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和少女

　　
“我还没死吗？”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衣衫褴褛，躺在一片荒原之上。这是H235星球，被母星过度开采，如今被丢弃，孤零零地飘荡在这片虚无的宇宙之中。星球早已廖无人烟，只剩下内部千疮百孔，大艾就是被帝国发往这颗星球最后一艘太空运输舰带来的，随后便被丢弃在这里，和那无法带走的废弃矿料一起，成为再也不会被人过问的垃圾。
天渐渐变暗，大艾知道如果天黑他还没能离开这里，一定会被荒原上的野兽当作晚餐。他用手撑着身体，试图从地面上爬起来，却一次次重重的倒下，最后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
就在这时，远处的阴影里走来一个瘦弱的身影，他戴着帽子，裹着一块布料当作衣服，缓缓走来，脚步看似很轻很慢，却重重地踏在大艾的心头上。他知道，他现在很危险。
曾经在其他星球的荒原上待过的大艾知道，在这废弃的星球上，生活着一类人，他们被称作罪民，没有任何约束，没有食物，这些人在这里像野兽一样生存，任何落单的人在其他人眼里都只是猎物。
大艾静静地躺着，一动不动，眼睛直视着靠近的身影。
“我知道你现在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居然是个女孩的声音，略显稚嫩，和她缓缓从衣服里拔出来的石刀显得格格不入。
没有任何回答，只有远处的狼嚎响彻在这渐黑的荒原上。
“我从你掉下来的时候就看到你了。”少女并不着急，也没有因为没得到回应而恼火。
“为什么。”
“我不确定你会不会突然醒来，我不想受伤。”少女很清楚他在问什么。“现在你失血过多，加上荒原上的温度每时每刻都在下降，你连开口说话都很困难吧。”
少年明白，眼前的少女，是个优秀的猎人，她只在自己有百分百的把握才会出手，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意外，也有着受伤的风险，而在这罪民的星球上，受伤就意味着离死亡不远。这也是野兽只有在饿了的情况下才会捕食的原因。
面对十足把握出手的猎人，只有让自己把零变成壹，才有可能活下去。
“我是幻灵者。”少年艰难的翻开手掌，露出里面暗淡的纹络。
少女停下脚步，凝视很久，最终缓缓转身，朝着远方跑去。
“你可以。。。。。。”噗，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体内的伤势再也压不下去。
看着前方的身影越来越远，少年只觉得很不甘心，就这样死在了这里吗，还有一句话没问，还有一个约定没有实现，好不甘心。
“为什么？”就在这时，远方传来少女清脆的声音，虽然依旧冷漠，大艾却仿佛听到了世上最美好的声音，那声音叫做希望。
少年使出积攒下的最后力气，喊了出来，“我有用。”随后便昏了过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孩可能的一丝同情里。在这个世界里，只有对别人有用，才有活下去的价值。
帝国2019年，少年与少女，在这个荒原里，彼此相遇。
破旧的矿洞，点着一盏昏昏沉沉的煤油灯，少女安静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年。在她把他背来这个山洞后，喂了自己不多的水，便这样一动不动。在这种寒冷的环境可以保持自己的体温。
“你醒了吗？”少女喃喃道。
“醒了。”少年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少女也不觉得奇怪，似乎知道他早就醒了，只是隐忍不动。
“谢谢你！”少年不再伪装，活动着麻木的手脚。虽然他躺着，视线里看不到少女，但他知道，她一直看着他。
“没关系，因为我也想活下去，这里觉醒了的人开始变多了。”
“其实，我骗了你，我现在已经不是幻灵者了。”少年挣扎着坐了起来，看着眼前单薄的女孩，她有着明亮的眼睛，在这昏暗的山洞里也是那么闪耀。
“我看到你的手了。”
少年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的纹络已经完全消失，默然无语。
“但是我还是有用的。”少年迎着少女的眼神，目光坚定。
对视了许久，少女收回目光，低着头，盯着自己露出来的脚趾，低声道“知道了。”
少年不会说为什么，少女也不会问为什么。只是偶然相遇的两个人，彼此都知道了，对方便是在这个人人如同野兽的荒原里，可以信赖的人。一颗名为黎明的种子在这个寒冷的夜晚悄然种下。
“我叫大艾。”
“我叫小烦。”
“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我就算死也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少年咧嘴一笑，露出被鲜血染红的牙齿。少女看着他身后的白光，也咧嘴一笑，露出好看的洁白的牙齿，如天使的羽翼。
随着哀嚎的阴风渐渐小去，少女知道是天快亮了，站起身，说道“我去找吃的，你在这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大艾站了起来，怕小烦不信，原地蹦了几下，你看，我好多了。
“原来老师说的都是真的，觉醒了的人真的可以自愈。”
大艾很想解释，不是每个觉醒了的人都有这个能力，但是连他自己也不清楚，自从上次昏迷之后身上出现的奇怪的变化。
在最近几百年，人类开采过度，导致母星生存空间骤减，便将占据总人口百分之90的中低层人驱赶去其他星球，并奴役他们继续开采，最终于帝国1900年，发生了一次波及整个宇宙的恒星大爆炸，除了母星和其他周边的星球，其余的全都湮灭掉。
后来，野兽开始进化，连各种植物都变得巨大起来，一些原本不存在的生物也开始出现。到最后，有人类也开始进化，他们称自己觉醒了，脑海里多出来了一副图画，可以获得各种各样的能力，这些人都生活在被驱逐的星球上。
原来身为奴隶的他们只能仰望那些拥有热武器的帝国集团，如今，他们觉得自己是神，不甘再被奴役，便发起了漫长的战争，最终帝国集团和这些觉醒的人类达成和解，互不侵犯。后来，他们被称作幻灵者，据说可以幻化出各种生物协助战斗。
当然，大艾曾经也是幻灵者，但那也只是曾经。
在大艾十二岁那年，例行去小镇上的幻灵者分部检测自己是否觉醒。那名工作人员脸色怪异地告诉他，很遗憾，他还是没能觉醒。一般星球上的孩子在十二岁之后就很难觉醒，就算觉醒，也是属于最低级的幻灵者。
后来，大艾遇到了一个女孩，女孩跟他说，我跟你一样，都十二岁了还是没能觉醒。很快，他们成为了好朋友。这也是孤儿大艾在这个贫穷的小镇上第一个朋友。
直到有一天，已经十四岁的女孩，早已亭亭玉立，她有着美丽的脸庞，变成小镇上最好看的人。在大艾的眼里，也是整个世界最好看的人。
她对大艾说，“大艾，我得走了。”
“去哪？”大艾有些迷惑，小镇不就是她从小长大的家吗，她能去哪。
“去一个很远的地方，如果再不能回去，我就再也回不去了。”女孩，有些憧憬地看着远方，后来大艾才知道，那是母星的方向。
“你真的很想去吗？”大艾有些伤心，不甘心地问她。
女孩挽起自己披散的头发，目光坚定，重重点头，“是的，很想很想！”
这一刻的女孩在大艾眼里是那么的陌生，觉得他们不再是一个世界的人，她好像一个女王，俯瞰众生。
“那好，你去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女孩看着大艾诚挚的目光，有些犹豫，似乎在挣扎着什么，最终她咬咬牙，厉声道，“动手。”
便再也不看应声倒地的大艾，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对不起！”
等到大艾再次醒来，已经是在一颗废星之上，他被关押在一个小镇，小镇里生活着废星上的罪民，不过这些罪民都是这颗星球所谓的上层阶级。有帝国集团的人来告诉他，这一年里他必须待在这个小镇上。
大艾也知道了，他被她拿走了他的能力。是的，他觉醒过，却又被夺走了。不过，他不恨她，他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如果能成全她，他是开心的。
就这样，男孩大艾跟这些罪民生活了一年的时间，他每天看着他们，学习如何在荒野里生存，因为他知道，他以后会很需要，如果他还有以后的话。
终于，一年的时间到了，有人来了，带他去了一艘巨大的飞行舰，他被蒙着眼睛，站在门口，只能闻到浓烈的药水味，但是耳边都是撕心裂肺的哀嚎。
大艾有些害怕，在心里默念“这是最后一次了，艾小艾。”随后毅然的走了进去。
等到大艾出来的时候，他很疼，但是他更觉得有些委屈，“你想要，跟我说就好了，我会给你的。
”只是不知道她回去了没有，应该是回去了吧，我把能给的都给了她，除了这没有任何价值的命。
大艾突然回头，对着两边正准备打闷棍的黑衣人，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却显得有些森然，“这次就别打了，我自己晕。”说完就倒了下去。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做出抹脖子的动作，另一个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你不知道被新王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吗？如今他已变成废人，丢到最远的废星，其他的就不要多此一举。”
黑衣人听到新王二字，仿佛是听到什么洪荒猛兽一般，强忍着内心的恐惧，盯着倒地不起的少年，颤颤巍巍的问他，“那个谣言是真的？”
后者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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