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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死士

小说:作者:小椴.字数:3128更新时间 : 2017-10-10 22:29:26
  尸    那个刺客是被抬进朱公府的。
    一清早,朱公府的家人打开外宅的大门,就见他和透青的天色一起站在了朱公府的大门前。
    他的脸是透青的。
    他说:“我来下书。”
    朱公府的家人慌忙禀报。然后,留在门口的家人就见他已掏出了一颗药,青色的药,然后,他一口吞了下去。
    然后,他就僵直不动。
    朱公府的侍卫出来招他进去时,他依旧不言不动。
    直到侍卫很小心地碰了碰他,才发现他肌肉已僵。那是什么样的毒药?竟有这么烈的毒性!片刻之间,能让人的肌肉僵直,而人——
    是站着死的。
    站立的姿势可能是因为不甘与恨。
    于是他被横着抬进了朱公府,“千户门”内“百丈厅”。
    “百丈厅”中,朱公侯的脸也铁青。
    这是第九根“刺”。第九根“刺”下的战书只有莫名其妙的几句话:
    
    东山猛虎食人,
    西山猛虎不食人。
    南山猛虎不食人,
    北山猛虎食人。
    
    无抬头、无落款,朱公侯不懂,站在他身边的尉迟罢也不懂,没有人懂。而刺客的脸已透青,这是第一个有脸的人。
    但是青面。
    青得有如没有面。
    朱公侯一怒,拨出佩剑,一剑就向那具尸体扎去。
    公侯府总管尉迟罢忽叫了一声:“小心!”
    但已来不及,那一剑刺中,从刺客身上就溅出了一蓬青血。朱公侯一愣,下意识一避,衣袖挡脸,尉迟罢已叫道:“他服的是‘回天九五还阳散’!”
    他话声未落,就见那第九根刺已一偏头,一口咬在朱公侯腿上,齿深及肉。
    朱公侯痛叫一声,疾退,他一退之疾,竟然拨下了那两颗刺客咬入他腿肉的牙。
    那刺客却似已不知道痛,一跃而起,拔出还插在自己身上的“公侯剑”,一剑就向朱公侯刺去。
    他的眼是直的、手是直的、腿也是直的,没有人能形容那一剑之疾,但朱公侯接得下。可他也已不敢接,他杀人万千,屠族九姓,却没见过这从地狱复活的尸“刺”。他一躲。那剑已刺入他身后一名侍卫的心脏。那名侍卫叫都没来得及叫一声,脸就青了。中毒,毒比死亡来得还快!
    刺客的脸却已泛白。
    尉迟罢这时出手,一掌劈向他天灵,第九根“刺“天灵骨尽裂,神仙难救。但朱公侯这时觉得,一股麻痒正从他的腿上升起,他觉得自己的脸好像也在变绿。
    尉迟罢割开他裤管,就张口吸去。他感到朱公侯身子轻轻在颤,他怕的不是毒。
    而是怨。
    那拼以尸刺只为咬他一口的怨!
    唐门与忍术
    “这‘回天九五还阳散’是唐门的。
    “这种毒药在世上很罕见,唐门中人也罕用,因为,他除了让服者立死之外,别无大用。而唐门让一个人死的方法太多了,他们最想的是让一个人怎么半生不死。
    “但这种药一旦和扶桑忍术结合,掺以大悲禅定,就会产生一种奇异的作用。
    “以扶桑忍术之龟息,封住服药者口、鼻、身、眼、意,再服以‘回天九五散’和大小‘还阳丸’,服者立死。但他人虽死,却犹有一念不死——那个服药前他最念最切最恨的一念。
    “所以,服了‘回天九五还阳散’的尸体是绝对不能动的,这药见血性而发,催动死者生前的最后一念。
    “你一剑刺下,这药性就已发作,发作后,那死者就有一霎之生机,也就有了一刺之机、只一刺。
    “但这刺是有毒的。这药太过霸道,用此药者,需三个月内不语不言,无情无欲,修以大定禅力,几乎没有人肯下这么大力气去谋刺一个人。”
    ——尉迟罢说到这里,心中眼中也觉空茫起来,他随朱公侯起自草野,心里最知道,这堂皇气派的“朱公府”其实是建立在一堆白骨上,富贵豪雄之下,是一片白骨支离。
    但十九年了,自从十九年前,朱公侯谋杀最后一个对手刘继之后,这富贵越来越盛。
    富可压人,贵可镇邪,他们早以为这堂堂大宅早已把所有冤魂邪鬼永生压住,所有的旧冤都已沉埋,所有的白骨都已枯朽。
    但,是哪根白骨十九载犹未烂,从地府下冒出头来?
    
    “山中死士,死士三十”。
    这一句绕口令样的话在第九根“刺”后终于为消息头目令狐于探得。
    
    ——什么是山中死士?
    ——什么又是死士三十?
    白骨的生处,幽幽暗暗。在朱公侯府外三十里不是有一片荒山?那座山上现在正长出一片荆棘,一片野刺。
    据说那就是死士三十的据点。
    药方
    朱公侯不怕毒,因为,他的左手、总管尉迟罢就是用毒的专家。
    他也不怕暗算,因为,他的右手、消息头目令狐于就是暗杀高手。
    他这一次毒中得不轻。尉迟罢给他中的这“一口怨毒”开出的药方是:空心草一片、五味子十钱、甘草九叶、巴戟天一味,空腹十天,无欲而服。服时腹痛如绞,每十天一副,九副药乃罢。
    其间:忌光、忌荤、忌七情、忌房事。
    三月乃足。
    朱公侯忍得,他冷冷地想:大定禅力、忍术、唐门之毒……只这三样,这三十死士,就已不可小视。
    不过,嘿嘿,以为凭这些就摆平我,那可是做梦!
    可怕的却是消息头目令狐于下面的另一番话,他看了死者下的书,说:“他这信不是下给公侯的。”
    朱公侯一愕。
    令狐于冷笑道:“他这是为了传话给一个内线。他们可能没有办法联系到那个内线——因为任何联系方式都有漏洞,会给那个内线带来危险,而那个内线对于他们十分重要。
    “所以,他选用这种壮烈的方式传信。这样的消息,只要在公侯府中的人,就不可能听不到,那个内线也就不可能听不到。
    “他就会按着他们原定的计划行事。问题是——我们几乎永远无法确定那个内线是谁。”
    朱公侯阴着脸听着他的话。令狐于献上的一只白鸽,鸽足上有一只空管,空管中足以装一个小纸条,看来令狐于逮到它时它的任务已经完成,令狐于也没截获到情报,只截获到这一个可能的渠道。
    令狐于说:“鸽子就是府中的。”
    朱公侯缓缓地接过那只鸽子,他在沉思,十指不由地用力,他只用了很小的力,就已把那只鸽子活活捏死。
    然后他缓缓道:“府内府外、前宅后宅,加上内外共三十四院、连同文武九堂,所有翎毛之类,从今日起,都给我——
    “斩!”
    花锄
    朱公府内再也没有鸟叫。
    梨花院落一片空寂。
    更寂静外是苏绛唇的一颗心。将近秋天,小再进府刚半年,廊前的鹦鹉刚刚被他**得会叫“苏——姑——娘”三个字,一对白鹤乍乍习舞,院外的野鸭已习惯了小再的投食。
    但只一个时辰,朱公侯一声令下,什么都没了。
    她想起那天,她有事去前堂,恰巧看到朱公侯捏死的那只鸽子和那只鸽子眼中最后的光。
    那一点哀弱的,无望的,扑缩的光。
    苏绛唇回来就俯在床上痛哭,她救不了它,救不了它!——那光像对这个世界最后的嘲讽,一场纯洁一场稚、一场飞翔一场梦,就这么完了,完了。
    而那大手,曾抚过她的颈、她的腰、她的**的大手,轻轻地、轻轻地,捏死了它。
    他不说她的**也是两只怯怯的鸽吗?她一想到这儿就觉得全身战栗,它们是一对鸽,头上还有两个一经激动就硬硬的喙——但它啄不开那厚重的强加其上的命运之手、权势之手的揉捏。
    苏绛唇又一次想起她刚进府中的情形。
    那时,她种了一圃花,很茂盛,远比别处的花都茂盛。那年苏绛唇十三岁,她好高兴呀好高兴。每到了晚上,那花间都会有盈盈之火,很美、很艳丽,朱公侯也很喜欢。
    她开始怀疑是土壤的秘密,这块土下,一定有什么宝物。有一天,她悄悄用一支小花锄去挖那土。
    ——土下三尺之处,尽是嶙嶙白骨!
    
    ——门忽然被撞开!
    苏绛唇一悸:“谁?”
    是朱公侯。他拍拍苏绛唇的脸:“美人儿,我有三个月不能来了。这三个月,我要忌房,你可能会变得很寂寞。”
    他的眼中含有笑意,这是他养的女人,他喜欢娇她宠她一些。他们有过好多好多的床笫之欢,她是他被征服的猎物。朱公侯这么想着,他在笑,但看别处时,他的笑意之下,却全是睥睨。三个月,三个月之后他可以把一切都解决了。富贵依旧是他的泼天富贵——
    而白骨,有谁听说过复生的白骨?
    山中
    山中,有人在密议,在密林遮天、荆棘满地处密议。
    “债已放出?”
    一个老人点头。“收不收得回就得看天了。”
    二十几个人都抬头看天。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但,你总要睁一回眼吧?只睁一回。
    “老九已成功?”
    一个老者点点头:“他是条汉子,硬汉,临死前他咬了朱公侯一口,牙都种在了朱公侯腿里。”
    “这是忌体之毒,那朱公侯他起码三个月之内不能房事、忌女色。”
    “我们要的就是这个。”
    那声音干硬,无背景,无特色,只有直直的一线——那是恨。
    那是山中的一片刺。
    是山中死士,死士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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