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岁月尽去人尽逝
中秋之夜，圆月依旧。明月照旧人，旧人望新人。
他们回村后，陈风就将青杏喂给了父亲，眼看着他恢复了些许生机，终于安心下来。在那之后，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好，已能缓缓的站立，只是腿部肌肉萎缩得不成样子，才不能正常行走，还需慢慢恢复。
陈风在陈汐月的指导下也学着做了些月饼，印着秋风与明月，别有一番造型。
他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动，笑道：“这药效还是挺好的，没有添加辅助药材，便能让你康复。”
父亲并未显出有多少的开心，一脸平静道：“也不需浪费在我身上。”
“为什么？”陈风不解地问,他从未在父亲的身上看到过去死求生的意愿，仿若他已在人间呆的厌烦了，离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因为我终将死去，这是命中注定的。”他解释道，“而且我也不排斥死去，我父亲说过有些人死了，却总好过活着。”
他转向陈风，看着他说：“如今我就是这样的，我死了的意义比活着更大，为了你或者说为了我这点些末道理，我才不愿苟活与此。”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陈风想了少许，还是摇头道：“那只是你认为的死去比活着更有意义，但是真的是如此吗？至少对于我来说。父亲，你活着比死了更好。”
父亲听完，沉默少许，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便陪你走这一遭吧。”
陈风听完，默默点头，揉动着额角，头疼不已，院中转了几圈，扶他回去休息。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了一会，起身穿好衣物，出了门在村中散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石板桥上。
孤月高悬，无星无云，明亮亮地照得旷野也不幽暗。
他低声叹了一声，低头看着石板桥下，溪水低浅，连带着水中明月也变得清浅了许多，如浮在水面，又似荡在空中。
他望着出水明月，忽然感到一种超脱之感，仿若挣脱了世俗之念，人间之理，得自由之所欲。
“在看什么呢？”
一道悦耳的声音惊醒了正出神的他，侧身看去，她也正看着水中的明月，笑道：“镜花水月，不过一场空。”
陈风看着她，突而说道：“岁月易逝，不过梦一场。”
“额…”陈汐月眨了眨眼，不再说啥。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陈风瞄了她两眼问道。
陈汐月掰扯着手指，说：“此时还未至三更。”
又道：“月色正好，在家睡觉岂不可惜。”
她仰头望着圆月，说道：“练气之人，朝饮晨露，暮宿落霞，不食五谷，不事农耕。避世而行，与清风明月作伴，融汇日精月华，强自己身。究天人之意，体己心己行，感天悟地，得忽己道。”
“如此练气修行，可是真的让人艳羡。”陈风看着沉浮在水中的明月，“修行之人，七情六欲更甚。不饮晨露不宿落霞，而据洞天福地，不务农事，却有口腹之欲，不深山独行，只讲人情世故，喜天材地宝，喜屠戮生灵，喜兵戈相向，抗天挣地，留存心意。”
“为何如此？”
“为何？”他思考了片刻，说道：“许是不得已而为之，许是人本性如此。”
陈汐月接过话头说道：“许是人心喜波澜。”
……
波澜却是未起，往后的日子似乎平睦了许多，陈风大多时候在师傅这做药童，山中并未再去。
父亲的身体日渐好转，已经不需陈风照顾，他在村中租了几亩田地，种下作物，好有维系生存的食物，也常在村中走动，帮着邻里做些活儿，以感谢近几年的照顾。
陈汐月应是入了修行的门，来师傅这的时候少了许多，被家里约束了许多，每日都要去镇上私塾学习，有时也会与陈风交流一些修炼的心得体会。
陈山水学的柳刀柳剑倒是似模似样，越来越有章法，时常在陈风眼前炫耀，让陈风与他比试，陈风倒是耐得住手，未与他动过分毫。
冬来冬去，春始春生；万物生发，欣欣向荣。
此年春节时候，陈风的父亲陈文在与陈三一番商谈后，让陈风和陈汐月定了婚，约定待他们成年之后，完成婚约。
他们俩后来才被告知，并未作什么反对，默默地接受了。
……
一载又一载，岁月往来未休止。
数年之后，陈汐月的大哥陈三一终于高中，在都城里做了大官，衣锦归故里，着实热闹了一番，而后将他们一家人都接去都城里生活。
陈山水很是兴奋，终于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大展伸手。陈汐月倒不是很想去，不过扭不过家里人的决定，也曾问过陈风是否一同前往，被他拒绝了。
陈三一家人就此搬离了此村，村中地产交予陈文打理，婚约也未再提。
陈汐月时常来信，讲述在都城中的见闻趣事，说到自己进入了更大的书院学习，父亲陈三又做起了小生意，大哥陈三一结婚生子、仕途更顺，小弟陈山水投身从戎，想立一番功绩……
信中常夹带着图画，繁杂的画笔绘出繁荣的城中景象，建筑画的细致，人物更为细腻，一言一态，皆在纸上。
陈风也想回信，提笔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平淡的生活无非家长里短，还是与她说枯燥无趣的医书，还是师傅渐老的身体。或是与她讲她家中梅花开了几枝，桂花如约绽放，塘中荷茂，池里鱼肥。
他想了许久，只是回道，“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如此，便渐渐断了音信。
陈风有时会想，这样也好，毕竟他们好似两个世界的人，本就不是很合适的两个人，与自己在一起，她并不会过的好些……
让他忧愁的是师傅的身体却愈加苍老了，似乎寿岁将至。他入得山中采药，去往破石分水二山，也常遇到在山中游荡的林老头，虽然他面貌怪异，心肠却是不坏，每次遇见都会告诉他那处有些药材，与他渐渐熟络了许多。
但是，他再未遇到过那条白蛇，寻遍了两座山也未寻得过青杏。
师傅也很豁达，好似早已知自己将死，并未有多少悲伤，说是能传下衣钵，已是上天厚待，就此归去，了无遗憾。
……
岁月匆匆而过，去了旧人，来了新人。
在某年的冬天，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初晴时候，陈风在门前捡到了一位少女，与他年岁相仿，都十八九岁的样子，只是她双目失明，也不知怎么流落到这儿。
陈风想将她医好，却又是无能为力，她先天之疾，有眼无瞳，后天又被迫害已无眼白，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窝，幸是雪大天寒，将血肉冻住，才不至于流血於脓。
她的性命是保下了，但腿脚却被冻坏了，走不了路，陈风为她做了一张轮椅，更为结实耐用，她也就留了下来。因为他说过她的腿会好的。
或是几年时光，或是眨眼之间。
陈风已是家里的顶梁柱，已可以独当一面，治病救人。
数载之间，她甘为奴仆，以报救命之恩。也因行动不便，不可视物，她从未踏出过竹楼院门。
她那一直平和的心境，不怨天不自伤，沉默寡言，却总是面带微笑。
安静的样子常让他想起儿时的玩伴陈汐月。
现在再回忆她的容貌已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地记着有那么一个人。
她的腿慢慢的康复了，也归为了陈姓，自名陈小小。
在父亲的鼓动下，陈风与她缔结了婚约，寻了个良辰吉日，完成婚礼。虽未宴请几桌宾客，也未饮酒陪乐，但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一天。
渐渐的，他好似也忘记了自己本是修仙练气之人，与陈小小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问过她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点点头，很是迎合他，“有你在，即安好。”
不过两年，他们已育有一子一女，幸好未遗传有无瞳症，两个孩子带给他们很多欢乐。
他也未指望着孩子们能有什么出息，未逼着他们学医术，只教了他们读书写字，不至于大字不识。
……
时光匆匆而过，父亲渐渐老去，陈风便不让他种地劳作，只自己收拢了几亩田地，种些作物，有些粮食。
孩子们渐渐长大，各有志向。儿子学了他的拳法，立志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女儿却是想学习医术，虽未想有所作为，但也可以借此为生。
他也渐渐老了，孩子们各自离家，或为了梦想，或为了生活，留下他们在村里守候。
在某一年的某一天，他的父亲老死在家里，走的很安详，无一丝痛苦，村中的老人们也都渐渐老去。
慢慢的，旧人去了，新人走了。
村中就剩下了他们两口子，陈小小身体不便，不便再挪动位置，陈风也无心再背离家乡，折外而居。
他们就孤守、据守、厮守在这破败的村庄，年复一年，渐渐老去。
青丝幻白发，红颜化枯骨。
白发苍苍的他送走了同样白发的她，独留他一人，仿若世间只剩他一人。
独自一人生活了许多年，直到将死之际，他迷惘的看着苍白的天空，终于可以解脱。
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见一名年轻女子踏剑而归，落到他身前，看着他说：“你还在这啊。”
陈风记起了已经忘记的人，和她说：“你回来了。”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问他：“这些年来过的还好？”
“尚好。”他点了点头，笑道：“你过的可好？”
“还好。”她摇了摇头，甩动着秀丽的长发，一如年少时候。
女子深深地看着垂老如尸的他，又摇了摇头，走到近些，轻轻在他头顶拍了两下。用力很轻，如春风吹拂，劲力又柔，却硬是将他的身子拍得矮了下去。
随着他身体矮下，岁月倒流，记忆里的画面如烟霞般幻化闪灭，一幕幕、一幅幅，一晃而逝，最后凝成一团光晕，上下晃荡。
一念而起，一念而灭。
光晕渐渐凝实，绕成一轮圆月。
陈汐月的手掌正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光洁的面庞如明月般清白。
陈风仍处在恍惚不解之中，说道：“我刚才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是一段漫长的幻想。”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想。”陈汐月盯着明月，紧皱眉头，“或者也是，但是现在我们身处何处？”
话语落罢。
明月又碎，碎成一块块，碾成一粒粒，如光汇聚，如雪而飞，掩盖了、淹没了他们。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
他们回村后，陈风就将青杏喂给了父亲，眼看着他恢复了些许生机，终于安心下来。在那之后，父亲的身体越来越好，已能缓缓的站立，只是腿部肌肉萎缩得不成样子，才不能正常行走，还需慢慢恢复。
陈风在陈汐月的指导下也学着做了些月饼，印着秋风与明月，别有一番造型。
他扶着父亲在院子里走动，笑道：“这药效还是挺好的，没有添加辅助药材，便能让你康复。”
父亲并未显出有多少的开心，一脸平静道：“也不需浪费在我身上。”
“为什么？”陈风不解地问,他从未在父亲的身上看到过去死求生的意愿，仿若他已在人间呆的厌烦了，离去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因为我终将死去，这是命中注定的。”他解释道，“而且我也不排斥死去，我父亲说过有些人死了，却总好过活着。”
他转向陈风，看着他说：“如今我就是这样的，我死了的意义比活着更大，为了你或者说为了我这点些末道理，我才不愿苟活与此。”
听着他掷地有声的话语，陈风想了少许，还是摇头道：“那只是你认为的死去比活着更有意义，但是真的是如此吗？至少对于我来说。父亲，你活着比死了更好。”
父亲听完，沉默少许，笑了笑说道：“那好吧，便陪你走这一遭吧。”
陈风听完，默默点头，揉动着额角，头疼不已，院中转了几圈，扶他回去休息。
他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了一会，起身穿好衣物，出了门在村中散步，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石板桥上。
孤月高悬，无星无云，明亮亮地照得旷野也不幽暗。
他低声叹了一声，低头看着石板桥下，溪水低浅，连带着水中明月也变得清浅了许多，如浮在水面，又似荡在空中。
他望着出水明月，忽然感到一种超脱之感，仿若挣脱了世俗之念，人间之理，得自由之所欲。
“在看什么呢？”
一道悦耳的声音惊醒了正出神的他，侧身看去，她也正看着水中的明月，笑道：“镜花水月，不过一场空。”
陈风看着她，突而说道：“岁月易逝，不过梦一场。”
“额…”陈汐月眨了眨眼，不再说啥。
“三更半夜的你怎么不睡觉。”陈风瞄了她两眼问道。
陈汐月掰扯着手指，说：“此时还未至三更。”
又道：“月色正好，在家睡觉岂不可惜。”
她仰头望着圆月，说道：“练气之人，朝饮晨露，暮宿落霞，不食五谷，不事农耕。避世而行，与清风明月作伴，融汇日精月华，强自己身。究天人之意，体己心己行，感天悟地，得忽己道。”
“如此练气修行，可是真的让人艳羡。”陈风看着沉浮在水中的明月，“修行之人，七情六欲更甚。不饮晨露不宿落霞，而据洞天福地，不务农事，却有口腹之欲，不深山独行，只讲人情世故，喜天材地宝，喜屠戮生灵，喜兵戈相向，抗天挣地，留存心意。”
“为何如此？”
“为何？”他思考了片刻，说道：“许是不得已而为之，许是人本性如此。”
陈汐月接过话头说道：“许是人心喜波澜。”
……
波澜却是未起，往后的日子似乎平睦了许多，陈风大多时候在师傅这做药童，山中并未再去。
父亲的身体日渐好转，已经不需陈风照顾，他在村中租了几亩田地，种下作物，好有维系生存的食物，也常在村中走动，帮着邻里做些活儿，以感谢近几年的照顾。
陈汐月应是入了修行的门，来师傅这的时候少了许多，被家里约束了许多，每日都要去镇上私塾学习，有时也会与陈风交流一些修炼的心得体会。
陈山水学的柳刀柳剑倒是似模似样，越来越有章法，时常在陈风眼前炫耀，让陈风与他比试，陈风倒是耐得住手，未与他动过分毫。
冬来冬去，春始春生；万物生发，欣欣向荣。
此年春节时候，陈风的父亲陈文在与陈三一番商谈后，让陈风和陈汐月定了婚，约定待他们成年之后，完成婚约。
他们俩后来才被告知，并未作什么反对，默默地接受了。
……
一载又一载，岁月往来未休止。
数年之后，陈汐月的大哥陈三一终于高中，在都城里做了大官，衣锦归故里，着实热闹了一番，而后将他们一家人都接去都城里生活。
陈山水很是兴奋，终于可以出去见见世面，大展伸手。陈汐月倒不是很想去，不过扭不过家里人的决定，也曾问过陈风是否一同前往，被他拒绝了。
陈三一家人就此搬离了此村，村中地产交予陈文打理，婚约也未再提。
陈汐月时常来信，讲述在都城中的见闻趣事，说到自己进入了更大的书院学习，父亲陈三又做起了小生意，大哥陈三一结婚生子、仕途更顺，小弟陈山水投身从戎，想立一番功绩……
信中常夹带着图画，繁杂的画笔绘出繁荣的城中景象，建筑画的细致，人物更为细腻，一言一态，皆在纸上。
陈风也想回信，提笔时却不知说些什么，平淡的生活无非家长里短，还是与她说枯燥无趣的医书，还是师傅渐老的身体。或是与她讲她家中梅花开了几枝，桂花如约绽放，塘中荷茂，池里鱼肥。
他想了许久，只是回道，“一切安好，切勿挂念。”
如此，便渐渐断了音信。
陈风有时会想，这样也好，毕竟他们好似两个世界的人，本就不是很合适的两个人，与自己在一起，她并不会过的好些……
让他忧愁的是师傅的身体却愈加苍老了，似乎寿岁将至。他入得山中采药，去往破石分水二山，也常遇到在山中游荡的林老头，虽然他面貌怪异，心肠却是不坏，每次遇见都会告诉他那处有些药材，与他渐渐熟络了许多。
但是，他再未遇到过那条白蛇，寻遍了两座山也未寻得过青杏。
师傅也很豁达，好似早已知自己将死，并未有多少悲伤，说是能传下衣钵，已是上天厚待，就此归去，了无遗憾。
……
岁月匆匆而过，去了旧人，来了新人。
在某年的冬天，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几日，初晴时候，陈风在门前捡到了一位少女，与他年岁相仿，都十八九岁的样子，只是她双目失明，也不知怎么流落到这儿。
陈风想将她医好，却又是无能为力，她先天之疾，有眼无瞳，后天又被迫害已无眼白，只剩下空洞洞的眼窝，幸是雪大天寒，将血肉冻住，才不至于流血於脓。
她的性命是保下了，但腿脚却被冻坏了，走不了路，陈风为她做了一张轮椅，更为结实耐用，她也就留了下来。因为他说过她的腿会好的。
或是几年时光，或是眨眼之间。
陈风已是家里的顶梁柱，已可以独当一面，治病救人。
数载之间，她甘为奴仆，以报救命之恩。也因行动不便，不可视物，她从未踏出过竹楼院门。
她那一直平和的心境，不怨天不自伤，沉默寡言，却总是面带微笑。
安静的样子常让他想起儿时的玩伴陈汐月。
现在再回忆她的容貌已模糊不清，只隐隐约约地记着有那么一个人。
她的腿慢慢的康复了，也归为了陈姓，自名陈小小。
在父亲的鼓动下，陈风与她缔结了婚约，寻了个良辰吉日，完成婚礼。虽未宴请几桌宾客，也未饮酒陪乐，但那是他最意气风发的一天。
渐渐的，他好似也忘记了自己本是修仙练气之人，与陈小小一起过着平淡的生活。
他问过她是否喜欢这样的生活。她点点头，很是迎合他，“有你在，即安好。”
不过两年，他们已育有一子一女，幸好未遗传有无瞳症，两个孩子带给他们很多欢乐。
他也未指望着孩子们能有什么出息，未逼着他们学医术，只教了他们读书写字，不至于大字不识。
……
时光匆匆而过，父亲渐渐老去，陈风便不让他种地劳作，只自己收拢了几亩田地，种些作物，有些粮食。
孩子们渐渐长大，各有志向。儿子学了他的拳法，立志闯荡江湖，快意恩仇。女儿却是想学习医术，虽未想有所作为，但也可以借此为生。
他也渐渐老了，孩子们各自离家，或为了梦想，或为了生活，留下他们在村里守候。
在某一年的某一天，他的父亲老死在家里，走的很安详，无一丝痛苦，村中的老人们也都渐渐老去。
慢慢的，旧人去了，新人走了。
村中就剩下了他们两口子，陈小小身体不便，不便再挪动位置，陈风也无心再背离家乡，折外而居。
他们就孤守、据守、厮守在这破败的村庄，年复一年，渐渐老去。
青丝幻白发，红颜化枯骨。
白发苍苍的他送走了同样白发的她，独留他一人，仿若世间只剩他一人。
独自一人生活了许多年，直到将死之际，他迷惘的看着苍白的天空，终于可以解脱。
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见一名年轻女子踏剑而归，落到他身前，看着他说：“你还在这啊。”
陈风记起了已经忘记的人，和她说：“你回来了。”
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人，问他：“这些年来过的还好？”
“尚好。”他点了点头，笑道：“你过的可好？”
“还好。”她摇了摇头，甩动着秀丽的长发，一如年少时候。
女子深深地看着垂老如尸的他，又摇了摇头，走到近些，轻轻在他头顶拍了两下。用力很轻，如春风吹拂，劲力又柔，却硬是将他的身子拍得矮了下去。
随着他身体矮下，岁月倒流，记忆里的画面如烟霞般幻化闪灭，一幕幕、一幅幅，一晃而逝，最后凝成一团光晕，上下晃荡。
一念而起，一念而灭。
光晕渐渐凝实，绕成一轮圆月。
陈汐月的手掌正放在他的头顶，看着他，光洁的面庞如明月般清白。
陈风仍处在恍惚不解之中，说道：“我刚才好似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或是一段漫长的幻想。”
“那不是梦，也不是幻想。”陈汐月盯着明月，紧皱眉头，“或者也是，但是现在我们身处何处？”
话语落罢。
明月又碎，碎成一块块，碾成一粒粒，如光汇聚，如雪而飞，掩盖了、淹没了他们。
……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qg99.cc。顶点小说网手机版更新最快网址：m.bqg99.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