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心有芥蒂
温氏收购陆氏地产业务的决议通过董事会五天以后，又通过了温氏的股东大会。同样，这个结果完全在大家的意料之内。温老先生这一次也没有给陆晚晴面子，直接让阿诚代表他去参会，并在会议上对此投了反对票，然而这并不能扭转局面，最多只是表达个态度而已。
即便如此，温老先生的这一举动，却还是让陆晚晴感到气急败坏。股东大会召开的那一天，陆晚晴破天荒地一下班就回到了温家别墅，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一路小跑从玄关冲到楼上，看了几个房间发现温先生和温太太都不知所踪，这才来到温栾的房间：“爸妈人呢？”
温栾抬起头来，用一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盯着她：“他们已经搬走了。”
陆晚晴一愣，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温栾的房间中央：“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呀，你开股东大会的时候。”温栾说完，唇边现出一丝笑意，看起来异常刺眼。
陆晚晴一闭眼，不打算盯着这抹嘲讽的笑意一直瞧：“爸妈怎么说走就走了。”
“温氏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他们不走还能做什么呢。”温栾慢条斯理地说道。
陆晚晴心里一痛，她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而起。毕竟，温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爸爸想多了，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对于这种欲盖弥彰把别人当傻子的回答，温栾选择了不回应。陆晚晴站在那儿，见他没有再吭声，只是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一家人总归是要住在一起的，爸妈这么单独搬出去住，有些不合适。”
“你是怕别人觉得你和我们温家不是一条心从而怀疑你的授权吗？”温栾很是直白地问道，让陆晚晴有些措手不及：“何必呢，现在闹成这样，就算是住在一起，别人也不会觉得我们是一条心的。”
陆晚晴一听，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这么说，你知道老爷子今天干了什么了？”
“嗯，那当然。阿诚为了这件事一上午都不在家，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温栾觉得陆晚晴的问题有些可笑：“我是眼瞎了，可是我心没瞎。”
陆晚晴呼吸一窒，心里禁不住有些慌乱，正在她暗自思考对策的时候，温栾忽然又道：“我父亲手上那三成的股份，你就不用肖想了。至于我手上的这两成，便由得你去胡闹吧。这是我们温家最后的底线。”
温栾说这话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都让陆晚晴禁不住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正在逐渐恢复。她狐疑地盯着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又缓缓说道：“看样子这是你们温家人对我下的最后通牒了。”
温栾点点头，没有否认。
“好。我知道了。”对于这一天的到来，陆晚晴早有准备。只是真的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和温家走到这一步时，她还是有些绝望。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想与温栾破镜重圆的想法是多么地不切实际。陆晚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温栾的房间，站在一边的阿诚这才轻声说道：“少爷，您这么直白……真的没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温栾耸耸肩：“不论今天我说不说这个话，他们陆家和我们家的关系肯定也是闹崩了。”
阿诚因着他的话联想到股东大会上的剑拔弩张，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说了，阿诚你扶我去花园走走吧。”说着，温栾让阿诚将自己扶了起来。主仆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温栾扯了一下阿诚的衣袖：“等一下，地上有惜时的玩具车，收拾一下。”
“是。”阿诚没有多想，蹲下去收拾起来。片刻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意见很重要的事情，连忙抬起头来看向温栾：“少爷，您……您能看见了？”
温栾闻言一愣，赶紧拿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确实能够感受到有一团模糊的物体在移动。可至于那是什么，自己却看得并不清楚。
纵然如此，这个发现却足以让主仆二人激动不已。与阿诚相比，温栾看起来要镇静得多。他仅仅握住阿诚的手，低声对阿诚吩咐道：“你再联系敬庭过来一趟吧……记住，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要说，包括我父母，知道吗？”
“嗯！”阿诚也不管温栾现在能看得见几分，拼命地点了点头。
……
温氏花大价钱收购陆氏的新闻闹得很大，甚至都传进了凉秋的耳朵里。陈建军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那些新闻内容和金融市场相关专业人员的解析。
从这些新闻拼凑出来的零碎信息告诉她，温家和陆晚晴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想起陆晚晴的雷霆手腕，凉秋就不由得担心起温栾和惜时。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士长忽然敲门进来了。
“李大夫，麻烦您过去看一下吧”，凉秋抬头，发现她的神色很是慌张，“我，我们这儿来了一批难民……他、他们好像是要闯进来。”
护士长结结巴巴地说完，凉秋好看的眉毛便拧在了一起。她赶忙跟着护士长去医院门口一看，就见着又一帮难民大概是十来个人正要往医院里冲。
“大家安静一下！”凉秋站在门口，试图用英语和他们交流。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里有人七嘴八舌地咋呼开了。
“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北边一个部落的，一路被敌人追杀到这里。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求你们发发善心，让我们进去躲一会儿吧。”
“各位，这里是市立医院。不是难民营，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让我的同事给你们引路。”凉秋听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立马提出这样的建议。
懂英语的难民一听，脸上的表情更显得慌张：“不，不行，我们不能走回头路。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你现在赶我们走就是让我们死在半路上！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
“你们……”眼看着难民们又要往里头挤，凉秋一咬牙又大声说道：“让你们进来可以，但是得听从我们的指示，不要扰乱这里的秩序！”
说着，她便果真挥手让挡在门前的保安让了路，并且让志愿者将他们领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空地上搭帐篷。
“我们的帐篷够吗？”凉秋将志愿者队长招呼过来问道。
“够是够，可是……我看他们那个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敌对部落早晚都要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志愿者欲言又止。
凉秋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现在我不把他们放进来。他们一定会硬闯，那个时候局势更难控制。”
志愿者连连点头，赞同了凉秋的说法：“李医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凉秋咬着唇，思索片刻之后便有了主意：“你快开车去咱们国家的维和部队走一趟，请求他们的帮助。快去。”
“好！”那个志愿者没敢多做逗留，拿着车钥匙就往外冲了。
凉秋见他跑了出去，又伸手将护士长招呼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镇定点，还有我和老黄在这里主事呢，不用怕。刚才小吴去求支援去了，估计马上就到，不要慌。”
“嗯，李医生，我不怕。”护士长哆哆嗦嗦地说完这句话以后，人也变得镇静多了：“我去组织其他护士先给他们这些人做一些身体检查。”
“好。”凉秋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护士长离开之后，凉秋回过头来，无意间瞟到了天空那一抹火烧云。因为颜色太耀眼，让她驻足看了好一阵子。
“真不是个好兆头。”凉秋看着那血一般的艳红的云彩看了好一阵，喃喃说道。此时此刻，她心里除了祈祷维和部队能够快点过来支援他们医院，早就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
赵敬庭打电话约苏言出来吃饭，苏言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苏言身上的颓废一扫而光。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变成了原先那个冷静毒舌的干练医生。
“本来还说要约大哥出来吃顿饭。没想到又让大哥赶先了，今天是您选的地方，那我就抢着买单了。下一次，我选地方，我请。”苏言笑着对赵敬庭说道。
赵敬庭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普洱：“看样子，你和燕子和好了。”
苏言脸一红，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说：“也不算完全和好……但是，也算是有所缓解了吧。”
“嗯，看出来了。”赵敬庭嘴角勾笑，揶揄地看着苏言。
苏言被他这个眼神给盯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轻咳两声道：“大哥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事情吗？”
“嗯，关于温栾的事。”赵敬庭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对方已经这么问了，他也索性开门见山了。更何况，是关乎温栾的事情：“我想让你帮忙联系一下乔鑫家的医院，听说他们那儿对病人的隐私保密做得很好，堪比瑞士银行。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
“理论上……是吧……”，苏言说这话的时候，看赵敬庭的眼神有些奇怪：“就，我觉得如果乔鑫能够闭上他的那个八卦嘴，那发生在他们家医院里的事情，肯定外面的人谁都不想知道。”
“呵，那就拜托你了。替我联系一下。”说到这儿，赵敬庭特意顿了一下，对上了苏言考究的眼神：“又或者说，是替温栾联系一下。”
猛然听到温栾的名字，苏言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他……是要做眼部的检查吗？”
赵敬庭颔首：“前些天他突然让阿诚联系我，好像，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了。我想他的眼睛应该是在好转。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是不放心继续让他在市立医院做检查了。”
赵敬庭一边敲击着桌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的顾虑，赵敬庭没有说得很明白，可是苏言一下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我先联系一下乔鑫吧。”
“嗯，先以我的名义。”赵敬庭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得轻描淡写。
“好。”苏言点了点头，将赵敬庭的嘱托记到了心里。
晚上回到家里，一开门，一阵阵饭香便飘了过来。苏言站在玄关那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熟悉的味道充满了眷念。
“傻站着做什么，去换一下衣服洗个手，吃饭了。”金燕将可口的饭菜摆上桌，发现苏言站在玄关傻笑，有些没眼看。
“嗯。”苏言应了一声，便按照金燕的意思做了。因为果果今晚上在金家，所以也就只有苏言和燕子两个人吃饭。饭桌上，苏言便顺其自然地聊到了今天中午和赵敬庭说的事。
金燕乍一听道这个消息，也显得很雀跃：“那你从你的专业去判断，温栾的眼睛真的是在转好吗？”
“说不好。得做了检查才知道。”苏言据实以告，就见金燕的小脸一下就垮下来了。他识相地闭上嘴，开始闷头吃饭。
“那我就还是先不和阿秋说了吧。万一说了，他们家温栾眼睛又没能好起来，反倒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到时候我就是千古罪人了。”金燕一边说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
“嗯，大哥也是这么个意思，谁都不说。现在就连温栾自己的父母，还有惜时都不清楚。咱们也不要多这个嘴了，以免破坏了别人的计划。”
“行了，我知道了。”金燕答应了一声，忽然她又异常烦躁地看了苏言一眼：“你看看那个陆晚晴干的都叫什么事。”
苏言被一小团饭给卡住了，坐在那儿脸红脖子粗地咳嗽，金燕见他这样，也没兴趣再吃下去，将碗筷一收，便进了厨房。饭厅里，还依稀传来苏言的咳嗽声。
苏言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去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这才勉强顺过气来。想到刚才饭桌上的不欢而散，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陆晚晴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成了金燕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也去不掉，这也使得他们夫妻之间有了隔阂。
苏言单手拎着一杯水，站在客厅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喝着，厨房里传来的流水声让他没来由地心烦。电视里，正播放着关于非洲局势的新闻。
只听到那个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地说道：苏丹首都朱巴近日涌入大量难民，多为从苏丹北部逃难而来。近期，由于各部落间武装冲突大面积爆发，种族屠杀事件屡次爆发，使得苏丹政局不稳，战争一触即发。
……
陆晚晴最近被公司里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她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自然也没那个心情和精力去管温家人的动向了。
陆震霆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正在看那个收购方案直到深夜。
“爸。”陆晚晴疲累地接了这个电话，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选择忽略的话，她的这个父亲一定会一直打到她注意到他的来电为止。
“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的电话？”陆震霆有些心急地问道：“我问你，媒体上爆出你和温家人不和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陆晚晴捏着眉心，轻声答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采取行动？非要等到这谣言满天飞了，你再管吗？”陆震霆又气又急地质问道。他不明白，这个从来都知道未雨绸缪的女儿，为何现在听之任之了。
“满天飞就满天飞吧，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陆晚晴叹了一口气：“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谣言，这是事实。以他父亲的那个态度，我和他们家不和的事情，早晚都会爆出来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陆晚晴答完父亲的话，只觉得讽刺。这番话，温栾才和自己说过，现在自己又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陆震霆听。
“真的不会对这次收购案造成影响？”陆震霆见陆晚晴说得这么笃定，将信将疑地问道。
“不会。”陆晚晴言简意赅地答道：“爸，你与其关心这些，不如想一想怎样能够把咱们之间的收购协议内容给修订完善一下。今天温氏的法务给我看了一下，回头我将初稿发给你。”
“好好，我让我们公司法务看一下。”提到收购合同，陆震霆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女儿的身体：“你也是个孕妇，不要太熬夜了。”
“嗯，我知道。”对于这种浮于表面的关心，陆晚晴就连客套都懒得。随便答了一句话便把电话挂了。
忽然之间，四周又归于安静。
陆晚晴闭着眼睛在办公椅上靠了一会儿，这才挺着肚子慢慢站起身来打开书房的门。让她意外的是，温栾的房间这个时候还亮着灯。
他好奇地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发现温栾还是坐在了阳台的藤椅上。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走了进去。
温栾听到身后的响动，侧过头问道：“是谁进来了。”
“我。”陆晚晴答了一句，尔后，两人都沉默了。毕竟在这个点，二人还共处一室，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你这么晚了，到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温栾的声音很冷，让陆晚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看你的房间里还开着灯，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夜灯是为了其他人方便的。于我而言，没任何意义。”温栾冷硬地回道。
陆晚晴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阿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这样的互相伤害。”
温栾没回她，像是睡着了，压根就没有听到她的这句问话。或许，沉默，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陆晚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助过，她想哭，却发现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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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温老先生的这一举动，却还是让陆晚晴感到气急败坏。股东大会召开的那一天，陆晚晴破天荒地一下班就回到了温家别墅，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一路小跑从玄关冲到楼上，看了几个房间发现温先生和温太太都不知所踪，这才来到温栾的房间：“爸妈人呢？”
温栾抬起头来，用一双已经失去光彩的眼睛盯着她：“他们已经搬走了。”
陆晚晴一愣，赶忙向前走了几步，来到了温栾的房间中央：“搬走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就今天早上呀，你开股东大会的时候。”温栾说完，唇边现出一丝笑意，看起来异常刺眼。
陆晚晴一闭眼，不打算盯着这抹嘲讽的笑意一直瞧：“爸妈怎么说走就走了。”
“温氏都没有我们的立足之地了，他们不走还能做什么呢。”温栾慢条斯理地说道。
陆晚晴心里一痛，她想要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而起。毕竟，温栾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爸爸想多了，事情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
对于这种欲盖弥彰把别人当傻子的回答，温栾选择了不回应。陆晚晴站在那儿，见他没有再吭声，只是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前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晚晴深吸了一口气，将憋在心里的火气强行压了下去：“一家人总归是要住在一起的，爸妈这么单独搬出去住，有些不合适。”
“你是怕别人觉得你和我们温家不是一条心从而怀疑你的授权吗？”温栾很是直白地问道，让陆晚晴有些措手不及：“何必呢，现在闹成这样，就算是住在一起，别人也不会觉得我们是一条心的。”
陆晚晴一听，表情变得有些难看：“这么说，你知道老爷子今天干了什么了？”
“嗯，那当然。阿诚为了这件事一上午都不在家，你觉得我会不知道吗？”温栾觉得陆晚晴的问题有些可笑：“我是眼瞎了，可是我心没瞎。”
陆晚晴呼吸一窒，心里禁不住有些慌乱，正在她暗自思考对策的时候，温栾忽然又道：“我父亲手上那三成的股份，你就不用肖想了。至于我手上的这两成，便由得你去胡闹吧。这是我们温家最后的底线。”
温栾说这话的时机拿捏的恰到好处，都让陆晚晴禁不住怀疑，他的眼睛是不是正在逐渐恢复。她狐疑地盯着那一双无神的眼睛看了好半天，这才又缓缓说道：“看样子这是你们温家人对我下的最后通牒了。”
温栾点点头，没有否认。
“好。我知道了。”对于这一天的到来，陆晚晴早有准备。只是真的眼睁睁地看到自己和温家走到这一步时，她还是有些绝望。
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想与温栾破镜重圆的想法是多么地不切实际。陆晚晴一言不发地离开了温栾的房间，站在一边的阿诚这才轻声说道：“少爷，您这么直白……真的没有问题吗？”
“能有什么问题。”温栾耸耸肩：“不论今天我说不说这个话，他们陆家和我们家的关系肯定也是闹崩了。”
阿诚因着他的话联想到股东大会上的剑拔弩张，便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不说了，阿诚你扶我去花园走走吧。”说着，温栾让阿诚将自己扶了起来。主仆二人向前走了几步，忽然温栾扯了一下阿诚的衣袖：“等一下，地上有惜时的玩具车，收拾一下。”
“是。”阿诚没有多想，蹲下去收拾起来。片刻之后，他像是意识到了意见很重要的事情，连忙抬起头来看向温栾：“少爷，您……您能看见了？”
温栾闻言一愣，赶紧拿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才发现自己的眼睛确实能够感受到有一团模糊的物体在移动。可至于那是什么，自己却看得并不清楚。
纵然如此，这个发现却足以让主仆二人激动不已。与阿诚相比，温栾看起来要镇静得多。他仅仅握住阿诚的手，低声对阿诚吩咐道：“你再联系敬庭过来一趟吧……记住，这件事情一定要保密，谁都不要说，包括我父母，知道吗？”
“嗯！”阿诚也不管温栾现在能看得见几分，拼命地点了点头。
……
温氏花大价钱收购陆氏的新闻闹得很大，甚至都传进了凉秋的耳朵里。陈建军来找她的时候，她正全神贯注地阅读着那些新闻内容和金融市场相关专业人员的解析。
从这些新闻拼凑出来的零碎信息告诉她，温家和陆晚晴之间的斗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想起陆晚晴的雷霆手腕，凉秋就不由得担心起温栾和惜时。
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护士长忽然敲门进来了。
“李大夫，麻烦您过去看一下吧”，凉秋抬头，发现她的神色很是慌张，“我，我们这儿来了一批难民……他、他们好像是要闯进来。”
护士长结结巴巴地说完，凉秋好看的眉毛便拧在了一起。她赶忙跟着护士长去医院门口一看，就见着又一帮难民大概是十来个人正要往医院里冲。
“大家安静一下！”凉秋站在门口，试图用英语和他们交流。她话音刚落，就听到人群里有人七嘴八舌地咋呼开了。
“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我们是北边一个部落的，一路被敌人追杀到这里。他们马上就要来了！求你们发发善心，让我们进去躲一会儿吧。”
“各位，这里是市立医院。不是难民营，如果你们有需要我可以让我的同事给你们引路。”凉秋听明白了他们的来意，立马提出这样的建议。
懂英语的难民一听，脸上的表情更显得慌张：“不，不行，我们不能走回头路。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你现在赶我们走就是让我们死在半路上！求你们了，放我们进去吧。”
“你们……”眼看着难民们又要往里头挤，凉秋一咬牙又大声说道：“让你们进来可以，但是得听从我们的指示，不要扰乱这里的秩序！”
说着，她便果真挥手让挡在门前的保安让了路，并且让志愿者将他们领到了医院后面的一个空地上搭帐篷。
“我们的帐篷够吗？”凉秋将志愿者队长招呼过来问道。
“够是够，可是……我看他们那个话里的意思，他们的敌对部落早晚都要找到这里来的。我们……”志愿者欲言又止。
凉秋叹了一口气道：“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可是如果现在我不把他们放进来。他们一定会硬闯，那个时候局势更难控制。”
志愿者连连点头，赞同了凉秋的说法：“李医生，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凉秋咬着唇，思索片刻之后便有了主意：“你快开车去咱们国家的维和部队走一趟，请求他们的帮助。快去。”
“好！”那个志愿者没敢多做逗留，拿着车钥匙就往外冲了。
凉秋见他跑了出去，又伸手将护士长招呼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你镇定点，还有我和老黄在这里主事呢，不用怕。刚才小吴去求支援去了，估计马上就到，不要慌。”
“嗯，李医生，我不怕。”护士长哆哆嗦嗦地说完这句话以后，人也变得镇静多了：“我去组织其他护士先给他们这些人做一些身体检查。”
“好。”凉秋点了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膀。目送护士长离开之后，凉秋回过头来，无意间瞟到了天空那一抹火烧云。因为颜色太耀眼，让她驻足看了好一阵子。
“真不是个好兆头。”凉秋看着那血一般的艳红的云彩看了好一阵，喃喃说道。此时此刻，她心里除了祈祷维和部队能够快点过来支援他们医院，早就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
……
赵敬庭打电话约苏言出来吃饭，苏言爽快地答应了。不过是半个月的光景，苏言身上的颓废一扫而光。仿佛一夜之间，他又变成了原先那个冷静毒舌的干练医生。
“本来还说要约大哥出来吃顿饭。没想到又让大哥赶先了，今天是您选的地方，那我就抢着买单了。下一次，我选地方，我请。”苏言笑着对赵敬庭说道。
赵敬庭打量了他一会儿，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普洱：“看样子，你和燕子和好了。”
苏言脸一红，有些羞赧地挠了挠头说：“也不算完全和好……但是，也算是有所缓解了吧。”
“嗯，看出来了。”赵敬庭嘴角勾笑，揶揄地看着苏言。
苏言被他这个眼神给盯得实在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得轻咳两声道：“大哥今天找我出来，是有事情吗？”
“嗯，关于温栾的事。”赵敬庭也不是矫情的人，既然对方已经这么问了，他也索性开门见山了。更何况，是关乎温栾的事情：“我想让你帮忙联系一下乔鑫家的医院，听说他们那儿对病人的隐私保密做得很好，堪比瑞士银行。不知道是否果真如此？”
“理论上……是吧……”，苏言说这话的时候，看赵敬庭的眼神有些奇怪：“就，我觉得如果乔鑫能够闭上他的那个八卦嘴，那发生在他们家医院里的事情，肯定外面的人谁都不想知道。”
“呵，那就拜托你了。替我联系一下。”说到这儿，赵敬庭特意顿了一下，对上了苏言考究的眼神：“又或者说，是替温栾联系一下。”
猛然听到温栾的名字，苏言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他……是要做眼部的检查吗？”
赵敬庭颔首：“前些天他突然让阿诚联系我，好像，他的眼睛可以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了。我想他的眼睛应该是在好转。不过，如果真的是这样，我是不放心继续让他在市立医院做检查了。”
赵敬庭一边敲击着桌子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他的顾虑，赵敬庭没有说得很明白，可是苏言一下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那，我先联系一下乔鑫吧。”
“嗯，先以我的名义。”赵敬庭眼皮都没抬一下，说得轻描淡写。
“好。”苏言点了点头，将赵敬庭的嘱托记到了心里。
晚上回到家里，一开门，一阵阵饭香便飘了过来。苏言站在玄关那儿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对这熟悉的味道充满了眷念。
“傻站着做什么，去换一下衣服洗个手，吃饭了。”金燕将可口的饭菜摆上桌，发现苏言站在玄关傻笑，有些没眼看。
“嗯。”苏言应了一声，便按照金燕的意思做了。因为果果今晚上在金家，所以也就只有苏言和燕子两个人吃饭。饭桌上，苏言便顺其自然地聊到了今天中午和赵敬庭说的事。
金燕乍一听道这个消息，也显得很雀跃：“那你从你的专业去判断，温栾的眼睛真的是在转好吗？”
“说不好。得做了检查才知道。”苏言据实以告，就见金燕的小脸一下就垮下来了。他识相地闭上嘴，开始闷头吃饭。
“那我就还是先不和阿秋说了吧。万一说了，他们家温栾眼睛又没能好起来，反倒是让人空欢喜一场，到时候我就是千古罪人了。”金燕一边说着，一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碗里的饭。
“嗯，大哥也是这么个意思，谁都不说。现在就连温栾自己的父母，还有惜时都不清楚。咱们也不要多这个嘴了，以免破坏了别人的计划。”
“行了，我知道了。”金燕答应了一声，忽然她又异常烦躁地看了苏言一眼：“你看看那个陆晚晴干的都叫什么事。”
苏言被一小团饭给卡住了，坐在那儿脸红脖子粗地咳嗽，金燕见他这样，也没兴趣再吃下去，将碗筷一收，便进了厨房。饭厅里，还依稀传来苏言的咳嗽声。
苏言站起身来，走到客厅去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这才勉强顺过气来。想到刚才饭桌上的不欢而散，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陆晚晴和他之间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成了金燕心里的一根刺，碰不得也去不掉，这也使得他们夫妻之间有了隔阂。
苏言单手拎着一杯水，站在客厅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喝着，厨房里传来的流水声让他没来由地心烦。电视里，正播放着关于非洲局势的新闻。
只听到那个女播音员字正腔圆地说道：苏丹首都朱巴近日涌入大量难民，多为从苏丹北部逃难而来。近期，由于各部落间武装冲突大面积爆发，种族屠杀事件屡次爆发，使得苏丹政局不稳，战争一触即发。
……
陆晚晴最近被公司里的事情搅得焦头烂额，再加上她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自然也没那个心情和精力去管温家人的动向了。
陆震霆打电话过来兴师问罪的时候，她正在看那个收购方案直到深夜。
“爸。”陆晚晴疲累地接了这个电话，因为她知道，如果她选择忽略的话，她的这个父亲一定会一直打到她注意到他的来电为止。
“你怎么现在才接我的电话？”陆震霆有些心急地问道：“我问你，媒体上爆出你和温家人不和的事情，你知道吗？”
“我知道。”陆晚晴捏着眉心，轻声答道。
“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采取行动？非要等到这谣言满天飞了，你再管吗？”陆震霆又气又急地质问道。他不明白，这个从来都知道未雨绸缪的女儿，为何现在听之任之了。
“满天飞就满天飞吧，并不会对我有什么影响。”陆晚晴叹了一口气：“再说了，这又不是什么谣言，这是事实。以他父亲的那个态度，我和他们家不和的事情，早晚都会爆出来的，只是早晚的问题。”
陆晚晴答完父亲的话，只觉得讽刺。这番话，温栾才和自己说过，现在自己又原封不动地说给了陆震霆听。
“真的不会对这次收购案造成影响？”陆震霆见陆晚晴说得这么笃定，将信将疑地问道。
“不会。”陆晚晴言简意赅地答道：“爸，你与其关心这些，不如想一想怎样能够把咱们之间的收购协议内容给修订完善一下。今天温氏的法务给我看了一下，回头我将初稿发给你。”
“好好，我让我们公司法务看一下。”提到收购合同，陆震霆的情绪明显好了很多，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关心一下自己女儿的身体：“你也是个孕妇，不要太熬夜了。”
“嗯，我知道。”对于这种浮于表面的关心，陆晚晴就连客套都懒得。随便答了一句话便把电话挂了。
忽然之间，四周又归于安静。
陆晚晴闭着眼睛在办公椅上靠了一会儿，这才挺着肚子慢慢站起身来打开书房的门。让她意外的是，温栾的房间这个时候还亮着灯。
他好奇地走过去，透过门缝往里看，发现温栾还是坐在了阳台的藤椅上。犹豫片刻之后，她还是决定走了进去。
温栾听到身后的响动，侧过头问道：“是谁进来了。”
“我。”陆晚晴答了一句，尔后，两人都沉默了。毕竟在这个点，二人还共处一室，真是一件很奇妙的事情。
“你这么晚了，到我房间里来做什么。”
温栾的声音很冷，让陆晚晴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我看你的房间里还开着灯，所以……就过来看看。”
“这夜灯是为了其他人方便的。于我而言，没任何意义。”温栾冷硬地回道。
陆晚晴低下头，苦笑了一下：“阿栾，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停止这样的互相伤害。”
温栾没回她，像是睡着了，压根就没有听到她的这句问话。或许，沉默，就是他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陆晚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无助过，她想哭，却发现眼睛干涩得流不出一滴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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