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日 简单的情感——“你去过地面？”

　　
这场宴会不属于我，但属于傅容卿。
宴会里那些如天鹅一样明媚矜持的女孩都围着拿着香槟笑吟吟的绅士们。诚然他们开的玩笑偶尔有几个还算意味深长，但恕我直言，在座的许多人甚至没有听完就哈哈大笑，这或许也是一种不曾宣之于口的礼仪吧。
傅容卿坚持要给我套上那件我看了很多眼的礼服，当然我一直强调那是因为上面的珍珠在灯光下太过闪耀。傅容卿一边将我拉到更衣间里，一边拿着衣服。他说：“珍珠在深海里是没有光泽色彩的，只有在陆地上才会被人们观赏。”他抚摸我的头发，宛如一直以来的耳鬓厮磨，温柔道：“我的明珠，别总是藏在泥沙底下。”
每回他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总是无法拒绝的。
于是我接过衣服走进换衣间，里面的仆人簇拥着我，有人亲热地挽着我的手臂，有人远远地不曾看过一眼。但我只想把这件衣服穿上去便离开，就如我只想参加这场宴会却不愿久留。
这上面有争奇斗艳的鲜花，也有五彩缤纷的蝴蝶，却没有地面上能够见到的蜜蜂。人们用力量避免了自己不喜爱的事物靠近他们，却不能避免发生在他们之外的悲哀。
“小姐，我听到一些流言，说您是从地面上来的，这点我绝对不信。”女仆殷勤地替我打理头发，嘴里不停地说着赞美之词。我突然有点好奇，应该是一直好奇浮空城的人们会怎么看待我。
于是我波澜不惊地问道：“哦？这是为什么呢？”女仆小心翼翼地打完一个蝴蝶结，然后满意地看着镜子里我的发型，听到我的问题亲昵地俯下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回答道：“地面上的愚民们只配终日仰望着浮空城的光火，就如他们之中永远不会诞生像您这样优雅大方的女孩。”最后像是轻不可闻地说了一句：“还只会无谓而厌烦的反抗。”
我问道：“你去过地面？”女仆答道：“没有。”
“是吗？”我站了起来，身旁的一个女仆惊叫道：“您快坐下，还没上妆呢。”我转过身对着围绕着我的人群整理了一下裙摆，微微弯腰做了一个标准的礼节性鞠躬，在她们或艳羡或不屑或漠然的目光里露出浅浅的笑意，用我自出生以来与她们用的同样的语言说道：“我是地面上来的安槐溪，槐树的槐，溪水的溪，请多关照。”
然后用手轻轻拂去那些伸过来的手臂，淡然也一如既往地踏着步子走出更衣间，回头的时候我看到一双双眼睛，突然有点些微不解，明明我们有着一样的身体构造，一样会生老病死，为什么会有人说出那样带有偏见的话语，从前我一直以为只有经历过够多的人，才有资格发表这样的观点。即使是我也不敢轻易谈及绝对，到底不是所有人都有自知之明。
傅容卿看到我面上不易察觉的寒霜，没有第一时间跑来安慰我，而是理清了缘由后才握住我的手叹息道：“抱歉，我们这的人也不都是这样看地面的。”我回握住他的手，面对他脸上不加掩饰的担忧，缓缓道：“但我知道你之前是这样以为的。”
“槐溪？我……”“你爱我，也只是因为我。”
我知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难过，只是感慨。明明他的手紧握着我的手，我却察觉不到一点和这个地方的联系，或许我爱他，也只是爱他这个人罢了。
其实爱是那样简单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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