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焚身不焚心

　　
“不过是治个发烧而已，就能要我的命？”沈修白有些不信。
初获得老人的能力时，沈修白依靠那股阴寒真气不知化解了多少危机。后来开始修行昆仑诀后，对于阴寒真气就用得少了。现在他也明白了强行驭使别人的真气，会导致自己的身体受损的道理，只是会有性命之忧这种说法，实在是让沈修白有些不敢相信。
“当日，你跳下山崖，与我撞在一起。你的身体也与我的血融合在一起，如此便能使用我的功力。”老人缓缓说道。
沈修白这时才知道自己的身体发生变化的原因。
“若你一开始便好好修行我的武功，将来自能继承我的功力，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武学大宗师。”老人接着说道，“但你选择了昆仑诀，昆仑诀与九狱真气，一正一反，一慢一快，一阳一阴。你修行昆仑诀越深，使用九狱真气所带来的损伤就越大，反之亦然。”
“那、那我该怎么办？”沈修白问道，“总不能让我看着静秋师姐去死！”
“你不惜性命也要救她？”老人反问道。
这个问题让沈修白愣住了。作为沈家独子，他的性命不可谓不重要，数次出生入死之后，他也应该懂得要更加珍惜自己的性命。
只是到了做出决定的关头，沈修白又犹豫了。
“可没有多少时间让你磨蹭。”老人说道。
我该怎么办？
沈修白想到。
如果是其他人站在我的处境，他们会怎么办？
如果是我的父亲遇到了这种情况，他会作何选择？
想到这里，沈修白的眼神忽然坚定了下来。
侠者尚义，士损己而益所为也。
沈修白想起父亲的教导，一切都豁然开朗。他前半生虽然卧病在床，没有学到沈家武学的一星半点，但父亲却教会了他什么是沈家的门风。他的前半生并非真正一无所成，相反，那段时间里，他成就了对他的后半生而言最重要的东西——人格。习武者不修心，哪怕出生在名门正派，将来也只会是一方祸害，孙家一众子弟就是最好的例子。而沈修白一生中所面临的歧路远比常人要多得多，如何坚守本性，秉持侠义道所为，所依靠的正是沈怀玉所悉心教导出来的正派人格。
九狱真气，天下武功速成之最，昔日不知引了多少天资聪颖的年轻人坠入魔道。而沈修白能够把九狱真气放到一边，缓缓修炼需要日积月累才能见效的昆仑诀，便是这一份品质，就已经是世间罕有。
就连老人也不得不感慨，沈怀玉对沈修白命运的影响之大。
为了防止儿子走上那条邪路，沈怀玉花费自己本该璀璨夺目的人生，殚精竭虑，倾其所有。
如果是父亲在此，绝不会置之不理。沈修白如此想到。
“我要救人。”沈修白坚定地说道。
“好！”老人在迷雾之中点了点头，“既然你能下次决心，我便将全部九狱真气托付给你，你有没有命去承受，就全看你的造化了。”
一股强劲的寒气从迷雾之中袭来，沈修白的精神也相应地受到冲击，几乎昏死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
但这还只是一个开始......
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沈修白所不知道的是，如果他刚才没有答应救人。老人会强征他的身体，哪怕让他死于非命，老人也会将静秋救下。
毕竟对老人来说，静秋的性命比沈修白的性命重要得多。
只是，若沈修白愿意保护静秋，对老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毕竟他已无法出现在现世之中。
至于沈修白自己的命运，他究竟会像父亲期望的那样，成为正道的中流砥柱，还是会像预言中一样，成为那一场大浩劫的开端......
这件事老人就管不着了。
咯、咯——
沈修白的骨骼爆出轻微的响声，这一点响声被外面的打斗声所掩盖，雪先生与鹤先生又暂时失去了功力，所以没能察觉到沈修白的变化。
精神世界之中。
这里的沈修白已经烧成了一个火人！他体内的昆仑诀真气正在熊熊燃烧，试图以此抵抗九狱真气的入侵。
在沈修白的外围，寒冷的九狱真气化成无数冰珠，围绕着他快速旋转，将沈修白身上的火势牢牢压制住。正与魔，阳与阴，两种截然不同的真气正在他的体内交战。沈修白的昆仑真气修为虽然远不如老人的九狱真气强大，但正道之气胜在坚韧。
无论九狱真气如何摧压，都无法让沈修白体内的昆仑诀真气彻底臣服。
一如当年魔教如日中天之时，哪怕正道式微，也有人坚守本心，不曾屈服。
魔道可以压下正道。
魔道甚至可以毁灭正道。
但正道之心却仍可永存于世。
嘭——
精神世界之中，昆仑正气化为了冲天的火焰，如一只火鹤般向着迷雾上方冲去。
而迷雾也团在一起，化为了一只巨掌，向着火鹤拍下。
火鹤鸣叫一声，与巨掌撞在一起。面对这可视的差距，火鹤不曾有半分退缩。但结局却是，火鹤被撞散，迷雾凝成的巨掌继续朝着沈修白覆压而来。
轰！
巨掌在地上炸裂，又分散为层层迷雾，而迷雾之中，沈修白站在原地，不在动弹。
他死了吗？
沈修白的身体上散发出幽冷的气息。
“感觉如何？”老人的声音响起。
空中，鹤鸣之声响起。
老人诧异地望向上方。他本想把沈修白体内的昆仑真气尽数驱除，好助他走上自己的命运，但不知道沈修白潜意识里的坚持，还是昆仑诀真气本就如此坚韧，那火鹤竟然又破空而来，俯冲向地上的沈修白。
火鹤撞进了沈修白的身体里，使他的半个身体都燃烧起来，另半边身体，依旧散发出阵阵寒意。
“正魔不两立，你若不能放下心中正道，迟早要遭受反噬。”老人提醒到。
这时，沈修白缓缓睁开了双眼，他的一只眼中泛起幽蓝之色，另一只瞳仁却炙热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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