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酉山书藏与山沟少女
“你说这是京少衣？”阿紫抢先一步质疑道，“可是京少衣的尸体已经弄走了，连尸检报告都出来了。”
“那个人确实也是‘京少衣’，但她并不是什么作家。”双同说着走到那枯树雕前，从缝隙中扒拉出一个记事本递给了无生说道，“你看看这个应该就都明白了。”
这是本很有年代感的记事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当了无生掀开它的封皮，便揭开了整件事情的惊人真相。
记事本一开始记载的居然是秦末年间一名书生避战乱的故事。
在远离秦国国都的西南群山深处，从一株树冠茂盛的桂树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闲汉打扮的年轻人手捧书简靠在树下乘凉，他正读得高兴，却从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跟读声音。
“何人学我？”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他对着空气朗声喝道。
“何人学我？”
那声音便也学他朗声回道。
“你是何人！”
他也不怕，还提高了嗓音。
“你是何人！”
那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对方戏耍自己却又不现身让闲汉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压着火说道：“我是方相玑，你是何人！为何不现身！”
这是方相玑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记事本里，看到这里了无生与阿紫同时抬头四目相视。
——此人难不成也是方相氏？
之所以有这种疑问是因为虽然那人姓方相，但其实以职业为姓氏的方相氏后人不乏改了行当的。不过这么想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把此事在心间记下，继续读了下去。
“方相玑？我也不知道我是何人。”那个声音说道。
“树精？”方相玑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传出来的，是枝条树叶的摩擦发出的人声。
这是他逃离秦都的第二个年头，自己在这树下读书有些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身后的桂树原来是受灵炁滋养化精。虽然是精灵，但年头尚短，法力也浅，只能说些话，不能移动半分。
之后，方相玑也并不排斥树精，自己孤身一人就当个伴，而且那桂树精十分好学，自己教了它很多东西。
就这样，那妖精不仅智慧越来越高，力量也越来越强，甚至月夜时分可以用树枝幻化出一个树枝小人在他身边跑跑跳跳的。
他跟树精说，自己就住在前面的山洞里，还带它看了里面的样子，这是个干燥的天然山洞，石壁地面都被打磨过，十分平整光滑。
有意思的是，除了一小片生活区域，剩下的地方都堆着成卷的竹片，它认得那些东西，便是方相玑手里拿着读的书简。
“相处这么久了，你也没个名字，我叫你小桂吧？”
“好的，那我叫你小玑吧！”
“额，感觉怪怪的，还是不给你取名……直接叫你无名好了，你直接叫我方相玑……好了。”
方相玑跟他相处久了为了方便，本来想给他取个名字，但似乎是受某种制约而反悔，只管树精叫无名，对方也欣然接受。
可是好景不长，某个大雪封山的下午，换上裘袍的方相玑再次来到桂树下，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对着正在树下堆雪人的无名坦然说道：“无名，我可能有麻烦了，对方跟我方相氏一族是世仇。”
头上满是白雪的小树人摇晃着头，满是不解，只是知道麻烦是不好的。
“我们方相氏的祖先曾经在上古大战中帮助嫫母，导致它们族群惨遭重创，这件事在古书里并没有记载，我们世代都告诫要提防他们，但没想到我为躲避中原乱世却在这里碰到他们的后代，他们已经开始搜山了，对方人多势众，此番我定不得逃脱。”
小树人灵机一动赶忙说道：“方相玑，山洞，山洞！躲进去！我帮你封住山洞！”
方相玑面带欣慰地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不行，对方非等闲之辈，一是不能牵连于你，二是不能毁了那个山洞。”
他面带忧伤的伸手拂去小树人头顶的积雪，指着远方继续说。
“我会将他们引到西南五里地的那个干枯的泉眼旁，三天内我如果不回来那我便是输了，届时麻烦给我收尸，就地埋了便可。”
无名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但它并不清楚死亡意味着什么。
“可惜你不是人，方相氏的傩术巫法你都学不得，那个藏书洞就托付给你了，我最后的要求便是如果遇到方相氏的后人请把藏书洞交给他。”
方相玑对无名再三嘱咐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几日后，无名在约定地点附近发现了方相玑的尸首，戴着一个破碎的面具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柄短戈，样子惨不忍睹。
而他周围也是一片狼藉，看得出是经过了一场激战。地面的积雪大片融化又结成了一层冰，周围的树木要么被齐齐切断，要么化为焦炭，还有长着五只腿的奇怪野兽的尸体，四处飞溅的大片血迹看得出对方也死伤惨重。
待无名氏葬完方相玑后便开始陷入了迷茫，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这件事，花开花落，草木枯荣，对于它那方相玑原本能跟他说话，现在的他反而沉默的像树了。
之后，单纯的树精听从方相玑的嘱托，依旧在藏书洞读书，他所学之书森罗万象，对里面的全部藏卷都倒背如流，时间一长人世间各种奇妙令它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便将真身炼化得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能自由行动了。
某日夜里在山顶上，它久违地于树顶望月，突然看到一道光在山间穿梭，非常好奇便从近路滚了下去，截在那光前面。
在一瞬间，它看到一个银灰色的铁皮大盒子和里面两个人惊恐的面庞，随后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直直飞出去几丈远。
原来，他这一等就是两千两百多年，社会已经发展到了现代，群山中早已有公路盘山而过。
“啥子东西？”
“么得看清……”
“哈麻皮，肯定是撞到人咯！让你开慢点，你咋个回事？”
“不是急着交货噻，别慌，这荒郊野岭滴么事，看一眼。”
无名被撞下山沟，两个人没有手电筒，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便准备返回车。
突然，他们的车的后门猛地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手脚还有留着很深的勒痕，似乎刚刚挣脱束缚。
那两个人见状赶忙追上去，她在公路上狂奔，突然迎面撞到一个人的怀里，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求救。
“救救我！我被绑、绑架了！他们要把我卖到外地！”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那幻化成方相玑模样的无名树精，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女孩子。
他端详后才明白那书中说的窈窕淑女是什么意思，这山里姑娘虽然打扮略显土气，看起来无比青涩，杂乱的头发还遮着半边脸，但已然掩盖不了她朴素的像清溪鹅石般的美丽。
虽然因两千年的沧海桑田语言发生了巨大变化而不能沟通，但他却看得出对方的眼神中的惶恐与央求。
追上来的二人见到无名还以为是附近的村民，而且也没注意他穿着裋褐古装，只是隐约觉得奇怪，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半夜在盘山公路出现着实蹊跷。
“让开！你莫多管闲事！”
二人毕竟是犯罪者急于抢回少女，一人端着把猎枪，另一个提着砍柴刀，步步逼近。
“找死嗦！”拿着猎枪的那人非常激动，手也抖动起来。
对方极尽可能凶狠的威胁着，但对方竟仍无动于衷，还用身子护着女孩。
随后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了，砰的一声猎枪开火了，无数小钢珠瞬间天女散花般镶在无名脸上。
“让你多管闲事，活该！把货带走！”
紧接着，本以为问题解决了的人贩子却看到极为惊悚的一幕，对方中枪没有倒下脸却裂开了，里面露出了无数蠕动着的枝条，外面就如同只是包着层人皮一般。
这一幕把两人看得脊背发凉，惊叫着拔腿就跑，连忙钻进车里把油门踩到底，飞速离开那个可怕的妖怪。
“我了个乖乖，嘞是个啥子东西！？？”
他从倒车镜看着远去的怪物，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另一个已经吓得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车子的底盘撞上什么东西，伴随着树木摩擦折断的噼啪声车子开始剧烈的摇晃，灯光照射着的公路竟然沉了下去，很快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他们很快发现，原来并不是地面下沉，而是车子升高了。
那是从地面钻出来的由起来无数枝条组成的巨手，把车子轻松举了起来，而后便扔下了山崖，这个铁皮盒子翻滚着掉了下去，在山沟底下成了一堆废铁，两个没有人性的人贩子就此一命呜呼。
在做完这一切后，无名躲闪起少女来，怕把她吓到，但又不舍得离开。但少女竟然并不惧怕这个徒手扔车的树形怪物，还高兴的上前抓住无名还是树枝的双手。
“谢谢你，没事我不怕你，因为我也是个怪物。”
少女微笑着说道，夜风吹开了她的发梢，皎洁的月光下露出半边坑洼血红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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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确实也是‘京少衣’，但她并不是什么作家。”双同说着走到那枯树雕前，从缝隙中扒拉出一个记事本递给了无生说道，“你看看这个应该就都明白了。”
这是本很有年代感的记事册子，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当了无生掀开它的封皮，便揭开了整件事情的惊人真相。
记事本一开始记载的居然是秦末年间一名书生避战乱的故事。
在远离秦国国都的西南群山深处，从一株树冠茂盛的桂树下传来的朗朗读书声，闲汉打扮的年轻人手捧书简靠在树下乘凉，他正读得高兴，却从身边传来了窸窸窣窣的跟读声音。
“何人学我？”
荒郊野岭，四下无人，他对着空气朗声喝道。
“何人学我？”
那声音便也学他朗声回道。
“你是何人！”
他也不怕，还提高了嗓音。
“你是何人！”
那声音也提高了八度。
对方戏耍自己却又不现身让闲汉感觉又好气又好笑，压着火说道：“我是方相玑，你是何人！为何不现身！”
这是方相玑这个名字第一次出现在记事本里，看到这里了无生与阿紫同时抬头四目相视。
——此人难不成也是方相氏？
之所以有这种疑问是因为虽然那人姓方相，但其实以职业为姓氏的方相氏后人不乏改了行当的。不过这么想下去也没有意义，便把此事在心间记下，继续读了下去。
“方相玑？我也不知道我是何人。”那个声音说道。
“树精？”方相玑发现声音是从头顶传出来的，是枝条树叶的摩擦发出的人声。
这是他逃离秦都的第二个年头，自己在这树下读书有些日子了，这还是第一次发现身后的桂树原来是受灵炁滋养化精。虽然是精灵，但年头尚短，法力也浅，只能说些话，不能移动半分。
之后，方相玑也并不排斥树精，自己孤身一人就当个伴，而且那桂树精十分好学，自己教了它很多东西。
就这样，那妖精不仅智慧越来越高，力量也越来越强，甚至月夜时分可以用树枝幻化出一个树枝小人在他身边跑跑跳跳的。
他跟树精说，自己就住在前面的山洞里，还带它看了里面的样子，这是个干燥的天然山洞，石壁地面都被打磨过，十分平整光滑。
有意思的是，除了一小片生活区域，剩下的地方都堆着成卷的竹片，它认得那些东西，便是方相玑手里拿着读的书简。
“相处这么久了，你也没个名字，我叫你小桂吧？”
“好的，那我叫你小玑吧！”
“额，感觉怪怪的，还是不给你取名……直接叫你无名好了，你直接叫我方相玑……好了。”
方相玑跟他相处久了为了方便，本来想给他取个名字，但似乎是受某种制约而反悔，只管树精叫无名，对方也欣然接受。
可是好景不长，某个大雪封山的下午，换上裘袍的方相玑再次来到桂树下，眉头紧锁，面色凝重。
他对着正在树下堆雪人的无名坦然说道：“无名，我可能有麻烦了，对方跟我方相氏一族是世仇。”
头上满是白雪的小树人摇晃着头，满是不解，只是知道麻烦是不好的。
“我们方相氏的祖先曾经在上古大战中帮助嫫母，导致它们族群惨遭重创，这件事在古书里并没有记载，我们世代都告诫要提防他们，但没想到我为躲避中原乱世却在这里碰到他们的后代，他们已经开始搜山了，对方人多势众，此番我定不得逃脱。”
小树人灵机一动赶忙说道：“方相玑，山洞，山洞！躲进去！我帮你封住山洞！”
方相玑面带欣慰地摇了摇头，无奈说道：“不行，对方非等闲之辈，一是不能牵连于你，二是不能毁了那个山洞。”
他面带忧伤的伸手拂去小树人头顶的积雪，指着远方继续说。
“我会将他们引到西南五里地的那个干枯的泉眼旁，三天内我如果不回来那我便是输了，届时麻烦给我收尸，就地埋了便可。”
无名似懂非懂地点着头，但它并不清楚死亡意味着什么。
“可惜你不是人，方相氏的傩术巫法你都学不得，那个藏书洞就托付给你了，我最后的要求便是如果遇到方相氏的后人请把藏书洞交给他。”
方相玑对无名再三嘱咐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几日后，无名在约定地点附近发现了方相玑的尸首，戴着一个破碎的面具趴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柄短戈，样子惨不忍睹。
而他周围也是一片狼藉，看得出是经过了一场激战。地面的积雪大片融化又结成了一层冰，周围的树木要么被齐齐切断，要么化为焦炭，还有长着五只腿的奇怪野兽的尸体，四处飞溅的大片血迹看得出对方也死伤惨重。
待无名氏葬完方相玑后便开始陷入了迷茫，这是他第一次目睹死这件事，花开花落，草木枯荣，对于它那方相玑原本能跟他说话，现在的他反而沉默的像树了。
之后，单纯的树精听从方相玑的嘱托，依旧在藏书洞读书，他所学之书森罗万象，对里面的全部藏卷都倒背如流，时间一长人世间各种奇妙令它向往。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便将真身炼化得到一个大致的人形，能自由行动了。
某日夜里在山顶上，它久违地于树顶望月，突然看到一道光在山间穿梭，非常好奇便从近路滚了下去，截在那光前面。
在一瞬间，它看到一个银灰色的铁皮大盒子和里面两个人惊恐的面庞，随后自己感到前所未有的冲击，直直飞出去几丈远。
原来，他这一等就是两千两百多年，社会已经发展到了现代，群山中早已有公路盘山而过。
“啥子东西？”
“么得看清……”
“哈麻皮，肯定是撞到人咯！让你开慢点，你咋个回事？”
“不是急着交货噻，别慌，这荒郊野岭滴么事，看一眼。”
无名被撞下山沟，两个人没有手电筒，看了半天也没发现他，便准备返回车。
突然，他们的车的后门猛地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跌跌撞撞的跑了出来，手脚还有留着很深的勒痕，似乎刚刚挣脱束缚。
那两个人见状赶忙追上去，她在公路上狂奔，突然迎面撞到一个人的怀里，便上气不接下气的求救。
“救救我！我被绑、绑架了！他们要把我卖到外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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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上来的二人见到无名还以为是附近的村民，而且也没注意他穿着裋褐古装，只是隐约觉得奇怪，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半夜在盘山公路出现着实蹊跷。
“让开！你莫多管闲事！”
二人毕竟是犯罪者急于抢回少女，一人端着把猎枪，另一个提着砍柴刀，步步逼近。
“找死嗦！”拿着猎枪的那人非常激动，手也抖动起来。
对方极尽可能凶狠的威胁着，但对方竟仍无动于衷，还用身子护着女孩。
随后令人担心的事发生了，砰的一声猎枪开火了，无数小钢珠瞬间天女散花般镶在无名脸上。
“让你多管闲事，活该！把货带走！”
紧接着，本以为问题解决了的人贩子却看到极为惊悚的一幕，对方中枪没有倒下脸却裂开了，里面露出了无数蠕动着的枝条，外面就如同只是包着层人皮一般。
这一幕把两人看得脊背发凉，惊叫着拔腿就跑，连忙钻进车里把油门踩到底，飞速离开那个可怕的妖怪。
“我了个乖乖，嘞是个啥子东西！？？”
他从倒车镜看着远去的怪物，背后的衣服都湿透了，另一个已经吓得根本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突然，车子的底盘撞上什么东西，伴随着树木摩擦折断的噼啪声车子开始剧烈的摇晃，灯光照射着的公路竟然沉了下去，很快被漆黑的夜色吞没。
他们很快发现，原来并不是地面下沉，而是车子升高了。
那是从地面钻出来的由起来无数枝条组成的巨手，把车子轻松举了起来，而后便扔下了山崖，这个铁皮盒子翻滚着掉了下去，在山沟底下成了一堆废铁，两个没有人性的人贩子就此一命呜呼。
在做完这一切后，无名躲闪起少女来，怕把她吓到，但又不舍得离开。但少女竟然并不惧怕这个徒手扔车的树形怪物，还高兴的上前抓住无名还是树枝的双手。
“谢谢你，没事我不怕你，因为我也是个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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