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直视过往
苏可欣在景泰湾待了不久就离开了，丁冬于是带着小白进了别墅。
远远就看见书房门开着，封承煜坐在书桌后看文件。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没有关书房门的习惯了。
只要是丁冬在家的时候，偏偏头就永远能够在客厅里看见他在书房办公。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被她打扰，也无意对她隐瞒自己的工作内容。
而每当他办公的时候，佣人们都会下意识地回避。
丁冬本想直接回房，但想了想，还是抬脚走进了书房。
整个书房都充斥着他身上的味道，令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上次在这里发生的事情，于是身体都忍不住僵了一僵。
注意到她的身影，封承煜合上面前的文件夹，抬眸看着她，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注意到她不太自然的脸色，顿时改口说道：“要是不喜欢这里的话，在客厅讲也行。”
他的细心令人惊叹。
丁冬摇摇头，还是说了出来：“我对温成国说，苏可欣要搬来和我一起住，所以暂时不考虑搬家的事情。”
封承煜收回视线，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文件夹封面，声线低沉：“嗯，好。”
这样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他还真没想到还能用这种理由回绝温成国。
有时候，丁冬的想法还是有些令人意外的。
丁冬见他没什么表示，想着自己也说完了，于是扭头准备离开，却蓦地听见他在身后叫了自己一声：“明天是周末吧？”
她回眸，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跟我去个地方。”
他看着她，眸光沉沉，深不可测。
丁冬点头，没有问要去什么地方，也没有问要做什么。
她想，封承煜大概有什么公事，或者有需要她出面的地方。
可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封承煜居然会一大早带着自己来这个地方。
第二天是阴雨天气，林森一大早就赶了过来，开车载着两人来到了城郊。
她对这条路线不是很熟悉，但在看见灰黑色围墙上面挂着的牌子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开始难以遏制地发起抖来。
在细密雨帘的冲刷下，那铁门旁边的字体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即便是隔着汽车玻璃，即便只是看了一眼，那上面的字也足够让她感到浑身战栗，惊骇莫名。
A市女子监狱。
被刻意隐藏在记忆最深处的不堪过往一下子突然排山倒海地侵袭着她的心智，那段最肮脏最隐秘的回忆令她起了强烈的生理反应。
反胃的感觉突然袭来，她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服，死死盯着雨中的那块牌匾，和那扇寂静、锈迹斑斑的铁门，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地干呕了起来。
封承煜侧头，安静地看着她惊骇莫名的表情，眼底划过一抹沉郁的心痛。
他伸手，轻轻抓住她的手掌，与她五指相交，掌心的温度温暖而干燥。
他能感受到她浑身都在颤抖，像一只受了惊的小兽，神志混乱，思绪冗杂。
她猛地回眸看着他，像是垂死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声音颤抖得不像样子：“我们回去吧，我不想来这里。”
封承煜只是伸出手，拨开她面颊上稍显凌乱的发丝，语气轻柔，唇角甚至挂着一抹近乎残忍的笑意：“乖。”
总要面对的，他不会让她一直沉溺于过往的阴影中。
两人说话间，林森已经下了车。他撑开伞打开后座门，在门口等着封承煜下车。
耳边传来淅沥沥的雨声，丁冬脸色煞白，死死抓着封承煜的衣袖，指关节处泛着无助的苍白颜色。
她翕动嘴唇，用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封承煜，声音脆弱、气若游丝：“求你……我们回去吧。”
见她这样一副将他视若救命稻草的表情，封承煜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
但片刻后，他便恢复了一贯的清冷模样，近乎是抱着她下了车。
雨势越发见大，间或夹杂着轰隆隆的雷声。丁冬整个人被封承煜揽在怀里，双脚近乎机械地向前迈着步子，浑身依旧颤抖不已。
一阵寒风吹过来，林森的手依旧稳稳地撑着伞。
他将大部分空间都给了身边的两人，尽管自己半边肩膀已经被雨打湿，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地为两人撑着伞。
雨水溅起泥点，有黑黄色的污渍沾湿了丁冬的裤脚，她突然停住脚步，愣愣地看着自己裤腿上的那点污迹。
封承煜垂眸，却见她抬眸望着自己，声线怔然，目光空泛：“脏了。”
他心头一痛，眉宇间倏然划过一丝几不可查的戾气，扶着她肩膀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气。
他紧绷着下颌，声线清润，在她耳边低声说：“不脏，干净得很。”
她似乎有些出了神，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再次木然地朝着那扇大门走过去。
吱呀——
沉重的铁门伴着刺耳的声音被打开，她再也迈不动步子，整个人停在监狱门口，看着眼前似曾相识的宽敞场地，内心升腾起难以言喻的恐慌感。
这里是犯人放风时活动的场地，也是她梦魇中难以回顾的噩梦般的地方。
封承煜几乎是扳着她，强制地推着她走进了一旁的狱警办公楼。
走廊冗长宁静，踏上去的时候能够听见清晰回荡的脚步声。
一股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前方的走廊隐匿在黑暗中，像是一张怪兽的大口，扑面而来的风像是裹挟着血腥恶臭的味道，令人忍不住胸口一窒。
丁冬觉得自己的牙关都在打颤。
身边似乎有人迎上来对封承煜说了些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在轰隆作响，耳畔的一切声音都逐渐远去，变成嘈杂而意义不清的噪音。
身后的人接着推她往前走。
终于，他们在一扇窗前停下。
封承煜力道轻柔，轻轻掰正她的身体，让她面对着眼前那扇单向玻璃。
丁冬的视线在触及里面的情形的时候，有一瞬间的怔愣，随之而来袭上心头的，是往日萦绕心头，经久不散的恐惧心魔。
难以回顾的记忆里那张狠厉丑恶的脸就出现在面前，她魁梧的身材下包裹着的是看不见的恶臭不堪的灵魂。
是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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