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回到起点

　　
【四二七年嚎月（七月）银辛（十六日）申时五刻】
嘉胤消去被截成两段的大铁块，往门走去，同时说道：“你就在这好好练吧。随便你塑造什么，小心别炸了哦。”
陈潇心潮澎湃，无比欢喜。
（虽然你的能力确实很令人惊讶，不过不是我非要打击你。）魁杀念意道，还是没有一丝好气。
“嗯？”
（你好好看看你的脚下。）
陈潇随其言看脚下，还是照旧的咒印，照样的绿光流溢。他稍一回神，也有察觉。自他与御城决斗起，再到开学后的测验，耀星破巨人，咒碑练御阵，梦境杀虚影，魁杀斗浩龙，营前毁巨蛇，大抵做的都是大动静；此外还领悟了天赐技——冰，魁杀更使出了另一样天赐技——雷，现在又学得能量物质化，然而如今再看这脚下的咒印，颜色忽似深了一些，又忽似与来时无二异。这令他顿感古怪：
“为什么会这样？来的两个月我就已经进步了不少，来后这些天，我感觉我进步也是很多啊，怎么咒色就没怎么变呢？”
（因为你被另一样才能麻痹了。）魁杀似晓得其中隐情，意念无惑。
“才能？”陈潇更是不解，自己明明都在尽可能地利用着自己所会每一样技能，怎么还是这种状况。
（你忘了安天给你讲的神话故事了吗？）
陈潇听着一茬更是迷惑：“这和神话故事有什么关系？”
（真是蠢！你往墙上扔一颗白星，你大概就会明白。）
陈潇随即聚来，然而习惯而生，一起手并非是单纯的白星，而是白星聚集后的耀星。魁杀丝毫不放过这一细节，当即斥道：
（白星！你这是白星吗？！）
陈潇一看手中闪耀的耀星，这才恍悟，原来自己一直利用众星体质的优势，每每聚集白星在手，都自然而然汇聚成或大或小的耀星。
（哼！明白了吗？你一直以来依赖众星，已经把你麻痹了。你自以为你已经很强，实际上，你不过在原地踏步。）
“怎么会这样？”陈潇顿时脑袋一片空白，神情呆滞，不敢信却又不敢不信魁杀这番话。
陈潇这几日来所练所悟之种种确实不假，然而咒印咒色却不取决所会技能多少，技能强度而发生变化。咒色的呈现与人体中的血液密不可分，当每个血种向体外释放脉冲能量到达一定额度时，咒印即会浮现，色彩亦随着释放的量度产生变化。其所带来的意义并非直接关系实力强劲与否，而是体现出生命体本身所蕴含的潜能究竟有多深，至于能将潜能开发到何种程度，则与自身对身体、元素理解而产生不同表现。
魁杀蛰伏在陈潇体内，每日用心观察下才对此理念有所认知。
（当你只看着好处，忘了坏处，结果就是这样。）
陈潇才明白魁杀刚才提示的神话故事，这样的话曾经也出自御城之口。
（你以前之所以能够进步快速，正是马尔一直抑制着你使用众星这份力量，而远离了马尔的指导之后，你用起这份力量就越发没有节制。）魁杀训斥不绝：（你看我在战斗的时候，用过几次白星，又用过几次众星？这就是为什么我能开发出这具身体更加深层的力量，而你永远都慢我一大截的原因。蠢货！）
陈潇不知如何言语，脑海中想起一直遇到的战斗，每一次确实都是自己在用着众星逞强。而再想起魁杀的战斗，但凡自己有记忆下，以其与浩龙战斗最为典型。无论是冰也好，雷也罢，魁杀至始至终都是在引发身体的潜能而战。即使战得艰辛，即使在临死关头，他依旧清醒。
（还说你会帮助我，究竟是谁在帮助谁啊！）魁杀从不留情：（真是累赘！）
然而陈潇脑中混乱，毫无计策，只是漫无目的看着地面的咒印，头坠着脖子，像是尊毫无生气的雕塑，散发着抑郁感。他感觉到内心一阵沉重，远比身上的增重甲来得更让他难以背负。
魁杀缓了一缓，起念道：（你好好记着这个颜色，你再继续下去，明年，明年还会是这个咒色！到时候，绝望，不知所措的就不是你了，而是所有对你抱有期盼的魔龙人！）
陈潇一动念，腕灵一束游光缠绕在手指上，咒色一褪，当即打回火霞中阶。他提起手掌，凝聚起一颗白星，光芒微弱闪烁，这光芒竟远没有在决斗场那时那般亮度。这还能算是进步吗？他看着手中的白星，扪心自问。魁杀在此时也没了声，似是骂得无话可骂了。
足下咒印消失，陈潇转身往房门走去。
（去哪儿？）
“我还没有资格使用这间训练室。”陈潇语气平静，与适才得了好，咋咋呼呼的表现判若两人。
门拉开，他看着深不见底的深渊，毫无犹豫，毫无恐惧，一步踏了出去，他知道这外面会让他浮起来，即使没有了这功能，也能化作龙。他此刻觉得比刚才的自己清醒了些，诸多问题似乎一瞬间清晰明了，这个世界，这具身躯，还远没他想的那么简单，而真正要解决的问题也没他想的那么多。
纵身一坠，他快速下落，而意识很直白，他要落下去，不想在空中慢悠悠的像根无主的羽毛那样飘落。离地两尺，他缓冲着止住了下落的速度，下了地直往折跃门去，目的已无疑惑。
兔屋野外，高嘉胤正来回巡视着在屋外训练的学员，偶尔给上些小建议。忽然，石门处传来动静，嘉胤闻声看去，神情一抬，只感是意外，其余人等也有惊色。
“陈潇？”嘉胤上前去，问来：“你怎么不继续训练？”他已在陈潇表情上察觉有变。
陈潇这一路全是一步一个脚印背着增重甲，咬牙走到嘉胤跟前，不看着人，低头看着还留有烧蚀痕迹的草皮，淡然一声：“平荣先生，请您重新指导我训练。”随而现出火霞咒印，手里握着微弱的白星，“就以这样的我，训练，无论怎么练都可以。”
嘉胤煞是不解，又很是为难：“你可真会给我出问题，一题还比一题难。”他看着咒印与白星，来回踱步，脑中不断编排出各种方案，思考了近一刻钟，“这样吧，你先去找个地方，跟绰奴一样，只做汇气沌空，后面，我再想想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陈潇又拖着脚步，沉重一步步撑着到了一颗树下，扶着树猛地一屁股坐下，额头冒着汗珠，喘着粗气。但他将就着乏累，盘起腿便闭眼汇气。
接连下来四五个日夜，除了吃喝拉撒睡这些免不了的生理需求，他每有空闲都到这颗树下打坐汇气，连话也少了许多。其他人看着虽是多少困惑，但见其刻苦也都不便叨扰，任着他去。而五日来，陈潇座下的咒印每日皆有新异，过了火霞末阶，又入了幻仙初阶，到了第五日清晨，已有接近幻仙中阶的色度。然而他自己明白，提升咒色，越往后越是艰难，感受着绕身的金光，汇气也已更加通畅，他却未有过欣喜。
这日清晨过了辰时中，嘉胤将队员集结于兔屋门外。
他严肃话来：“刚才我已接到指令，各小队今再度前往营地。但，我必须告诉你们，此次与开学测验不同，乃是作为第一次大集训的热身，前往营地路途会更艰难，设下的符咒会更隐蔽，更难被破除，符咒术也会更高上一档。你们要做的，不是沿途破解多少符咒，而是像开学时，陈岐领导的小队那般，直接，准确，迅速地到达目的地。是否明白？”
“明白！”
众人齐声应道。
“出发。”
只抛下一句，嘉胤即在众人眼前消失无踪。
不由多逗留，归海便领队入林。众人才翻上一座小山丘，伴随一声来自脚底的闷吼，山丘晃动抬升。
归海拔剑扎在地上，保持固定：“先生也真是，在家门口就要对我们下手。”
山丘拔起，将众人载于高空，实是一座拔地而起的山丘巨人。未及众人识其本貌，巨人一掌巨石便朝着头抡下。
见状汹汹，众人即刻跳脱，有人飞空，有人生巨木藤蔓承载，而陈潇增重甲在身，为了磨练自己，他并不想化龙入天，只以缩地咒印，闪至巨人肩头。
巨石砸下，撞击声起，土石迸溅，陈潇急忙躲在巨人头下避开落土落石，当即起了一念，若是解开缚戒，解决这巨人简直易如反掌。
念头还未过，魁杀意念起：（你可以试试。）
陈潇咬牙一忍：“我才不会试。”随即转身贴在巨人身躯上，聚念。
“陈潇在干什么？不化龙也不出咒印。”归海站在石峰上看着陈潇动作不解。此际归海脚下旋动着苍松中阶，色如碧湖的咒印，其上基础与中等元素俱全，且有一轮顶级的血之元素。
不远处，哈塔奇站在木柱子上，咒印亦不变形式，今可见其色如青葱的玉竹末阶咒印，其上基础元素齐全，而中等元素尚缺一轮幻之元素，无一顶级元素。
此时，唐绒身着增幅铠甲，变了咒印，光彩流转于身，元素咒印转现于双肩，飞舞青天，如神女凌空，舞身飞向巨人肩头，上前递手：“陈潇，拉着我的手，我带你下去。”
陈潇硬撑着，仍紧盯着身下的巨人石躯，似乎在尝试着什么：“不用了，我能解决它。”
“先生不是说过吗？不用管，直接走就好了。”唐绒还是伸着手。
这时，巨人石拳从高空猛然而下，直往唐绒那处落去。
“绒儿！”
一声起，唐绒惊觉，而拳已近身，只见她如一缕抓不住的风，擦着边，旋着身子轻灵飘舞，毫发不损避开这一拳。
陈潇见其人无伤，才松了一口气，说道：“你们先走吧。要是放着它不管，回来的时候兔屋都已经被它拆了。”
突然，一阵狂风乱作，树林唏哩哗啦乱响。归海正怒气汹汹，手中剑已出锋芒，踏在石峰上，举起一把狂风巨剑，怒吼一声即刻往那巨人身躯猛劈而下。这风做的兵甲着实厉害，狂风阵阵皆如锋刃，拉锯飞削，土崩石碎，将山丘巨人半身砍出一道巨大伤痕。
山丘巨人不知疼痛，半身伤残仍要举拳，归海却容不得其再对唐绒无礼，将裹着狂风兵甲的一剑指去，便将其捅了个穿，猛然推上一道劲力，也不顾还在那肩上的陈潇，直将兵甲震开，把这一整座山丘巨人掀了碎烂。
唐绒倒是担心陈潇安危，躲着落石将之半空救下。
归海收了剑，落地汹汹而来，对着陈潇就破口骂道：“你这混蛋！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归海。”唐绒知道陈潇并非有意使她置于危险之中，即来劝道：“我并没有伤着，你莫要责怪他。”
归海稍减了怒气，却还是愤愤不息：“倘若刚才伤着绒儿，我跟你没完。”转而对唐绒关心道，“以后这种情况，你让他自己解决，别使自己伤着。再说，他又不是不能飞，能耐还高深着呢。”
其他人看着这局面也不好说劝，都不清楚陈潇究竟是出了些什么状况，恍若此前的神术猛技一夜尽失，成了一个归入凡类的孩童般。
“谢有灵相救。”陈潇说谢却面无表情，扛了扛身上的增重甲，往林中走去：“以后这种事，我能自己解决。”
“你说话太伤人了。”唐绒见此情倒是怨起了归海：“他还小，有时候逞强也情有可原，况且都是一个队伍。”
归海哼了一鼻息道：“就是同一个队里，更应该一视同仁，不管多大多小，错了就是错了。”
“算了，走吧。”绰奴望着林子，陈潇渐要消失的身影说道：“别等下走散了，更麻烦。”
众人都起步跟上去，而笙看在眼中，实感怪异：“这陈潇，怎么成了这样？重头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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