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凶杀(八)

　　
“小……小狸大人。”
被我按在猫爪底下的老鼠，虽然被吓到结巴，但竟然认识我。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告诉我！梦馨在哪里？说！”虽然已经在努力克制，但我还是吼了出来，激动的猫爪不受控制地弹出，在老鼠的脸上擦出几道血痕。
“自……自从公主和小狸大人分别后，一直放心不下，就命小的暗中跟着，直到小狸大人安全抵达猫咪世界。小的才回去复命……”
老鼠被我的表情吓得不轻，生怕惹我不满意，于是语速格外飞快:  “公……公主一听到猫咪世界快拆迁了，就赶快让小的再过来一趟，询问小狸大人接下来往何处栖身……”老鼠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小的在夜色下看到两个人类，一男一女，他们手里拎着一个大箱子，盖着布，看不清里面是什么。他们蹲在房子门口，一个嘴里说‘老不死的不愿意腾地方都是为了这群破猫’；另一个说‘反正药已经下了，到时候由不得她不搬。’
“……小的听见后慌极了，心想万一小狸大人被害，小的可就没法交差了。等那两个人类离开，小的就溜进院子里查看，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小狸大人的尸体……就想着可能小狸大人可能是暂时出去了。于是小的就在这里等了两天……”
“两天……两天，两天！”听到这里，心脏像是挨了一记重锤，我的眼前发黑，天旋地转——为什么我迟了两天！我明明已经在黑霸那里找到让这里的小猫们安身的新场所了，可为什么……偏偏迟了两天！
本以为，这旅途结束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我还以为从此就可以和大家一起幸福而快乐地生活下去。可为什么老天跟我开了这么大的一个玩笑？让我最接近天堂的那一刹那猛地跌落地狱？我继续询问，嗓音因痛苦都都有些哑了:“那，梦馨呢……为什么我没有找到梦馨尸体……”
“这个……小的不知道，小的也一直没有找到梦馨的尸体。”我爪子一抬，老鼠忙不迭起身，心有余悸地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望着我。
“也就是说，梦馨很可能没有死。”我艰难地苦笑了一下，在我如此绝望的时刻，这个消息真的算是最后一点希望的光芒了。      
可接下来，我该去哪里……我该去哪里……
我没有理由去黑霸那里，也不想去那里。我想找到梦馨，可她到底去了哪里？如果她逃过了一劫，为什么没有再回来等我？或者说她已经被人抓走了？
小蓝回到了妈妈身边，可也永远离开我了。临走之前……小蓝甚至还跟我拉过爪。我还答应过他，哪怕它以后一直呆在妈妈身边，我也会经常回来看他的啊。
可是，对不起小蓝，你的小狸哥哥不能来看你了……
用力闭上眼睛，温热的液体从眼角缓缓流下。我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久远到我自己都快忘记了。可此刻泪水控制不住地往下滴，曾经和梦馨、小蓝的快乐回忆此刻都化作无数锋利的刀，深深浅浅地戳着四肢百骸每一条带有痛感的神经。
——我再一次，一无所有了。
颤抖着猫咪小小的身体，连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我像是在虚空不断下坠，可却已经失去向上攀爬的意志了。
“小狸哥哥……你要振作起来啊！”耳边小黄焦急地呼唤着:“我们现在得找到梦馨姐姐啊！”
这呼唤宛若一道惊雷，顷刻间劈散了我可笑的消沉。是了，梦馨虽然活着，但这么久没回来，一定是遇到了无法摆脱危险，我豁出性命也一定要去救她。
可是……我毫无头绪。连梦馨去了哪里都不知道，又该怎么调查。
总之，此刻梦馨也许正在等我去救她，我千万不能崩溃。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对老鼠道:“请替我好好谢谢琳琳公主，多谢她的关心。可接下来，我得去找梦馨了，无论找多久，找不找得到，都请不要……再跟踪我了。”
“好，小狸大人，小的一定会把话带到的。”老鼠如遇大赦，低着头，贴着墙角，一溜烟就消失不见了。
“小狸哥哥……”小黄抬起泪痕未干的脸，问道:“咱们接下来，去哪里找梦馨姐姐啊……在这里继续等么？”
“刚刚那只老鼠说，那两个下毒的人类手里拎着一个盖着布的大箱子。下毒应该不需要特意拎个大箱子。我想，它们应该是把梦馨抓起来了。我想他们可能是看中了梦馨是波斯猫，打算拿去卖钱。”我稳了稳心神，思维飞快运转着:“这件事情发生在两天前，应该还存有一些气味。小黄，我的鼻子虽然也能跟踪到一些气味，但还是没有你的灵，你仔细闻闻，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
“这里的气味很乱……”小黄揉揉眼睛，用力在空气中嗅着。“……啊！找到了！梦馨姐姐的气味！”
“在哪里？”我焦急问道。
小黄一边嗅着，一边绕着院子转了一圈:“气味从门口出去了。”
一猫一狗奔出门口，小黄继续嗅了嗅:“沿着墙角，气味往这边去了……”
小黄一边嗅着一边往巷子深处走，我在后面紧紧跟随着。心中希望的光芒从星光般渺小而暗淡的一点逐渐明亮。在如此绝望的时刻，还有什么能比发现关于梦馨的线索更振奋的事？
小巷的尽头连通着另一条广阔的街道，此时仍是深夜，街道上的路灯稀疏，光芒闪烁而暗淡。只有零星的几辆汽车拖着尾气驶过。
“小狸哥哥……”小黄语气突然颤抖起来:“气味，气味在这里消失了。”
“他们一定是上车了……”我不甘地一爪狠狠拍在一旁的砖墙上:“可恶啊，可恶！”
刚有了些眉目，可线索竟这样断了。
“小狸哥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啊……”
“……”
无言，仰头望了望清冷的夜空，连天上的星星似乎都在咧着嘴无声嘲笑着我的无能为力。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千万不能崩溃。至少梦馨是被抓走的，而且很大几率还活着，那两个抓她的人类，如果我没有猜错，一定是老奶奶的儿子和儿媳，是他们抓走的梦馨。
它们会把梦馨带到哪里？卖掉？宠物店会接受一只流浪猫么？又或者说他们把梦馨带有是另有所图？
我的小身体不自觉颤抖着，我努力想让自己不再发抖，可这颤抖竟连我自己都无法控制。城市这么大，我到底该去哪里寻找。我真的……再也不想，接受离别了……
“梦馨！”我发泄般地仰天长喵。
“吵死了啊！还让不让鸟睡觉了！！！”
几声乌鸦的叫声把我拉回现实。我抬头，看见房檐下居然有一只鸟巢，屋顶站着一只气鼓鼓的乌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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