

只见那少年郎右手举在身前,五指叉开向天,忽的虚空一握成拳,随后翻腕食指向天,只听传来隆隆巨响,他身后的土地竟然裂开,一方巨石从中带着泥土冲天而出,悬与少年身后的天空上。

这石头大小竟比一整个拔步床有过之无不及,直吓得看热闹者四散纷纷躲到远处。

“道长可否退走!”灰衣少年郎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咬牙道。

“鼠辈,痴心妄想。”道长眉毛一横,高声骂道。

“着!”少年郎二指向前一指,巨石应声轰然砸将过去。

眼见那庞然巨石破空而来,卷着一股烈风,就要将三人碾做肉泥。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个道童闪身来道长身前,把手中翻动红色的花绳举在半空,那天空砸下的巨石竟生生定在空中。

“交绳之戏?”

少年郎心中疑惑,定睛一看,只见那道童露出的手臂上缠满了黄色的符咒。

“破!”

随着他撑断手中的红绳,只叫了一声,那巨石竟然如同被无数宝刀同时劈斩,顷刻间碎裂崩飞四处。

东仓使者见状赶忙伸出双臂相交,反折背在耳旁,手心相向用力挥舞,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飞散的碎石如浪潮般,向道士们反扑而来。

另一个道童低喝一声,祭出五方令旗,口念咒语往外一抛,四旗化作四方帷幔护身,黄旗护顶遮天,好似铜墙铁壁一般,东南西北各方碎石皆尽数弹飞。

正在此时,法阵之中的道长等人发觉到脚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少年郎冷笑一声,指着那五方法阵大喊一声:“落!”

轰隆一声,地面猛然塌陷而下,道士的脚底下凭空出现了一个数丈深的大坑,五方法阵顷刻破解,变回旗子落了下去。

几人眼看就要跌落其中,那道长已然两道甲马付与两胫,口念咒语,竟提起道童踏空而起,稳稳落回地上。

那少年见状还想故技重施,但那两个小道士已然举起一面贴着符咒的铜镜,正照的他头晕目眩,目不视物。

“孽畜看雷!”老道长看准时机,洪声若钟,手中掐了个诀,一道落雷贯穿屋顶,结结实实的劈在那妖怪的天灵盖。

那妖顿时全身灼热噬体,只听得那雷声震耳欲聋,但对自己癫狂的嘲笑声却响彻了脑海,甚至盖过了雷声。

他逃了,实力差得太远了,他在濒死中丢失了仅剩的尊严,用尽最后一点法力逃走了,被打出原形的他拖着将死的身躯像只老鼠一样遁走了。

“天师,这……”请来道士的那书生见走了妖魔,急忙上前询问。

“由它去吧,硬受我五雷法,此妖已活不过今晚。”真人缕着胡须,摆了摆手。

这之后,乡邻鱼贯强入周老太的屋内抢夺,也不知是不是真的都被拿了财物。而最为可气的是那书生,当真奸同鬼蜮,行若狐鼠,就连东仓使者留给周老太的那个银锁都抢走揣在怀里。

这破屋再次变得空空荡荡的,那周老太又变回了乞丐,之后没几天就在房梁上吊死了。而天真的东仓使者,早满身疮痍的爬回了他荒郊栖身的那间破庙,等待死亡的降临。

——我……错了吗……

那张天师收下乡民的布施,驱车马回龙武山,半路上突然感觉不对,掐指一算,天数竟有变,便要车马立刻掉头往回走。等他找到那个破庙的时候,那妖怪早已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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