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苏许将检查结果展开在苏旧年面前，告诉他孩子有些营养不良，自己已经让医生开了维生素以及一些小孩儿可服用的补品给他了。
苏旧年盯着检查单子，坐下之后将孩子搂得紧紧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苏许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这些年亏欠了孩子的，伸手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无声安抚他。
“当初姚红梅告诉我她又怀孕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要求她马上打掉孩子的。”苏旧年开口，看着苏许，用一种五年前从来不会有的沧桑悲恸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当年我没有入狱，这个孩子也不会出生。”姚红梅只是苏旧年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苏旧年大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那个女人，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如论他当初有多不想承认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的是他的骨血。
是苏家的骨血。
虽然苏旧年是父母从外面捡来的孩子。
但是……
苏旧年跟自己关系很好。
苏许从来没有把他不当自己的哥哥看
男人的怀抱有些硬，孩子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有要醒的趋势，苏许赶紧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
“你跟姚红梅离婚之后，这个孩子我帮你抚养。”
苏许看着怀中小人儿的那张因为熟睡而红彤彤的小脸，“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他最好的生活，哥，我别的补偿不了你，给你的孩子最好的生活，我可以说到做到的。”苏许说完，抬眼认真的看着苏旧年。
苏旧年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摸着苏许的脑袋，这是很多年前他最爱的动作，充满宠溺。
“小妹，你不欠我任何东西。”苏旧年承认自己冲动了，说出跟姚红梅离婚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活生生的孩子要怎么办，而现在苏许的话让他感动到哽咽。
“夏夏去哪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之后，苏许忽然察觉没有看到安夏，想到安夏，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看着苏旧年，脸上有些担忧的颜色，“她应该还没有做好见到你的孩子的孩子准备……”
“她去给孩子买热饮去了。”
苏旧年答了一声，在说起安夏的时候，他那成熟且有平淡无波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
如果，如果当年没有姚红梅这个错误，只怕他跟安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他看着远方，医院的大门外已经黑苍苍的一片了，没有那个他希望看到又害怕看到的身影出现，他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浓重的悲伤。
苏旧年出来后第二天，苏许带着他去了墓地，他们的爸爸就埋葬在那里。
这也是五年来苏许第一次来到爸爸的墓地，看得出来这个地方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墓地的瓷砖上面就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苏旧年扑通一声的跪在了墓碑前面，叫了一声“爸”之后悲声痛哭。
苏许将买来的酒菜在墓前摆好，然后跟着苏旧年跪了下来，苏苗苗跟着安夏等在墓园门口的车里的，墓园里阴得很，苏许跟苏旧年商量之后决定还是不带苏苗苗来了。
苏许端着一杯酒，是她爸爸生前最喜欢的茅台，将酒水倒在了墓碑前面，苏许才开口，对着墓碑上苏平安的照片含泪说了一句对不起，迟来的对不起。
仿佛一个梦，做梦醒来，那个活生生的会说会逗笑的顶梁柱一下子就成了她面前的这几平方米的方坟。
冰冷，叫人窒息的绝望。
那边，苏旧年已经待不下去了，泣不成声的起身离去，而苏许将酒瓶里的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任由火辣辣的白酒撕裂自己的喉咙，她嘶哑着声音对着苏平安的照片言辞灼灼的保证。
而下一秒，她扭头望向苏旧年的背影的时候，眼睛里滚落出了一行火热的眼泪。
两人从墓园里面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安夏在车子里已经跟苏苗苗打成了一片，五岁的孩子记忆东西的能力并不强，看得出，苏苗苗已经把姚红梅忘得差不多了，搂着安夏一口一个阿姨叫得很甜。
苏许跟苏旧年站在不远处看着车里面相依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感叹苏苗苗真的是跟当年的苏旧年一模一样。
一样的人精，一样的粘人。
…………
聂尽歌一下子从座椅上坐直了。
苏许接到江辞照的电话的时候，她正把苏苗苗哄睡往客厅里走去。
安夏家的请的张阿姨切了满满一大盘的水果端了上来，苏旧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安夏也坐在沙发上，不过两人之间留了很宽的距离，几乎是一个人坐在了沙发的这头，一个人坐在了沙发那头。
客厅的巨幕电视上正在放着美剧，是苏许常常追的医疗剧，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在看，苏许知道，他们谁都没有看进去，她还没有走近就已经感觉到在两人之间蔓延着的尴尬气氛了。所以她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的就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接通了电话之后才恍然发觉来电话的人竟然是江辞照。
她赶紧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苏许吗？是我。”
电话那头，江辞照沉沉的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些抽烟之后的沙哑，苏许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他打电话来干啥。
“有事吗？”苏许走到房间的阳台上的躺椅上坐下，阳台是封闭式的，很暖和，她躺好之后，张阿姨就短了满满一杯牛奶过来，这是苏许每天晚上的习惯，一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但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总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她放下电话双手从张阿姨手中接过牛奶，对她点头致谢。
“前几天你给我看的那些东西，后来我回家之后又查阅了一些资料——”
“抱歉，那些东西不是我主动拿给你看的。”苏许端过牛奶抿了一句，然后对电话那头很不客气的驳了一句，“并且，我现在不是很想讨论这件事情，大叔，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要睡觉了。”其实江辞照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一想到他是霍家的人。
苏许就不想去接受。
“苏许，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江辞照那边笑了一下，“我是谁，跟我是霍家的谁，没关系。”
江辞照这句话落下，直接挂断了苏许的电话。
听起来像是生气了。
苏许心里不是滋味。
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则微信进来了。
是林森木，虽然他很傻逼的想要把江辞照介绍给苏许认识，但是苏许还是选择原谅他，因为他给苏许介绍了一个非常好的擅长于离婚案件的律师，林森木语音告诉苏许会安排那个律师明天上午跟苏许的哥哥见面，单方面的离婚案子并不难办，苏旧年这事儿难办就难办在他还没有人身自由，如果短时间内那个姚红梅玩失踪的话，很可能会影响离婚的效率。
“要我说呀，叫林姐找几个人把那个泼妇一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保管第一刀子下去那个泼妇乖乖儿的就能签了离婚协议了。”
林森木又语音过来了一句话，苏许听得直翻白眼儿，回了一行字。
——你懂个几把。
苏旧年跟姚红梅那点儿破事儿安夏明摆着就是不想管的态度了，不然哪能轮得到林森木找人来接手。当初苏旧年在夜场浑浑噩噩的跟姚红梅发生了一夜情让姚红梅意外怀孕的时候安夏还是他哥的正牌女友，她那个时候还出面想要用钱摆平姚红梅，结果被苏旧年作死的拦住了，说要自己负责，毅然决然的娶了一个风尘小姐回家，当初这事儿可给苏家上上下下气得够呛，苏许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苏旧年铁定是被下了降头，不然哪能这么傻逼又混蛋呢！
“我当然懂，不就是林姐没放下不想管这事儿么，迟姐你放心，这事儿呀，弟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替你办，要是办不好，我管你叫爸爸！”
林森木的保证比放屁都来得快，苏许都懒得信他了。要是他说叫爸爸这话能信的话，按照以前他叫爸爸的频率，苏许都能当他太太太祖宗了。
——那我先谢谢你呀，乖儿子。
苏许回了一句，然后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那边林森木直接发过来一个【再见】的表情，就没有然后了。
跟林森木聊完之后，苏许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一点过了，客厅里的两个人还僵坐着，电视里的美剧都演完几集数了，苏许也不想出去当个无声的电灯泡了，她起身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夜景，冷死个娘也不下雪，安夏住的是六楼一底的高楼别墅，正对着的就是小区的中央花园，这个小区的绿化特别特别的好，即便现在都是冬天了，花园里面的郁金香还是开成了一片，加上不夜的灯光照耀，苏许从这么角度往下望，那一片夜景也很好看。
只是这一次，苏许好像在那群郁金香里面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长风衣裹着卡其色围巾的男人，男人双手插兜，在她往下看的时候，他也正微微仰着头往上看，一时间，苏许正对上他的视线。
是江辞照。
他怎么在这里？
刚才才挂断电话！
英俊如斯的江辞照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丛里面，仰望着苏许，
苏许有一种错觉。
此刻的江辞照，竟然跟那一年的霍林琛重合了。
这样的一幕，像极了以前苏许在瑞士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霍林琛偷偷的来找她，没有提前告诉她，在她借宿的人家楼下站了大半夜，还是人家以为他是犯罪分子报了警他才惊动了苏许。
那一次，霍林琛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雪白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以及落在他细碎的头发上，在密密麻麻的雪花飞舞的画面里，苏许真的觉得他好看的要爆炸了。
那一次，苏许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睡衣赤着脚从房间里飞奔了出去，因为她知道霍林琛会以最热烈的怀抱来接住她，果然，在那片雪地里，聂尽歌把苏许裹进了自己的羽绒服里面，然后抱着她转圈圈，一直到两人都转不动了，一直到两人都笑不动了……
明明那个时候那么好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熟悉的心很痛。
楼下的人，不是霍林琛。
是江辞照。
霍林琛的小爷爷。
他说，他是他，跟是霍家的什么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他跟霍林琛那么像。
苏许一闭眼睛，眼前都不知道是浮现出的谁的脸。
还是英俊如斯，只是物是人非，苏许想要勾唇笑一笑，却看到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笑脸，真的是比哭都还难看。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号码来电话了。
是江辞照的手机号。
苏许见到楼底下花丛中的男人单手举在耳边，是在打电话。
他是从哪里弄到自己的号码的？苏许皱眉，并不想接江辞照的电话，只是他不停的打，不停的打，铃声歇了又响，响了又歇。
在第十通电话进来的时候，苏许咬咬牙，还是滑开了手机屏幕，接了电话。
“下来。”
电话里面，江辞照还真是一点都不改爱命令人的毛病，霸道的说出了两个字。
苏许沉默了一会儿：“不了，我明天有事儿，要睡了。”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苏许确实是要睡觉了。
“是么？”江辞照那边沉吟了一下，“明天国都大厦那场秀我有赞助，如果十分钟内你不下来，我就撤回赞助。”
“江辞照！！”
苏许知道江辞照这几年在不断的扩展业务范围，并且也做得很好，但是他这么霸道的说撤资就撤资，把设计师置于何处，把她们这些为走秀节食甚至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魔鬼训练的模特置于何处，不过只是想了一会儿，苏许又冷笑了一声，江辞照有的是钱，在他的眼里，万物都是蝼蚁，设计师算什么，模特算什么，她苏许又算什么呢。
“十……”江辞照举起了手，做出了倒数的样子。
“我下来。”
苏许狠狠地丢下了这三个字，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江辞照的电话，转身去衣柜里找羽绒服大衣，雪地靴，帽子，全副武装之后，她才走出卧室，往门外走去。
客厅里，苏旧年跟安夏两人皆是扭头过来看着苏许，看到她这大半夜还要出门，苏旧年起身要跟上她，苏许伸手拦住了他：“我下去见个人，半个小时就上来。”
说着她赶紧拉门跑向电梯，进了电梯之后，她摸出手机给安夏发了个微信：“要是我半个小时还没上来就报警。”
苏许下楼就看到了江辞照，他所在的花圃正对着安夏家的楼梯口。
下了楼，出了那道防盗门，寒风耳刮子一样的呼呼不停的从苏许的脸上刮过，其实她过了围巾带了帽子还戴了口罩跟耳罩的，但是裸露在外的双眼周围的皮肤也能感觉到疼痛。
她都要给这鬼天气给跪了，明天就要走秀了，她今晚上要是陪江辞照吹风吹久了，眼眶周围的皮肤可不是上装就能挽救回来的了。所以她快步的几乎是小跑一般的跑到了江辞照面前：“你好我有事儿吗？”要是有事儿就速战速决，她真没心思跟他在这能冻死人的室外耗着。
“你穿这么多？”
江辞照穿了一件很长很长几乎到他脚踝的黑长羽绒服，苏许认得这衣服，阿玛尼全球限量款的黑天鹅，一件衣服都能抵苏许半年生活费了，老贵老贵了。
这大铺盖一样的羽绒服都能往身上披了，也真是牛逼极了。苏许鼻子里有些堵，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插兜冻得在原地跳步：“咋地，不想看我穿这么多，大叔，我说了，那件事，我不需要你负责了。”她一遍跳一遍眯着眼睛看着江辞照。
虽然没下雪，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像极了霍林琛。
不过跟在瑞士不同的是他现在是土豪了，浑身上下穿的都是人民币。
一股铜臭味儿。
苏许在心里讽刺了一句，江辞照听到她这么说，眼底的光凌冽了一些，开始变得跟这风一样刮人了。
“你哥哥出来了？”
终于，他开了口，跟苏许谈论的话题似乎转到了正题上，不过苏许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立刻紧绷了起来。
江辞照归根结底还是霍家人。
霍家人势利眼，当初苏许家有钱的时候他们没少巴结。
他现在问起苏旧年是想要干什么？
“只是假释。”
苏许解释了一句。
江辞照的嘴唇邪邪的一勾，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我觉得监狱对于苏旧年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呢？”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稳健落地有声，几乎没有给苏许后退的机会，手臂深处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的羽绒服拉链没有拉，他把苏许拉拢之后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就用羽绒服将苏许给裹住了。
别看苏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不少衣服，她本来身材就很瘦小，即便是穿了这么多的衣服，江辞照还是能够轻易的将她搂在怀里桎梏住。
限量款的羽绒服保暖效果特别好，江辞照的手伸进来扒掉了苏许外套跟秋衣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冰凉。
江辞照贴着她的耳朵邪笑：“要不要做你爱做的事儿？”
“江辞照，你放开我，你混蛋。”苏许费力挣扎，只是这羽绒服就像是一个睡袋一样的将两人裹得死死的，江辞照的手在“睡袋”下面肆意横行。
“你越挣扎，你哥哥的处境就越危险。”江辞照在她耳边威胁她，“你肯定不想你哥哥连着短短的七天假释都过得不安宁吧。”
他的话叫她咬牙切齿，但是却只能停止挣扎。
这个时候，她觉得心里的冷才是足以摧毁一切的，比如当年的甜蜜回忆。
苏旧年着急忙慌的下楼寻找深夜外出一个多小时未归的苏许的时候，江辞照没有完事儿，最后关头放开了苏许。
苏许已经看到了苏旧年从楼道里面走出来的身影，顾不得身上还没有穿戴完整的衣物，她一把将江辞照推开：“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江辞照，如果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你最好别找我哥的麻烦。”
她捡起被江辞照剥掉的衣服，顾不得寒冷，快速的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
她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
她弄不明白，自己怎么跟霍林琛的小爷爷扯上了这层关系。
两人所处的地方是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好在位置还算隐蔽，苏许很快的将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
江辞照全程只是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默然的看着，嘴角还戏谑的勾起，盯着苏许争分夺秒穿衣服的样子，就好像在看耍猴戏一样的，充满了趣味。
“好像挺有趣的。”等到苏许穿完了衣服，他走上前去，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笑得有些好看，“苏许，你应该庆幸，我对你的兴趣，很大。你不喜欢我的慢节奏，不如我们现在就加快节奏。”比如，这一次在野山后面的放纵，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火热，火热到足以抵抗整个冬天的寒冷了。
跟这个女人的深入交流，不得不承认，感觉还是不错的。
只是，苏许并不这么觉得，她嫌恶的一把将江辞照伸过来了的手打开，眼眸冰冷的抬眼看着他：“大叔，我没兴趣跟你发展任何形式的关系，如果一定要有，我希望那段关系只是肮脏的金钱交易的关系。”即便是肮脏的金钱关系，她都怕这段感情的肮脏恶心了人民币。
毕竟现在人民币可是大爷。
“肮脏的金钱关系。”江辞照笑了，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边苏旧年已经找着了急，似乎是跟撵上来的安夏吵了起来，苏许没心情跟江辞照耗下去了，赶紧裹紧了衣服往外走了出去。
霍家的人，都是混账！
她走的很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还留在假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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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旧年盯着检查单子，坐下之后将孩子搂得紧紧的，眼眶已经有些红了。
苏许知道他是觉得自己这些年亏欠了孩子的，伸手轻轻的在他的背上拍了拍，无声安抚他。
“当初姚红梅告诉我她又怀孕了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要求她马上打掉孩子的。”苏旧年开口，看着苏许，用一种五年前从来不会有的沧桑悲恸的眼神看着她，“如果当年我没有入狱，这个孩子也不会出生。”姚红梅只是苏旧年当年犯下的一个错误，苏旧年大概从来都没有喜欢过那个女人，但是这个孩子不一样，如论他当初有多不想承认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身上流着的是他的骨血。
是苏家的骨血。
虽然苏旧年是父母从外面捡来的孩子。
但是……
苏旧年跟自己关系很好。
苏许从来没有把他不当自己的哥哥看
男人的怀抱有些硬，孩子在他的怀里动了动，有要醒的趋势，苏许赶紧伸手把孩子接了过来。
“你跟姚红梅离婚之后，这个孩子我帮你抚养。”
苏许看着怀中小人儿的那张因为熟睡而红彤彤的小脸，“我会尽我所能的给他最好的生活，哥，我别的补偿不了你，给你的孩子最好的生活，我可以说到做到的。”苏许说完，抬眼认真的看着苏旧年。
苏旧年顿了一下，然后伸手摸着苏许的脑袋，这是很多年前他最爱的动作，充满宠溺。
“小妹，你不欠我任何东西。”苏旧年承认自己冲动了，说出跟姚红梅离婚的时候没有想过这个活生生的孩子要怎么办，而现在苏许的话让他感动到哽咽。
“夏夏去哪了？”
两人坐了一会儿之后，苏许忽然察觉没有看到安夏，想到安夏，她又看了看怀里的孩子，看着苏旧年，脸上有些担忧的颜色，“她应该还没有做好见到你的孩子的孩子准备……”
“她去给孩子买热饮去了。”
苏旧年答了一声，在说起安夏的时候，他那成熟且有平淡无波的情绪终于有了些波动。
如果，如果当年没有姚红梅这个错误，只怕他跟安夏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吧。
他看着远方，医院的大门外已经黑苍苍的一片了，没有那个他希望看到又害怕看到的身影出现，他的眼中染上了一抹浓重的悲伤。
苏旧年出来后第二天，苏许带着他去了墓地，他们的爸爸就埋葬在那里。
这也是五年来苏许第一次来到爸爸的墓地，看得出来这个地方是许久没有人来过了，墓地的瓷砖上面就已经积满了厚厚的灰尘，苏旧年扑通一声的跪在了墓碑前面，叫了一声“爸”之后悲声痛哭。
苏许将买来的酒菜在墓前摆好，然后跟着苏旧年跪了下来，苏苗苗跟着安夏等在墓园门口的车里的，墓园里阴得很，苏许跟苏旧年商量之后决定还是不带苏苗苗来了。
苏许端着一杯酒，是她爸爸生前最喜欢的茅台，将酒水倒在了墓碑前面，苏许才开口，对着墓碑上苏平安的照片含泪说了一句对不起，迟来的对不起。
仿佛一个梦，做梦醒来，那个活生生的会说会逗笑的顶梁柱一下子就成了她面前的这几平方米的方坟。
冰冷，叫人窒息的绝望。
那边，苏旧年已经待不下去了，泣不成声的起身离去，而苏许将酒瓶里的最后一杯酒一饮而尽，任由火辣辣的白酒撕裂自己的喉咙，她嘶哑着声音对着苏平安的照片言辞灼灼的保证。
而下一秒，她扭头望向苏旧年的背影的时候，眼睛里滚落出了一行火热的眼泪。
两人从墓园里面搀扶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了，安夏在车子里已经跟苏苗苗打成了一片，五岁的孩子记忆东西的能力并不强，看得出，苏苗苗已经把姚红梅忘得差不多了，搂着安夏一口一个阿姨叫得很甜。
苏许跟苏旧年站在不远处看着车里面相依偎的一大一小两个人，感叹苏苗苗真的是跟当年的苏旧年一模一样。
一样的人精，一样的粘人。
…………
聂尽歌一下子从座椅上坐直了。
苏许接到江辞照的电话的时候，她正把苏苗苗哄睡往客厅里走去。
安夏家的请的张阿姨切了满满一大盘的水果端了上来，苏旧年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安夏也坐在沙发上，不过两人之间留了很宽的距离，几乎是一个人坐在了沙发的这头，一个人坐在了沙发那头。
客厅的巨幕电视上正在放着美剧，是苏许常常追的医疗剧，两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在看，苏许知道，他们谁都没有看进去，她还没有走近就已经感觉到在两人之间蔓延着的尴尬气氛了。所以她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的时候，她几乎是第一时间的就按下了手机的接听键，接通了电话之后才恍然发觉来电话的人竟然是江辞照。
她赶紧转身往房间里走去。
“苏许吗？是我。”
电话那头，江辞照沉沉的说了一句，声音带着些抽烟之后的沙哑，苏许看了看床头的闹钟，已经十点多了，他打电话来干啥。
“有事吗？”苏许走到房间的阳台上的躺椅上坐下，阳台是封闭式的，很暖和，她躺好之后，张阿姨就短了满满一杯牛奶过来，这是苏许每天晚上的习惯，一杯热牛奶有助于睡眠，但是即便是这样，她还总是会整夜整夜的失眠。她放下电话双手从张阿姨手中接过牛奶，对她点头致谢。
“前几天你给我看的那些东西，后来我回家之后又查阅了一些资料——”
“抱歉，那些东西不是我主动拿给你看的。”苏许端过牛奶抿了一句，然后对电话那头很不客气的驳了一句，“并且，我现在不是很想讨论这件事情，大叔，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我要睡觉了。”其实江辞照是个很好的人。
但是一想到他是霍家的人。
苏许就不想去接受。
“苏许，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江辞照那边笑了一下，“我是谁，跟我是霍家的谁，没关系。”
江辞照这句话落下，直接挂断了苏许的电话。
听起来像是生气了。
苏许心里不是滋味。
而这个时候，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一则微信进来了。
是林森木，虽然他很傻逼的想要把江辞照介绍给苏许认识，但是苏许还是选择原谅他，因为他给苏许介绍了一个非常好的擅长于离婚案件的律师，林森木语音告诉苏许会安排那个律师明天上午跟苏许的哥哥见面，单方面的离婚案子并不难办，苏旧年这事儿难办就难办在他还没有人身自由，如果短时间内那个姚红梅玩失踪的话，很可能会影响离婚的效率。
“要我说呀，叫林姐找几个人把那个泼妇一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保管第一刀子下去那个泼妇乖乖儿的就能签了离婚协议了。”
林森木又语音过来了一句话，苏许听得直翻白眼儿，回了一行字。
——你懂个几把。
苏旧年跟姚红梅那点儿破事儿安夏明摆着就是不想管的态度了，不然哪能轮得到林森木找人来接手。当初苏旧年在夜场浑浑噩噩的跟姚红梅发生了一夜情让姚红梅意外怀孕的时候安夏还是他哥的正牌女友，她那个时候还出面想要用钱摆平姚红梅，结果被苏旧年作死的拦住了，说要自己负责，毅然决然的娶了一个风尘小姐回家，当初这事儿可给苏家上上下下气得够呛，苏许到现在都觉得那个时候苏旧年铁定是被下了降头，不然哪能这么傻逼又混蛋呢！
“我当然懂，不就是林姐没放下不想管这事儿么，迟姐你放心，这事儿呀，弟弟一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替你办，要是办不好，我管你叫爸爸！”
林森木的保证比放屁都来得快，苏许都懒得信他了。要是他说叫爸爸这话能信的话，按照以前他叫爸爸的频率，苏许都能当他太太太祖宗了。
——那我先谢谢你呀，乖儿子。
苏许回了一句，然后发了一个摸摸头的表情过去，那边林森木直接发过来一个【再见】的表情，就没有然后了。
跟林森木聊完之后，苏许看手机时间已经是十一点过了，客厅里的两个人还僵坐着，电视里的美剧都演完几集数了，苏许也不想出去当个无声的电灯泡了，她起身趴在阳台上往外看夜景，冷死个娘也不下雪，安夏住的是六楼一底的高楼别墅，正对着的就是小区的中央花园，这个小区的绿化特别特别的好，即便现在都是冬天了，花园里面的郁金香还是开成了一片，加上不夜的灯光照耀，苏许从这么角度往下望，那一片夜景也很好看。
只是这一次，苏许好像在那群郁金香里面看到了一个人，一个穿着黑长风衣裹着卡其色围巾的男人，男人双手插兜，在她往下看的时候，他也正微微仰着头往上看，一时间，苏许正对上他的视线。
是江辞照。
他怎么在这里？
刚才才挂断电话！
英俊如斯的江辞照站在一片郁金香的花丛里面，仰望着苏许，
苏许有一种错觉。
此刻的江辞照，竟然跟那一年的霍林琛重合了。
这样的一幕，像极了以前苏许在瑞士读大学的时候有一年霍林琛偷偷的来找她，没有提前告诉她，在她借宿的人家楼下站了大半夜，还是人家以为他是犯罪分子报了警他才惊动了苏许。
那一次，霍林琛穿的是黑色的羽绒服，雪白的雪花飘落在他的肩头，以及落在他细碎的头发上，在密密麻麻的雪花飞舞的画面里，苏许真的觉得他好看的要爆炸了。
那一次，苏许只穿了一套薄薄的睡衣赤着脚从房间里飞奔了出去，因为她知道霍林琛会以最热烈的怀抱来接住她，果然，在那片雪地里，聂尽歌把苏许裹进了自己的羽绒服里面，然后抱着她转圈圈，一直到两人都转不动了，一直到两人都笑不动了……
明明那个时候那么好的两个人。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子。
熟悉的心很痛。
楼下的人，不是霍林琛。
是江辞照。
霍林琛的小爷爷。
他说，他是他，跟是霍家的什么人没有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呢。
他跟霍林琛那么像。
苏许一闭眼睛，眼前都不知道是浮现出的谁的脸。
还是英俊如斯，只是物是人非，苏许想要勾唇笑一笑，却看到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自己的笑脸，真的是比哭都还难看。
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一个陌生而又不陌生的号码来电话了。
是江辞照的手机号。
苏许见到楼底下花丛中的男人单手举在耳边，是在打电话。
他是从哪里弄到自己的号码的？苏许皱眉，并不想接江辞照的电话，只是他不停的打，不停的打，铃声歇了又响，响了又歇。
在第十通电话进来的时候，苏许咬咬牙，还是滑开了手机屏幕，接了电话。
“下来。”
电话里面，江辞照还真是一点都不改爱命令人的毛病，霸道的说出了两个字。
苏许沉默了一会儿：“不了，我明天有事儿，要睡了。”已经接近十二点了，苏许确实是要睡觉了。
“是么？”江辞照那边沉吟了一下，“明天国都大厦那场秀我有赞助，如果十分钟内你不下来，我就撤回赞助。”
“江辞照！！”
苏许知道江辞照这几年在不断的扩展业务范围，并且也做得很好，但是他这么霸道的说撤资就撤资，把设计师置于何处，把她们这些为走秀节食甚至是提前几个月就开始魔鬼训练的模特置于何处，不过只是想了一会儿，苏许又冷笑了一声，江辞照有的是钱，在他的眼里，万物都是蝼蚁，设计师算什么，模特算什么，她苏许又算什么呢。
“十……”江辞照举起了手，做出了倒数的样子。
“我下来。”
苏许狠狠地丢下了这三个字，然后“啪”的一声挂断了江辞照的电话，转身去衣柜里找羽绒服大衣，雪地靴，帽子，全副武装之后，她才走出卧室，往门外走去。
客厅里，苏旧年跟安夏两人皆是扭头过来看着苏许，看到她这大半夜还要出门，苏旧年起身要跟上她，苏许伸手拦住了他：“我下去见个人，半个小时就上来。”
说着她赶紧拉门跑向电梯，进了电梯之后，她摸出手机给安夏发了个微信：“要是我半个小时还没上来就报警。”
苏许下楼就看到了江辞照，他所在的花圃正对着安夏家的楼梯口。
下了楼，出了那道防盗门，寒风耳刮子一样的呼呼不停的从苏许的脸上刮过，其实她过了围巾带了帽子还戴了口罩跟耳罩的，但是裸露在外的双眼周围的皮肤也能感觉到疼痛。
她都要给这鬼天气给跪了，明天就要走秀了，她今晚上要是陪江辞照吹风吹久了，眼眶周围的皮肤可不是上装就能挽救回来的了。所以她快步的几乎是小跑一般的跑到了江辞照面前：“你好我有事儿吗？”要是有事儿就速战速决，她真没心思跟他在这能冻死人的室外耗着。
“你穿这么多？”
江辞照穿了一件很长很长几乎到他脚踝的黑长羽绒服，苏许认得这衣服，阿玛尼全球限量款的黑天鹅，一件衣服都能抵苏许半年生活费了，老贵老贵了。
这大铺盖一样的羽绒服都能往身上披了，也真是牛逼极了。苏许鼻子里有些堵，她吸了吸鼻子，双手插兜冻得在原地跳步：“咋地，不想看我穿这么多，大叔，我说了，那件事，我不需要你负责了。”她一遍跳一遍眯着眼睛看着江辞照。
虽然没下雪，但是他看起来还是像极了霍林琛。
不过跟在瑞士不同的是他现在是土豪了，浑身上下穿的都是人民币。
一股铜臭味儿。
苏许在心里讽刺了一句，江辞照听到她这么说，眼底的光凌冽了一些，开始变得跟这风一样刮人了。
“你哥哥出来了？”
终于，他开了口，跟苏许谈论的话题似乎转到了正题上，不过苏许在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情绪立刻紧绷了起来。
江辞照归根结底还是霍家人。
霍家人势利眼，当初苏许家有钱的时候他们没少巴结。
他现在问起苏旧年是想要干什么？
“只是假释。”
苏许解释了一句。
江辞照的嘴唇邪邪的一勾，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我觉得监狱对于苏旧年来说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你觉得呢？”他往前走了一步，脚步稳健落地有声，几乎没有给苏许后退的机会，手臂深处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他的羽绒服拉链没有拉，他把苏许拉拢之后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就用羽绒服将苏许给裹住了。
别看苏许里三层外三层的裹了不少衣服，她本来身材就很瘦小，即便是穿了这么多的衣服，江辞照还是能够轻易的将她搂在怀里桎梏住。
限量款的羽绒服保暖效果特别好，江辞照的手伸进来扒掉了苏许外套跟秋衣的时候她都没有感觉到一丝冰凉。
江辞照贴着她的耳朵邪笑：“要不要做你爱做的事儿？”
“江辞照，你放开我，你混蛋。”苏许费力挣扎，只是这羽绒服就像是一个睡袋一样的将两人裹得死死的，江辞照的手在“睡袋”下面肆意横行。
“你越挣扎，你哥哥的处境就越危险。”江辞照在她耳边威胁她，“你肯定不想你哥哥连着短短的七天假释都过得不安宁吧。”
他的话叫她咬牙切齿，但是却只能停止挣扎。
这个时候，她觉得心里的冷才是足以摧毁一切的，比如当年的甜蜜回忆。
苏旧年着急忙慌的下楼寻找深夜外出一个多小时未归的苏许的时候，江辞照没有完事儿，最后关头放开了苏许。
苏许已经看到了苏旧年从楼道里面走出来的身影，顾不得身上还没有穿戴完整的衣物，她一把将江辞照推开：“你想要的我已经给你了，江辞照，如果你是个守信用的人，你最好别找我哥的麻烦。”
她捡起被江辞照剥掉的衣服，顾不得寒冷，快速的将衣服一件件的穿上。
她现在脑子都是空白的。
她弄不明白，自己怎么跟霍林琛的小爷爷扯上了这层关系。
两人所处的地方是花园的一处假山后面，好在位置还算隐蔽，苏许很快的将所有的衣服都穿上了。
江辞照全程只是裹着羽绒服站在一边默然的看着，嘴角还戏谑的勾起，盯着苏许争分夺秒穿衣服的样子，就好像在看耍猴戏一样的，充满了趣味。
“好像挺有趣的。”等到苏许穿完了衣服，他走上前去，伸手擒住了她的下巴，笑得有些好看，“苏许，你应该庆幸，我对你的兴趣，很大。你不喜欢我的慢节奏，不如我们现在就加快节奏。”比如，这一次在野山后面的放纵，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火热，火热到足以抵抗整个冬天的寒冷了。
跟这个女人的深入交流，不得不承认，感觉还是不错的。
只是，苏许并不这么觉得，她嫌恶的一把将江辞照伸过来了的手打开，眼眸冰冷的抬眼看着他：“大叔，我没兴趣跟你发展任何形式的关系，如果一定要有，我希望那段关系只是肮脏的金钱交易的关系。”即便是肮脏的金钱关系，她都怕这段感情的肮脏恶心了人民币。
毕竟现在人民币可是大爷。
“肮脏的金钱关系。”江辞照笑了，轻轻重复着这几个字，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
那边苏旧年已经找着了急，似乎是跟撵上来的安夏吵了起来，苏许没心情跟江辞照耗下去了，赶紧裹紧了衣服往外走了出去。
霍家的人，都是混账！
她走的很急，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手机还留在假山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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