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出国的决定

　　
纵使万般不舍，王一鸣第二天还是准时进入剧组，开始自己的工作，和以往不同，他觉得自己的心满满的，那是思念有了出口的充足感，虽然对导演要求半年的封闭拍摄有些无奈，但是他却充满干劲，只希望能够早一点结束拍摄，早一点回到子欣身边。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子欣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事情的起因是子欣的爸爸刘开平。
刘开平一直对女儿学表演的事情不赞同，尤其是最近这一年子欣总是郁郁寡欢，他没有想到子欣是因为爱情遇到挫折，一方面因为子欣从没有提过自己有男朋友；另一方面，在他的心中，也许在很多爸爸心中，自己的女儿是天下最美丽优秀的女儿，只有她拒绝某个男生的份儿，怎么可能有男生拒绝她呢。即使有些挫折，凭子欣坚强乐观的性格，也会很快走出来。
他是学过表演的，知道很多演员一旦投入，便容易把自我和角色混淆，一味沉溺其中，分不清幻想和现实。甚至，有些演员，因为具有较高的共情能力和敏感体察生活的能力，总比别人更容易沉浸在生活的苦痛中或自己的世界里，便有了种种容易使自己不幸的性格，譬如抑郁、狂躁、悲观等等。
他把子欣这段时间的消沉当做学习表演的后遗症，作为父亲，他不愿意见到子欣现在这这副样子。因此重新动起让子欣放弃表演的心思。当然，这里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子欣大三即将结束，据他所知，电影学院大三的学生，陆陆续续都已经有些剧本在手中，更有发展好的，早已经出名了。反观子欣，到现在为止，甚至还没有拍过一部戏。这正好说明子欣并不适合这个行业，不如早些改行的好。
他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何岩，妻子并没有立刻反对，只是觉得这事儿还是需要问问子欣的意见。
“子欣，马上就大四了，你有什么打算吗？是不是已经有了一些试镜的机会呢？”
子欣摇摇头，“还没有。”
“女孩子在这一行，竞争很激烈，要拼只能趁着年轻，你怎么到现在还不慌不忙的，你究竟还想不想从事演艺事业？”刘开平看见女儿这副神在在的样子，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很乱。”
“你这个孩子怎么这样？算了，我和你妈妈商量过了，既然你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不如趁早改行吧。我有个朋友在英国，可以给我帮些忙，你去英国读个MBA，回来也别做什么不切实际的演员梦，就在我公司做事吧。”
“爸，你让我考虑一下。”
“那你从现在起，先准备雅思，提前做好准备。”
“嗯。”
夫妻俩都有些无奈，子欣已经长大，但是对于女儿的一切，夫妻俩都不知晓，和女儿的隔阂似乎一天比一天加深，然而，这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缺失了孩子成长的整个过程，便连孩子的信赖与坦诚也一并失去了。等到孩子真正长大时，他们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却已经太迟了。
子欣并不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也并非想要放弃表演，只是，现在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个巨大的问题-她不会表演了！
这是一件很玄的事情，自从姜白路宣布自己有爱人的那天起，子欣觉得自己似乎不懂得如何演绎喜、怒、哀、乐了。她知道应该在何种情境下作出何种反应，但这些反应是她觉得自己应该做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共鸣，因此，她所表现的感情就是表演，而真正的表演是不能让人察觉表演者是在表演的。所以现在，她在舞台上所有的表现都很假。她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拼命努力着想要克服，但是，她越是努力，结果越是糟糕，结果越糟糕，她就越紧张，她越紧张，她就越不会表演，仿佛恶性循环一般。
她也偷偷参加过试镜，一次又一次地面对评审由表演开始时兴致勃勃的目光到表演结束后的摇头叹气。她已经成为表演白痴，辜负了学院和师长的栽培和期许。
然而，一个曾经被赞许为天才的少女，为何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难道当真是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吗?她的骄傲和自尊让她不敢告诉任何人，包括王一鸣，她不愿接受任何人同情的、或幸灾乐祸的声音。她的耳边时常会响起叭、叭、叭的声音，那，是理想和信念破碎的声音。放弃，这一念头就这样在她的脑海中生根、发芽、越长越大。因此，当爸爸失望的要求她改行的时候，她没有勇气再拒绝。
她只能孤独地绝望着。她想告诉姜白路一切，但是她不敢，她有什么资格呢？
“姜叔叔，你一定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绝望，我多么希望你能够陪在我身边，我多么希望你的安慰和鼓励呀。但是，你却只会在另外一个女人身边，把你的温柔，把你的鼓励，把你的爱奉献给她。你甚至都不知道，那个爱着你的我已经被世界抛弃了。”
仿佛嫌子欣现在的苦难不够似的，生活偏偏还要对她再来一个暴击。
她撞见了姜白路和陈平在一起的场面。
那天，刘开平神秘兮兮地打电话叫她回家，却没有说明发生了什么。刘开平自以为能够给子欣一个惊喜，至少，他自己觉得是个惊喜。却不想，给了子欣**裸面对她最恐惧事情的机会。
如果她知道刘开平一直催促姜白路说要见见他的女朋友，如果她知道刘开平约了姜白路和陈平今天吃饭，如果她知道今天回家是为了见姜白路的明星女朋友的话，打死她她也不会回家。
然而，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她不得不用她毕生的精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然而，整个晚上，她的眼中只有他温柔地给她夹菜的样子，她轻轻搂住他的手臂的样子，他对她说了什么而她笑得开怀的样子，两人之间亲昵的气氛仿佛无法容纳其他任何东西。
“白路，你们，该不会打算结婚吧？”何岩的语调有些异常。
“嗯，我和白路哥也有这个打算呢！”
“是吗，那恭喜恭喜！”谁都没有说话，只有刘开平开朗兴奋的恭喜声响彻全屋。
自己只觉得自己周遭最后一棵救命稻草被压垮了，现在，在她的眼中只剩下无穷无尽的黑暗。
子欣一夜没睡，第二天，她一大早找到刘开平和何岩，“爸，妈，我考虑好了，我想立刻出国，越快越好！”
等到子欣所有的手续都办完的时候，王一鸣才知道这个消息，他还没有结束拍摄，接打电话都很不方便，子欣好不容易才联系到他，听到她断断续续的说完她的事情，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道，
“你在做决定的时候，有没有，哪怕一点点儿，想起过我？”
“一鸣，我，”
“不，你没有。你的心中只有你自己。你太自私了。既然，你已经做好决定了，那么，我们便分手好了。”
“一鸣，你不要这样，我只是希望换个环境，即使换环境，我们也照样可以在一起啊，现在交通、通讯都这么发达，这都不会影响到我们的感情的。”
“子欣，我在意的不是你出国，而是在你心中，我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我每天，每时每刻都在想着你，你有想起过我哪怕一会儿吗？你甚至连出国这么一件大事都没有和我提起过！”
“我只是不想耽误你拍戏而已。”
“子欣，对不起，我以为我能够用我的爱感动你，我以为我的爱能够使你爱上我，我以为，只要我一个人努力就够了。但是，我太天真了，你从来没有主动联系过我，你从来不告诉我你的任何事，任何想法。一个人的独角戏真的很累，我坚持不住了。我们，分手吧。”
“一鸣，不要对我失望，再给我个机会好吗？我会努力的。”
“爱情，不是努力就可以的，我知道，你一直在努力，但是，不爱就是不爱，子欣，别欺骗你自己，你爱的，自始至终都是姜白路。我，输了。”
挂掉电话，子欣一点儿一点儿瘫坐在地上，她真的错了，但是，就在她想要彻底放弃姜白路，想要放弃以前的那个自己，想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的时候，连他也放弃了她，现在，她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机场，除了爸爸妈妈，只有依云一个人来送她，依云一边哭一边骂她，“子欣没这个良心的，竟然抛弃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但是她的手却仅仅握住依云的手。
“依云，对不起，你千万不要不理我。”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就说说而已，你在腐国吃香喝辣别忘了我，要经常联系我，有事儿没事想起我，知道吗？”
子欣又感动又愧疚，她的身边，还有她呀，“我一定会的。依云，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废话！”
子欣轻笑着，抱了一下依云，又抱了一下爸爸妈妈，毅然决然地转身，迈向了登机口。
远处，在没有任何人看见的地方，一道孤独的身影静静地站着，目送着子欣离开。
忽然，他接起手中的电话，“陈平，怎么了？”
“白路，她走了？”
“嗯，飞机应该快要起飞了。”
“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舍不得她，就让她留下。想送她，就大大方方的送她，何必搞得跟地下情一样。”
“她走了，很好，我很欣喜。”
“我不信你看不出她对你的爱那么深，而且，你对她是有感情的，那为什么不接受她呢？”
“她跟着我，不会幸福的，她还年轻，她值得世上最美好的人，而不是我。”
“我看她现在这样才是最不幸的。”
“你要是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个，我就挂了。”
“别别别，我是想跟说，我已经帮你这个忙了，我们俩的约定，你别忘记了。”
“我不会忘记的，你接下来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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