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前世(三)

　　
“啊……啊？”
瞬间燃烧起来的空气是一锅煮沸的水，我愕然望望身旁这只美丽的猫咪，竟不敢相信自己的猫耳。水汽迷蒙中，吞吐的话语像是一块巨大的冰凌，猫舌头都被冻的结结巴巴。望着梦馨，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我……”极力维持的面无表情变成了爪足无措的慌忙。
猫耳是足以在危险的夜晚识别老鼠的窸窸窣窣，在婆娑的树叶摩擦声中针一般准确地挑出鸟巢，于是这一次就是连灰涯和璐猫猫都在前面投来好奇的目光，像是一盏盏不断闪烁的闪光灯。我感觉自己与梦馨处在无处遁形的空旷舞台之上。
“我是说……”结果梦馨蓦地通红咯面庞：“突然觉得好喜欢你这个朋友！”末了又羽毛般弱弱地补充一句，“你倒是等我把话说完呐。”
“……”
“因为如果不是你，喵小狸，现在我一定是一具摔进雪地里等待腐烂的尸体了。”抬起脑袋，正视着我灼灼的目光，望见梦馨雪白的猫脸还带着满满的心有余悸。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向街道两旁树底鸽背般的，一个个隆起的雪包望。我清楚看见隐藏在其中的后怕。
迷迷蒙蒙的晨光泛起鱼肚白的害羞，微冷带一点清醒。而在天光与城市所接壤的寂静地方，已是永远无法倒退的地平线。
小蓝与小黄在身后也以好奇的目光打过来。
——漂亮姐姐说的是什么喵？小蓝听不懂喵……不合时宜的卖萌插嘴，小蓝好奇却短短的猫耳活泼地机灵两下。
——汪！这是哥哥和姐姐的事情，小猫不要听！小黄汪汪道。
——喵～可小黄哥哥不是小猫吗？
——我是狗，不是猫！狗和猫的区别是，嗯嗯汪……
……
耳边小黄小蓝的言语为白色的舞台平添诙谐，但我此刻只有尴尬甩甩猫尾，脑海里之前回忆的片段点点，像是夏季才会有的柳絮般飘然浮现：
猫爪的酸疼感依然残存。
“小狸，没用的，放开我吧。”
“梦馨，相信我！我一定能救你上来的！”
“喵小狸……放开我吧，我已经快没有力气了……再这样下去我们都会死的……”是带着笑的释怀的声音。
“……我说过要用生命去守护你的！现在我们的旅途才刚刚掀开一角，你怎么可以叫我放开你！”
“大笨蛋！”
“笨蛋……以后也不许你说什么放弃你之类的傻话……”
……
想到这到里，  猫脸便滚烫得像是正午的太阳，于是干脆将勇气鼓起宛如满月：其实……没什么感谢的，梦馨，早在主人家里，我就说过会用生命去守护你的。
如果不是你，可能……我也早死掉了。请记住我一定会……守护你。永远，永远喵。
我坚定望着梦馨美丽的三角脸。此刻为回忆所牵扯的心脏几乎不受控制地按照冲动的轨迹运行。
喵小狸……
缓慢地念，梦馨的眼中已经有晶莹出现，像是霓虹灯在水面反复游动的倒影：你真是一只超级大笨猫呢！鱼市的时候明知道不可能，却还是义无反顾帮我去乞讨鱼……
……你明知道自己的力量在人类面前无比渺小，可每一次还是去救猫猫狗狗。你根本就是一个不拿自己性命当回事的猫！
……你从来都不珍惜自己！你有没有想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连累了你一起死，那我在地狱里都会哭！
哔哩啪啦说了一堆，梦馨的眼泪开始喵呜呜地掉落进爪下柔软的雪地。
“笨蛋喵小狸……可是，我好感动，喵呜呜～”
“可，那是因为……你，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心疼抬起猫爪缓缓拭去白猫可爱面容上阑干的泪水，却忍住拥抱的呵护冲动。
“什么？小狸？”
梦馨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我……曾经也是一只怕死的猫，曾经我真的很怕很怕死亡，因为我想要留着这条命为阿虎报仇，直到我遇见你。
曾经……我已经见识太沉重的死亡。即使是曾经的我知道，自己在复仇的路上可能会死，却也毫无畏惧。可自从遇见你，是你让我有了想要活下去的理由。因为你，其实，我已经比任何猫都更怕死。
可是我们相识的第一天你就叫我去危险的鱼市，被打得遍体鳞伤几乎死掉那不是我的本意。还好我们被主人收养，沃建辉一条猫命，后来我们遇见小黄。
你说要我帮帮小黄的妈妈，所以我就和比特一起去救小黄妈妈，明知道那是九死一生，但还是去了。我们没能救出小黄妈妈，却救出了小蓝，拉斯也死了……拉斯死前拜托我找到Emily。
我从未发现自己的生命会如此沉重，我要照顾小蓝，我要寻找Emily，我也要为阿虎报仇，我更要留着这条猫命去保护你。好多个夜晚，我闭上眼睛，脑海里是流不尽的血与仇恨。
其实那些都没关系。虽然报仇看上去遥遥无期，我们的旅途也才刚刚开始，我们没有找到“猫咪世界”，却因为偶然交到的朋友——大花，而遇到黑霸。黑霸拜托我们去找他的女儿。这一次，我险些失去你。
曾经我只在自己的世界里孤独与仇恨厮杀的酣畅淋漓，但你是我黑暗世界里照耀的阳光，我才发觉自己原来如此害怕失去你，但又不仅仅只是害怕失去你。那一刻，我根本说不出来自己有多难过，多恐惧，我才发现自己孤独的生命里已经因为你而有了颜色，我才发现你在我心里那么重要。在我最孤独的时候，你是那稻草，是树叶，是信仰。
我没有比特的才华，我没有比特那么好的口才，我不会说很多很多浪漫的话，可是你在我心里有超越一切的份量，我说的每一句猫语都是真的。梦馨，即使是用我自己的命去换你的命，我也心甘情愿。我怕死，可如果是为了保护你而死，死又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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