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岁月静好
凉秋神清气爽地上班，一到医院就苏言抓住刨根问底起来。
“你这个不对劲啊。”
“什么意思？”凉秋把身子尽量向后弯了弯，想要和苏言保持距离。
“就是，感觉你怎么休了一天假精神就回复得这么好？”苏言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活脱脱的一个八卦记者样：“你是不是周末都和温栾一起呢。”
凉秋没回答，绕过她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这个大胆的猜想，因为凉秋的沉默，从侧面得到了认证。
“哦天啊。”苏言夸张地叹道，凉秋白眼一翻，光凭这声感叹，就知道在苏言的脑补里，她与温栾已经是那种大战两百回合，酣战到天明的主了。
“求你。你光想就好，别跟我说。”凉秋有些无奈地看着苏言道。
“你看你，你这么做就不对了。你这么说，就是急着承认了呀。”苏言将自己那一对大眼睛给笑成了一条缝：“哎呀，真好。看你们生活这么和谐，我也放心了。”
“对了，我要和你说件事。刚被你一打岔就忘记了。”
“嗯，你说。”苏言以为，凉秋要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
“以后，接送惜时的活儿，都是他爷爷奶奶代办了。也不用麻烦燕子给我看孩子了。回头我请你俩吃饭，算是这一年来对你们的感谢，多谢多谢。”凉秋拱拱手，又干起自己的活儿来，也不管自己这是丢了一个多么震撼的爆炸性新闻。
“什么？”他有些没有绕过弯来：“你是说……温叔叔和温阿姨从澳洲回来了？他们还给你带孩子了？这个这个……这个信息量有些大。”他在办公室里踱步，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凉秋：“我猜，温栾现在没有和陆晚晴住在一起了，是吗？”
“嗯，彻底分居了。连同一屋檐下都没有了。”凉秋平淡地回道，谈起陆晚晴这个女人。她的感情总是很复杂。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凉秋发现，只要一听到陆晚晴不好，苏言就总是会沉默。他其实将自己低落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只可惜凉秋这个人天生敏感，别人情绪上有一丝波动，她都能察觉得出来。更何况，还是这么熟悉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说提点的话。只是装作自己没发现苏言心中的起伏。
“你回去记得跟燕子说我请你们吃饭的事情啊。还有，如果她有事没办法去接果果的话，我现在终于可以伸出援助之手了。这让我心里的那一丝愧疚感总算是得到了些抚慰。”凉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说完，两个人就和往常一样，带着一大堆实习大夫和护士查房去了。
……
傍晚，凉秋回到家里。没有见着惜时。正奇怪呢，就瞧见温栾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那我开始炒菜了？”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厨房里。
“惜时呢？”凉秋放下包，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缩在灶台之间，实在有些滑稽。
“惜时爸爸妈妈一起去接了，路上有些堵车。所以还要晚一点回。”
“哦。”凉秋点了点头，开始脱外套，并卷起袖子准备进去帮忙。
“唉？你做什么？”温栾见她进来了，有些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帮你忙啊。”凉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也懒得理他，就直接拿起一把青菜来摘。
“你洗手了没？”温栾又不放心地问道。
好吧，原来别人是怕自己的手脏。
“放心，下手术台我们都得洗手。不仅是手，而且还得洗到胳膊肘。”凉秋抬手示意道，带着些挑衅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俏皮：“胳膊肘知道是什么吧？”
温栾转过头去，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不说话了。看起来也没生气。凉秋有些奇怪，怎么不久前那么易怒的一个人，现在的心态这么平和。自己都这么嚣张了，他居然都不生气的？
对于这样的温栾，凉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你这留在家里还适应吗。”凉秋轻咳了一声，为了气氛不太尴尬，勉强想了个可以聊的话题。
“嗯，挺适应的。要比去办公室里强，开会就视频会议，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了就喝喝茶看看电视。想吃点什么还能自己亲手做，挺好的。”
“好吧。希望你过了一个月这样的日子，还能这么说。”凉秋耸了耸肩，对他荣辱不惊的性子表示了赞赏，却也对他这种想法的可持续性表示了怀疑。
“这样的日子，我想过一辈子。”温栾轻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让专注于摘菜的凉秋没有听到。
“哦，没事。”温栾回答了一句，又开始低头切菜。
凉秋回过头来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总觉得他很古怪。这种古怪自那天半夜来到自己家里以来就一直持续着，可是凉秋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她张口想问，却又怕是问到了什么痛点，会把眼前这岁月静好的平衡打破。思量再三，她还是没有主动问起。
她想，若是他有什么事情想跟她说，就会主动说的吧。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点，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是想要对方知道，也不见得能开得了这个口。情侣之间，更是如此。
一阵忙活，四菜一汤出锅了。温家二老也带着惜时回到了家，空档的房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哎呀，今天可真是堵死我了。怎么这么堵的。”温太太一边唠叨着，一边跟在惜时身后进了屋子：“哎呀，这么多好吃的。惜时，我们快去洗手。”
“嗯！”惜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端着碗筷出来的凉秋见到祖孙俩手拉手进洗手间的背影，心里有些甜蜜又失落。
“看样子，惜时和你们相处得不错。”温栾解了围裙，落座以后说出了凉秋心里的想法。
温爸爸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凉秋的表情，尔后才以调侃的语气回道：“我看你们也相处得挺好的。对吧，阿秋。”
凉秋被问得有些尴尬，她红着脸摆好碗筷，惜时已经回来了。
“惜时，今天学校生活过得如何？”
这是现在的温家饭桌上的惯例问题，惜时低头扒饭，也没有反感他们每天都这么问。一下有这么多亲人关心自己，他觉得很开心。
“不错呀。胖子他们现在都没有欺负我了。至少，是不会在上学放学的时候堵我了。”惜时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同学特别喜欢和自己较劲。
“那很好呀。”惜时感到很意外，又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以前那些不怎么爱搭理人的同学，现在也开始主动找我说话了。虽然说的话不多，但是感觉他们都突然开始接近我了。这感觉可真奇怪。”惜时耸了耸肩膀，他的小脑瓜还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可以转变得这么快。如果说以前是讨厌他，为什么现在又不讨厌了呢？如果说以前不是讨厌，那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冷冰冰的，搞得他最初为此不开心了好几天。
“觉得奇怪就不要理他们。”一直沉默听着的温栾吭声了。
凉秋正在喝汤，差点被他说的话呛道。她没多想，伸手就拧了一下温栾：“你瞎说什么呢。”
温栾倒吸了一口气，脸却继续绷着，压根没有闭嘴的意思：“我儿子哪里是那帮臭小子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的？”
“……这都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你听着就好了。应该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在教育惜时正确的人生观的这件事情上，凉秋是不打算妥协的：“再说了，生而为人，就要学着能屈能伸，有些事情要学会妥协退让。这是很重要的一课。”
“惜时不需要跟谁妥协退让。特别是对曾经欺负过他的那些人。”温栾皱着眉头，暗暗摸了几下被凉秋扭疼的地方。
凉秋无语了，为了不在饭桌上和温栾吵起来，她决定化愤怒为食欲。惜时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可怜巴巴地看向爷爷奶奶道：“他们是因为我的事情吵架了吗？”
“没有，那只是……争论。”温太太想说打情骂俏的，又怕自己教坏小孩子，于是选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
“哦……”惜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顿饭就是在与凉秋与温栾的沉默之中吃完的。饭后，温栾洗了碗就上楼了，看样子好像是真被凉秋气到了。
“简直莫名其妙。”凉秋瞪着他走得潇洒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你不要怪他。”温太太突然出现在凉秋身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姨，我其实没有……”在自己的养父养母面前，她立马柔顺得像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
“我知道，他也知道。他只是……自己在责怪自己。”说着，温太太看向楼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担心。
凉秋闻言，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这才转头向温太太说道：“我上楼去看看他。”
“好的，你去吧。”温太太说着，鼓励地拍了拍凉秋的手背，又回到了客厅，与老伴一道辅导惜时的作业。
凉秋上了楼，发现温栾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手来轻轻推开了门。
“我进来了哦。”
凉秋故意大声提醒道，可是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依旧背对着大门，不为所动。
凉秋撇了撇嘴，觉着这就是“请进”的意思了吧。
她将门关上，走到温栾身边，只见温栾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窗外出神。
“你看什么呢？”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外头漆黑一片，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没在看什么，而是在想一些事情。”温栾沉默了好久，就在凉秋受不了这种尴尬准备撤退的时候，他又开口说话了。
“那你在想什么事情呢。”凉秋松了一口气，心想别人愿意搭理自己，这个思想工作她还能做下去。
“在想……你和惜时，这些年受的委屈。”
温栾话音刚落，凉秋就想起了阿姨在楼下跟她说的那些话。
“你又是何必呢。”凉秋皱了皱眉头，心疼而又有些无奈：“我其实这些年早放下了。”
“正因为你早放下了，所以我始终觉得，自己没办法放下。”温栾看着她：“如果我一开始就在你们身边，或者我很快就找到了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惜时也不会被人那么欺负。”
温栾很是懊恼的模样让凉秋有些动容：“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现在补偿，还来得及……”
“我会的，只要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温栾说着，伸手将凉秋拉入怀里。凉秋僵硬地站在那儿，由得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主动回应。
……
相较于玄武湖别墅里的温馨和睦，陆晚晴的日子可是要过得难受得多。
温栾临走之前那一句评论就像是一句预言，伺候在温家宅院里的佣人们都因为她逐渐暴躁的脾气而战战兢兢，除了吴妈，都有了请辞的念头。
“小姐，你别喝了……”
温栾没有出现的日子里，陆晚晴就像是被人下了慢性蛊毒，将她一点点地，从内而外地完全变了个模样。短短几日，她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天不喝个烂醉如泥，就根本睡不着。整个喝醉以后，又哭又骂，活脱脱地就是个疯子。
“不喝？不喝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日上三竿，陆晚晴刚从昨天的宿醉之中醒来。可是她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又再一次地开了一瓶红酒。
“那……总归先吃点东西吧。”吴妈不由分说地将酒瓶从她手上抢了下来，牵着陆晚晴在梳妆台上坐下。台上摆着一碗暖胃的生滚鱼片粥，还有几样小菜。
陆晚晴木然地看着这些东西，半晌才道：“吴妈，我实在是吃不下。”
“小姐，吃不下也要吃啊。您要是不吃东西，怎么能有精神。”温先生和自家小姐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吴妈不是很懂。她只是明白一点，若是陆晚晴这么胡闹下去，温先生只会离她越来越远：“小姐，凡事不要往坏处想。你和温先生……你和温先生还需要磨合，所以现在暂时分开，或许对彼此都是有好处的。”
“暂时分开？”听到这一句话，陆晚晴觉得极其讽刺：“他都逼我签离婚协议了，这是暂时分开吗？如果我签了这个离婚协议，就差领离婚证这么一步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唉，唉，小姐您别激动。是我说错话了，乖，您别激动。”吴妈一慌神，赶忙上前抱住了陆晚晴。陆晚晴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急促地呼吸着，好半天情绪才平复。
“吴妈，他真是狠啊。他把和我闹离婚的事情全都和我父亲说了……而我父亲……”陆晚晴没有说下去，吴妈与她再亲近，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全都跟她讲。事实上，她和自己的父亲做的很多事，都不能和外人讲，因为那都是见不得光的。
正因为如此，在吴妈的认知里，她还是觉得陆晚晴是她一手带大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的这个可爱的孩子，长大了之后早就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蛇蝎美人。
她的不择手段用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包括她最爱的男人。
“老爷怎么说？”吴妈见她没声了，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轻声问道。
“他，同意我离婚。可是我不愿意。”陆晚晴说着，忽然变得冷静了许多。她一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并开始将那可口的粥点一勺一勺地往嘴巴里塞。
“唉……”吴妈叹了一口气，在这一点上，她是同意老爷的看法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因为如果自己也是这种想法的话，陆晚晴就会更加孤立无援，更加绝望。
“吴妈，以后我爸爸打过来的电话，就一律说我不在吧。”将肚子填饱以后，陆晚晴回复了些精神。她优雅地擦了擦嘴，走进浴室里梳洗起来。
这个动作让吴妈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一段时间里，陆晚晴压根是没有收拾过自己的。她进来清理房间的时候，就连浴室里都有横七竖八倒落在地的酒瓶。
“好，好。”吴妈连声答应，不带半点犹豫。在她看来，只要陆晚晴有好转的迹象，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陆晚晴站在浴室里的梳妆镜前面，看着面容憔悴的自己。她冷漠地来回打量了一下，忽然平静的眼神又变得热烈起来：“阿栾，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就像你不在乎温氏集团是否会受影响一样，我也不会在乎我父亲会怎样……”
她喃喃说道，红唇一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娇媚地笑了起来。
吴妈站在一旁看着陆晚晴自言自语的模样，禁不住有些胆战心惊。正在这个时候，陆晚晴的手机响了起来。吴妈拿过来一看，发现正是吴老爷的电话。
“小姐，老爷打来的……”
吴妈将手机递给她，陆晚晴没有去接。只是看了一眼以后，便没有再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再打电话过来，一律说我不在。”
“可是，这……这是您自己的电话。”吴妈好意地提醒着。
陆晚晴闻言，轻轻蹙眉，一脸不耐烦地拿过了手机，一边听电话一边往阳台走去：“喂，爸爸。”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吴震霆不满地问道。
“在洗手间里，没听到。”陆晚晴坐在阳台上柔声细气地回道，吴妈见陆晚晴的情绪还算平静，这才放心地将碗筷收拾了走出房间。陆晚晴确认吴妈离开了自己卧室以后，脸上带着的恬静立马便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冷漠与不屑。
“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因为有求于陆晚晴，陆震霆只能忍着脾气与她交流。
“什么事情？”陆晚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明知故问道。
“就是你和温栾离婚的事情！”
“哦，那件事啊。”陆晚晴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我还在考虑。”
“你！”陆震霆差点要被这个宝贝女儿气死：“女儿啊，你和温栾这么多年都没有培养出来感情，现在别人都已经提出来离婚的要求了，那份离婚协议我也看了，财产分配得很合理。既然如此，你还这么固执做什么呢？很多事情，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吴震霆的女儿，哪怕离婚了，也照样有人要的。”
“爸。”听完陆震霆的长篇大论，陆晚晴叹了一口气道：“您说这么多劝我离婚，是真的为我好吗？”
陆震霆呼吸一窒，“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你上次找人闹事，被温栾抓到了小辫子。你会这么支持我们两个人离婚吗？”
吴震霆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一咬牙，索性也不说这些场面话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陆家，为了你啊！你别忘记了，温栾手上不单单只有关于我的事情的证据，还有你的！”
“我做的那些，不都是有爸爸参与的吗。”陆晚晴说得事不关己，一副全都要父亲背锅的势头：“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啊，爸爸。”
“你真是冥顽不灵！怎么这么不听话！”
“彼此彼此。我可是爸爸一手带大的，别人都说，我们父女俩的性子很像，爸爸难道忘记了吗。以前我觉着那是客套话，现在看来，这还真是大实话。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中肯的一句评价了……我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你……你……”陆震霆在电话那头心里又惊又恨，连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
可是陆晚晴还是在面无表情地用一种极其平缓的语调说道：“爸爸，你觉得温栾不好惹。可别忘记了，你女儿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如果还是劝我离婚，以后，您还是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吧。就这样，再见。”
说着，陆晚晴便挂了手机，并将之屏幕向下地放在了一边的小茶几上。
看着乌云密布的阴天，陆晚晴拉拢了自己身上单薄的外套，想给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一些，却发现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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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感觉你怎么休了一天假精神就回复得这么好？”苏言皱着眉头，摸着下巴。活脱脱的一个八卦记者样：“你是不是周末都和温栾一起呢。”
凉秋没回答，绕过她坐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这个大胆的猜想，因为凉秋的沉默，从侧面得到了认证。
“哦天啊。”苏言夸张地叹道，凉秋白眼一翻，光凭这声感叹，就知道在苏言的脑补里，她与温栾已经是那种大战两百回合，酣战到天明的主了。
“求你。你光想就好，别跟我说。”凉秋有些无奈地看着苏言道。
“你看你，你这么做就不对了。你这么说，就是急着承认了呀。”苏言将自己那一对大眼睛给笑成了一条缝：“哎呀，真好。看你们生活这么和谐，我也放心了。”
“对了，我要和你说件事。刚被你一打岔就忘记了。”
“嗯，你说。”苏言以为，凉秋要说的是工作上的事情，也回到了办公桌前坐下。
“以后，接送惜时的活儿，都是他爷爷奶奶代办了。也不用麻烦燕子给我看孩子了。回头我请你俩吃饭，算是这一年来对你们的感谢，多谢多谢。”凉秋拱拱手，又干起自己的活儿来，也不管自己这是丢了一个多么震撼的爆炸性新闻。
“什么？”他有些没有绕过弯来：“你是说……温叔叔和温阿姨从澳洲回来了？他们还给你带孩子了？这个这个……这个信息量有些大。”他在办公室里踱步，忽然转过头来看向凉秋：“我猜，温栾现在没有和陆晚晴住在一起了，是吗？”
“嗯，彻底分居了。连同一屋檐下都没有了。”凉秋平淡地回道，谈起陆晚晴这个女人。她的感情总是很复杂。只能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凉秋发现，只要一听到陆晚晴不好，苏言就总是会沉默。他其实将自己低落的情绪隐藏得很好，只可惜凉秋这个人天生敏感，别人情绪上有一丝波动，她都能察觉得出来。更何况，还是这么熟悉的人。
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再说提点的话。只是装作自己没发现苏言心中的起伏。
“你回去记得跟燕子说我请你们吃饭的事情啊。还有，如果她有事没办法去接果果的话，我现在终于可以伸出援助之手了。这让我心里的那一丝愧疚感总算是得到了些抚慰。”凉秋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说完，两个人就和往常一样，带着一大堆实习大夫和护士查房去了。
……
傍晚，凉秋回到家里。没有见着惜时。正奇怪呢，就瞧见温栾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回来了？那我开始炒菜了？”
说着，他便转身进了厨房里。
“惜时呢？”凉秋放下包，走到厨房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身子缩在灶台之间，实在有些滑稽。
“惜时爸爸妈妈一起去接了，路上有些堵车。所以还要晚一点回。”
“哦。”凉秋点了点头，开始脱外套，并卷起袖子准备进去帮忙。
“唉？你做什么？”温栾见她进来了，有些不满意地皱起了眉头。
“帮你忙啊。”凉秋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表情，也懒得理他，就直接拿起一把青菜来摘。
“你洗手了没？”温栾又不放心地问道。
好吧，原来别人是怕自己的手脏。
“放心，下手术台我们都得洗手。不仅是手，而且还得洗到胳膊肘。”凉秋抬手示意道，带着些挑衅的样子看起来十分俏皮：“胳膊肘知道是什么吧？”
温栾转过头去，忙着自己手里的活儿，不说话了。看起来也没生气。凉秋有些奇怪，怎么不久前那么易怒的一个人，现在的心态这么平和。自己都这么嚣张了，他居然都不生气的？
对于这样的温栾，凉秋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相处了。
“你这留在家里还适应吗。”凉秋轻咳了一声，为了气氛不太尴尬，勉强想了个可以聊的话题。
“嗯，挺适应的。要比去办公室里强，开会就视频会议，想工作就工作，不想工作了就喝喝茶看看电视。想吃点什么还能自己亲手做，挺好的。”
“好吧。希望你过了一个月这样的日子，还能这么说。”凉秋耸了耸肩，对他荣辱不惊的性子表示了赞赏，却也对他这种想法的可持续性表示了怀疑。
“这样的日子，我想过一辈子。”温栾轻声呢喃道。
“你说什么？”他说话的声音太小了，让专注于摘菜的凉秋没有听到。
“哦，没事。”温栾回答了一句，又开始低头切菜。
凉秋回过头来看着他忙碌的身影，总觉得他很古怪。这种古怪自那天半夜来到自己家里以来就一直持续着，可是凉秋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她张口想问，却又怕是问到了什么痛点，会把眼前这岁月静好的平衡打破。思量再三，她还是没有主动问起。
她想，若是他有什么事情想跟她说，就会主动说的吧。
可是她却忽略了一点，这世上有很多事情，即便是想要对方知道，也不见得能开得了这个口。情侣之间，更是如此。
一阵忙活，四菜一汤出锅了。温家二老也带着惜时回到了家，空档的房子里一下就热闹起来。
“哎呀，今天可真是堵死我了。怎么这么堵的。”温太太一边唠叨着，一边跟在惜时身后进了屋子：“哎呀，这么多好吃的。惜时，我们快去洗手。”
“嗯！”惜时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端着碗筷出来的凉秋见到祖孙俩手拉手进洗手间的背影，心里有些甜蜜又失落。
“看样子，惜时和你们相处得不错。”温栾解了围裙，落座以后说出了凉秋心里的想法。
温爸爸没有急着回答，他先是打量了一下凉秋的表情，尔后才以调侃的语气回道：“我看你们也相处得挺好的。对吧，阿秋。”
凉秋被问得有些尴尬，她红着脸摆好碗筷，惜时已经回来了。
“惜时，今天学校生活过得如何？”
这是现在的温家饭桌上的惯例问题，惜时低头扒饭，也没有反感他们每天都这么问。一下有这么多亲人关心自己，他觉得很开心。
“不错呀。胖子他们现在都没有欺负我了。至少，是不会在上学放学的时候堵我了。”惜时其实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同学特别喜欢和自己较劲。
“那很好呀。”惜时感到很意外，又继续问道。
“还有……还有就是以前那些不怎么爱搭理人的同学，现在也开始主动找我说话了。虽然说的话不多，但是感觉他们都突然开始接近我了。这感觉可真奇怪。”惜时耸了耸肩膀，他的小脑瓜还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态度可以转变得这么快。如果说以前是讨厌他，为什么现在又不讨厌了呢？如果说以前不是讨厌，那又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冷冰冰的，搞得他最初为此不开心了好几天。
“觉得奇怪就不要理他们。”一直沉默听着的温栾吭声了。
凉秋正在喝汤，差点被他说的话呛道。她没多想，伸手就拧了一下温栾：“你瞎说什么呢。”
温栾倒吸了一口气，脸却继续绷着，压根没有闭嘴的意思：“我儿子哪里是那帮臭小子想理就理，不想理就不理的？”
“……这都是孩子之间的事情，你听着就好了。应该让他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在教育惜时正确的人生观的这件事情上，凉秋是不打算妥协的：“再说了，生而为人，就要学着能屈能伸，有些事情要学会妥协退让。这是很重要的一课。”
“惜时不需要跟谁妥协退让。特别是对曾经欺负过他的那些人。”温栾皱着眉头，暗暗摸了几下被凉秋扭疼的地方。
凉秋无语了，为了不在饭桌上和温栾吵起来，她决定化愤怒为食欲。惜时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忽然可怜巴巴地看向爷爷奶奶道：“他们是因为我的事情吵架了吗？”
“没有，那只是……争论。”温太太想说打情骂俏的，又怕自己教坏小孩子，于是选了一个比较中性的词。
“哦……”惜时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这顿饭就是在与凉秋与温栾的沉默之中吃完的。饭后，温栾洗了碗就上楼了，看样子好像是真被凉秋气到了。
“简直莫名其妙。”凉秋瞪着他走得潇洒的背影，忍不住嘟囔了几句。
“你不要怪他。”温太太突然出现在凉秋身边，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阿姨，我其实没有……”在自己的养父养母面前，她立马柔顺得像是一只正在晒太阳的猫。
“我知道，他也知道。他只是……自己在责怪自己。”说着，温太太看向楼上，眼神之中流露出一丝担心。
凉秋闻言，又抬头看了一眼楼上，这才转头向温太太说道：“我上楼去看看他。”
“好的，你去吧。”温太太说着，鼓励地拍了拍凉秋的手背，又回到了客厅，与老伴一道辅导惜时的作业。
凉秋上了楼，发现温栾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她犹豫了半天，才伸出手来轻轻推开了门。
“我进来了哦。”
凉秋故意大声提醒道，可是坐在桌子后面的人依旧背对着大门，不为所动。
凉秋撇了撇嘴，觉着这就是“请进”的意思了吧。
她将门关上，走到温栾身边，只见温栾坐在老板椅上，看着窗外出神。
“你看什么呢？”她好奇地问了一句，外头漆黑一片，实在是没什么好看的。
“我没在看什么，而是在想一些事情。”温栾沉默了好久，就在凉秋受不了这种尴尬准备撤退的时候，他又开口说话了。
“那你在想什么事情呢。”凉秋松了一口气，心想别人愿意搭理自己，这个思想工作她还能做下去。
“在想……你和惜时，这些年受的委屈。”
温栾话音刚落，凉秋就想起了阿姨在楼下跟她说的那些话。
“你又是何必呢。”凉秋皱了皱眉头，心疼而又有些无奈：“我其实这些年早放下了。”
“正因为你早放下了，所以我始终觉得，自己没办法放下。”温栾看着她：“如果我一开始就在你们身边，或者我很快就找到了你……你就不会受这么多苦，惜时也不会被人那么欺负。”
温栾很是懊恼的模样让凉秋有些动容：“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过去的事情就不要想了。现在补偿，还来得及……”
“我会的，只要你们愿意给我这个机会。”温栾说着，伸手将凉秋拉入怀里。凉秋僵硬地站在那儿，由得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才伸出手来主动回应。
……
相较于玄武湖别墅里的温馨和睦，陆晚晴的日子可是要过得难受得多。
温栾临走之前那一句评论就像是一句预言，伺候在温家宅院里的佣人们都因为她逐渐暴躁的脾气而战战兢兢，除了吴妈，都有了请辞的念头。
“小姐，你别喝了……”
温栾没有出现的日子里，陆晚晴就像是被人下了慢性蛊毒，将她一点点地，从内而外地完全变了个模样。短短几日，她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每天不喝个烂醉如泥，就根本睡不着。整个喝醉以后，又哭又骂，活脱脱地就是个疯子。
“不喝？不喝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日上三竿，陆晚晴刚从昨天的宿醉之中醒来。可是她下床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又再一次地开了一瓶红酒。
“那……总归先吃点东西吧。”吴妈不由分说地将酒瓶从她手上抢了下来，牵着陆晚晴在梳妆台上坐下。台上摆着一碗暖胃的生滚鱼片粥，还有几样小菜。
陆晚晴木然地看着这些东西，半晌才道：“吴妈，我实在是吃不下。”
“小姐，吃不下也要吃啊。您要是不吃东西，怎么能有精神。”温先生和自家小姐之间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吴妈不是很懂。她只是明白一点，若是陆晚晴这么胡闹下去，温先生只会离她越来越远：“小姐，凡事不要往坏处想。你和温先生……你和温先生还需要磨合，所以现在暂时分开，或许对彼此都是有好处的。”
“暂时分开？”听到这一句话，陆晚晴觉得极其讽刺：“他都逼我签离婚协议了，这是暂时分开吗？如果我签了这个离婚协议，就差领离婚证这么一步了！为什么他要这么对我？为什么！”
“唉，唉，小姐您别激动。是我说错话了，乖，您别激动。”吴妈一慌神，赶忙上前抱住了陆晚晴。陆晚晴在这温暖的怀抱中急促地呼吸着，好半天情绪才平复。
“吴妈，他真是狠啊。他把和我闹离婚的事情全都和我父亲说了……而我父亲……”陆晚晴没有说下去，吴妈与她再亲近，有些事情还是不能全都跟她讲。事实上，她和自己的父亲做的很多事，都不能和外人讲，因为那都是见不得光的。
正因为如此，在吴妈的认知里，她还是觉得陆晚晴是她一手带大的那个可爱的小女孩。她不知道的是，她以为的这个可爱的孩子，长大了之后早就变成了一个心机深沉的蛇蝎美人。
她的不择手段用在了每一个人身上，包括她最爱的男人。
“老爷怎么说？”吴妈见她没声了，一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一边轻声问道。
“他，同意我离婚。可是我不愿意。”陆晚晴说着，忽然变得冷静了许多。她一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并开始将那可口的粥点一勺一勺地往嘴巴里塞。
“唉……”吴妈叹了一口气，在这一点上，她是同意老爷的看法的。同时她也知道，自己不能说出来。因为如果自己也是这种想法的话，陆晚晴就会更加孤立无援，更加绝望。
“吴妈，以后我爸爸打过来的电话，就一律说我不在吧。”将肚子填饱以后，陆晚晴回复了些精神。她优雅地擦了擦嘴，走进浴室里梳洗起来。
这个动作让吴妈喜出望外，要知道这一段时间里，陆晚晴压根是没有收拾过自己的。她进来清理房间的时候，就连浴室里都有横七竖八倒落在地的酒瓶。
“好，好。”吴妈连声答应，不带半点犹豫。在她看来，只要陆晚晴有好转的迹象，让她做什么她都心甘情愿。
陆晚晴站在浴室里的梳妆镜前面，看着面容憔悴的自己。她冷漠地来回打量了一下，忽然平静的眼神又变得热烈起来：“阿栾，我不会和你离婚的。就像你不在乎温氏集团是否会受影响一样，我也不会在乎我父亲会怎样……”
她喃喃说道，红唇一弯，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娇媚地笑了起来。
吴妈站在一旁看着陆晚晴自言自语的模样，禁不住有些胆战心惊。正在这个时候，陆晚晴的手机响了起来。吴妈拿过来一看，发现正是吴老爷的电话。
“小姐，老爷打来的……”
吴妈将手机递给她，陆晚晴没有去接。只是看了一眼以后，便没有再理。
“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他再打电话过来，一律说我不在。”
“可是，这……这是您自己的电话。”吴妈好意地提醒着。
陆晚晴闻言，轻轻蹙眉，一脸不耐烦地拿过了手机，一边听电话一边往阳台走去：“喂，爸爸。”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吴震霆不满地问道。
“在洗手间里，没听到。”陆晚晴坐在阳台上柔声细气地回道，吴妈见陆晚晴的情绪还算平静，这才放心地将碗筷收拾了走出房间。陆晚晴确认吴妈离开了自己卧室以后，脸上带着的恬静立马便消失不见了。有的，只是冷漠与不屑。
“那件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因为有求于陆晚晴，陆震霆只能忍着脾气与她交流。
“什么事情？”陆晚晴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手指甲，明知故问道。
“就是你和温栾离婚的事情！”
“哦，那件事啊。”陆晚晴一副刚想起来的样子：“我还在考虑。”
“你！”陆震霆差点要被这个宝贝女儿气死：“女儿啊，你和温栾这么多年都没有培养出来感情，现在别人都已经提出来离婚的要求了，那份离婚协议我也看了，财产分配得很合理。既然如此，你还这么固执做什么呢？很多事情，退一步海阔天空。我吴震霆的女儿，哪怕离婚了，也照样有人要的。”
“爸。”听完陆震霆的长篇大论，陆晚晴叹了一口气道：“您说这么多劝我离婚，是真的为我好吗？”
陆震霆呼吸一窒，“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不是因为你上次找人闹事，被温栾抓到了小辫子。你会这么支持我们两个人离婚吗？”
吴震霆被问得哑口无言，他一咬牙，索性也不说这些场面话了：“这不单单是为了我，也是为了陆家，为了你啊！你别忘记了，温栾手上不单单只有关于我的事情的证据，还有你的！”
“我做的那些，不都是有爸爸参与的吗。”陆晚晴说得事不关己，一副全都要父亲背锅的势头：“所以，说到底还是为了你自己啊，爸爸。”
“你真是冥顽不灵！怎么这么不听话！”
“彼此彼此。我可是爸爸一手带大的，别人都说，我们父女俩的性子很像，爸爸难道忘记了吗。以前我觉着那是客套话，现在看来，这还真是大实话。是我这辈子听到的最中肯的一句评价了……我和爸爸一样，都是自私的人。”
“你……你……”陆震霆在电话那头心里又惊又恨，连话都已经说不完整了。
可是陆晚晴还是在面无表情地用一种极其平缓的语调说道：“爸爸，你觉得温栾不好惹。可别忘记了，你女儿也不是好惹的。所以，如果还是劝我离婚，以后，您还是不要打电话给我了吧。就这样，再见。”
说着，陆晚晴便挂了手机，并将之屏幕向下地放在了一边的小茶几上。
看着乌云密布的阴天，陆晚晴拉拢了自己身上单薄的外套，想给让自己的身体变得暖和一些，却发现于事无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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