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家事
春月略有缺口，犹如碎下小块的暖玉。
村中小道上的冰雪在三日间融化不少，泥土湿润，被踩踏得滑泞不堪，部分水洼处晃着半轮明月，波光微荡，碎成残破片片。
陈风与陈汐月身穿着轻薄棉衣，脚踏厚底软木棉布鞋，虽然不惧泥水，但还是小心蹦跳，踩在路上泥土较为平整坚实处。
陈汐月怀抱一本书籍，陈风手提竹篮饭盒。两人一同走入陈文家中，陈汐月向陈文问好之后，便靠着门口坐于院中，打量了几眼有些破旧的院子房屋，手托脸腮，低眉垂眼，翻开书本细细阅读。
陈风在屋中喂父亲吃好饭菜，让他躺下休息，才与父亲告别，今晚并不睡在家中。
陈文沉声安排，在他人家中切不可随意妄动。
……
“二姐，走吧。”陈风低头看着沉迷书中的小姑娘，不由得心情愉悦。
师傅那边虽有空闲竹屋，但并无多余床榻。陈风家中更是可谓家徒四壁，也住不下陈汐月。因此大人们略一商议，让陈风晚上住在陈三家中，两个孩童也可互有照应。
陈汐月轻嗯点头，合上书本，起身当先向外走去。陈风回身环顾屋内，又转而环视院子，见并无缺漏，才合上房门。
……
陈汐月怀抱书本，默默低垂脑袋，快步行走。陈风随在其后，不知从那寻了个细长竹枝，在手中随意挥舞，横撩劈刺，毫无章法。走到自家门口，陈汐月四周张望一下，见并无他人，才匆忙开门让陈风进去。
“二姐这么害怕？”，陈风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伸手接过陈汐月递来的书本。
陈汐月关门上锁，头也不回地答道：“你是不用在意，我可不能无视他人闲言碎语。”
“外人只当我们是两个小孩，不会故作他想。二姐，你是自己在吓自己，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陈风转身打量院中近门处的青石影壁，影壁上浮青鱼夏荷，侧雕金桂冬梅，中央则隽刻四字“大化如意”，端正大方，别有雅致。
陈汐月想了想似有几分道理，但人心难测，还是稳妥点好。路过陈风身边时，伸出两只小手，放于他的面前，“拿来。”
陈风将手中书本置于她手上，便想转身绕过影壁。
“还有。”陈汐月指着陈风手中的竹枝。
陈风愣了愣，哈哈大笑，将细竹竿送于她手中。
陈汐月嘴角带笑，微嗔道：“笑什么笑，你要有什么不轨之心，我定饶不了你。”说着手上挥起竹枝，如劈作砍。
陈风笑意不止，陈汐月轻哼一声，转身走过影壁，来到自家院中。
院中房屋大多以青石建造，少数以竹木搭盖，此时屋檐下悬数盏大红灯笼，并未燃起。院中主路以青石铺就，，西侧植有一棵桂树，桂枝上坠挂细长冰棱，其中有各色彩带如在飞扬飘舞。树下是一方青石小桌，仅有三张石凳，看其样式与李大夫院中有几分相似。
青石小路东侧开有花园菜圃，如今仍覆有一层白雪，仅有一株冬梅亭亭玉立，一支独上，缀有梅花朵朵，凌然开放。
洁白花朵裹着白冰，在明明春月下，闪烁晶莹光华，如疏星散落其间。
陈汐月绕过前院，来至后院，打开一间房门，点上青石油灯，“这是为你准备的客房。”
房中仅有一床一桌，以及数张椅子。陈风点头应下，迈步走入其中，随意坐在木椅上，翻开先前陈汐月点着油灯时，放于桌上的书本，就着昏黄灯火，凝目细细阅读。
陈汐月轻瞟了一眼，回屋换下棉衣外衫，又回到陈风房屋门口。
空旷的房间中，仅有只灯独影，孤静寂寥。
她不忍出言打扰，缓步来至他身后，凝视书上字迹。人影交叠间，屋内也有少许生气。
陈风察觉她在自己身后久久未动，不由得问道：“二姐，怎么还不回房？”
“我是回来拿书的。”陈汐月伸手取过书本，犹豫一下又说道：“你随我来。”
……
陈汐月绕过几间房屋，推门而入。陈风恍然发觉此处之前来过，正是陈汐月的闺房。
“二姐，这不妥吧。”陈风疑惑道。
“在梦中……你已经来过……与如今并无差别……”陈汐月强自镇定自若，仍掩饰不住心中娇怯，有些口是心非道。
陈风微微一笑，也不矫揉造作，迈步走入。屋中所示与梦中所见并无太多差异，只是鲜活生动了许多，素雅幽静，隐隐清香浮动。
屋中多了一架衣柜，梳妆台上也多些细碎物件，书柜中各类书本更多……。
陈汐月坐于桌旁，盯着他羞怒道：“别看了，又不是没见过。”她心中暗叹，自己这还未有其他男人进入的闺房，都被他看个遍。
“梦中和现实有很多不同，也确实没见过。”陈风笑着收回目光，来到书架旁，思考片刻，问道：“二姐，也有治国安邦之意？”
陈汐月知道他说的是书架上那些治国方略政策，解释道：“那些是我大哥的书，他未带走完，我便都拿来了。我是不爱看的，只是用来充数而已。”
陈风随手挑了一本书，坐于她身侧，却未翻开阅读。抬眼望向窗外，正巧看见那株晶莹玉润的梅花，在月光下荧荧闪亮，亦如身旁之人。春月之下，女孩的面庞洁白生辉，眼眸中闪烁璀璨光华，如梦似幻，不由得心神一阵恍惚。
“别看了！”陈汐月羞怒道，面色艳红如红纸窗花。
“你好看。”陈风面露笑意，眼神真诚，诚心诚意并不虚假作伪。
随后闭目沉心，不再妄思妄语。
陈汐月秀目横扫，提起竹枝想要敲打他几下，发觉他已凝念开脉，气呼呼地瞪了他两眼，紧咬玉齿，似要在他身上咬上两口……
压下心中恶感，小姑娘轻抬双手放于脸颊两侧，强自把小脑袋掰正，托腮望着窗外春月冬梅，小脸如洁白梅花绽放。
……
书桌上一粒晕黄灯火微微跳动，挑弄倾洒而下的温暖月光。
陈汐月依着月光，伸出纤柔素手，翻阅一篇诵月咏梅的诗歌，不自觉轻声哼唱。
声音清柔，微妙缥缈，如月光般在指尖身周缠绕跳跃，别有几分韵律。
一曲哼了，陈汐月双眸微合敛去一汪秋水，凝神静气内视开脉。
……
半刻钟后，陈风心思困顿，眯眼望着寒梅，身觉寒意涌来，起身合上窗户，放下一帘明月。
陈风在屋中轻轻走动片刻，舒展酸麻的身躯，并未多动女孩事物，只随手打开先前陈汐月清吟的诗歌。
之前只是听得曲调转折，并未听清具体的字词诗句。此刻默默阅览诗歌，回想先前哼唱之音，心思恍然飘动，眼前浮现窗外春月冬梅之景。
他伏在桌上微眯片刻，又重新内视自观，可能是心志略有恢复涨进，已可忽略刺痛。约莫一日能开脉百分之二，一个半月即可辟开一脉，便能登堂入室，正式成为练气士，此速度已是极快。
他知道陈汐月天赋极好，心志亦是坚韧，会比自己快上不少，因而不敢有丝毫放松懈怠，哪怕略有困意，仍静心开脉。
……
半个时辰，陈汐月长出一口气，卷动摇曳灯火，眼眸微动，扫视屋内物件，轻笑自语，“还算老实……”
小姑娘蹙眉微思，在屋中徘徊不定，有时扫过陈风，心中不自觉烦闷无比。她轻叹一声，从屋角挪出小火炉，放些木炭点燃，围着火炉思索片刻，回到桌前，提笔写了几字，放于陈风面前，随后便出门去了。
她来到灶房，费力提了半桶水，身形单薄，摇摇晃晃，还未回到房中，便遇到陈风。
“二姐，这些重活让我来做。”陈风急忙接过水桶。
小姑娘嘻嘻笑道：“小风，还是懂事。”让他将水放入屋中角落边的浴桶里，陈风一连提了数次，才将将让她满意。
“二姐都是用凉水沐浴？”陈风看着宽大木桶中冰凉的清水，惊讶问道。
陈汐月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掏出一朱红疏纹木匣，匣中有白色粉末。她伸出芊芊玉手，捏了一小撮撒入水中。
粉末落入水中，缓缓沉落，初时未见有何异常，只一盏茶，水中依旧清清冽冽，却有热气升腾，淡淡幽兰清香，逸散而出。
陈汐月笑着问他：“很神奇吧。”
陈风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着：“我好像在那见过。”
陈汐月伸手试了试水温，轻笑道：“枉你天天学的这么认真，这都记不起来吗？”
“师傅的药方上有！你们偷偷用了他的方子？”
陈汐月神色并无不悦，看着腾腾升起的热气，轻声解释道：“没有。约是十年前，李大夫初来此地时，我爹为他辟地筑屋，一应费用都是我家出的。李大夫将此药方赠与我爹，我家能如此富裕，主要也是依此药粉。这也是我爹如此礼待李大夫的原因。”
陈风犹有疑惑，“方子上记载的是以明火金石磨粉，再配以调和药粉，融入水中则炽热自生，所得应是透明清亮，无色无味。”
他说着倒想起了前世的某种自热反应，与那有些类似，不过更加高明，热值也更高。
陈汐月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我家拿到药方后添加少许香料，因而所得热水自带香气。药方所得的热水不便饮用，受限颇多，用作洁身沐浴，却极为方便。以此作为主推，各种香味粉末皆有售卖，在一些富贵人家很受欢迎。”
“二姐家真是适合经商。”陈风帮她收拢好木匣，也捏了一点在手中挫磨探查，“我还未见过，可以学习一二。”
“你如今已学得不少，只是尚未融会贯通，所以一些奇思妙用未能及时想到，若之后能常用些，不说用处极大，至少可以让生活更加轻松方便。
“多谢二姐指教。”陈风双手抱拳，哈哈一笑。
陈汐月随手解下外衣，置于浴桶旁的衣架上，轻弯腰肢褪下鞋袜，露出晶莹白嫩小脚，手作解衣状，回眸问道：“小风，想看我更衣沐浴吗！”
陈风看着她衣裳轻薄，巧笑嫣然，开口调笑道：“好啊。”
“哼！”陈汐月突然怒气勃发，扭动身躯，径直提起手边的竹枝，皓腕轻转，竹枝横扫，抽打在陈风腰间。
陈风自知失言，只是后退躲闪，扭转回身，趁机绕至她身后，想要夺回竹枝，他身形摇晃从身后将抱住她，手上一紧。
陈汐月被他抱住，心生慌乱厌恶，手上一松，竹枝便被他夺取。
陈风不等她发怒，纵身窜至屋外，合上房门，大声喊道：“二姐，我为你守门。”
“大坏蛋！”陈汐月在屋里愤恨尖叫，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片刻后，许是喊得累了，陈汐月忽尔道：“小风，进来。”
陈风犹疑间，被她拽入屋内。她眼疾手快，柔嫩小手拧住他的耳朵，嘴唇附在他耳边轻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陈风无奈，本来就没有想逃，并未出声辩驳，只是轻声呼痛，“汐儿，轻些，疼……”
“别装了……比这更疼的你都受得了。”陈汐月拧的更紧，恶狠狠道……
半晌之后，陈汐月觉得心情舒畅不少，才松开手，说出的轻柔话语却让陈风面色难看，“突然发现揍你一顿能让我心情变好。以后不舒心时，应该揍你一顿。”
“别，二姐我错了……”陈风低声讨饶，语气中却无几分诚意，带有几分笑意。
陈汐月浑不在意，轻轻拍手，嘻嘻笑道：“说笑的啦。”
她收敛笑容，背对陈风坐下，正经其事道：“让你进来，是请你帮我洗下头发。头发太长，清洗颇为不便，往常都是我娘为我濯洗，如今要劳烦你了。”
“二姐，客气了。”陈风温言耳语。
陈汐月眼眸紧闭，娇小身躯躺在摇椅上，椅面倾斜弯折，恰巧与浴桶相接。她仰起臻首，柔软脖颈处垫着一块软绵巾帕，顺滑长发铺散在水上，如一朵展开的黑色睡莲。
陈风接过洁白缀花手帕，边角交叠，覆于她紧闭的双眼上，看着娇颜玉容，轻轻抚动额间凌乱发丝。
陈风悄悄在她额头吻下。
小姑娘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分毫，皱着琼鼻，冷哼一声。
陈风轻笑抚慰，鞠起一捧清水，倾倾洒落发丝……
陈汐月不时出声指点应如何清洗，也有些烦闷道：“小风，你说我要不要把这长发剪去。
“不要。”陈风想也未想地答道。
“为何？”
“因为这样的汐儿……很好看。”
陈汐月却未如之前那般羞怒，也是理所当然地同意道：“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她又调皮问道：“那以后，二姐的头发都交于小风来清洗，如何？”
“可以。”陈风哈哈一笑，点头答应，手上动作不停顿，拾起皂荚软膏，轻轻涂抹在她头顶发间，缓缓搓揉发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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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小道上的冰雪在三日间融化不少，泥土湿润，被踩踏得滑泞不堪，部分水洼处晃着半轮明月，波光微荡，碎成残破片片。
陈风与陈汐月身穿着轻薄棉衣，脚踏厚底软木棉布鞋，虽然不惧泥水，但还是小心蹦跳，踩在路上泥土较为平整坚实处。
陈汐月怀抱一本书籍，陈风手提竹篮饭盒。两人一同走入陈文家中，陈汐月向陈文问好之后，便靠着门口坐于院中，打量了几眼有些破旧的院子房屋，手托脸腮，低眉垂眼，翻开书本细细阅读。
陈风在屋中喂父亲吃好饭菜，让他躺下休息，才与父亲告别，今晚并不睡在家中。
陈文沉声安排，在他人家中切不可随意妄动。
……
“二姐，走吧。”陈风低头看着沉迷书中的小姑娘，不由得心情愉悦。
师傅那边虽有空闲竹屋，但并无多余床榻。陈风家中更是可谓家徒四壁，也住不下陈汐月。因此大人们略一商议，让陈风晚上住在陈三家中，两个孩童也可互有照应。
陈汐月轻嗯点头，合上书本，起身当先向外走去。陈风回身环顾屋内，又转而环视院子，见并无缺漏，才合上房门。
……
陈汐月怀抱书本，默默低垂脑袋，快步行走。陈风随在其后，不知从那寻了个细长竹枝，在手中随意挥舞，横撩劈刺，毫无章法。走到自家门口，陈汐月四周张望一下，见并无他人，才匆忙开门让陈风进去。
“二姐这么害怕？”，陈风有些无奈，也有点好笑，伸手接过陈汐月递来的书本。
陈汐月关门上锁，头也不回地答道：“你是不用在意，我可不能无视他人闲言碎语。”
“外人只当我们是两个小孩，不会故作他想。二姐，你是自己在吓自己，有点此地无银的意思。”
陈风转身打量院中近门处的青石影壁，影壁上浮青鱼夏荷，侧雕金桂冬梅，中央则隽刻四字“大化如意”，端正大方，别有雅致。
陈汐月想了想似有几分道理，但人心难测，还是稳妥点好。路过陈风身边时，伸出两只小手，放于他的面前，“拿来。”
陈风将手中书本置于她手上，便想转身绕过影壁。
“还有。”陈汐月指着陈风手中的竹枝。
陈风愣了愣，哈哈大笑，将细竹竿送于她手中。
陈汐月嘴角带笑，微嗔道：“笑什么笑，你要有什么不轨之心，我定饶不了你。”说着手上挥起竹枝，如劈作砍。
陈风笑意不止，陈汐月轻哼一声，转身走过影壁，来到自家院中。
院中房屋大多以青石建造，少数以竹木搭盖，此时屋檐下悬数盏大红灯笼，并未燃起。院中主路以青石铺就，，西侧植有一棵桂树，桂枝上坠挂细长冰棱，其中有各色彩带如在飞扬飘舞。树下是一方青石小桌，仅有三张石凳，看其样式与李大夫院中有几分相似。
青石小路东侧开有花园菜圃，如今仍覆有一层白雪，仅有一株冬梅亭亭玉立，一支独上，缀有梅花朵朵，凌然开放。
洁白花朵裹着白冰，在明明春月下，闪烁晶莹光华，如疏星散落其间。
陈汐月绕过前院，来至后院，打开一间房门，点上青石油灯，“这是为你准备的客房。”
房中仅有一床一桌，以及数张椅子。陈风点头应下，迈步走入其中，随意坐在木椅上，翻开先前陈汐月点着油灯时，放于桌上的书本，就着昏黄灯火，凝目细细阅读。
陈汐月轻瞟了一眼，回屋换下棉衣外衫，又回到陈风房屋门口。
空旷的房间中，仅有只灯独影，孤静寂寥。
她不忍出言打扰，缓步来至他身后，凝视书上字迹。人影交叠间，屋内也有少许生气。
陈风察觉她在自己身后久久未动，不由得问道：“二姐，怎么还不回房？”
“我是回来拿书的。”陈汐月伸手取过书本，犹豫一下又说道：“你随我来。”
……
陈汐月绕过几间房屋，推门而入。陈风恍然发觉此处之前来过，正是陈汐月的闺房。
“二姐，这不妥吧。”陈风疑惑道。
“在梦中……你已经来过……与如今并无差别……”陈汐月强自镇定自若，仍掩饰不住心中娇怯，有些口是心非道。
陈风微微一笑，也不矫揉造作，迈步走入。屋中所示与梦中所见并无太多差异，只是鲜活生动了许多，素雅幽静，隐隐清香浮动。
屋中多了一架衣柜，梳妆台上也多些细碎物件，书柜中各类书本更多……。
陈汐月坐于桌旁，盯着他羞怒道：“别看了，又不是没见过。”她心中暗叹，自己这还未有其他男人进入的闺房，都被他看个遍。
“梦中和现实有很多不同，也确实没见过。”陈风笑着收回目光，来到书架旁，思考片刻，问道：“二姐，也有治国安邦之意？”
陈汐月知道他说的是书架上那些治国方略政策，解释道：“那些是我大哥的书，他未带走完，我便都拿来了。我是不爱看的，只是用来充数而已。”
陈风随手挑了一本书，坐于她身侧，却未翻开阅读。抬眼望向窗外，正巧看见那株晶莹玉润的梅花，在月光下荧荧闪亮，亦如身旁之人。春月之下，女孩的面庞洁白生辉，眼眸中闪烁璀璨光华，如梦似幻，不由得心神一阵恍惚。
“别看了！”陈汐月羞怒道，面色艳红如红纸窗花。
“你好看。”陈风面露笑意，眼神真诚，诚心诚意并不虚假作伪。
随后闭目沉心，不再妄思妄语。
陈汐月秀目横扫，提起竹枝想要敲打他几下，发觉他已凝念开脉，气呼呼地瞪了他两眼，紧咬玉齿，似要在他身上咬上两口……
压下心中恶感，小姑娘轻抬双手放于脸颊两侧，强自把小脑袋掰正，托腮望着窗外春月冬梅，小脸如洁白梅花绽放。
……
书桌上一粒晕黄灯火微微跳动，挑弄倾洒而下的温暖月光。
陈汐月依着月光，伸出纤柔素手，翻阅一篇诵月咏梅的诗歌，不自觉轻声哼唱。
声音清柔，微妙缥缈，如月光般在指尖身周缠绕跳跃，别有几分韵律。
一曲哼了，陈汐月双眸微合敛去一汪秋水，凝神静气内视开脉。
……
半刻钟后，陈风心思困顿，眯眼望着寒梅，身觉寒意涌来，起身合上窗户，放下一帘明月。
陈风在屋中轻轻走动片刻，舒展酸麻的身躯，并未多动女孩事物，只随手打开先前陈汐月清吟的诗歌。
之前只是听得曲调转折，并未听清具体的字词诗句。此刻默默阅览诗歌，回想先前哼唱之音，心思恍然飘动，眼前浮现窗外春月冬梅之景。
他伏在桌上微眯片刻，又重新内视自观，可能是心志略有恢复涨进，已可忽略刺痛。约莫一日能开脉百分之二，一个半月即可辟开一脉，便能登堂入室，正式成为练气士，此速度已是极快。
他知道陈汐月天赋极好，心志亦是坚韧，会比自己快上不少，因而不敢有丝毫放松懈怠，哪怕略有困意，仍静心开脉。
……
半个时辰，陈汐月长出一口气，卷动摇曳灯火，眼眸微动，扫视屋内物件，轻笑自语，“还算老实……”
小姑娘蹙眉微思，在屋中徘徊不定，有时扫过陈风，心中不自觉烦闷无比。她轻叹一声，从屋角挪出小火炉，放些木炭点燃，围着火炉思索片刻，回到桌前，提笔写了几字，放于陈风面前，随后便出门去了。
她来到灶房，费力提了半桶水，身形单薄，摇摇晃晃，还未回到房中，便遇到陈风。
“二姐，这些重活让我来做。”陈风急忙接过水桶。
小姑娘嘻嘻笑道：“小风，还是懂事。”让他将水放入屋中角落边的浴桶里，陈风一连提了数次，才将将让她满意。
“二姐都是用凉水沐浴？”陈风看着宽大木桶中冰凉的清水，惊讶问道。
陈汐月从梳妆台的抽屉中掏出一朱红疏纹木匣，匣中有白色粉末。她伸出芊芊玉手，捏了一小撮撒入水中。
粉末落入水中，缓缓沉落，初时未见有何异常，只一盏茶，水中依旧清清冽冽，却有热气升腾，淡淡幽兰清香，逸散而出。
陈汐月笑着问他：“很神奇吧。”
陈风摸着下巴，装模作样地思考着：“我好像在那见过。”
陈汐月伸手试了试水温，轻笑道：“枉你天天学的这么认真，这都记不起来吗？”
“师傅的药方上有！你们偷偷用了他的方子？”
陈汐月神色并无不悦，看着腾腾升起的热气，轻声解释道：“没有。约是十年前，李大夫初来此地时，我爹为他辟地筑屋，一应费用都是我家出的。李大夫将此药方赠与我爹，我家能如此富裕，主要也是依此药粉。这也是我爹如此礼待李大夫的原因。”
陈风犹有疑惑，“方子上记载的是以明火金石磨粉，再配以调和药粉，融入水中则炽热自生，所得应是透明清亮，无色无味。”
他说着倒想起了前世的某种自热反应，与那有些类似，不过更加高明，热值也更高。
陈汐月脸上露出几分得意之色，“我家拿到药方后添加少许香料，因而所得热水自带香气。药方所得的热水不便饮用，受限颇多，用作洁身沐浴，却极为方便。以此作为主推，各种香味粉末皆有售卖，在一些富贵人家很受欢迎。”
“二姐家真是适合经商。”陈风帮她收拢好木匣，也捏了一点在手中挫磨探查，“我还未见过，可以学习一二。”
“你如今已学得不少，只是尚未融会贯通，所以一些奇思妙用未能及时想到，若之后能常用些，不说用处极大，至少可以让生活更加轻松方便。
“多谢二姐指教。”陈风双手抱拳，哈哈一笑。
陈汐月随手解下外衣，置于浴桶旁的衣架上，轻弯腰肢褪下鞋袜，露出晶莹白嫩小脚，手作解衣状，回眸问道：“小风，想看我更衣沐浴吗！”
陈风看着她衣裳轻薄，巧笑嫣然，开口调笑道：“好啊。”
“哼！”陈汐月突然怒气勃发，扭动身躯，径直提起手边的竹枝，皓腕轻转，竹枝横扫，抽打在陈风腰间。
陈风自知失言，只是后退躲闪，扭转回身，趁机绕至她身后，想要夺回竹枝，他身形摇晃从身后将抱住她，手上一紧。
陈汐月被他抱住，心生慌乱厌恶，手上一松，竹枝便被他夺取。
陈风不等她发怒，纵身窜至屋外，合上房门，大声喊道：“二姐，我为你守门。”
“大坏蛋！”陈汐月在屋里愤恨尖叫，咬牙切齿，“我要杀了你！”
片刻后，许是喊得累了，陈汐月忽尔道：“小风，进来。”
陈风犹疑间，被她拽入屋内。她眼疾手快，柔嫩小手拧住他的耳朵，嘴唇附在他耳边轻笑，“你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陈风无奈，本来就没有想逃，并未出声辩驳，只是轻声呼痛，“汐儿，轻些，疼……”
“别装了……比这更疼的你都受得了。”陈汐月拧的更紧，恶狠狠道……
半晌之后，陈汐月觉得心情舒畅不少，才松开手，说出的轻柔话语却让陈风面色难看，“突然发现揍你一顿能让我心情变好。以后不舒心时，应该揍你一顿。”
“别，二姐我错了……”陈风低声讨饶，语气中却无几分诚意，带有几分笑意。
陈汐月浑不在意，轻轻拍手，嘻嘻笑道：“说笑的啦。”
她收敛笑容，背对陈风坐下，正经其事道：“让你进来，是请你帮我洗下头发。头发太长，清洗颇为不便，往常都是我娘为我濯洗，如今要劳烦你了。”
“二姐，客气了。”陈风温言耳语。
陈汐月眼眸紧闭，娇小身躯躺在摇椅上，椅面倾斜弯折，恰巧与浴桶相接。她仰起臻首，柔软脖颈处垫着一块软绵巾帕，顺滑长发铺散在水上，如一朵展开的黑色睡莲。
陈风接过洁白缀花手帕，边角交叠，覆于她紧闭的双眼上，看着娇颜玉容，轻轻抚动额间凌乱发丝。
陈风悄悄在她额头吻下。
小姑娘睁大眼睛，却看不清分毫，皱着琼鼻，冷哼一声。
陈风轻笑抚慰，鞠起一捧清水，倾倾洒落发丝……
陈汐月不时出声指点应如何清洗，也有些烦闷道：“小风，你说我要不要把这长发剪去。
“不要。”陈风想也未想地答道。
“为何？”
“因为这样的汐儿……很好看。”
陈汐月却未如之前那般羞怒，也是理所当然地同意道：“我也觉得我很好看。”
她又调皮问道：“那以后，二姐的头发都交于小风来清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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