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流水潺潺苦争先

　　
雷公怒等人群走尽，方才往老槐树村来，只见村中空荡荡的，破瓦残垣，村民们未来得及重建家园，却尽数往大荒西山争夺黄金。雷公怒喜忧参半，实不知救了这些村民是对是错。
来到幽莲居住之所，并未看见幽莲，在村里着了一圈，也没发现，不禁疑惑起来，心想：莫非小妹也跟村民们一起去争夺黄金去了？不会的，绝对不会，小妹不是那种人。
村里只有几个不能行动的人留守，雷公怒去询问了一老者，老者口齿不清，说幽莲被池聂氏逼迫，带路前往山中寻找黄金去了。
雷公怒心中一凛，忙跟追寻着村民走过的道路往大荒西山进发。
大荒西山并不是单纯的一座山峰，而是绵延数百里的山系，其中有许多人迹罕至的地方，老鸦梁，松子冲只是刚进山的地方。而雷公怒与尚浮、黛西思雅子追寻巨蟒迷路的深山算得上是最深处，却不过也只是一部分罢了。
这次出黄金的地方是在一处低洼的山谷里，山谷本来没有道路，因为走的人太多了，已将山野间的野草荆棘踏平，行成了一条宽阔的道路。雷公怒看着两边陡峭的悬崖，心想若是在这里埋伏一队人马，只怕谷中之人一个也逃不出来。
老远就听见流水声响，走近一看，只见山谷里甚为平整宽广，一股洪水自山脚的巨型岩洞里流出，洪水形成的溪流占了山谷一半，另一半却是沙滩，沙滩本来长满野草野花，现在已被村民们糟践得不成样子。
岩洞前的沙滩上堆着一小堆金块，数量与黎家堡村民所说的“许多、大量”等词严重不符。
老槐树村的人先来，站在靠岩洞一方，池聂氏、池天风、幽莲也在其中。黎家堡众人后到，便站在下首。不管是哪一边的人，都紧紧盯着那堆为数不多的黄金。
池聂氏拄着龙头拐杖，站在岩洞门口，山风吹拂，高盘银发随风飘舞，别看她已经九十岁了，但身体依旧硬朗，声音仍然洪亮，“黎长空，你带着这些虾兵蟹将来此作甚？”
黎家堡因为十年前那一战败给池家，黎家人十余年来在池家面前一直都是点头哈腰的，此时黎长空却将腰杆挺得笔直，“哼，来此作甚，你们池家干的好事，聂峥，你认为老朽是三岁小孩吗？你认为黎家堡五百余户人家都是白痴吗？”
池聂氏冷哼一声，“这堆黄金是顺着洪水从山洞里流出来的，这山洞是我老槐树村的地盘，与你黎家堡有什么关系？还有，你别忘了十年前与我们签订的条约。”
黎长空道:“老太婆，你不提那合约就罢了，这十年来我黎家族民受了多少屈辱，今天正好让你如数奉还。”
池聂氏尚未答话，穿着绿色军装的池秋树忽然站出来，“砰砰。”朝天放了两枪。
“黎长空，你他娘的，翅膀硬了是不是，敢跟老族长这么说话，今天老子先不要黄金，得教训教训你。”
乡治安队那日被巨蟒引入深山，后来巨蟒渡劫，爆发山洪，治安队的人全军覆没，后来池聂氏让乡长重新组建了队伍，队长便由池秋树担任，池秋树本来脾气暴躁，当了队长后更是不可一世。见一向惟命是从的黎长空居然敢反抗，不由得大怒，率先动起武来。
池秋树话音一落，黎家民兵队的人立即举枪相向，发怒道：“怎么样，想火并吗？有本事你开枪试试。”
黎长空拉长着脸制止，“够了，你们立即把枪放下，听我一言。”
他是黎家堡老大，说话相当有分量。黎姓民兵队闻言都收起了枪。
黎长空继续道：“聂族长，既然你认定这黄金是你们的，但它现在总是明明白白的躺在我们黎家的地盘上，现在这么僵持着也不是事，总得想个办法。”
“黎长空，你当真是翅膀硬了吗，敢与老身这样说话？”
黎家堡众人听罢，纷纷叫嚷，“老东西，我黎家人受了十年屈辱，今天要你们一一还回来。”
池家人也不甘落于下风，听对方叫骂，也开口互怼，“咋们池家以前不怕你们，难道现在还怕了你们不成？”
现场再度吵闹起来，吵到最后红了眼，拿刀的拿刀，举枪的举枪，眼看一场械斗就要爆发。
趁众人吵闹之际，雷公怒忙走进岩洞，来到幽莲身边，幽莲见他进来，忙跑到他身边，叫了声大哥。
雷公怒点头答应，目光缓缓扫视众人，“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幽莲忧心忡忡，道：“不知是谁散播的消息，说这里半夜里忽发大水，冲出了黄金。他们逼迫我带路，天不亮就赶了过来，说要分黄金。因此就成了现在这个局面。”
雷公怒转而打量起岩洞来，岩洞外宽里窄，左边是一黑漆漆的洞口，直通山体深处。那股洪水便是顺着这个洞口流出，大概是大荒西山的地下暗河里流出来的。右边是一个较为宽阔的平台，平台上有许多天然钟乳石。
暗河里水还在不断地冲出金块，却被池家人拦截捡起，堆放在洞内，数量与外面那堆差不多，这与池家村民挖出黄金的传言也不符。
池家人知道雷公怒厉害，闻言纷纷朝他头去敌视的目光，池聂氏看了看义愤填膺的村民，又看了看雷公怒，知道此事不能善罢甘休，把拐杖往地上一顿说道：“先除外患，再治内乱。”
幽莲见双方就要动手，咳嗽了一下，冲两边分别抱拳，“诸位，请听我一言，如今军阀混战，匪祸横行，饥荒四起，瘟疫遍地，老槐树村和黎家堡以及咋们拜月门唇齿相依，少了那一边必然都难以生存下去。大水冲出黄金，说明上天在保佑我们，让我们重建家园，对我们大伙来说都是好事，大伙可别为此自相残杀，将一件好事变成了坏事。”
又对雷公怒道：“大哥，看在小妹的份上，今日不可向他们寻仇。”
雷公怒道：“他们既然欺负你，你何苦还为他们说话？”幽莲摇头不答，只向他投去恳求的目光，雷公怒只得作罢。
但是黎、向两家的时代仇怨岂是他几句话就能化解得了的。池聂氏听罢皱眉道:“幽莲，你别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老槐树村的荣辱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女孩来决定。”
黎长空也附和道：“没错，这是我黎、池两家之事，你既不姓黎，也不姓池，便没资格来说这种话。”
一个妇女说：“她说这种话来显示自己的存在，你以为是什么好心，哼，看他两那穷酸样，还不是为了这些黄金来的。”
雷公怒听罢又怒从心头起，朝她面前跨进一步。妇女虽然嘴上说得厉害，却非常怕雷公怒，见他跨进一步，忙急退躲到池聂氏身后。
治安队的人纷纷举枪对准了雷公怒。队长池秋树高声道:“你再进一步，我们立马开枪。”
雷公怒个头比这里所有人都高，当即俯视众人，阴冷的眼神从众人脸上缓缓扫视，心中那股肃杀之气强烈非常，“天下每多忘恩负义之辈，看在我小妹的面上，你们的行为雷某暂且记下。”
这边池家人正与雷公怒对峙，那边黎家堡的人早就按捺不住，民兵队长黎健有开口便骂，“他奶奶的，有谁敢阻挡我们，开枪杀了便是，怎么那么多废话。”
幽莲抱拳道:“大家稍安勿躁，听小妹一言，你们两家斗了几百年，死伤无数，今日不可再斗了，小妹斗胆，且请两家罢手言和，重结秦晋之好。”
池聂氏哈哈大笑，“幽莲，你不过是会几招抓鬼把戏嘛，算什么东西，敢让我两家罢手言和？”
“小妹自然不算什么东西，也无甚恩德，不过是不忍看到双方的人因为打斗死于非命。因此来做这个和事佬。”
黎健有早已不耐烦了，“他奶奶的，你们一唱一和，在此跟老爷演戏呢，聂族长，你若再不拿出办法来解决问题，那我们可要出主意了。他奶奶的，咋们两家人都差不多，混战下来都没好处，不如一边挑出三个人，三局两胜，手底下见真章，谁他奶奶的赢了，这些黄金就归谁，这样再公平不过。那个雷公怒，你最好不要蹚这趟浑水，趁早离开为好。”
池聂氏性情偏激，歪头打量雷公怒，“小子，老身本来先要拿你开刀，但池家生了叛乱
，且容你多活几个时辰，待老身了结此事后再跟你算账。”
雷公怒摸着斧头，毫不客气的说:“你想拿我开刀，我还想拿你祭斧呢。”
池聂氏气急而笑，“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黎健有见几人只顾争吵而不回答他的话，勃然大怒，“他奶奶的，老子跟你们说话呢，当我是空气是吧！”
“吵什么，嫌死得不够早吗？”池聂氏又转头看向黎家人，脾气更加暴躁。
两边的村民见众人喋喋不休的吵过没完没了，早就等不及了，也不知是谁带的头，发一声喊，一窝蜂的奔向数量不多的黄金。很快就互相扭打在一起，村们们下手也非常狠毒，有的被咬掉了耳朵，有的瞎了双眼，惨叫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双方老大见局面失控，忙高喊住手，黎健有的民兵队和池秋树的治安队纷纷开枪示警，其实他们的枪支多数是用来唬人的，两人深知打仗对双方都没有好处，因此并不愿意真正开战。此时都心照不宣的朝天放枪，目的是让混战的村民停手。
但村民们打红了眼睛，都恨不得将对方掐死，哪能停得下来。
雷公怒见到飞溅鲜血，心里那股莫名的肃杀之气再度升起，“小妹，我要动手了。”
幽莲不答，只沉声念道:“众生皆苦，放下即自在。天地之空，在于无欲。黄金皆如粪土，功利且为浮云，欲是万恶源，执念罪心为苦……”
幽莲一边念叨一边在众人之间穿来插去，如同喝醉了酒一般踉踉跄跄。以死相搏的人们渐渐平息下来，最后竟然盘膝坐地，双手合十，仿佛被固定住了，再也不能动手，本来吵闹无比的溪流边顿时变得安静。
幽莲再度念叨：“流水潺潺，山谷凄静，魔心杀欲，金银名利，皆化无形。”
幽莲的声音有一种魔力，雷公怒听罢心中的肃杀之气慢慢平息下来，也随着村民盘膝而坐。其时佛教传入中国已久，早已和本土道教融合，形成了另外一种教派，雷阵声所修道教法术里也融合了佛教导人向善的教义，他化身之前早将这些心德传给了幽莲。
几位领头人知道幽莲会法术，但他们所见也不过冰山一角，从未见过如此施法，不由得怔住，对于强者，无论池聂氏还是黎长空都有敬畏之心。
池聂氏率先开口，“幽……幽莲真人，他们这是……？”
黎长空见识了幽莲的能耐，哈哈一笑，“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幽莲今日让我们大开眼界，若论打斗，在场的恐怕没有一位是你的对手，老朽倒是有个提议，不如把这批黄金尽数归了幽莲真人，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黎长空态度忽然转变，倒不是真心想让出黄金，他人老成精，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幽莲如果敢拿了黄金，必会成为众矢之的，首先老槐树村的人就会与她斗个头破血流，黎长空正好坐收渔利。
幽莲摇头道:“小妹一世清贫，修的是清心寡欲之道，要这黄金无用。”
黎健有道:“娘的，你可是怕有人跟你抢夺？不碍事，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与你抢夺，就先问问老子手中的枪，哼，他娘的。”说着看了一下池聂氏和池秋树。
池聂氏怒目而视，“看我干什么，幽莲真人将一场灾祸化为无形，救了大伙性命，拥有黄金无可厚非，若是有人但敢从真人背后放黑枪，老身第一个就不饶他。”
黎长空冲幽莲抱拳，“幽莲真人，你是菩萨转世，我们既然将黄金给了你，就请你替我黎家堡的人解了法术，让我们离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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