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问号
01
卷宗首页眉端上的三个铅笔问号，让皓然越发感兴趣。
这三个问号，由谁人写上去？是当年办案人写上去的吗？
肯定不是。
那是谁人所为？
皓然想到了一位已经退休的老公安干警，他就是当年市局重大刑事案件档案管理科科长，郑文。
半年前，在一次工作经验交流会上，郑文曾经跟他提及这起案件，只是当时皓然没有放在心上而已。现在高层敦促要查清此案真相，加上梦云的有意点拨，他不得不对案件加倍用心。
从卷宗编号排列方式以及文字书写笔迹可以断定，这份档案应该是由郑文整理。也许他能知道这三个问号的来历。皓然决定会见这位德高望重的老同行。
由于清查冤假错案尚未公开，只能秘密约见。
郑文有一个爱好，这个爱好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业余时间喜欢搞文学创作。
郑文已经出版过中长篇小说十多部，所写的作品主要取材于一些现实的重大刑事案件。他就是从这些案件中，筛选出写作素材，结合自己掌握到的知识，以通俗易懂的语言，通过小说文体，让读者从中更好地了解到公安战士们的赤胆忠心和铁血柔情，充分展现人民卫士无私奉献自己的青春和热血，实现“立警为公，执法为民”的报国情怀。同时也通过这种方式来达到普及法律知识的目的。
02
应皓然约见，郑文早上六点整，准时来到城南河边一个幽静的凉亭里。
郑文如皓然一样，两人都喜欢早锻炼，加上郑文平时也喜欢来到这偏僻而幽静的凉亭里坐坐。
“在那次工作经验交流会上，前辈提到十多年前发生在玉泉县吉早镇的覃茜凶杀案，其档案材料是你整理的吧？还有卷宗首页上的三个铅笔问号，也是你老人家画上去的吗？”
“不错。”郑文确定。“档案是我亲手整理。那三个铅笔问号，也是我亲手写上去的。”
“在整理档案时，前辈已经感觉到该案另有隐情，所以才产生疑问？”
“那是肯定。”郑文毫不隐瞒自己对案件的看法。“案件材料中出现许多令人匪夷所思的缺陷。”
“你说的缺陷，主要是指哪方面，晚辈愿意洗耳恭听。”
“既然凶手是为了满足个人生理需要而杀害亲夫，那她的姘夫是谁？没有答案。她一个柔弱女子能用双手掐死一个三十多岁的壮汉吗？这几乎不可能。调查人员只是到她家询问，做笔录，都还没有怀疑到凶手是谁，覃茜就迫不及待地承认自己就是凶手，愿意接受法律惩罚。办案能有这样顺利和轻巧吗？何况是一起人命关天的凶杀案。再说，到底是谁给她那临危不惧，视死如归的坦然？这里一定有隐情。覃茜的口供自始至终就是十四个字：人是我杀的，你们不要去问别人了。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其实隐情就在这句话里。整个案件的侦查取证，就只有她一个人作供词。这定案速度和方式，不免太草率了吧？她杀人也许是事实，但她是参与杀人，还是独自行凶。这个定性，无法从卷宗材料上得到令人满意的答案，特别令人蹊跷。所以我就特意在上面画上三个问号。我当初的目的不是让后来者去重新复查这起案件。而是想以此来警醒我们的公安干警，任何案件都不能草率结案。要办就办成真正的铁案。只有这样才能体现法律的公平公正，捍卫法制尊严。也只有这样，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过，当时正值严打期间，对一切犯罪行为，尤其是杀人强奸抢劫，要从重从快从严。作为定性为故意杀人的覃茜，被处以极刑，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这起案件存在诸多疑点，应该存在不可告人的隐情。”
郑文的看法与皓然基本一致。
“最近我到案发地做了一次调查了解，除了刚才你提到的疑点与我看法一致外，还有一些令人值得深思和疑惑不解的问题。你老能否给晚辈指点迷津，帮助拨开迷雾？”
“指点迷津是不敢，但老朽愿意与年轻人一道拨开迷雾。”
“第一，若林与覃茜夫妇平日恩爱有加，生活也不存在问题。那是什么原因，导致两人瞬间反目，酿成命案？第二，夫妻俩跟当时尨勇水库指挥部和吉早镇领导关系十分融洽。这里面是否存在着因果关联？第三，当问及这对昔日恩爱夫妇是否生育有子女时，村民们不是吞吐其词，就是干脆否认。包括受害人的亲兄弟若木，也不愿道出真情。这是何因？第四，若林和覃茜住过的‘独家村’，案发后一直不再有人居住，但房前屋后依旧收拾得干干净净。村民都说，是受害人若林的亲兄弟若木打理。此事也值得怀疑。还有，就像刚才你提到的，所有村民都不敢相信，就凭覃茜当时一人之力，怎能把若林掐死？”
“年轻人果然不错，很有新思想。公安队伍不泛人才济济。社会就需要你们这些敢于担当的新时代年轻人。”
“与郑老相比，晚生是自愧弗如。刚才所提及疑问，还望得到前辈不吝赐教。”
“遗憾的是，我的老同学死了。”郑文摊开双手。“如果他还在，也许能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前辈的老同学是谁？”
“原玉泉县公安局局长莫如。”
“那现在该怎么办？”
“唯一的办法，开棺寻找证据。”
“如此能找出线索吗？”皓然持着明显的怀疑态度。“毕竟两者已入土长达十多年之久。”
“头发、骨头还在。”从郑文那深邃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的自信。“凭年轻人学到的新知识和智慧，通过鉴定分析，也许能看出端倪。”
“好。”皓然果断地下决心，但又道：“只能秘密进行。”
“目的是不能惊动一些有可能知道隐情的人？”郑文笑着问。
“姜还是老的辣！”皓然由衷佩服。“就是避免给复查带来不必要的干扰。”
“去时，叫上老朽。”郑文接着解释主动请缨的另一个目的：“我目前正以这起案件为基础题材写一部小说。我要获取更多有价值的素材，丰富小说情节，让读者从中受益。”
“有前辈鼎力相助，对此案的复查，必定起到冲云破雾的作用。”
临别时，郑文赠送皓然自己新近出版的一部小说。
虽是一本小说，但经皓然看完后，感觉它是一本难得的教科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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